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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電影一直告訴我,它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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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10-8 00:1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李安的新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要用電影史上從未出現過的高技術規格,描繪新時代里新電影該有的初步樣貌。

  

  台灣《天下雜誌》 馬岳琳 紐約專訪

  這一次的李安是激進的。

  在儒雅微笑、溫柔言語的背後,是拿著自己名字和才華,刺激全球電影創作者和觀影者的決心。

  對李安而言,新作品《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用電影史上從未出現過的高技術規格,描繪著新時代里新電影該有的初步樣貌。在好萊塢嘗試走到更創新的電影表現手法,李安用真實展現真誠,希望帶給觀眾不同的刺激與啟發。

  他既是電影的大師,也是電影的學生,遊走在這兩個角色之間,迸發的熱情與付出的艱辛,讓旁人覺得忐忑卻也因此被深深激勵。

  

  李安專訪:我的電影新實驗

  他頭髮灰白、穿著簡單T恤在紐約工作室里,為《天下》記者從3D電影的基本原理講起,口氣聽起來很有耐性,但其實感覺得出他心底的著急。規格太高、效果太新、體驗太一言難盡,剛剛在小小放映廳里的22分鐘片段,像是眼前沒有了螢幕而被硬生生拉進電影場景,看著對面的迫擊炮把左邊的土牆轟成碎片、右邊的隊友嚇到汗流滿面、青筋浮現。

  如果電影院就是戰場,那麼誰不會以為像李安這樣的國際級大導演,該是呼風喚雨、指揮若定的將軍,但李安卻說自己就像戰壕里的小兵,既要躲炮彈又要照顧兄弟。不過再怎麼兵荒馬亂,也要動著腦筋、耗著體力往目標前進。

  李安上一回接受《天下》這樣長時間的專訪,是2008年時的《天下》四百期特刊,特刊主題是「成長」。

  31歲的時候,李安在紐約大學的畢業作《分界線》,獲得紐約大學學生影展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促使他決定留在美國拍片、尋求發展。

  41歲時,李安首次進軍國際影壇,拍了《理性與感性》,成為柏林影展史上唯一一位兩次獲得最佳影片的導演。

  51歲的時候,他執導的《斷背山》橫掃各大獎項,總共獲得全球大小71個獎,也成為首位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亞洲與華人導演。

  今年,61歲的李安,站在四年前全球市場大獲成功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基礎上,採用電影史上最先進的每秒120格的規格拍攝,要以《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一舉挑戰下一個世代的新電影創作與映演。

  每一個十年,李安都沒有白費。那些積累的經驗、人脈、名聲與意志,號召了好萊塢最先進的劇組團隊和他一起奮鬥。

  受訪時,李安看起來很憔悴,扁朓腺發炎一周還沒好,但問他什麼他都會答,完全沒有大導演架子。他在工作室里和調光師討論不同放映規格的效果,接電影發行商和《紐約時報》的電話,餓的時候嘴裡塞上一口三明治,似乎還有一百件事在等著他。

  

  李安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常為了應付不同電影規格版本而需要動手調整放映機。(攝影/王建棟)

  現在的高規格,只是建立未來的低標準

  「這部片有奧斯卡的得獎壓力嗎?」不能免俗地還是忍不住問了。

  「只要能讓人家看到、你們介紹,我就會很開心。新的東西不知道大家會怎麼看,然後奧斯卡該看哪一個規格版本?哈,先不想這些。」或許對李安而言,這世界沒有他做不到的,只有他想不到的。以下為專訪摘要:

  Q:為什麼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后,選擇《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這部電影?而且是用3D、4K高畫質、每秒120格速率這樣突破以往的全新技術規格?(編按:電影是一格一格畫面連起來的,過去是每秒24格畫面,李安此次嘗試每秒鐘120格畫面)

  A:在《少年Pi》之後,本來想拍一部打拳的片子,我在拍《Pi》的時候,就覺得3D電影一定要看得清晰、光要足夠,這應該是最基本的。所以那時我就想到每秒60格速率的規模,因為我看過卡麥隆(James Cameron,又譯作詹姆斯•卡梅隆)做過這樣的測試。

  因為每秒格率的提高,我們從來沒有把電影看得那麼清楚過,而因為3D拍攝,兩個視角要對得很准,跟我們的眼睛視角結構很像,所以要求就更高。此外,像光度等方面,我們的眼睛也比較不能忍受瑕疵,所以我就往更高規格上面去想。

  但拍攝那個打拳的片子還有許多困難,有人來找我談《比利•林恩》的案子,我看了原著小說之後,覺得如果能把一個美式足球中場秀和一場戰爭的戲,兩個放在一起的話,這兩個場景對照起來會很有意思。

  我現在用的高規格,到將來大家都習慣以後,就根本不需要什麼運用的理由了,只是現在還在過渡階段,我要給大家一個理由、一個作品。把戰事這種很激烈情緒的那種知覺,放在一個美式足球中場秀里、或一般人的生活里,其實本身很有諷刺性。

  軍人在前線的狀態跟那些在家鄉的普通人不一樣,他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對四周環境的體會不同,他會害怕、緊張、恐懼。所以打完仗的軍人回到家鄉,可能看到我們所謂的正常人都會變得不正常,也就是「戰後症候群」。但他能把平常不會被注意的東西看清楚了,就好像用高清晰度的電影新技術來觀看,所以我覺得這個題材非常適合這樣拍。

  我現在用的高規格,到將來就是最低標準了。我覺得,數位電影(digital cinema)就應該是這樣看的。當然我們還有一段很長的過渡期。2D電影本身是非常成熟、非常可貴的一個藝術媒體,但我覺得現在時機成熟了,可以發展一個新的媒體。

  3D電影和2D電影就像足球和棒球,對,它們都是在ESPN體育電視台可以看到的,都出現在體育版,但它們是不盡相同的東西,都是影像、都是戲劇,但是不一樣的遊戲規則。我很想告訴大家,我們覺得未來的電影應該是從這邊開始。對於3D電影我還沒有摸夠,但我至少願意開始,大家一起參詳該是怎麼樣。

  比擬慢動作的清晰度

  Q:這樣的高規格,對觀眾的意義是什麼?

  A:我們在拍《Pi》的時候,也是用24格拍,因為除了24格,其他我也不懂。對高規格最好的解釋是,你可以想像好像是慢動作那樣的清晰度,但它卻不是用慢動作播放出來,也就是說,一般的播放速度,可是有慢動作的清晰感。速率愈快就會愈清楚,你看那個鯊魚吃海豹的紀錄片,他們用1000格的速率去拍,清楚得不得了,又真實又清楚,這個叫作速率。

  4K是解析度、清晰度,然後再加上3D,兩個視角去掃射到各種的影像資訊,進入了我們的腦袋。其實我們人在看東西,不是眼睛在看而是腦子在看,眼睛只是一個鏡片,訊息到了腦子裡面怎麼組合,才是你以為你看到了什麼東西。

  現在新的速率、新的清晰度、新的解析度、亮度,這些訊息在觀眾腦筋里的詮釋感是不一樣的,你會變得更聰明、要求更多、然後情感更豐富,這也是我現在才知道的。3D和2D本質上有很大的不同,那是關乎我們跟這個銀幕、劇情的連繫,怎麼樣去產生關係。

  因為數位電影准許我們去做一個有立體面向的東西,就是所謂的3D,也因為這個樣子,數位電影是讓觀眾可以選擇走到電影裡面,有一種認同感、參與感。過去的影片,像法國人講voyeur,法文的voyeur,是你偷窺到別人的事情,電影有這種興奮感。那現在呢,如果你要的話,你可以走進去影片里,也不是由你來演,而是有種身歷其境的感覺。

  

  李安電影實驗工作室長什麼樣?

  Q:你是很熱愛膠捲電影的人,像這樣的數位電影,對你或是對未來的電影產業而言,又有什麼影響?

  A:我覺得,我們過去的電影其實已經定型了,就是那麼一回事情。1970年代以後,電影在科技和基本語法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不是說沒有好片子,而是說基本我們該知道的、在技術上、感官上的表現,都是小進步,沒有什麼基本的改變,就看你怎麼做藝術表達。

  新的電影語言在召喚我

  我覺得,數位的革命不管你喜不喜歡,它帶來一種創作的可能性,觀眾的認知不同、參與度不同、對戲劇性的感受介入不同,它是另一個遊戲,很值得開發。

  我在拍《Pi》的時候,就聽說詹姆士•卡麥隆跟彼得•傑克森(Peter Jackson,又譯作彼得•傑克遜)他們兩個在提倡每秒48格速率。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當然make sense(合理),這個很聰明,就是速率要快一點。我是在拍《Pi》的時候意識到這件事,那時我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只知道有一個東西在召喚我,而且這個東西是大家不大容易做得到的,因為這個東西還花資源。

  有些片子我去做,不是因為我覺得怎麼樣,而是可以說是我比較有本錢做。人家會說你做藝術的不會搞技術,不會要花這麼多錢(《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在好萊塢也不算太小預算的製作),如果要花這麼多錢,還得有商業顧慮,少數像卡麥隆,他一定要用高科技拍很通俗的片。可是我的觀點是,劇情片應該要用3D拍。這部不是大成本的作品,我反而可以達到這些效果。

  Q:過去大家都覺得,看3D片就是要看科幻、動作、大製作大成本的片,為什麼你反而覺得3D應該用來拍劇情片?

  A:現在大家都把3D用來拍動作片,或者是當一個奇觀、跟科幻或太空有關的東西來看。我個人的感覺是,其實3D最大的好處是在看到人的臉,也就是所謂intimacy(親切感),你可以看到人的氣色、感受到人的感覺,對我來講,像是人臉的close up(特寫),是最大的一個前進。

  所以我的新電影,還不敢用化妝,演戲時我還不確定叫演員們怎麼演,因為你一演,看起來就像演的,他要真的有感同身受的感覺,表演要從這裡出發。我覺得,這是一個藝術的一個新的出發,也認為3D應該拍戲劇性的東西。

  觀看好的3D是美而輕鬆的

  我希望大家給3D一個機會,不要它還沒有出來就把它扭曲了。我們先承認我們還不懂,大家一起來研究一下該怎麼做。我相信未來數位電影會帶給我們很多想像空間,可以給我們的想像力做很大的發揮,開啟未來很多的可能性。過去我們在看不好的3D的時候,要費很大的力氣去抵抗那種陰暗、不清楚、不準確、看得頭都要痛的東西。而這個較高規格將來觀眾看習慣了,你應該什麼片都可以看,因為它就是很好看,因為你有這麼多的訊息進到腦子裡面。

  看好的3D其實應該是很輕鬆的一件事,訊息愈充足、電影就愈美愈輕鬆,可是你看完以後可能會有一種虛脫感,是一個非常好的感覺,就是你能又輕鬆又專註。

  Q:你曾形容整個電影前後制過程是terrifying and exciting(令人驚懼且興奮的),而且大部份的時候你們根本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面對那麼多的不確定,而且也不一定會成功,你怎麼還能這樣帶著劇組走下去?

  A:就堅持,有的時候用哄的啊,有的時候鼓勵,有的時候就威脅啊。就是這樣,一個目標下去了,就沒有辦法回頭。拍電影都是這樣,你設立一個目標后,然後你就一直拍下去。像《Pi》的時候,我說要拍3D,機器來了,啊怎麼那麼多不對?但只有繼續拍、想辦法,很多東西是你不逼自己,你不會想到,很多時候就是一直搔頭。

  Q:你在拍的時候,有考慮到電影放映的問題嗎?一般戲院沒辦法放這麼高規格的片。

  A:我知道啊,但拍了再說。等到你面對那個問題時,就會想說,啊為什麼當初要這樣。但想那麼多就不會走到這麼前面,很像笨人會做的事,聰明的話,你會知道外面有很多傷害,你會不敢做。我是一個很相信電影的人,當我看到、知道有一個什麼東西的時候,我一定要去找答案,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我沒有辦法,我一定要找到一個答案,因為我要相信那個東西。

  現在我已經看到那個東西,我相信我看到的東西,它可能未來可以用更聰明的形式、更厲害的方法來呈現,可能最終我們也不需要那個3D眼鏡了。

  關於發行,其實可以有各種版本,3D、2D,4K、2K,每秒60格、24格的,每一個混搭版本都是我的重新創作,花很多心思讓它有自己的look。因為拍攝時捕捉影像是用高規格,所以即使調降規格,也都會有很好的影像效果,這應該是很有彈性的生意。

  Q:你走得那麼前面,面對劇組、面對出資方,要怎麼說服眾人、安撫大家的擔心?

  A:我就靠我的名字在扛啊,我要拍這部片,哎,好吧,靠我的名字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我也是需要大家有反應,當然是很有挑戰性。

  但我們要先有個夢想,然後再想現實上該怎麼解決,如果你連夢想都看不到的話,每天窮忙,也挺沒有意思。

  我是真的很好奇,電影最後會拍成什麼樣子,我在拍的時候還看不到,但現在我終於比較知道是什麼東西了。雖然是千辛萬苦,但我也不願意相信你這麼辛苦、這麼想去追求一個東西,最後會煙消雲散、什麼都沒有。我覺得,只要盡心儘力去做,去向大家說明,去想辦法該如何放映,應該會讓人們有些反應。

  

  李安在紐約的工作室就像個實驗室,一樓門口有技師正準備上樓搶救突髮狀況。(攝影/王建棟)

  Q:你為何這麼有使命感?因為其實你可以打很多安全牌?

  A:是可以賺很多錢,也不用那麼辛苦,但我常常會覺得,我的資質只能算中上,為什麼是我來做這些事情?我是很普通的人,為何我會做這些事?這的確必須要有點使命感。我其實覺得好像才正要開始打另外一場仗,因為不光是這部電影,而是往後電影的一個開始,現在是一個新的出發點。

  我從《少年Pi》就開始感覺到,電影它一直告訴我,它要變了。

  我能在《Pi》那個電影里存活已經很不容易了,當然也很幸運,《Pi》居然還慢慢地成功起來。所以我感覺好像是這個新媒體選擇了我當一個試驗品,需要很多的燃燒,有一種使命感,感觸很多,可是也不敢懈怠,還要繼續往前。

  任何做出一點成績的人,都會有使命感,要為未來的年輕人鋪路。我最大的壓力不是我自己的片子會怎麼辦,而是在於如果這部片做不好,大家會說,哎這個媒體(新規格)不好。

  所以我希望大家知道,這樣一個媒體,不管你喜不喜歡這部電影,但這個媒體你看到了,未來應該怎麼做、用什麼觀念,我來試一試,希望拋磚引玉,大家一起來做。這是我沒有辦法躲避的責任感,它自然會上身,除了我個人的好奇心以外,我要顧慮很多事情。

  電影不可能是一個人閉門造車,你要跟觀眾連繫、要跟拍電影的整個社群互動,畢竟這是一個文化的關係、交流的關係,所以還是要看看大家怎麼反應。我拍到現在,我知道我還很嫩,我們整個電影業界,不管是新的器材、新的拍法、新的審美觀念,好像要往前進了。

  我們慢慢來,觀眾也需要慢慢給我們回饋,然後我們彼此扶持往前走。

  

  李安御用剪輯師專訪:我們在做沒人做過的事

  Q:你常常說,拍電影就是把心拿出來跟觀眾心心相印一下,那這次你想要透過這一部戲,跟觀眾溝通什麼?

  A:我想溝通一種我自己感覺的一種宿命感吧。就是說,像一個軍人參加了一場戰爭,不管好壞,這都是他的命,他是軍人他就要去戰場,沒有別的選擇。我覺得我拍電影也是這麼一回事。

  是秀場,也是戰場

  像這部電影里有個中場秀,大家對這個英雄其實是處於一種心理反射,把自己的情緒投射到這些軍人身上,但其實這些軍人真實的經歷,是跟大家的想像很不一樣的。

  那拍電影,認識我的人常常就會把他生命中的想像反射到我身上,像是看到了夢想什麼的。

  其實對我個人來講,我好像一個小兵一樣,我在壕溝里打仗、求生存,希望不要被子彈打中,然後照顧我身旁的兄弟,我們可以為彼此賣命。然後在這裡面我們有一種生死榮辱與共的真實感,反正我們看所謂的真實人生有時也有一點虛幻。

  這些可能只有在你身旁的好兄弟們才會知道,包括你的家人可能你都沒有辦法去解釋。我想,各行各業很多人在生命里也會有這種感覺,所以我希望把這種感覺用一個中場秀、還有一場戰役,這樣的衝擊效果跟大家分享吧。

  其實就是把故事說了,一個情感的起伏,跟大家分享心事。我們常常對生命里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幻的,有時候很難區分,你借著特殊的狀況、戲劇的結構、或是人生里的特殊狀況,體驗一下你到底為什麼存在?為什麼活著?這樣的感覺是我的一點心意吧,想表達出來。

  李安簡介

  生日:1954年10月23日

  學歷:台灣藝專影劇科、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戲劇學士、紐約大學電影製作碩士

  得獎記錄:奧斯卡金像獎3座、金球獎5座、威尼斯影展金獅獎2座、柏林影展金熊獎2座、英國電影學院獎5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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