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年前看過的故事，有多少人看過呢？

發信人: amber0007


如果一個人的初戀沉悶且冗長，不知道算不算很奇怪。

高三的時候，別人還在忙得黑天昏日，我父母就早早地替我辦全了出國手續，只等我領
到畢業證GO To美利堅了。我們班上有個男生人稱大P的特能說，一般播音時間是早自習
「體育快遞」，課間插播「時政要聞」，午間休「評書連播」，晚自習CLASSICAL
MUSIC，可每次考試他總有本事晃晃悠悠蹭到前幾名，班主任拿他沒辦法只好讓他在最
后一排和我這「逍遙人」一起「任逍遙」，那時候大P又黑又瘦，面目猙獰，讀英文像
《獅子王》里的土狼，背古詩像剛中了舉的范進，真的，後來我們逛動物園猴子見了他
都吱吱亂跑，他倒來勁了，拍我的頭向猴兒門介紹：「This is my pet!」我也沒含糊
，告訴他：「別喊了，你二大媽都被你嚇跑了。」這是后話了。

剛和我一桌的時候，有天晚自習他大唱《我的太陽》，我在一旁偷著喝可樂，唱到高音
時，他突然轉頭問了一句：「嗓子怎麼樣？」我嘴裡含的水差點全噴了，氣的我重捶他
好幾下，他卻跟沒事人似的，說我打人的姿勢不對，所以不夠狠，我叫他教我，他倒挺
認真的，還叫我拿他開練。第二天上學見著我他頭一句就是：「『十三妹』，昨兒幾打
我那幾拳都紫了。」邊說還邊捋袖子叫我看。

後來我想，這段感情大概就是從這兒開始的吧，以後大P一直叫我「十三妹」，我跟大P
的感情在相互詆毀和自我吹捧的主題下愈加鞏固。他生活在一個聒噪的世界里，總要發
出各種各樣的聲響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他自己什麼的。我習慣了他這
樣，習慣了看他自己給自己出洋相，習慣了和他一天到晚吵吵鬧鬧，常常是上課我替他
對答案，他趴著睡覺，吃飯我吃瘦肉他吃肥肉，因為他需要「營養」；打架他不管輸贏
，我統統拍手稱快；自習我背單詞他用函數計算我的失憶率為88.7%；放學走在樓道里
我們還要大呼小叫地互相嘲笑一番，我們像哥們兒似的橫行高三年級，要多默契有多默
契。

我聽過一種說法，每個人都是一段弧，剛好能湊成一個圓圈的兩個人是一對，那時我特
別相信這句話，我越來越感覺到我和大P的本質是一模一樣的——簡單直接，毫無避諱
，我自信比誰都了解他，因為他根本就是我自己嘛。

有時我對大P說：「我好像在高三呆了一輩子。」我沒理會大P大叫我「天山童姥」，我
心裡有個念頭，這念頭關於天長地久。

高三畢業了，大P還是我哥們兒，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之間其實從來沒有牽涉過感情問
題，因為當時我覺得好多事情沒有說出來的必要，我認定了，如果我喜歡他，那麼他肯
定也喜歡我，這還用說嗎？我心裡清楚我走了早晚會回來，因為我找到了我那半個圓，
我以為這就是緣分，任誰也分不開，哪怕千迴百轉。臨走時，大P說：「別得意，搞不
好折騰了幾年還是我們倆。」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永遠都忘不了。

那年高考，大P進了北大，而我剛剛到落杉磯，隔壁的中餐館發生了爆炸，我家半面牆
都沒了，我搬家辦了一年休學，給大P發了一封E-MAIL只有三個字「我搬」了，沒告訴
他我新家的電話。

新家的鄰居是一對聾啞夫婦，家裡的菜園是整個街區最好的，他們常送些新鮮蔬菜，我
媽燒好了就叫他們過來吃，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恩愛的一對兒，有時候他們打手語，我看
著看著就想起那一個圓圈來，想起大P，心裡一陣痛。我買了本書，花了一個秋天自己
學了手語，就這樣我慢慢進入了這個毫無聲息的世界，他們聽不見，只能用密切的注視
來感應對方，那麼平和從容，這是不得安生的大P永遠不能理解的世界。

我閑來無事，除了陪陪鄰居練手語外，就是三天兩頭地往籃球館跑，替大P收集NBA球員
簽名或者郵去最新的卡通畫報，感動得他在E-MAIL上連寫了十幾個：P，還主動坦白在
追女生。我呆坐在電腦前一個下午，反反覆復對自己說一句話：「別哭，別哭，這又沒
什麼不好。「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已經流不出眼淚了，爸媽早就習慣了我這副精神
恍惚的樣子，什麼也沒問。

再往後就是春天了，我還是老樣子，只是手語有了專業水準，大P在我這個「愛情導師
」的悉心指導下已初戰告捷。我想，只要他快樂，我也就快樂，能做他的哥們兒也不錯
。紐約交響樂隊要來演出，我背著父母替別人剪草坪忙了一個月才攢夠門票錢，我偷偷
把小型錄音機帶了進去，給大P灌了張LIVE版CLASSICAI MUSIC，大P回了E-MAIL卻抱怨
我只顧聽音樂會，第一盤早錄挖了都不知道，漏了大段，我在心裡默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又流了出來。

六月份我回北京，大P參加的辯論賽剛好參加決賽，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回來，悄悄溜進
會場。這一年大P變的人五人六兒了，他總結陳辭時所有人都又笑又鼓掌的，我知道他
發揮的很好，我早就知道。辯論結束，大P他們贏了，下場時我看見一個長的極清秀的
女孩笑著朝大P迎了過去，但那一刻我知道，大P需要的是有人給他臨頭一盆冷水，這樣
才不至於得意而忘了行，我知道，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回美國后，我的信箱里有兩封大P來的信，第一封說他在辯論賽場上見到一個跟我一模
一樣的人，他叫「十三妹」那人沒理他，可見不是了，不過能像成那樣，真是齊了，第
二封信說呀現在的女朋友雖好，但總感覺兩人之間隔著什麼，問我怎麼我們倆就能直來
直去呢？

我在電腦上打了一封回信告訴他其實我才是他的那半個圓圈，只是我們再也沒辦法湊成
一個圓。
這封信我存著沒發。
我沒告訴大P我家的電話，
我總能很容易的得到球星簽名，
我背著父母看演奏連磁帶錄完了都不知道，
我不想讓大P知道我回了北京。
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放棄了我的那半個圓圈，
因為，中餐館爆炸后，我只有靠助聽器生活了。

故事不錯，很感人，很理性，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