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故鄉

故鄉潮連很美，浩淼的西江碧水繞過小島奔騰入海。鄉間的小路迂迴曲折，在九曲巷的深處有不少青磚黛瓦、腳門、木趟櫳、厚實對掩大門的嶺南古建築民居。每當春雨瀟瀟或中秋月圓時節，窄窄的青石板小巷便氤氳著沁人心脾的芝蘭與丹桂的幽香。這時，故鄉便有了張九齡筆下的「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的神韻。張九齡愛花，他詠嘆春蘭與月中丹桂。也許，潮連人之愛花是承繼了老祖宗的氣質吧。當年，這位唐代粵籍名相開闢了大廋嶺驛道，中原人為躲避戰亂紛紛南遷。如今潮連的陳、盧、區、潘四大族系都是南雄珠璣巷人的後裔。爾後，潮連人再四下開枝散葉，本土人口僅1.2萬人，而旅居港澳、海外的鄉親竟達2.7萬，因此，潮連又是著名的僑鄉。

　　鄉人淡泊名利，粗衣簞食，與世無爭，特別長壽，幾萬人的小鎮中，80歲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還有一百多歲的人瑞。在坦邊巷頭巷，尚存清乾隆39年百歲老人陳華芳立的《昇平人瑞》石碑便足以為證。鄉人之長壽，離不開小島的遠離塵囂。傳說明代大儒陳白沙曾駕一葉扁舟在富岡橋底寫下張偉眼縣令的「任從天下亂，此地永無憂」的詩句。這無疑是世外桃源般的潮連的最好寫照！

　　島上最有名的古迹叫洪聖公園。園內有3株百年古榕盤根錯節，亭亭如蓋，陰蔽達1000多平方米。樹冠遠眺如「獅子朝天」，蔚為壯觀。公園的主體建築叫「洪聖殿」，鄉人稱為「大王廟」。廟宇位於富岡村大富山麓，背山面水。廟正門有精工縷花並髹上金漆的石刻巨聯：「四溟首位，百穀朝宗」。洪聖大王是人們奉祀的海神，為四海龍王之首。清末民初，來往西江的大船每經此地必升旗擊鼓，燃香燒炮，設三牲禮拜，以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座建於明代萬曆28年的古廟終年香火不斷，瀰漫著淡藍的煙靄。

　　洪聖殿後有檐牙高琢的七層「文閣塔」，鄉人稱之為「文筆」。塔下有「四眼井」，仿如墨硯。這一筆一硯，寄託了潮連人崇尚讀書的志向。故鄉成名的讀書人不少，宋代有進士1名，明代進士兩名，舉人18名，清有進士7名，舉人65名，近代，畢業於海內外名校的潮連學子更是恆河沙數。悠悠歲月，這裡名人輩出，如宋有朝議大夫馬唏驥，明有江西左參政區越，刑部主事李翔，清有吉林巡撫陳昭常和督辦四省糧食的盧朝安。近代有周恩來總理的秘書李少石，而在醫學界則有我國胸外科鼻祖區惟立及中山醫科大學校長盧光啟，文藝界有經典電視劇《大地恩情》主題曲的詞作者盧國沾……

　　潮連人知書達禮，崇敬祖先，小鎮內不乏規模宏偉的祠堂。至今保存最完好的有「區岳伯大宗祠」及「名宦家廟」。區岳伯大宗祠位於洪聖殿右側，是區氏9世孫區越於明嘉靖25年(1546年)所建。寢堂3重，貫以8柱，莊嚴肅穆。由於地處空曠，為防風災，祖祠的門樓頂層建成四面通風，建築風格獨樹一幟，令人擊節。轉入盧邊，是巍峨的始建於明成化23年(1487年)而後重修多次的盧氏宗祠，宗祠又叫「名宦家廟」，為三進深的500平方米建築。這裡原有「名宦家廟」與「玉杯樓」兩個牌匾，題書乃出自清戊戌狀元夏同和的手筆，可惜已盡毀於文革。家廟的建築宏偉，雕琢精美，明代白沙人陳憲章手書「敦本堂」3字剛勁有力。祠內兩廂及樑柱有文采飛揚的楹聯無數，為遊人必到之地。

　　也許過去潮連人囿於孤島，每於霧鎖風欄的日子，便與世隔絕，於是便少了些見識多了些趣事。先民們也許是「雞犬相聞，而老死不相往來」吧，小島僅12平方公里，南北端的方言已迥然不同。鄉人把高僅10米的小丘便叫「山」，把小溪叫成「河」，過江叫過「海」，菜市場不過幾間店鋪便叫「市」，但這也許更顯鄉人的質樸。潮連過去「三市」最有名，即「巷頭市」、「企石市」、「三丫市」，如今人氣最旺的卻是「盧邊市」。市集上的潮連美食燒鵝、炸魚青，釀鱩香氣撲鼻，令人垂涎，其中尤以皮脆、肉嫩、味美、骨軟的潮連燒鵝最為著名。我曾在港澳、澳洲的墨爾本、紐西蘭奧克蘭的唐人街見過高懸著「潮連燒鵝」招牌的飯店，有些還加上「正宗」二字。蕞爾小鎮，名揚世界，作為潮連人，我倍感自豪！

　　洪聖殿外原有建於清道光年間的寬130米21級石階的大埗頭(碼頭)，據說曾是除廣州「天字碼頭」外的省內第二大碼頭。極盛時期，為省港船隻必經之地，晚秋黃昏，登斯堤也，思古之情便會油然而生。

　　如今，潮連已不僅是人們尋幽探勝之所在了。1996年，潮連大橋落成通車，從此，天塹變通途。故鄉從農耕社會一下躍入了工業時代。那深藏於鄉間村裡的工業小作坊已向塘邊、豸崗鄉集中，並擴展為4500畝的「潮連工業園」。鎮內已有內企200多家，形成了以五金製品業為主的支柱產業。近年引進港台鄉親的鑽石、珠寶加工業，發展勢頭也如火如荼……西江上的潮連真正仿若玉帶上的一顆寶石，一顆翡翠。

　　潮連之夜令人陶醉。亮著點點串串燈光的潮連大橋如長虹卧波，與恢宏的濱江大道及濱江新區相接；江門技術學院的燈光勾勒出高層建築的壯麗；在如夢如幻的黑色山腳下，有一條耀眼的「金色腰帶」，那是環島的石堤公路，「腰帶」上幾個更亮的光點在躍動，那是鄉親駕著的私家車在前行；山前透出的整齊劃一點點白光，那是開夜工的工廠射出的燈光。於是，天上，地面，江里便儘是點點繁星。

　　古樸與現代的潮連已渾然一體，故鄉更美了。多年來，不論身在何方，我魂牽夢縈的依舊是故鄉。(區澤榆)

又要過年了

想家,想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