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拯救：跳舞千場只給丈夫一人看

愛總是能創造奇迹。本著對丈夫的一份深情大愛，用一種在全世界都是獨一無二的方法，將丈夫從重度抑鬱症的深淵中拯救出來，堪稱醫學奇迹……



                                文/寧 輝


2005年7月10日上午，北國春城長春市南湖公園內陽光和煦，微風徐徐，年輕漂亮的方美玲和俊朗挺拔的丈夫苑德申手挽著手漫步湖畔，遊人羨慕地欣賞著這對幸福的年輕夫妻。誰都沒有想到，不久之前，這對夫妻陷入了一場巨大的災難之中……


  

痛失愛女


丈夫患上嚴重抑鬱症


命運中的不幸有時令人猝不及防。2001年4月5日上午，正在單位上班的方美玲接到丈夫苑德申打來的電話，說4歲的女兒苗苗出事了，正在醫院搶救。聽了丈夫的話，方美玲腦袋「嗡」的一響，怎麼會這樣？她急忙打車向醫院奔去。


當方美玲滿身汗水地衝進醫院的急救室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丈夫苑德申正撲在全身血污、已停止呼吸的女兒苗苗的身上，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苗苗，都怪爸爸，是爸爸害死了你啊！」聽著丈夫的哭喊聲，方美玲大腦一片空白，一下子昏了過去……當她醒來時，女兒苗苗已被運到了停屍間。


原來，這天苑德申休假不上班，女兒苗苗就沒有送去幼兒園。苑德申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平時工作特別忙，很少有休息日，好不容易有一天休假，他想幫妻子分擔一下家務。


妻子上班后，苑德申開始擦家中的玻璃窗。苗苗也要幫著一起干。看著懂事的女兒，苑德申拍拍她的肩膀說：「乖女兒，你還小，等長大了再幫爸爸干。」苗苗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擦完了廚房的玻璃門窗，苑德申打開卧室的窗子，準備擦玻璃。


讓苑德申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去廚房打水時，苗苗乘機拿著抹布爬上了卧室的窗檯。當苑德申打水回來發現苗苗正站在窗台上時，他嚇了一跳，急忙喊苗苗下來，誰知苗苗聽見爸爸的喊聲，心裡一緊張，雙腿一哆嗦，隨著一聲慘叫頓時向窗外掉了下去……


苗苗從三樓的窗檯掉下后，重重地摔在了一樓的地面上，鮮血飛濺，失去知覺，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停止了呼吸……


活潑可愛的苗苗就這樣永遠地走了。整整三天三夜，苑德申手捧著女兒的照片淚流不斷，方美玲也悲痛欲絕。


苗苗是苑德申和方美玲夫婦的獨生女，她的不幸去世，對父母的打擊無疑是極其沉重的。能歌善舞、活潑可愛的苗苗活著時，每天都給父母帶來無限的歡樂……自從苗苗走後，苑德申和方美玲的腦海中每時每刻都出現女兒的音容笑貌。尤其是心中充滿自責的苑德申，對女兒是想一陣哭一陣，哭一陣喊一陣。方美玲強忍悲痛安慰丈夫說：「德申，你別太自責了，我不怪你。」看著憔悴不堪的妻子，苑德申哭得更傷心了，他緊緊地將妻子摟在懷裡，悲痛地說：「孩子是我沒看好，是我把她害死的，我也不想活了。」


聽了丈夫的話，方美玲哭著說：「女兒已經不在了，如果你再出什麼事，我可怎麼活呀？」


雖然方美玲和親朋好友們一遍遍地安慰苑德申，但苑德申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整個人變得十分麻木，過去一向健談的他變得一言不發，整夜整夜地失眠，每天只吃很少一點東西，心情極度抑鬱。


剛開始，方美玲以為丈夫是過度悲傷所致，過一段時間苑德申的精神狀態會慢慢地恢復正常。可是一個月過去后，苑德申的情緒非但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更加嚴重了，每天目光獃滯地愣在家中，對一切都變得毫無興趣。沒辦法，方美玲替苑德申辭去了工作，讓他在家中靜養。


2001年5月12日，方美玲下班回家一推開門，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苑德申躺在地板上，左腕在汩汩流血，身旁有一把水果刀和一封遺書，遺書中寫著：


美玲：


我最親愛的人，此刻，我的心冷得要命，我要帶著對女兒和你的歉疚，帶著悔恨，靜靜地睡去！


美玲，還記得我們初次相識的那個清晨嗎？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愛上了你。我一直希望愛你一輩子，被你愛一輩子。可現在不行了，我害死了女兒，她還那麼小，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另一個世界沒人照顧，我去陪她了，你多保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總是要死的。今生我不能與你長相廝守了，來世，讓我們，還有我們的女兒，永不分離！


                                          對不起你的德申絕筆


原來，這天下午，苑德申趴在家中的窗口看見一對母女在小區的空地上玩，那種情景讓苑德申一下子又想起了女兒苗苗，不久之前，也是在這塊空地，女兒苗苗在他和妻子之間來回跑著，那溫馨的情景記憶猶新，可就是他親手奪去了苗苗幼小的生命，毀了曾屬於這個家的幸福。這種滴血的思念讓苑德申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自責，他覺得無顏再活在世上，於是想到了自殺。


看著染血的遺書，看著自己深愛的丈夫割腕自殺倒在血泊之中，方美玲撲過去號啕大哭：「德申，你千萬不能死呀，女兒已經死了，我只有你了，要是你也死了，我也不活了！……」


方美玲一邊哭喊著一邊使盡全身力氣背起丈夫，艱難地向樓下挪動。然而，苑德申那70公斤的身體像一塊巨石，壓得方美玲透不過氣來，在樓梯上走了沒幾步，他們便一起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沒辦法，方美玲向四面哭喊道：「救命啊，快來人哪，救救我丈夫……」方美玲的哭喊聲終於喚來了鄰居，眾人一起幫忙，將他們夫妻二人送到醫院。


  

拯救行動


為丈夫傾情起舞


儘管苑德申被從鬼門關前拉回，但他的抑鬱情緒更嚴重了，變得更加厭世，再不肯開口說話。


在眾人的勸說下，方美玲帶著苑德申到醫院檢查，醫生確診苑德申患了抑鬱症。醫生鄭重地對方美玲說，對苑德申的抑鬱症一定要及時治療，否則還可能再次出現自殺現象。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方美玲還沒走出喪女的陰影，又遭遇丈夫患抑鬱症的嚴重打擊。面對紛至沓來的不幸，方美玲禁不住悲從中來，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她在生活的低谷中痛苦地思索著。丈夫割腕事件發生的第五天，方美玲想通了，堅強的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拯救丈夫，女兒已不能復生，她要和丈夫牽手走出喪女的陰影，好好地活著，這才是對女兒最好的紀念，一定不能讓這個家垮了！


以前從沒有聽過抑鬱症的方美玲，在請教醫生、查詢資料之後了解到，抑鬱症是醫學難題，治癒率很低。方美玲仔細諮詢過醫生，醫生說沒有太好的辦法，只有一點一點地調整、疏導，對於苑德申這種由突發事件引起的抑鬱症，最好是能通過什麼手段來一點一點地激發和喚醒他對生活的熱情，才能逐漸使他走出抑鬱狀態。


有什麼辦法可以重新燃起苑德申心中那束生命的火焰呢？方美玲想，一定要用他最感興趣的事情才行。什麼是丈夫最感興趣的呢？方美玲馬上想到了舞蹈。因為舞蹈與他們全家有著不解之緣。方美玲大學讀的是藝術系，擅長跳舞。她和苑德申談戀愛時，苑德申特別迷戀她的舞姿。苑德申雖然大學讀的是中文系，但對藝術很有研究，兩人在一起，研究和欣賞中外舞劇成了共同熱愛的話題。而欣賞方美玲自編自演的舞蹈，更成了苑德申最大的享受。有了女兒后，夫妻倆最大的樂趣是為女兒編排舞蹈節目，他們曾給女兒編了舞劇《找朋友》，表達一隻小鳥雖被人類傷害，但仍渴望和人類交朋友的願望。苗苗在慶祝六一節文藝演出中表演了這個舞劇，獲得了第一名。


回想起這些，方美玲心裡有了主意。她要用舞蹈的語言來和變得沉默寡言的丈夫溝通，走進丈夫的心靈。


方美玲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喪女之痛，傾力投入到拯救丈夫的行動中。晚上，安頓丈夫睡下后，方美玲在客廳里開始構思第一支舞蹈。她先從柜子里找出一首李斯特的名曲《愛之夢》，當浪漫輕柔的音樂響起時，當年與苑德申相識相戀的一幕一幕在方美玲腦海里浮現出來……1995年那個雪花飛揚的春日，剛從大學畢業當上幼兒園老師的方美玲在街頭遇到從吉林市來長春找工作的苑德申。在方美玲的幫助下，舉目無親的苑德申順利進入廣告公司，並很快展露才華，成為公司業務骨幹……新婚那天，夜深人靜之時，這對甜蜜的新人在朋友們的簇擁下來到當年相遇的街頭，跳起了慶祝浪漫愛情的即興舞蹈，年輕人幸福快樂的歡笑聲響徹寂靜的夜空……


經過一夜的精心編排，第一支舞蹈成形了。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飯後，方美玲讓丈夫在沙發上坐好，然後走到裡間換上粉紅色的舞蹈服。穿著舞蹈服的方美玲裊裊婷婷地走到丈夫面前，捧著苑德申的臉認真地對他說：「德申，我給你跳一支舞，是我專門為你編的，只為你一個人編的，只有你一個觀眾。你看的時候用心想想，我在舞蹈里表現的是什麼？」


在音樂聲中，方美玲開始了拯救丈夫的第一場舞蹈。這支名為《愛之夢》的舞蹈，表現的是她和苑德申相識相戀的浪漫過程。舞著舞著，方美玲想起了當年兩人在創業的困窘中相濡以沫、互相鼓勁的情景，不由百感交集，淚水一下子湧出了眼眶……舞蹈表演完了，方美玲發現苑德申一直麻木不仁的臉上浮現出了生動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1995年那個充滿希望的春天。這讓方美玲激動不已。從丈夫變得生動的表情中，方美玲看到了他康復的希望。


上大學時，方美玲曾是校藝術團的舞蹈演員，也編演過一些舞劇，但為了能編出丈夫看得懂並能打動他的舞劇，方美玲專程去找當年的大學老師，她向老師講述了自己家裡發生的事情，經驗豐富的老師根據他們的故事，幫助方美玲編排出一出出美妙動情的獨幕舞劇。為了讓苑德申告別痛苦和悲傷，方美玲儘可能將每一場舞劇編演得浪漫、快樂。由於沒有樂隊，方美玲的舞劇配樂基本上都是在近百首樂曲中選取的，雖然有些舞劇的音樂是相同的，但舞劇內容完全不一樣。雖然觀眾只有丈夫一個，但方美玲對每個舞蹈動作都一絲不苟，因為每場舞劇都是給丈夫治病的良藥，每一個舞蹈動作都是向丈夫傾訴的心靈之語，來不得半點假劣，否則影響療效。為此，每天方美玲都要忙到半夜。


  

愛無止境


浪漫舞劇永不謝幕


經過九天的表演，方美玲發現苑德申的情緒略有些好轉，在家中活動的範圍擴大了，不再像過去那樣只躲在卧室里不肯出來。一個多月後，方美玲注意到苑德申的飯量增加了。種種跡象表明，苑德申開始走向康復，這更加堅定了方美玲的信心。


一場場家庭舞劇在浪漫中進行著，然而現實生活是艱辛的。自從苑德申病後，方美玲瘦弱的肩頭上生活的擔子更重了。除了維持夫妻倆的生活費，還要每月還800多塊錢的住房按揭款。過去苑德申上班時工資很高，家中經濟很寬裕，苑德申不上班后，家庭生活頓時困窘起來。為了維持家庭開支，方美玲在雙休日做兩份鋼琴家教。不僅如此，方美玲還買了一輛三輪車，每天起大早去附近的早市批發蔬菜掙些錢。對於藝術專業出身的方美玲來說，干這種粗活經歷的甜酸苦辣真是一言難盡。多少個夜晚，強裝笑臉哄丈夫睡下后，方美玲躲在陽台上一個人默默地流淚。淚流過後，她又跟自己說：堅強起來，振作精神面對新的一天！


在方美玲的傾情演出之中，病魔也終於領悟到了愛情的力量，它不得不退卻了。苑德申的病情一天天好轉，漸漸地，他能和方美玲聊一會兒天了。到2004年3月，苑德申已經開始主動走出家門，和鄰居們說話、下棋。


2004年6月4日傍晚，方美玲在家中為苑德申表演完舞劇《幸福》后，又為他朗誦了一篇她寫的題為《牽手》的文章：「我只想和你牽手到老，當風雨襲來，我願做你頭上的傘；人生的沙漠，我願做你內心深處的甘泉；冬季，我願做溫暖你的炭火……當愛情開始的時候，不必再詢問結局；既然我們已經牽手，就不要擔心風雨……」


聽著聽著，苑德申的神情越來越激動，最後他猛然站起身，走上前來，抱住正在朗誦的方美玲放聲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說：「美玲，我愛你，我愛你！」見丈夫冰凍的心開始復甦，方美玲也哭了，但她的淚是喜悅的，因為她終於盼來了生活的春天。


更讓方美玲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當她起床準備去賣菜時，苑德申也起床了，非要和她一起去不可。見丈夫的病情有如此大的好轉，方美玲無比高興，於是同意了丈夫的請求。那天早晨和丈夫牽著手去賣菜，她心中的感覺就像是去度蜜月。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方美玲繼續認真地為丈夫編演舞劇。病情基本好轉的苑德申也開始和方美玲一起研究舞劇，每次都給方美玲提一些建議。苑德申開始做一些家務，精神狀態越來越好，食慾恢復正常，睡眠質量也有了極大的提高，他不再自閉，和周圍的人開始正常交往。


到2005年5月，醫生檢查認為苑德申已完全恢復健康，不再有抑鬱症。那一刻，苑德申激動得和妻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在四年時間裡，方美玲共為苑德申編演了1025出舞劇。方美玲自編自演的這些舞劇都有名字，雖然名字各不相同，但這千餘場舞劇的主題是相同的，那就是要喚醒丈夫抑鬱的神經，激發他對生命的熱情，讓他走出家庭悲劇的陰影。如今雖然苑德申已經恢復了健康，但夫妻二人表示，他們還繼續編演家庭舞劇，將浪漫的愛情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