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伯里的《小王子》里,有一隻被小王子馴養的狐狸――那個有點淡淡傷感的童話,而王蒙的《青狐》"置身於月光沐浴下,一雙幽幽的眼珠"的盧倩姑,在我看來,她也是一隻等待被愛馴養的狐狸.
馴養,是建立某種聯繫――
然而這種聯繫放在青狐身上――或者確切地說是放在人身上要複雜的多圓滑得多,青狐的世界,不是一座死火山,而是一片廣闊的沙漠,會流會動會有海市蜃樓,只是,她的"馴養",是什麼"聯繫"?一見鍾情是嗎?青狐上大二時的輔導員對她一見鍾情,送她話梅紗巾手搖留聲機三張老唱片……懷孕退學……然後是匆匆與單位的小領導結婚,她享受到了主任夫人般的榮耀和權勢……這種聯繫像屠夫滿手的油膩,物質得多,然後是丈夫猝死接著又"剋死"一個……寡婦青狐被誰馴養了?一連串發生得太快,愛與被愛好象還沒體會,她似乎還沒清楚明白,好象一切都是茫然……
四十幾歲了,拖拖沓沓鬆鬆垮垮的年紀卻是青狐的另一個重要開端,是楊巨艇嗎?開著巨大的戰艇浩浩蕩蕩正義凜然意氣風發偉人般屹立開進青狐的心裡,青狐顫抖著愛憐著看似高大生活中卻像個孩子般得了疝氣沒人照顧的楊巨艇,於是,她"活了起來,年輕了 起來,飛揚了起來,笑容舒展了起來,"可是這個腦袋裡只有高談闊論只有政治方針只有憤憤不平的楊巨艇,他開始馴養了青狐,卻又在半路上拋下了青狐,或許,他原本無心,徹夜長談握手感動眼神碰眼神……都是無心就可以推得乾乾淨淨,只是,青狐的青春啊,遲到的盛開啊她的半截車廂啊,終究沒趕上.
那麼王楷模呢?一個人一生真正愛著的人能有幾個?"她用燦爛的笑臉去迎接王楷模,她的臉上顯出了期待的光輝",王楷模支支吾吾地"很複雜啊"搪塞了過去,男人啊男人啊――她笑了哭了,終於死心:她這一輩子只能也只有老母這個唯一的伴侶了.
或許,這樣"令人哭笑不得,心癢難撓,沒心沒肺亦幻亦真"的青狐,原本就是深山裡的一隻千年狐狸,她的愛情她的渴望她的一次次無奈,成了她小說里的一個嘆息,一句泄憤一段排山倒海卻又是反反覆復的"推磨".
只是不甘心啊,她苦苦等候,她痴痴地等待著被愛著人馴養,然而,似乎總是站在愛情的對岸――諷刺人的現實呵!
青狐,終究是沒能擁有麥子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