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文學青年多半已是「文學中年」

[複製鏈接]

3516

主題

3766

帖子

6825

積分

四級貝殼核心

Rank: 5Rank: 5

積分
6825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 《黃金時代》劇照


  □ 朱光

  「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都是自由的。黃瓜願意開一個黃花,就開一個黃花,願意結一個黃瓜,就結一個黃瓜。若都不願意,就是一個黃瓜也不結,一朵花也不開,也沒有人問他……受得住的就過去了,受不住的,就尋求著自然的結果。那自然的結果不大好,把一個人默默地一聲不響地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

  這是代表中國香港參加明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角逐的《黃金時代》臨近劇終時分,對蕭紅病逝於香港的「註解」——由湯唯緩緩展開念白,嫁接了《呼蘭河傳》里字句。第一個省略號前,屬於「尾聲」;第二個省略號前,屬於「第一章」的最後幾句。編劇李檣把這兩段話順了起來,平實而洶湧。

  不是按時間順序展開

  如果以當下全國電影觀眾的趣味為前提,怕是起碼要有文科生的本科水平,才能把劇情看 「順」了——該片不是按照時間發展順序展開的;最好要有文科生的碩士水平,才能把劇情看「懂」了——該片的每一句台詞幾乎都有出處,劇本堪稱「論文級」, 「註解」可以有上百條。碩士生可以一邊看畫面,一邊腦補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名家名篇,進行「鏡像」式的「對照」,懂電影的還能「自釀」 「平行蒙太奇」。

  「他們這樣想,是因為我沒有按著他們的方式來寫,我不同意,有各式各樣的作者,就應該有各式各樣的作品。」

  這句蕭紅的話,也可以用來顯現許鞍華、李檣,一眾明星演員甚或出品方的內心強悍。當非電影人以電影之名拍出來一疊PPT或者一摞Word文件,依然能贏得數億票房,以至於國內頂尖作家都誤以為「自己的時代被翻過去了」之際;當走在思南路、武康路,任何一個轉角都能遇到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或者手舉著自拍神器拗造型的「文青」,好像他們能為文藝電影票房「托底」之際,《黃金時代》悍然劃分了「文學青年」與「文藝青年」的界限。

  全片很節制,毫不留情地避免煽情。就目前2小時57分的公映版而言,配樂處不超過10分鐘,其餘的手法幾乎就像是紀錄片,可能會讓已被培養成大愛形式主義的文藝青年,誤以為「這片兒後期製作沒完成吧!」無法腦補註解的文藝青年,必須自我說服「這是一個超級漫長的長鏡頭」才能把自己繼續留在位子上。而自動同步註解的文學青年,就能敏銳地感受到涓涓細流下的暗潮洶湧。例如,因被上一任男友拋棄而無法支付旅館房錢,被鎖在房間的蕭紅,終於逃脫,並與愛慕她的蕭軍一起,入住另一家旅館的大冬天裡,蕭軍搞來一塊大列巴。隨後,兩人就著細白色粉末吃列巴。那白粉……是糖嗎?看過蕭紅的《黑列巴和白鹽》才能感受到,這是咸到苦的甜。

  錯過細節就錯過情節

  全片很細膩,錯過細節就錯過情節。該片第一次成片的時候有6小時,這樣的時長,完全不可能進入影院公映,接著剪輯成3小時40分的版本,還是來不及趕上今年春節舉行的柏林電影節。如今的版本,如何做到凝練而深邃——直接以細節過渡。例如,上一個畫面,蕭紅還在拜託聶紺弩,把自己隨身帶的手杖說成送他了,免得惦念手杖的端木繼續追著她討要。下一個畫面,就是端木和蕭紅一同出遊,手杖已經在端木手裡了。蕭紅是怎麼和端木好上的呢?

  細節推進情節的手法,在蕭紅在香港病重致死期間最為鮮明而連貫,每一個細節都是隱喻。例如,蕭紅是全醫院僅有的病人,床號偏偏是「4」。當蕭紅被一個人留在醫院裡時,駱賓基外出遭遇轟炸,看到前面圍著一圈人,上前一看,大家圍著的是一個死人。他回到醫院,蕭紅剛咽下氣……

  全片很話劇,通過角色直面鏡頭的敘述組接。這在戲劇舞台上的方法叫「間離」——角色演著演著,不與劇中人交流了,而是直接面向觀眾(在電影里是鏡頭)說話,讓觀眾別太沉浸於劇情里,也不時反思一下。以往,直面鏡頭說話,在影視劇里是大忌——讓觀眾從「共情」的感受里跳出來,其實對編導推進情節不利,觀眾的欣賞情緒會被打斷。因此,起初看該片的文藝青年,會感覺情節「碎片化」。但是,這是最終讓觀眾哀而不傷的善意。行將結束時,看著駱賓基在蕭紅死後買糖吃,甜到哭出來,揪心啊!然後,畫面就轉向蕭紅的孩提時代,在家中後院里與此生最疼愛她的祖父在一起——這幾乎是全片最溫暖的鏡頭了,安插在她孤單單病死在香港之後。

  有些情節尚沒有定論

  全片幾乎也是以每一位角色的敘述,為組接情節的手段——有些情節甚至沒有定論。例如,蕭紅是如何與蕭軍分手,與端木好上的?他們在自己的書中各有說法——電影也妙趣地各拍一條。所謂「結果」,並不重要,哪兒都查得到,但是關乎人性的解釋方法,卻能看得出人物個性。這也是一般只求標籤的文藝青年未必在乎的體悟。

  「受得住的就過去了,受不住的就尋求自然的結果,那自然的結果不大好,把一個人默默地一聲不響地就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了。至於那還沒有被拉去的,就風霜雨雪,仍舊在人間被吹打著。」

  蕭紅寫在《呼蘭河傳》第一章的最後一段,也可以用來區隔文學青年和文藝青年——偉大的作品就是這樣,你看她寫的是東北小鎮在嚴冬對生命的考驗,卻被編劇用來詮釋她的一生,也甚或能以此來形容《黃金時代》本身隱含的一道紅線。

  受得住該片克制、冷靜、簡樸、寂寞的調調,就能在影片最後一刻的溫暖里感受到以簡化繁的衝擊力,頓時淚眼婆娑,情感奔流。文藝青年就變成文學青年了——它會逼得你回家補課,再度回味需要註解的台詞和點滴細節。

  受不住的,尋求自然的結果,那自然的結果不太好,把一個文藝青年默默地一聲不響地就拉著離開了這藝術的影像空間,腦里徒留一疊PPT,或者王志文扮演的魯迅,所說的一連串聽起來刻薄的笑話——那些真的是笑話嗎?

  至於在文藝青年和文學青年之間徘徊的,仍舊會被《黃金時代》的風潮吹打著,這是關於一部自由的電影嗎?網上好像都這麼說哦!是嗎?

  書中自有黃金時代。

  自由不是唯一的答案。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12-5 16:24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