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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應台:民主和愛一樣,就在屎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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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白 發表於 2015-1-28 21:4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龍應台:民主和愛一樣,就在屎尿中

龍應台,作家,筆名胡美麗,首任文化局局長、中華民國文化部部長,1991-1999年德國海德堡大學研究員兼台灣文學講師,2004-2012年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客座教授及研究學者,美國堪薩斯州立大學英美文學博士。她對兩岸三地人民觀察細膩,以此為材的名作有《野火集》、《請用文明來說服我》、《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等。

人物周刊:我們看台灣的民主,基本上是習自西方,它真的適用於台灣嗎?
 龍應台:民主本來就不是一把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萬能鑰匙。西方的民主之間,差距也非常大。在對伊拉克、對中東的問題上,美國總統嘴裡說出的話,在歐洲的知識分子聽來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任何地方的民主,沒有一個可以脫離它的土壤。鳥銜來種子,落在不同的泥土裡,長出來的東西必然不同。
人物周刊:南橘北枳。
 龍應台:對。所以,那個"民主本來應該怎樣,這一個怎麼跟那一個不同"的假設,我覺得是錯的。台灣的泥土跟大陸相近,所以台灣的民主實踐──它做得好的,或者還比較糟糕的部分,對大陸而言,都比歐美的民主更有關切。但有一點是相同的,民主政治鼓勵自下而上的力量,鼓勵參與,而不是相反。比方城市中心有一塊很大的廢地,如果沒有民主政治,那麼長官說派什麼用場它就派什麼用場。在民主政治裡頭,比較可能發生的是,由城市裡的人、草根,經過討論辯論來決定這塊地的用途,那會比較符合人的情感和共同記憶。在參與型的政治體制里,歷史教科書里的內容也不是長官想怎樣寫就怎樣寫,不會定於一尊;想把"二二八"從民眾記憶里抹去,這不行。我們付了這麼多代價,就是因為民主制度有這些好處。
人物周刊:如果大陸人總在電視里看到台灣"立法院"里上演的鬧劇,漫罵、丟鞋子、打架,還有大選前的子彈,也許會說:請用文明說服我,民主真的是可以陪我們走一段的"最不壞的制度"。
 龍應台:台灣現在是有一個危險,民眾對於政府的信賴感在降低。2000年政黨輪替,人民是抱有較高的期待,以為民主會帶來一個不同的台灣,然後陳水扁讓大家失望。到了2008年,民眾又有一個期待。到現在,大家對政治好像淡漠了、心灰意冷了。回想台灣自80年代走過的路,我覺得不是民主錯了,而是知識分子,包括我自己,對於民主的認知理解太浪漫太簡單,有一種期待錯置。我們都把民主當成一個現成的果實,以為摘下來就能嘗到甜美,沒想到是酸的。我們應該在更早的時候,就認識到民主是一個過程,一個不斷摔跤再站起來的過程。
  而且民主確實有用,比如說"立法院"的存在。雖然它給了我們行政部門極大的壓力,我常常覺得虛耗的時間太多──花7分的時間去耗,只為賺到3分的時間安靜處理政務。但我仍要說:如果沒有"立法院"的監督,行政部門的濫權或怠惰是一定的。今天公務員對編寫預算都戰戰兢兢,每一分錢的去處都要交待得清清楚楚,就是因為有"立法院"這個"找碴部隊"在虎視眈眈。(附記:我也親見一位市民手執家用攝像機,在車站廣場攔下交通部長,站在他的對面講述自己被造路拆房的遭遇,同時對著部長拍攝。交通部長站著聽了5分鐘,大致聽完,交待秘書處理。)
  美國現在對它自己的民主制度也有非常多的檢討。我們常常會搞混,檢討跟否定它、不要它,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們所遭遇的挫折,是這個制度不好,還是人沒做好或者做得不夠好?
人物周刊:最近接受美國赫芬頓郵報專訪,你講到美國民主做得比台灣好,好在哪裡?
 龍應台:他們畢竟有兩百年的經驗。他們的選民比我們的成熟,尤其是他們的媒體比我們的穩重。
人物周刊:你有一段"剝洋蔥"的話,讓我印象深刻:一開始,以為集權體制就是問題核心所在,把這最外層剝掉以後,看到裡頭還有一層:行政體系的顢頇、貪腐、無效;把這一層剝掉,發現裡頭還有東西:一個社會少了政治的控制,會變成由商業、由金錢利益來控制;把這層再剝掉,又會發現,從前義正辭嚴的反對黨、抗議政府的英雄們,都變成了可怕的動物。你打倒了一個"敵人",馬上就出現一個新的"敵人"。到最後,如果反省能力夠強的話,你會發現:自己就是洋蔥的一部分。我猜,你是想說,身在其中,個人其實無能為力。
 龍應台:不是無能為力,而是我想,我們過去都把民主這個東西簡化了,認為只要把一個威權政府拔掉,民主的果實就能摘到手上,但其實民主是個不斷發展、需要持續演習的過程。以"權"逼人的威權政府拔掉了,有商業財團用錢來壟斷;商業財團的問題若解決了,你發現媒體本身的"正義"很有問題;媒體的問題若解決了,你發現公民團體本身非常霸道,民粹主義橫行……民主其實就在於實踐,實踐在於細節,細節使你無所遁逃。我們需要走過這個艱難過程。
  但民主制度成本很高,也會帶來流弊,比如說鼓勵短線操作。那還有什麼可供選擇?最理想是開明專制,就是有一個英明得不得了的政策制定者帶領大家前進,一做15年、20年,能做一些紮根的、長遠的規劃。這看起來很理想,可是萬一這個決策者做了壞的計劃,如何收拾?沒辦法,退而求其次。
人物周刊:套用您書里的一段話:人應該去看、去觀察自己身處的那個大的集體的走向,是不是你要的方向。想一想自己是否變成這個大集體之中一個盲目的東西(犧牲品),進而思考個人的位置。你對你現在所處的這個集體怎麼看?
 龍應台:我還在這裡,表明我還在努力。我身體里有儒家的東西,所以在這個位子上一天就會盡一天的職分,扮演一個"肝腦塗地"的苦工。可我骨子裡還是文人,我身體里同時存在虛無和懷疑。舞台上,鎂光燈下,我再怎樣微笑、活躍、進退,我心裡有個東西是冷到極點、空到極點的。
人物周刊:在安德烈那本書里,你寫道:只有經受了權力考驗的理想主義者才是真正的。當權力在手,腐蝕你的機會多不多?
 龍應台:呵,不多吧。腐蝕我的機會很少,催我走的機會比較多。你如果熟悉我的作品,就能從字裡行間讀出我絕對不會腐敗,因為我知道那裡有一個"空"。
人物周刊:卸任之後會做什麼?在北大演講,被問夢想,你說找個情人去旅行。
 龍應台:會去旅行,只是還沒找到旅行的伴。
人物周刊:兩個兒子長得那麼英俊,跟他們走在一起什麼感覺?
 龍應台:就覺得上天待你很厚。他們愛你,雖然愛的方式很不一樣。生下菲利普的時候我38歲,是高齡媽媽,有一天在醫院裡被召集去開體重超過4000克新生兒的會,到那裡一看,天哪,我像祖母一樣!那裡都是二十多歲的媽媽。我哺乳整整兩年。我覺得,和民主一樣,愛也在於實踐,在於生活的細節。因為曾經做過蓬頭垢面、把屎把尿的媽媽,所以現在說愛,愛母親也好,愛孩子、愛朋友、愛台灣也好,我是有底氣的,紮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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