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燕：不信者的祈禱

　　　　　　　　　　　　　　　　　　　　　　　　　　　　　·楊　燕·

這次去中國，上了九華山幾天。

九華山是佛教聖地，山上遊客都以「香客」彼此稱呼：「請問香客現在幾點鐘啦？」「香客，你上了天台山沒有？」

我上山既不燒香，又不許願。我只是一名遊客。一個異教徒。

過去幾年，歐洲去得多了，教堂看得多了，開始留戀那大屋頂，木結構，那香煙裊繞，熙熙攘攘的中國祠廟。

歐洲的教堂，是給信徒們聚會的。即使鄉村的小教堂，也能容納十幾個人。城市裡的大教堂則可容納成千上萬人。相比之下，佛教的廟宇是給信徒們燒柱香，叩個頭。即使是盛名的大雄寶殿，也容納下不百來人。

大教堂多以大理石，花崗石砌成。歌德式的尖頂，高聳雲天。進入教堂，拱型屋頂，彩色玻璃，四周和天花板上的雕塑，以及退了色的油畫，頓時令人感到肅穆。崇敬之心由然而生。

中國的伺廟多為土木結構。黃牆赤柱。寶殿正中一尊鍍金的大菩薩，兩旁威風凜凜四大金剛什麼的，幾乎佔據了所有的空間。除了幽暗神秘，更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西方宗教吸引我的不光是建築，還有它的音樂：它的管風琴和它的唱詩班。管風琴氣貫長虹，令聽眾徊腸斷氣，忍不住也昂聲高唱起來。至於唱詩班的合唱，尤其童聲合唱，可以說是絕了。幾個聲部調和得天衣無縫:沒有輝煌，沒有激動。只有嚴俊的平鋪直敘。在重複中循序漸進。音樂的美就在這淡定的循環之中。

佛教沒有認真地把音樂融合進去。和尚念經聲調雖有起伏，但畢竟沒有「多累你發燒」的樂調可言。

我雖然在文化上接近西方宗教，在哲學上我卻偏向佛教。佛教宣揚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原來是轉眼即逝，不可留戀的。與西方宗教「信了就得救」的說法不同。佛教認為要拯救這個世界，先得從自我完善開始。但是當你剛以為自己悟出一點道理時，佛教又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又是空的。

西方宗教最使我耿耿於懷的是它的等及制度和嚴密的組織形式。成員被要求經常地上教堂，聽牧師像教小學生一樣的講道。要定期奉獻。這種做法曾被我們偉大的黨模仿和發展到登峰造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

相比之下，佛教顯得組織鬆散：沒有人會在街上佈道，沒有人想把真理傳播給全世界。高興了就在自己家裡或廟裡燒柱香，磕個頭。這種形式，倒有點像美國的兩黨制。你是民主黨，共和黨都與別人無關。沒有人會勒你交黨費。

你高興就去黨大會旁聽，別人管個屁著。

人類出於對自然的畏懼和對未來的不可知，就產生了宗教。有宗教就有教會。在教會裡彼此找到知音，找到友愛。孤獨的人不再孤獨。有能力的人可以施展能力。所以教會是西方社會的主要組成部份。

宗教包羅了神學，哲學等所有學問。是集科學藝術之大成。在科學考證，邏緝推理不能認識的地方。宗教就得憑直覺判定。

我相信神，是個有神認者。我喜歡西方文化，喜歡西方宗教的積極進取。我卻又對佛教的出世哲學和它的組織形式情有獨鍾。於是我就找不到自己的宗教，成了一個所有教會的異教徒。西方宗教對不信者說:』你會回來的』。可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我這頭』迷路的羔羊』，已經脫離了教會，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就像是一顆圍繞地球的衛星。它已經脫離了教會的引力，在茫茫黑夜裡獨自圍著地球轉。

我站在天台山頂。周圍一片雲霧。最遠只能看到石崖周圍的鐵欄桿，上面密密層層掛滿鎖。多少年，多少人，多少心愿，都系在這一把把小鎖上了。一組海外華人盤腿坐在石台上，手裡捧著經書，齊聲朗讀。另一邊四個年輕和尚，指點江山，縱談古今中外。我一個人處在中間，顯得格格不入。只好閉上雙目，口中念著：

大慈大悲的菩薩
請接受我這不信者的頂禮膜拜。
雖然我無法在你的避風港里找到棲身，
卻願意把我的心鎖，掛在你那
任憑風吹雨打的鐵鏈上。

利 20:27 無 論 男 女 ， 是 交 鬼 的 或 行 巫 術 的 ， 總 要 治 死 他 們 。
人 必 用 石 頭 把 他 們 打 死 ， 罪 要 歸 到 他 們 身 上 。

最近在聽評書：封神演義。俺開始對道教非常感興趣。俺覺得道教是萬教之祖，其它宗教都是從道教衍生出了的。比如基督教拜的那個神仙耶穌，他那「耶」字就是兩個耳，代表太極圖。

佛教就更不用說了，我們知道，太極圖是什麼做的？兩滴水珠不是？水有三態，其中就有一態：氣體。水氣化后當然變「空」了。而且你要坐飛機，往往可以在天上看到水氣受到光的照射，產生髮著光芒的佛像。我相信古人就是住在海拔非常高的山上，比如峨眉山，看到了佛像才產生了佛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