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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浮雲 發表於 2008-9-12 03:5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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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襄汾泥石流案採訪手記



2008年9月8日,晚上 9點多忽然接到領導電話,說山西襄汾發生泥石流了,正逢當地趕集,截止到晚上8時,已經死了26人。他要我立刻去事發現場採訪。我有點不高興,因為我覺得事情不大,不過死了26個人,離特別重大事故的30人還差著4人呢,這種事全國各地到處都有,幹嘛要跑到那個發生過黑磚窯的地方去一趟?

但上命難違。上網查了資料和路線圖,定下去太原的機票,收拾了行裝,已經12點鐘了。女人的事情比較多,要考慮化妝品的瓶子容量不能超過機場規定的100毫升,光把洗面奶,護膚液倒騰便攜裝小瓶就折騰了半天。

9月9日5點10分起床坐飛機去太原,8點5分到目的地。襄汾離太原還有三四百公里,包車當然是方便,價錢卻太貴,報社雖然有錢但不讓這麼干。我聽信汽車站諮詢員的介紹,坐了一趟去侯馬的高速汽車。下午兩點鐘,司機經過襄汾把我扔下。我從高速路鑽鐵絲網出來,鐵絲網太小,我背著行李過不去,一下把我掀翻在地,我的右腳被鐵絲刮出了血。要到國道,得爬上一個高高的坡,我手腳並用,幾次差點滾下來。

總算爬上了路,發現這個地方人煙稀少。往前走了一會兒,一輛黑車問我去哪裡,我說去襄汾陶寺鄉。他要我一百塊,我答應了,我滿褲子滿腳滿手是泥上了他的車,他也不介意,還拉我到加油站清洗。這個司機知道陶寺鄉出事的事,他告訴我那裡是礦區,有個庫壩塌了。而新華社昨天報的稿子說是暴雨引發泥石流。

兩點半左右,我來到了陶寺鄉,一打聽,出事的地方叫雲合村,在一個好幾百米的山坡上。天灰濛濛的,下著小雨。老遠就有兩個警察設置了路卡不讓人過,而這裡離山頂還有好幾公里。我下了黑車,找到一個警察跟他蘑菇了半天,他就是不同意我上去,說上面危險,讓我跟臨汾市委宣傳部聯繫,別上這兒來。另一個警察心眼兒比較好,讓我搭一個救援隊送食物的車上去了。

走了沒多會兒,食物車停下來了,他們不走了,要在那裡休息。而前面是一大片泥路,兩旁是泥石流沖刷的痕迹。我一個人往上爬,涼鞋踩在稀泥里沒覺得什麼。一邊走一邊打聽,看見幾個農民模樣的就停下來問他們看沒看見昨天山體滑坡的事。剛開始他們都說不知道,後來一個姓劉的農民想告訴我一點事兒,正好一輛公家的車從這裡經過,我給它讓路,就靠邊走了兩步,結果一腳踩進稀泥里,泥巴一下子淹到我的膝蓋。那個身材矮小的農民趕緊過來拉我,結果我的涼鞋陷在了泥里,他又幫我把涼鞋撈出來,弄得一手臂都是泥。

姓劉的農民大致介紹了發生泥石流的情況,他告訴我是選礦廠的庫壩塌了,庫壩裡面裝滿了水和泥沙,礦工早就跟礦上說了這回事兒,但礦上沒放在心上。被泥流淹沒的市場大約有1000多人,因為當天趕集。我隱約感到,泥石流的說法很蹊蹺,而且26人的死亡人數也很可疑。新華社的說法是很值得懷疑的。

我謝了他,繼續在泥濘的路上走。後面有一個年輕人跟過來問我是不是記者,他叫我到指揮部去辦一個採訪證,否則不讓進。這時候一輛農用車過來了,貨箱空著,他上去了,我跟他喊讓我也上他們的車,前面的路太難走了。他死活不肯,示意讓司機把車開走,我眼睜睜地看著這輛車跑了。

大約20分鐘后,終於走完一段泥路,遠遠地看見半山腰上聚集了很多人。我到處找指揮部,村民們說在上面。我問他們情況,他們都表示不知道。我跑到一個院子里洗滿手慢腿的泥,有個好心的農民給我打水。我洗完了,這時候有幾個人圍了過來。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看起來有點文化,他給我講,他的親家、親家母還有姐夫當時都在菜市場買菜,他在這裡等著認屍,現在也沒找到,估計活不成了。

他介紹了這個名為塔山鐵礦的情況。這裡原先是臨汾陽鐵公司(未核實)的鐵礦,後來賣給一個翼城人,這個翼城人很有背景。他來了之後就利用以前廢棄的選礦挖出的庫壩,把選礦挑出來的水、泥、沙都堆在裡面。時間久了,庫壩承受不住,就垮了。

其他幾個人又表示,新聞上播得不對。9月8號那天沒下暴雨,而是跟今天一樣,下著蒙蒙小雨,哪裡是暴雨造成的泥石流嘛。

我初步判斷這場泥石流可能是人禍,現在迫切地要知道礦主叫什麼名字。於是繼續往前走,沒料到沒走幾步,又碰見關卡。兩個警察這回是真不讓我上了,非要讓我給宣傳部的人打電話。而每一個中國記者都有的經驗是:宣傳部那裡,除了政府援救得力之類的屁話,幾乎什麼可靠的信息都問不出來。

這時,有一個背背包的男孩也上前跟警察蘑菇,我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是記者。警察也不讓他去。他就跳下田坎跑,田坎有兩米高我跳不下去,就從另外的平路跑。腳下全是鬆軟的泥土,我走不動,於是脫下鞋拿在手上跑,一會兒就跑離了警察的視線。背上的電腦沉得要命,男孩也意識到我是記者,就跑過來拉我爬上田坎。我們一路往上走,一路躲避官員模樣的人,因為我們的打扮太不像當地人了。

這個男孩是本地出生的人,他知道的比我多得多。我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一路走下來已經成了搭檔。他告訴我礦主叫張培亮,是山西「三段」的人。三段身處官場之中,牛得很,任誰也撼不動。

又走了快半小時,山路走得我氣喘吁吁。我們來到了一片居住區,這裡有很多人,一群一群地站在路邊,等著前方傳出信來,看誰家的死人被發現了。一會兒我們就被數十人圍住了。經過採訪,情況越來越清晰,村民們說的信息大致無誤:不是天災是人禍,跟違規使用庫壩有密切關係。張培亮從去年冬天開始選礦打井,抽出來的水和選礦挑出來的泥沙都堆在廢棄的庫壩里。之前礦上開會就提出庫壩有塌的可能,希望儘快修補,但還沒有修就出事了。

這時,新華社已經報出了新塔礦業有限公司的安全生產許可證、採礦許可證都是過期的,這家企業是違法企業。可是人家明目張膽地雇傭這麼多工人挖礦至少有一年多,可見這個張很有點來頭。

村民們認為,死亡人數遠不止9月8日的26人和今天的34人。他們透露了一個信息,有人看到大鏟車挖出屍體后又埋了進去,所以十分憤怒,有些人已經和政府談判去了。後來又有信息確認,有些村民看到的屍體超過百具,政府才報34人,很不可信。

事故現場就在前面,我們最想看最想拍的地方馬上就要到了。這裡有許多警察、武警、官員把守,看見我們兩個人立刻攔下。

你們去找宣傳部的人。不知道那個地方新聞辦的人說。

在下面你們讓去指揮部,指揮部不在里嗎?讓我們進去。

不行。

我們走了這麼半天,你們總該找個知道情況的人過來介紹情況吧?

一會兒宣傳部長過來。

吵嚷半天,還是沒進去。過了半天,那個宣傳部長走過來看了我們的證件,說了一句:什麼報紙?不認識?扭頭就走了,回頭對我們說,你們看新華社通稿吧,他們在裡面採訪。

這時,我看見幾個穿戴整齊的記者模樣的人,在裡面走來走去,他們拿著照相機和攝像機,身上乾乾凈,一看就不是向我跟我的臨時搭檔走上來的,我們兩個身上全是泥。

磨蹭了幾分鐘,官員們的黑色奧迪、越野車來來往往。忽然我瞅見那個盯我們的新聞辦的人不見了。我和搭檔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往山上爬,三下五除二就走出了他們的視線。幾個村民立刻跟上來跟我們帶路。小雨霏霏,山路滑溜異常,我幾次差點跌倒滾下去,好在村民們立刻拉住我。有一個村民還自告奮勇地給我背越來越沉重的電腦包。

到了一條田坎,旁邊就是泥石流現場,再也沒法走了。右側上面的山坡就是垮塌的庫壩,離我們只有幾十米遠;左下兩塊梯田下面是被淹沒的市場,只聽大鏟車突突直響,還在挖死人。當時庫壩爆了,瞬間泥流衝下,大約有十丈寬,雲合村在一兩分鐘就完蛋了,那個市場少說也有一千多人。除了做生意和和買東西的以外,周圍還有一圈平房住了很多人。光是山下那點泥就差點害死我,他們在山腰上,離庫壩也就二三十米,泥流下來,這些人不可能活下來。這個村就這麼大,要是活下來,早找著了。

給我背電腦包的是個礦工,他們一家住在市場邊上。出事前一天晚上他去了臨汾,早上接到電話說出事了,回來看什麼都沒有了,他唯一的家產就是身上的衣服褲子。他的侄女、侄媳婦在市場做生意,全埋在裡面了。

當時霧氣蒙蒙的,不過泥石流肆虐過的場景依然能看清。放眼望去,泥石流流過的地方是一大片斜坡,海拔有一百米高。斜坡上全是泥糊糊,田地、村莊啥都看不見,有一顆樹折斷了歪在泥里,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樹枝。

4點半左右,我們下山了。山上的小路太滑,幾個人一路攙扶著走。走到泥濘的大路,我這才知道我的涼鞋害死我了,稀泥太滑,我的腳往前擠,涼鞋快擠斷了,腳被勒得疼痛無比。我脫了鞋光腳走,路上全是尖利的小石頭,扎得腳生疼。有很多官方的車下山,但沒有人肯拉我們。這樣走好幾公里,怎麼才能趕到臨汾市發稿?就在這時,一個小夥子騎著摩托拉著一位大姐,他聽到我們的叫聲停下車,我上了他的摩托車。我的搭檔說你到山下等我,我叫了計程車。我滿身都是泥,手上也是,沒法扶住大姐,就把身體緊靠著她,免得掉下去。她乾淨的衣服上被我弄得東一塊西一塊全是泥,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他們到家了,我下了車發愁如何走到山下。過了一會兒,騎摩托車的小夥子又來了,他說再送我一程。他的車停下后,我就到路邊一個小店,向老闆娘要水洗腳,以便走下山的路。老闆娘端了一盆水出來,竟然是溫水,她怕水太涼凍著我。我跟她素不相識,她的善意讓人不知說什麼是好。這時,我發現我腳上那雙天美意的涼鞋鞋帶斷了。這個牌子是我最愛穿的,因為她家的鞋十分結實。

我站在路邊,忽然想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搭檔叫什麼名字,一路上他一直扶著我怕我摔下去,又給我提供了很多線索,竟然這樣就走散了?我趕緊給剛才採訪過的村民打電話,讓他把同行的名字、電話告訴我。

很快,搭檔的計程車來了,我們一起搭車進了臨汾市,隨便吃完麵條已經7點。吃完飯出來,發現腿沉重得抬不起來,好幾個小時的山路啊。找了一家賓館住下,老天,這裡的價錢已經超出了報社的規定,但我管不了那麼多,直接住進去。又電話採訪了數人,核實了一些關鍵情節,已經7點40了。

正在寫稿,編輯不停地來電催。我心裡有氣,心想我在前方賣命,你們在家坐享其成催個什麼勁兒?我寫稿一向很快,自信已經是很盡職的記者,有本事你來試一試?一會兒要怪我稿子寫得不好,俺就痛罵你們一頓。不過我也知道他們也有苦衷,我的稿子回得晚,他們的簽版晚了要扣錢的。要怪就怪報社不近人情的制度。

可以想象的是當天新華社的發的通稿是什麼。其實我也很想了解政府是如何救援的,如何進行善後的,以及如何回應村民們關於死亡人數、重埋屍體的質疑的。因為這些事關事情的客觀和公正,村民們提供的信息不一定就全對。但他們認為我們這類報紙是去添亂的,所以一副高高再上,不鳥你的樣子。不過,關於我們採訪到的遇難人數估計一千的數據,可信度相當高。只要明天一發稿,他們想賴賬也賴不了。瞞報死亡人數是官方經常的做法。

9點40分,稿子終於寫完了。兩個小時兩千多字,真是神速!我有點佩服自己了。終於可以洗澡了。去照鏡子,才發現自己剛才帶著渾身的泥點子在寫稿,連臉上都有兩滴。這副怪樣,晚上吃飯的時候難道沒人看得出來?

洗完澡出來,才發現腿上、腳上有七八道刮破的傷口,腳底板也被石頭劃破了。什麼時候弄的?除了鑽高速路帶刺兒的鐵絲網刮破的那道外,其餘的我不記得了。

不知道明天的稿子發成什麼樣,也許報社領導一害怕,稿子就不上網,不上網就沒有影響力,就等於沒寫。唉,身為中國的記者,就是這個命。

2008年9月9日晚23時35分



我發回報社的原稿:



  山西襄汾礦區泥石流系違規堆礦料

集貿市場夷為平地 遇難人數估計上千



本報記者黃秀麗



   9月8日上午7時40分許,山西省臨汾市襄汾縣塔山礦區發生泥石流,礦區所在的陶寺鄉雲合村淹沒在滾滾洪流中。截至昨天下午,官方統計數字為已確認死亡 34人,據本報記者的現場調查,泥石流爆發只有幾分鐘時間,將山腰一個兩畝地的集市全部淹沒。村民粗略估計,遇難人數可能上千,有一半以上都是外地礦工及其家屬。



  「光我們重慶老鄉裡面,就有6個孩子成了孤兒。」當地一位礦工透露,昨天中午,他們因為遲遲不允許辨認屍體,和當地政府發生了衝突,雙方進行了談判。

  

  (小標)泥石流爆發只有一兩分鐘  

   昨天下午2時許,天灰濛濛的,下著小雨。本報記者前往陶寺鄉雲合村採訪。雲合村位於襄汾縣和臨汾市的交界處,鐵礦資源豐富,山上有很多當地人俗稱的「礦窩子」。離事故現場還有三四公里,當地警方就設置了警戒線。

  

   記者沿著泥濘的山路前行一個小時,沿途看到,村莊大片的土地已經淹沒在泥石流里,大鏟車不停地將稀泥往外鏟,開出了一條勉強可以行走的路。路上隨處可見一群一群的人,他們從附近趕來,打聽失蹤親人的信息,希望能進入現場辨認屍體。



   村民魏光飛目擊了泥石流發生的全部情況。9月8日恰逢趕集,早上7點多,魏光飛和鄰居大嫂一起趕集買菜,走到離市場還有一百多米的十字路口,他碰見幾位老鄉就聊了一會兒天,大嫂一人去了市場。7點40的時候,他看見路上一輛警車倒著開,很驚訝,回過頭就往山頭看,「我看到稀泥糊糊大概有十丈寬,嘩嘩地像山洪暴發似的噴下來,市場立刻夷為平地,市場外邊有兩棟平房,也推平了。我拉著老鄉就往山上跑,嚇得臉青面黑。整個事情也就一兩分鐘。」



   另一位礦工肖友成一家人住在集市旁的平房裡。9月7日,他有事去了臨汾,第二天早上9點多聽說家裡出事了,立刻趕回來。走到半山腰,他看到泥石流衝下來三具屍體。「我拉了一個女的出來,死了,她身上是光的,衣服被泥巴沖跑了。」而肖友成自家的房子已經淹沒在泥糊糊里,「我身上就剩這套衣服褲子了,連外套都別人給我的。」肖友成說,他的兩個侄女、一個侄兒媳婦都被泥石流沖走了,兩個孩子成了孤兒,現在還在學校,沒敢去接他們回來。



   下午4時許,記者躲開警戒關卡,繞道來到山頂。雖然霧氣深重,但仍能見到泥石流肆虐后留下的可怕場面:大約有100米高的山坡全部淹沒在泥糊糊里,看不到一間房子、一棵農作物的影子,一顆大樹折斷了倒在泥里,僅能看見稀疏的樹枝。



(小標)違規堆料庫壩塌陷

    事故發生在塔山礦區即新塔礦業有限公司,很多礦工都是從四川、湖北過來的。礦工的家屬住在村子里,形成一片一片的居住區。



   昨天,國家安監總局新聞發言人黃毅向媒體透露,新塔礦業有限公司安全生產許可證2006年4月被吊銷,採礦許可證2007年8月過期,這是家礦業公司屬於非法企業。但記者在現場採訪部分礦工,他們對此情況並不知情。



   知情人士透露,新塔礦業老闆名為張培亮,該礦是前幾年他買下的,此人在山西有極深的背景。以前一家國營礦業在山頂上曾經選過礦,遺留下一個庫壩,廢棄了很多年。張培亮買下這匹山,開始重新選礦。「從去年冬天起,他們就開始打井了。」一名礦工說。庫壩以前裝滿了干沙,張培亮接管后,將沙挖出來后,「重新推了個堰塘,選礦挑出來的泥沙、水,都堆在裡面,堆得越來越多,壩堤承受不住,就爆了。」



   此前,關於庫壩的安全性問題曾在礦上高層會議上多次討論過,不少人都表示有潰堤的可能。事發當天,礦上有一百多人在開會,庫壩爆裂后,不少人也被卷進了泥石流中。據信礦業公司法定代表人李志軍(音)也遇難身亡。



   本報記者在現場採訪,每到一個地方,都有數十位村民圍過來。他們紛紛表示,昨天發生事故時,天並沒有下暴雨,僅僅下著蒙蒙小雨而已,這是不可能衝垮庫壩的。發生泥石流不是天災,是人禍。



  知情人士介紹說,事故發生后,張培亮以及其他礦主已被警方控制。



(小標)對遇難人數的疑問

   在通往事故現場的路上,遇難人士的家屬們聚集在一起,希望能夠辨認親人們的屍體。礦工們和家屬通常是三五家人租住一個院子,各家各戶都有淹沒在泥石流里的親人。



   來自四川奉節的舒萍一直紅著眼睛。9月8日早上,她老公、弟媳、表妹去買菜,現在生死未明。前面不遠的集市所在地,大鏟車一直在嗡嗡作響,不停地挖著屍體,但還沒有找到她的親人。



   附近大鄧鄉的村民張洪喜站焦急地告訴記者,他的親家、親家母,在市場上賣副食,他的妹夫當天早上挑了梨到市場去賣,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不認為他們還能活著回來,整個村都平了,埋在泥里的人早就沒氣了。



   記者注意到,在公路兩旁,到處都是泥石流衝過的痕迹。記者不小心踩入,立刻陷進去,稀泥陷沒進膝蓋。當地救援的人士搭了一些木板在上面行走,以免發生危險。



   對於9月8日、9月9日官方公布的確認死者人數,大多數村民表示不能接受。「集市大約有五六個籃球場那麼大,周圍一圈平房,住的都是礦工和家屬。裡面有賣副食的,賣衣服的,還有很多三輪車。」村民魏光飛這麼形容,那裡大約能容納上千人,非常熱鬧,雲合村、賀家莊、大鄧鄉的下庄、礦窩子姜家溝、卧龍等地都會到那裡買東西。那麼大的泥石流衝下來,活下來的可能性極小。



  「挖出來的屍體不準任何人進去辨認。」一名礦工說,9月8日晚上天擦黑的時候,他們幾個老鄉從山背後的小路繞上山,看到了大鏟車正在鏟屍體。「他們把屍體挖出來之後,又用稀泥蓋住了,大家非常氣憤。」泥地上,擺了一排排的屍體,加上早上挖出來的,他認為至少有上百具,而不是34具。



  昨天上午,數十位村民強行衝進了警戒線,和警方發生了衝突。下午三四時許,本報記者趕到現場時,幾位村民代表和警方代表正在進行談判。一位參與談判的人士向本報介紹說,他們提出4個條件,一是挖屍體時,需要家屬在現場監督;二是妥善接待遇難者的家屬;三是從9月10日開始,允許家屬辨認屍體;妥善安置孤兒。「除了第一個,其他的條件他們都答應了。」



    據介紹,雲合村住了外地人相當一部分沒有進行暫住登記,這給統計遇難人數和人員信息帶來了很大難度。9月8日當天,當地政府已經開始向村民們詢問失蹤人口的信息。



   本報記者及新聞晨報的記者多次要求採訪臨汾市及襄汾縣的有關人士,介紹事故和救援情況,遭到拒絕。臨汾市委宣傳部一位人士看了記者的證件之後,表示「這個報紙沒聽說過,你們用新華社通稿。」







襄汾尾礦庫潰壩事件採訪手記之二



  今天晚上回賓館寫稿,發現山西襄汾尾礦庫潰壩事件竟然引起了總書記和總理的重視,親自批示要好好處理這件事。不過寫總書記和總理的東東,從來跟我不沾邊,那是新華社大記者的事。

   昨天未能獲取官方信息,心有不甘。上午買了一雙新鞋回來穿上后,給襄汾縣委宣傳部一位姓段的副部長打電話,請他給我辦一個工作證,讓我進現場採訪。這位部長倒是不客氣,他說中@宣部已經下命令了,只允許新華社和央視進去採訪,你去也進不了現場。不管我怎麼說,他就一句話,用新華社通稿。(克制粗口)新華社第一天就報了個假新聞,說什麼暴雨引發泥石流,這個謊撒得真好。

   新塔礦業的老闆張培亮到底是什麼背景?為何安全生產許可證、採礦證都失效的情況下還能選礦?這裡面有何交易?昨天礦工們告訴我他身家有十幾個億可信度有多高?這些疑問才是後續報道的關鍵。我盤算著要採訪哪些政府部門,感覺難度太大。最終決定,還是再次去現場看一看吧。既然官方遲遲不能公布準確的死亡數據,那我就先搞一個不完全的遇難人數統計。

   打了一個計程車去塔礦。(克制粗口),離塔礦還有好幾公里遠,路上就有警察把守,而且來來回回去塔礦的路都封死了。車不允許進,人也不許進,我瞪了警察一眼:我家裡死人了,我要去看。然後就踏上了「漫漫」山路。不知還有多遠的路,昨天腿已經疼得受不了了,現在更覺沉重,何時才能走到啊?路上各色車輛倒是不少。當地人騎摩托車交警也管不了,我攔了好幾輛車,最終一個好心的小夥子停下了。他拉我到了雲台村的牌樓前,又被交警攔住了。小夥子說我們回家,又進去了。這回我謊稱是他的女朋友。

  今天的山路已經不那麼泥濘了,這要歸功於大鏟車平整路面的功勞。路旁大片的泥糊糊也慢慢地幹了,總之場面沒有昨天那麼嚇人。路上依然是等候辨認親人遺體的村民,我一路問過去,了解了一些情況,感覺這樣統計非常困難。

  又來到了一個關卡,死活也進不去了,家裡死了人的話也蒙不住那五六個警察。到處都是警戒線,村莊里也不像昨天那麼熱鬧。警察說人都清走了。我和路旁的幾個死者家屬攀談起來,又記下了幾個遇難者的名字。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對我說他可以帶我去下面的村莊了解情況。小夥子穿著一件淺粉色的T恤,大眼睛黑黑的,睫毛長長的,生得比當地人白凈。他普通話說得好,很聰明,像個文化人。

   他很自然地就成了我的嚮導。他帶我想走小路上山,不幸的是,每一條路都有兩三個穿迷彩服的人把守,到處是拉的線,連羽毛球網都用上了。警察明顯比昨天多,隔幾百米就有關卡。我們兩人最終沒能上去,只好想出最笨的主意,看到那戶人家有人就去那家人聊;看到哪裡農民模樣的人多就往哪裡扎。就這樣,也了解了不少信息。其中最重要的是知道了這座山蘊含豐富的磁鐵礦資源,出事的那個尾礦庫以前是臨汾鋼鐵公司的。磁鐵礦選礦時要把礦石磨碎,再用水沖洗,鐵粉較重就沉下去,石頭粉和泥沙則跟著水一起倒在尾礦庫中。張老闆從臨鋼手中接管這匹山後,臨鋼本來選了一個新尾礦庫,但是因為租地的問題美雙方沒有談攏。所以,張老闆的新塔公司啟用了廢棄的老庫。這座山叫塔兒山,鐵礦豐富得很,張老闆是最大的礦主,其他還有大大小小的礦主,承包礦洞賺錢。通常出讓礦洞的人都有官方背景或者乾脆就是安監局的人。這些都是一手的信息,不比從村民哪裡聽來的二手、三手信息。

   下午六點多了,我必須趕回臨汾。走到雲合村村口,看到這裡聚集了一大群人。村民們把醫院的救護車攔下,要認屍體。有一具用編織袋包裹的屍體被拖下來,放在路邊。一個村民用礦泉水衝去死者的頭臉上的淤泥,辨認出他是重慶人。死者渾身是泥,赤裸著身子,趴在裹屍袋上。他緊閉著雙眼,臉色有紫色的淤青,身體健壯沒有一絲贅肉。死者家屬哭了起來,跟村裡辦了一個手續,把死者拉走了。我擠過去拍照,旁邊有人問我怕不怕,我說不怕。看著他還算安詳的神色,我似乎感到,離開他身體的靈魂就在不遠處,注視著這片淤泥如海的山坡,注視著這一群一群的生者。

   在山坡上來來回回走了五六個小時,我統計的死者和失蹤者的確切信息有:僅僅重慶奉節甲高鎮有34人;雲合村有50餘人;鄧庄鎮18人;下庄20人;安李村4人;東郭村6人;上西梁村14人;西郭村1人;張寨5人;王雲村1人(不完全)、湖北十堰竹山7人(不完全)、洞里(?)村4人(不完全)、崇實村3人(不完全)、周家莊5人(不完全)、賀家莊1人(不完全)。另外還有大量的重慶其他地方的打工者被泥石流沖走,還未做統計。

   晚上8點半,我返回了臨汾城,好心的嚮導用摩托車送我回來。一路上,他給我講了很多當地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煤老闆、煙花老闆如何和官員勾結進行權錢交易。他用得最多的詞兒就是「腐敗」。就是當我從摩托車上下來,才意識到兩條腿幾乎不是自己的了。

   寫稿子的時候,算了一下,一路上我遇到了8個關卡。政府設路障的地方,其實離事故現場還有好幾公里,公交車也不通了,其他車輛也不方便,很多人都是靠走路上的山。有些死者家屬天一亮就出發去了現場,要走好幾個小時的山路。他們會在現場呆一整天,直到天黑。馬路邊,路卡旁邊,村莊里,到處都能看到這些人,他們皮膚黑黑的,眼神空洞無奈,臉上露出悲戚的神色。

   我想,其實路卡完全不用設這麼多,就算是要保障救援車輛的通行也不必把整座山都封起來,畢竟不是只有一條路通往塔礦。再說,這裡的車輛稀稀疏疏,人煙渺渺,不大可能影響政府的車。這種做法其實是擋不住記者的,也擋不住真相的暴露。他們自己請的有證的記者會坐著車進去,那些不受歡迎的記者,無論如何都會走到山頂。當天,我的同行們用行動證明了這一切。

   晚上8點53分,新華社報出了最新的死亡數據128人。這個和當地救援隊的大叔報給我的有些出入。大叔的數據是,第一天85個,第二天、第三天都是40多個。  第一天屍體都浮在外面,是最好找的,到了今天,需要挖很深的泥才能找到。第一天理所當然的應該是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天,但奇怪的是到了第三天從56人猛增了 72人。某村的副村長組織了很多村民參與救援,清理屍體,他對電視台報道的死亡數字很不滿,認為「相差太大,不對等」,後面有「權錢交易」。村長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農民,白凈的麵皮、白襯衫很斯文,跟我說話也很謹慎,不肯透露細節,還叮囑其他村民不要跟我說多了以免犯錯誤。但他反覆請我要把「相差太大」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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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青海浮雲 發表於 2008-9-12 03:56 | 只看該作者
山西應該是中國資源最多的省份,表裡河山,三朝開源。
現在,是我們最黑的省份。官商勾結,草菅人命!弄死了1000多個,沒事一樣的。
如果我不轉貼這個,愧對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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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青海浮雲 發表於 2008-9-12 09:27 | 只看該作者
再頂一下。希望多點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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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tdragon 發表於 2008-9-12 10:11 | 只看該作者
事實總歸是事實. 誰也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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