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女人

文/愛惠惠
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對出生於六十年代末期的普通男女身上。男的叫郝南，女的叫芙香。在郝南和芙香之中，我最先認識的是芙香。芙香是我們雜誌社的編輯，不知怎麼搞的，有一段時間，我和芙香的關係突飛猛進，一下子就成了相互信任的朋友。接下來我就認識了郝南。
郝南在深圳的一個廣告公司里做策劃。有一次他來西安，請了芙香去吃夜市。芙香約我同去，說是來了老鄉，大家一起玩玩。我便爽快應允了。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郝南。
一見郝南，便注意到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但是說不上來是什麼。他的眼睛很亮，有一種光明，又很清很凈。我們三個在熱烘烘的夜市上，邊吃邊聊。我了解到很多芙香的舊事。讓我震驚的是，我發現郝南深深地愛著芙香，而芙香竟然對此一無所知。在芙香心無芥蒂的面孔上，流動的是一種面對親人的愉悅和信賴。
對於郝南和芙香的故事，我於是有了強烈的好奇心。然而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真相的。芙香把郝南留下的日記攤在我面前時，早已淚流滿面。我更是驚愕不已。一場普通的車禍本不足以令人驚奇，但倘若發生在身邊人特別是親人朋友身上，卻又是多麼地不同尋常。我無法忘懷郝南，不僅僅是他不同尋常的結局，更是他在日記里寫下的與芙香有關的一段不同尋常的感情故事，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無怨無悔的愛的一生。
十年前的一天，郝南的朋友給郝南領來了一位女作者，她就是芙香。那時，郝南還是F市紡織廠廠報的主編。而芙香是剛招進廠的女工，只有18歲。
郝南在日記里把他們的相識稱之為宿命。他覺得芙香是他命里要遇到的人，也將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女人。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在他們那個年代，郝南不可能是一個信命的人，也不會是一個愛情至上主義者。
那時，郝南已經23歲了，還沒有與女孩戀愛的經歷。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郝南約芙香進行了深談。這個情景，郝南和芙香都記得很清楚。他們沿著紡織廠外的七水河邊，慢慢地走著。郝南坦率地向芙香傾訴了他對她的感情。然後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芙香低著頭默默地走著，不知該如何回答郝南。郝南又說：「我不要你現在給我答案，等到有一天你長大了，想要愛了，我請求你先考慮我。」芙香看著郝南，重重地點了點頭。
郝南信守著諾言，默默地等待著芙香長大。當周圍的好多人都不再寫作了，而是改行去做生意時，郝南和芙香依然固守著他們的理想。他們的心靠得更近了，相互關心幫助著，但都沒有說過他們的感情是不是愛。
在郝南的幫助下，芙香的寫作水平提高得很快。她已經開始在當地的小報上發文章了，每次得到稿費，無論多少，倆人都要想辦法慶賀一下。只是郝南寫的越來越少了。他對周圍的環境越來越感到厭倦。終於有一天，郝南辦了停薪留職手續，去了深圳。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使郝南和芙香失之交臂。當郝南再次見到芙香時，芙香已為人妻。這幾年，芙香學完了中文專業自學考試本科段的課程，並憑藉自己出色的工作成績，從車間調到了厂部機關，又從機關調到了報社。開始她和郝南一直通過書信聯繫著，但是郝南常常更換工作，沒有固定的聯繫地址。儘管郝南每到一個地方都給芙香寫信，告訴她新的通訊地址，還是由於聯繫的不夠及時，漸漸地斷了消息。
郝南依然孤身一人。他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情緒，而是像老朋友一樣地對芙香說，他覺得他很適合在深圳工作和生活。
郝南的作品陸陸續續地刊登在各地的報刊雜誌上，他把它們一一地寄給芙香。每一次，芙香都會給郝南打電話，和他認真地談自己的看法。有一次在電話中，郝南對芙香說：「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有別的朋友，只有你是我的唯一了。」芙香天真地說：「當然了，我們都有10年的交情了。」
郝南經常回西安，每一次來，他都要請芙香吃飯。此時，芙香已經是我們雜誌社的編輯了。郝南的約請，芙香從來沒有拒絕過，她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應該珍惜的。
郝南在1999年5月5日的日記里寫到：前些天去香港，我買了一條鑽石項鏈，想送給芙香，她卻不要，我沒有讓她收下這個禮物的理由。我請她吃了飯，在酒店柔和的燈光下，看著她心無芥蒂的模樣，就像看到了12年前的她。我終於忍不住擁抱了她。她漲紅了臉，叫了我一聲：「郝哥。」我當即就清醒了……
郝南對芙香說，如果你生活得不幸福，我會有別的要求的。芙香說，你也應該尋找自己的幸福了。郝南沉默了一下，說，人晚了一次，就不怕再晚第二次。芙香良久無語。從此，她不敢再提這個話題。她相信，他們與書中所寫的那種已婚女人和男人間的關係不一樣，她相信他們之間是純潔的。
在2000年12月6日的日記中，郝南寫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很想回去。我的單身是我自找的，而她的家庭卻是她需要的。我為她存了49990元。當初我想，只要我存夠了5萬元錢，就向她求婚，可是，我晚了一步。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還會不會有婚姻，如果有，我就在結婚前將這筆錢送給芙香。
2001年3月1日，一輛橫衝直撞的卡車掛倒了郝南的摩托車，事後調查，卡車司機屬於酒後駕駛。一個星期後，芙香收到了一個包裹。包裹里裝著一本厚厚的日記，一條鑽石項鏈，一張存摺，還有一盤磁帶。芙香把磁帶放進採訪機里，一陣粗重的喘息之後，她聽到了郝南的聲音，這聲音細若遊絲，但是芙香卻聽的一清二楚：「芙香，這些東西都是送給你的……對於你，我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快樂地生活……」
芙香賣掉了鑽石項鏈，又從銀行里取出郝南的錢，為郝南出了一本印製精美的《郝南作品專集》。
後來，芙香對我說：很多人都可以忘記過去的不快，而我不能。這就是我一直無法坦蕩接受他的原因。我一向認為男人與女人之間，有純潔友誼的存在，所以一直把他當成親人，而不是朋友。我渴望一種純潔，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他比我更單純。

相信。不過故事好像久遠了。

我相信這樣的故事，這樣的愛情太純潔，而純潔的東西，最後的結果總是悲劇，因為，好象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如果是這樣的結局：郝南一輩子未婚，他一直在心中默默的等著芙香，而芙香，家庭幸福著，心裡卻也始終掛著郝南，也許，他們是這世上極少的保有純潔友誼的男人和女人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結局：芙香的家庭出了問題，和愛人分手了，順理成章她和等待她多年的郝南結婚了，可是婚後，她才發現，原來做朋友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他們又分手了，而幾年的有摩擦的婚姻，讓他們再也沒有了做朋友的餘地……

什麼樣的結局好？也許，還是現在這樣的結局最好吧，最好的東西就是在最美的時候嘎然而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