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英國震撼提議：分割朝鮮 中日各得一半

2007/11/16

甲午戰爭前夕，中日在朝鮮劍拔弩張，危機一觸即發。日本不顧中國提出的共同撤軍的要求，反而不斷增兵。英、俄等國多方調停未果，就在戰爭打響前幾天，一心要維護東亞安定的英國拋出了個驚人提議：沿仁川、漢城一線分割朝鮮，由中日兩國分別佔領。

其實，這一提議是由日本駐英國公使青木周藏首先談起的。1894年7月14日，青木周藏晉見英國外交大臣金伯利(Kimberley)，商談英日商約修改之事。雙方論及朝鮮局勢，青木建議，由於中日兩國不可能達成從朝鮮撤軍的協議，最好的方案就是兩國繼續共同佔領，分頭駐紮，即雙方軍隊撤出漢城和仁川，以此為界，日軍佔領朝鮮南部，中國佔領朝鮮北部。如此，不但可以避免雙方衝突，還可以逐步實現改革朝鮮內政的談判。（《金伯利致巴健特電第70號》，1894 年7月14日，英國外交文件）

從事後的各方走向看，青木周藏此一建議，並非日本官方政策，有可能是這位老辣的外交官對汲汲於調停的英國的忽悠，也有可能是他確有此想法，先作一試探。

但金伯利一聽，大為激賞，遂作為英國新的調停目標，電告駐中國公使歐格訥，要求其與總理衙門協商，以此作為防止衝突、爭取談判時間的應急措施，（《金伯利致歐格訥電第55號》，1894年7月14日，英國外交文件）同時也電告了駐日本代辦巴健特。

7月16日，金伯利親自將此提議告知中國駐倫敦公使龔照瑗，並要求龔照瑗先報告給李鴻章，然後再與總理衙門商議。（《北洋大臣來電二》，光緒二十年六月十七日到電報檔）

歐格訥與總理衙門的協商是在7月18日。當日，歐格訥拜會總理衙門大臣奕劻等，共同討論朝鮮局勢。會議期間，英國使館給歐格訥送來剛收到的倫敦電報，電報中告知說英國政府已經向龔照瑗提議，中日雙方以漢城為界分頭駐紮，「彼此不至見面」，然後從容談判。歐格訥看后，遂將此建議告知奕劻等。中國方面此時尚未得到李鴻章及龔照瑗的報告，便表示：「此說尚公道，俟我們公商后再覆。但不知日本肯聽否？且俟龔大臣電來再說。」（《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與英使歐格訥問答片》，光緒二十年六月十六日洋務檔）

次日，李鴻章所轉龔照瑗的電報送達總理衙門。李鴻章認為，中日分佔朝鮮以漢城為界不妥，因中國軍隊主要集結在朝鮮南部的牙山（此處是東學黨叛亂的前線），如此劃界、容易引起衝突，不如請英國要求日本撤出仁川，將其作為「通商公共地」。（《北洋大臣來電一》，光緒二十年六月十七日到電報檔）

總理衙門商量后，決定接受分佔朝鮮的建議，7月20日電令李鴻章通知龔照瑗將此決定轉告英國政府。總理衙門認為，將朝鮮分割為南北兩半，中國控制北朝鮮，與此前軍機處提出的將駐朝軍隊往北收縮是相符合的。但是，前線將領葉志超提出，軍情危急，如果從海路移防平壤沒有安全保障，而從陸路移防，則必須經過日本防線，且日軍兵力遠甚於清軍，他提出繼續留駐牙山待援。李鴻章也建議向牙山增兵，一是保障牙山清軍安全，二是在緊急時候還能與北面的大軍夾擊日軍。這一部署，顯然與中國佔領北朝鮮相矛盾，總理衙門要求李鴻章「妥善統籌」，處理好 「牙山孤軍在日軍重兵之後，究竟如何進退自如」的事宜。（《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發給李鴻章電信片》，光緒二十年六月十八日到洋務檔）

龔照瑗接獲國內指示后，幾乎天天到英國外交部打聽進展，但日本對分佔朝鮮之事卻無答覆，直到7月25日豐島戰火燃起，龔照瑗還在每日發李鴻章的電報中告知「倭無回復」。（《北洋大臣來電一》，光緒二十年六月二十三日子刻到電報檔）

我所收藏的《日清戰爭實記》中記載的日軍軍歌

其實，日本方面在得到英國的正式提議后，一直密切關注著中國的反應。在日本駐英國公使青木7月19日發給日本外務省的電報中，報告了在其與金伯利的會談，金伯利透露說中國對分佔朝鮮表示認可。金伯利同時警告日本，如果在20日未能協商成功，中國將向仁川派兵12萬。青木本人的意見是傾向於接受分佔朝鮮，他認為這樣的話朝鮮就成了另一個埃及。但他強調，在與中國訂立佔領條約時，一定要保障日本利益。（《清國政府有意承諾英國之分割朝鮮案意旨之報告》，青木致陸奧電，1894年7月19日，日本外交文件）

而在日本駐華臨時公使小村在北京與歐格訥會晤后，認為分佔朝鮮的方式只對中國在外交和軍事上有利，小村本人反對這一建議。（《關於分割佔領朝鮮與英國公使談話之報告》，1894年7月28日，日本外交文件）

日本政府也並不準備接受這一和平獲得南朝鮮的機會，在7月21日發給青木的訓令中，明確拒絕這一建議。訓令中說，一方面，外務省因電報線路問題，遲到7月 21日才收到青木前電，因此，英國設立的20日的最後期限已經過去。另一方面，日本亦已向中國發出「第二次絕交書」，「現在就不可能考慮另一個計劃。」 （《關於表明反對分割朝鮮案之意旨》，陸奧致青木電，1894年7月21日，日本外交文件）

英國當然很不高興，但還希望日本能回心轉意。7月26日，英國駐日本代辦巴健特向日本外相陸奧提交備忘錄，解釋說分佔朝鮮就能避免中日發生軍事衝突，日本此前對中國提出的要求是過分的（應指所謂的「第二次絕交書」），但中國方面表示可以考慮將日本所要求的在朝鮮「與中國政治經濟權利之平等」，改為「與其他列國政治經濟權利之平等」，並且表示， 「日本政府不應失去此時機，因為中國以後不能像現在這樣有準備傾聽我們的勸告」。（《日本政府應傾聽英國調停意旨之報告》，，1894年7月26日，日本外交文件）

巴健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前一天，日本軍艦在朝鮮不宣而戰，攻擊了中國軍艦及運輸船，並且打沉了運送清軍的英國商船高升號，日本所希望的，不是漢城以南，而是整個朝鮮，並且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其作戰方案的底牌就是：一旦海軍戰敗，喪失制海權，則海陸軍全線收縮回本土，抗擊中國必然到來的報復。

朝鮮的一次南北分裂被戲劇性地避免了，但東北亞卻迎來了更為血腥的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