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毛澤東，和一部魔盒一樣的神劇

轉載：紐約時報中文網



邁克·戴西(Mike Daisey)承認在關於中國工人的獨角戲《喬布斯的苦與樂》(The Agony and the Ecstasy of Steve Jobs)中編造細節，引起一片嘩然，也引來對這位曾廣受讚揚的作家兼表演者的強烈譴責，出現了無數評論這起醜聞的文章。

它還成為另一部戲劇的靈感來源——舊金山作家陳紀東(Christopher Chen)的《逮捕》(Caught)。

從2014年起，《逮捕》先後在費城、芝加哥、倫敦和西雅圖（今年春天）上演。西雅圖的《陌生人》周報(The Stranger)稱它為本年度最佳戲劇之一。

2012年的戴西醜聞令34歲的陳紀東著迷的地方在於，為什麼關於紀實戲劇藝術加工的爭論會優先於人道主義的關切，那就是，生產蘋果(Apple)產品的富士康員工的生活，他們在有時可能受傷或死去的危險環境中每周工作七天。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放心了，不再擔心中國工人的境況了，」一個下午，他在排演間歇一邊喝茶一邊說。

這樣的總結應該會令戴西感到驕傲。當被要求評論時，戴西表達了對《逮捕》的讚賞，稱它「是一個迷人的秘密盒」。兩位作家之間的第一次交談發生在今年7月。

陳紀東本人看起來像個大男孩，很熱情，講話時稍微有點結巴，彷彿頭腦中裝了太多重要的想法。這也反映在《逮捕》里，它包含許多相互交叉的主題：真實與虛構之間的模糊界線、文化剽竊、中國的審查制度以及美國人對中國的各種看法。

這部戲甚至在觀眾尚未落座前就開始了。觀眾要先經過一個展覽，展覽的重頭戲是一個實物大小的裝置作品（演出公司要求本文不要透露細節）。然後一位名叫林波（音）的中國藝術家（路易·小澤·張簡[Louis Ozawa Changchien]飾）上台講述自己因異見入獄的故事。

在隨後的一幕中，另一位中國藝術家王敏（音，林真華[Jennifer Lim]飾）談論起自己的一件以戴西醜聞為靈感的作品。不過，這兩個事件是怎麼聯繫在一起的呢？這些視覺藝術家是以真實人物為原型嗎？

劇透太多會毀掉《逮捕》，不過陳紀東這樣講述最初的創作衝動：「我先寫一幕，之後的每一幕都將否定之前一幕的真實性。然後我開始把適合這部戲的令我興奮的主題拼起來。」

該劇導演李·桑迪·埃文斯(Lee Sunday Evans)稱，觀看《逮捕》就像打開「一個俄羅斯套娃」。「它能激發一種敬畏和驚嘆的感覺，『哦，我的天哪，還有更多！這後面還有一層，我本來沒想到，』」她說。

陳紀東也在《逮捕》中融入了他自己的生活細節。2009年，他的劇作《Into the Numbers》在北京上演時，他去中國，參觀了798藝術區，看到一些批評毛澤東和「文革」的作品。後來，他深入研究了這個藝術區的歷史，意識到他看到的是國家批准的異見藝術品，目的是給人一種政府能容忍言論自由的假象。

「毛澤東通過純粹意志力量和話語，在整個國家創造出自己的現實，」陳紀東說道。「他創造了自己的真實。所以它的延續依然是中國非常真實的一部分。798就是一個例子。」

在陳紀東看來，毛的所作所為與某些美國政客的做法有類似之處，那就是，通過簡單易記、不斷重複但不完全真實的話題來獲得支持。他以唐納德·J·特朗普(Donald J. Trump)對中國的評論作為例子。

「他說中國政府不民主所以不合法，這是一種簡約敘事，」他說。「因此，這種看法會給你看到的一切染上顏色。所以特朗普這樣的人就因此可以發表一種非常簡單的陳述——中國人偷走了我們的工作，或者我們在和他們競爭，所以他們是一種威脅。」

那種話題掩蓋了更複雜的事實：特朗普公司的某些產品也是中國工人生產的。

經常在自己的作品中探討中美關係的托尼獎(Tony Award)獲獎劇作家黃哲倫(David Henry Hwang)說，2014年讀完《逮捕》的劇本后，認為它很「精彩」。

今年7月，黃哲倫在美國華人博物館(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主持了一場活動，對陳紀東和紐約的劇組演員進行採訪。活動結束后，他說：「我很喜歡它。它幫助我們在面對關於中國的故事和新聞時，更加留意自己的視角以及我們自己的先入之見和既往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