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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大右派羅隆基迷倒美女無數(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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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ID 發表於 2011-6-12 01:1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一說到英美以及歐洲國家的政事,如蒙哥馬利訪華,戴高樂當選總統等,羅隆基尤其興奮。記得肯尼迪競選獲勝的消息傳來,他驕傲地對我說:「小愚,你知道嗎?肯尼迪和我是同學。」

他見我驚訝的表情,慨然道:「別看我現在是這麼一副倒霉的樣子,遙想當年,你羅伯伯在清華讀書就很出些風頭。五四運動時,我是清華學生的領袖人物,有『九載清華,三趕校長』⑾的故事。從英美留學歸來,也神氣得很哪!《晨報》社長兼《益世報》主筆,還在南開任教,兩輛小汽車穿梭於京津二城。蔣介石請我當部長,我在廬山給他講過課。在國內我的朋友現在都成了右派,可我的同學和學生在國外都很了不起。費正清就是其中的一個。」

羅隆基走後,我問父親:「羅伯伯當年真的神氣嗎?」

父親點頭稱是。

「那你們為什麼合不來呢?」我又問。

大概是看我對大人之間的事興趣甚濃,父親有一次在飯桌上,細說起來:「我和努生的矛盾,基本上沒有因為個人私事,大多出於見地不同和民盟的具體事務。加上他爭強好勝,度量狹小,講話有時又尖酸刻薄。所以,民盟的人都知道,我倆一見面就吵。但是長期以來,我容忍了他,原因有這麼幾個。一是覺得中共比較信任我,有了這個前提,我應該團結他。二是老羅和他周圍的一些人,如曾昭掄,潘光旦,你說他們是英美派也好,講他們搞小集團也罷,但有一條無法否認的事實,即他們是中國為數不多的高級知識份子。努生對你說『他的同學和學生都很了不起』,並不是吹牛皮。中國搞建設,民盟的發展,都離不開這批人。我通過努生能聯絡他們。三平心而言,中共對老羅的使用,多少有些屈才。他博學強記,精通國際政治和西方法律,又有雄辯之風。連沈衡老都說過,誰要查詢法律程序問題,不用翻書,去問努生即獲答案。象這樣一個人,偏叫他去管木頭。如果說,外交部部長是周恩來,老毛讓羅隆基去當個次長,又有何不可?再說,蘇聯老大哥就那麼好?英美就那麼壞?我看未必。只要我們與英美不處在戰爭狀態,叫努生這樣的人去拉拉關係,做做工作,對國家總有利吧!盧布是錢,美元也是錢。——有了這麼三條原因,我和老羅儘管摩擦不斷,但還能共處。特別是任命他為森工部長后,我覺得中共對他的看法有所改善,我對他的態度也就主動緩和了……」聽了父親這番話,我對羅隆基的好感有增無減。

幾年前,看到一個上海作家寫的文章。那裡面說反右運動中,最讓羅隆基傷心的人有3個。他說錯了,最讓羅隆基傷心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浦熙修。父親和他談論反右的話題,如若涉及到人,羅隆基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浦熙修,表情傷感,語氣也傷感:「你們可知道,浦熙修為了自己生,不惜要我死呀!把床笫之語,也當做政治言論,拿到大會上去揭發──『高饒事件是共產黨內部的宗派主義』『什麼場合都喊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聽多了,便覺肉麻。』『匈牙利事件發生后,蘇聯出兵是明顯的干涉別國之內政,社會主義陣營寧可失掉匈牙利,也比蘇聯出兵好。』『文藝為什麼只有工農兵方向?』等等。她在新聞界的批鬥會上揭發我的事情,可以講,是條條致命呀!難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父親勸羅隆基對浦熙修的翻臉,也要看開些,勸解道:「努生,首先是你連累了她,再加上來自外部的許多壓力,她才迫不得已同你翻臉。我想,她的心裡並不好過。」

「你說連累,那麼你不是也連累了健生。外部的壓力對李大姐小嗎?她怎麼不同你翻臉呢?浦熙修出賣我,只不過保住了一個全國政協委員的身分,還是劃了右。何苦呢!」羅隆基有點激動,鏡片後面的一雙眼睛,瞪得很大。

母親則告訴他:「運動到了緊張階段,上邊也派人找我談話,說應該為自己今後的前途著想了。要『遠看劉清揚⑿,近學浦熙修。』趕快和章伯鈞劃清界限,揭發他的問題。我說我封建思想嚴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心甘情願和伯鈞一起當右派。」

提起「10年親密的朋友」,羅隆基悻悻然,又悵悵然。

父親怕他因情而傷身,便講了句哲言:「最親密的結合,本是對立物的結果。」好讓他想通看透。

母親為了幫他解開心中的疙瘩,便說:「老羅,浦熙修固然負你,可你不是也曾負人嗎?這樣去想,心裡頭或許會平衡一些,好過一些。」

羅隆基仰靠沙發,眼望天花板。思索片刻,道:「說起負心,我亦有之。一次,我與史(良)大姐約會。到了很晚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天是劉王立明的生日。我趕忙跑去打電話,她不接,便立刻跑到她家。進了客廳,就見立明坐在地上,手裡拿著把剪刀,在剪一塊衣料。我走近細看,才發現她在流眼淚,而那塊衣料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我去扶她,拉她,請求她從地板上起來。她不肯,一句話不說,也不看我,只是剪,剪,剪。我沒有辦法了,也坐在地板上,陪她,看著她慢慢地把衣料全都剪成一綹一綹的細條。」

話說到此,羅隆基不禁嘆息道:「李大姐,這就是我的負心之舉,而它怎麼能與浦熙修的揭發相比呢!」

隨著他的敘述,在我腦海里呈現的是美國默片里情人吵架鬥氣兒的一個動人場景。我長大后,也和男人鬧過彆扭,自己很想學學這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做派。可涵養功夫不行,浪漫情調不夠,是學不來的。

得意喝酒,失意喝茶。羅隆基每次登門做客,母親都特別厚待他,給他拿最好的煙,沏最好的茶。他有時自備進口的雪茄,抽起來,滿室盈香。一次,他來家閑談。接過母親遞來的清茶,暖潤之氣隨著沸水中蕩漾的葉片,飄散而出。羅隆基雙手握杯,道:「李大姐,你有沒有妹妹呀?如果有的話,就介紹給我吧!」

母親真有妹妹,是個堂妹。我和姐姐管她叫大阿姨。她女師大畢業,后嫁給了北京大學一個哲學教授。不知是誰不能生育,二人始終沒有孩子。在陪都重慶,大阿姨領養了一個極漂亮的男孩。然而,這個孩子最終也沒能維繫住婚姻。抗戰勝利了,他們也分手了。大阿姨從此過著獨居生活,終身從事幼兒教育事業,她領導的中央財政部幼兒園,屢受表彰。1958年,看著母親劃為右派,她非常痛苦。一個寒夜,她把所有熟睡的孩子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后服毒自盡。她的死,平靜凄美。人躺在床,寫字檯上放著一支高腳玻璃酒杯,內盛喝剩的萊蘇兒水,一個咬了幾口的鴨梨,幾張舊照。照片全是她和哲學教授及漂亮男孩的合影。

「老羅,本該我去死,是她替了我!是她替了我。」母親講到這裡,已是淚水潸潸。

話頭是羅隆基提起的,聽到的竟是這樣的一個故事。眼眶濕潤的他,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才好。

註釋⑾
在五四運動中,羅隆基取代了清華最初是學生領袖陳長桐,領導清華學生參加了五四運動。而校方對學生的愛國行為早已不滿。一次學生開會,校長張煜全下令關閉電燈,不想此舉激怒了學生,學生點燃蠟燭繼續開會。恰巧這時有學生髮現會場外有幾個打著燈籠的鄉下人,盤問後方知是校方請來準備彈壓學生的。由此引起清華學生驅趕校長風潮。張煜全、金邦正接連被學生列隊趕出校門。外交部派來第三任校長羅忠詒,尚未到任,就傳出消息說此人吸食鴉片,輿論嘩然。短短几年,清華三易校長,實不多見。在三趕校長的風潮中,聞一多寫宣言、貼標語,做的是文書工作,而羅隆基則充分發揮了他的領袖才能,演講、開會,風頭極健。羅隆基、聞一多等辛酉級學生,應該在一九二一年夏季畢業,秋季赴美。由於參加學運而受到校方當局的刁難。羅隆基和聞一多受自請退學的處分。一年後才赴美。因此辛酉級學生一部分人在清華學習九年。故羅隆基後來在人前誇耀自己是「九載清華,三趕校長」。

註釋⑿
劉清揚(1894~1977):天津人。回族。女。五四運動時期,參與發起天津女界愛國同志會,擔任天津各界聯合會常務理事,並參加了周恩來、鄧穎超等發起組織的覺悟社。1921年在法國勤工儉學時加入中國共產黨。回國后,在廣州、上海、北平等地組織愛國婦女團體。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脫黨。1931 年積極從事抗日救亡活動。1944年在重慶加入中國民主同盟,被選為中央執行委員兼婦女委員會主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全國政協委員會常務委員,中國民主同盟常務委員,全國婦聯副主席,中國紅十字總會副會長。1961年重新加入中國共產黨。1968~1975年被監禁。1977年病逝。這裡說的「 遠學劉清揚」是特指她的婚姻行為。她與張申府的愛人關係從保持了二十八年(1920~1948)。正當共產黨在解放戰爭中以勢如破竹的速度取得勝利之際。 1948年10月23日張申府在《觀察》發表《呼籲和平》一文。11月15日民盟總部宣布取消其盟籍。12月26日劉清揚在《人民日報》刊登了離婚啟事。

父親愛看戲,尤喜地方戲。我從事戲劇研究,最初的興趣是他培養的。一九57年以後,父親失去了在懷仁堂看戲的資格。全國政協有時也搞些晚會,父親去了幾次,便不大去了。他說:「裡面都是熟人,何苦去討白眼。」於是,決定自己買票,上戲院看戲。

父親出入有汽車,跟隨有警衛,加之衣著舉止及做派,總還有點「首長」的架勢,進了劇場,就挺招眼。不認識的觀眾,以為是首長,要看看;知道右派面目的觀眾,就更要看看。尤其是幕間休息,不少觀眾站在他的面前,指指點點,眼睛直勾勾地瞧著。每逢這個時候,父親很覺尷尬。即或如此,我陪著他,還是看了不少戲,如福建莆仙戲《團圓之後》、黃梅戲《天仙配》等。

父親問羅隆基:「怎麼很少見你看戲呀?」

他對我們說:「成右派以後,我進過劇場。先頭還沒有注意,然後就感覺情況不妙。發現我在看戲,可別人都在看我呀。前排的觀眾扭過頭瞅,後面傳來問話──哪個是羅隆基?我索性起立,轉身面向大家,揮手喝道:『你們看吧,看吧!我就是羅隆基!』這一下,倒很有效,劇場頓時安靜,人家不再看我,大家都去看戲。」

他的話,引得一家人大笑不止。

我想:這樣的舉動,父親是不會做的。它屬於羅隆基。

一次,我去聽張權獨唱音樂會。在音樂廳里,我看見了坐在後面的羅隆基。人很精神,穿著筆挺的米色西服,手持粉色的唐菖蒲。在旁邊的是趙君邁⒀,一副中式打扮,象個跟班。張權每唱一首歌,羅隆基都鼓掌。字幕打出「休息半小時」,他立即起身,雙手捧花,走向太平門,這一路非常惹眼,他卻毫不在意。當我再看見羅隆基返回座位的時候,他手上的那束花沒有了。

幾日後,羅隆基對我提及那場音樂會,說:「我去,是為了張權,不是為了音樂。她與我是朋友,同是留美的,又都是右派。她的丈夫還把一條性命,丟在了東北。舞台上,觀眾只是覺得她神采依舊,無人念及她的人生坎坷。我到後台去送花,用英語說:『祝賀你能在北京開音樂會。今晚的你,非常美麗。』她連說 thankyou。可是當我問:『生活可好?』的時候,她的眼圈立刻紅了。人呀,沒有經歷生的一番苦,便不能了解心的創痛。」

顯然,那束粉色唐菖蒲,他是用心準備了的──為了往昔的友誼,為了共同的際遇。我想,象這樣的舉動,父親也做不來。它屬於羅隆基。

一九59年的夏季,毛澤東在廬山搞起了反右傾運動,在黨內挖出了個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反黨集團。公報刊出,父親和羅隆基很感突然。因為降職以後,耳目閉塞,他們和老百姓一樣,只能得到官方准予知道的消息。

父親以一種自語的口氣道:「彭德懷怎麼會和張聞天搞到一起?」

聽到這個消息,就跑到家來聊天的羅隆基說:「這有什麼奇怪?章羅能聯盟,他們也就可以成為集團。這肯定又是毛澤東下的結論。」

「右派、右傾,老毛如果總是這樣定罪的話,國家的政治生活,今後要不得了。特別是中共內部的鬥爭,非常殘酷。發表的公報和事實的真相,往往相距甚遠。」父親很有些憂慮。

自己災禍纏身,何必替他人擔憂──羅隆基多少懷著這種情緒,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彭德懷和我是連襟,但素無往來。我在他眼裡,始終是個異己。57年我成了右派,有人問彭德懷的感想和看法。伯鈞,你猜他說什麼?」

「他說什麼?」

「他居然說,應該,應該。」

父親解釋道:「人家是共產黨,當然要這樣講啦。」

羅隆基不以為然,說:「象他這樣的共產黨幹部,階級陣線劃得分明,不會理解和同情民主黨派。這次輪到他們自己的頭上,或許能有一些『法』的覺悟,不會老指責我們這些知識份子在崇尚西方政治民主了。」

過不久,不知從哪兒吹來一股風,說中共中央準備給一批右派摘帽子。這下子,羅隆基和父親往來特勤:打電話,碰頭,同去參加一個會……內容是打探消息,核心是看看自己能否摘帽。

一天,我隨父親到政協禮堂看文藝演出,在禮堂前面的大廳里,碰見了林漢達。眉清目秀的林先生特意走過來,對父親說:「章先生,恭喜,恭喜。你的問題要解決了。」

父親追問:「什麼問題要解決了?」

林漢達沒有作答,用右手做了一個摘帽子的動作。

父親看懂了。

第二天,父親和羅隆基通電話,請他過來一趟。

見面后,父親即向他敘述了林漢達說的話。

羅隆基一聽,就象觸了電,激動、亢奮。遂道:「伯鈞,多年的媳婦快熬成婆了。」

父親說:「這消息要是出自民盟的人,我不大信。林漢達講,情況就不同了。他又肯直接告訴我,說明消息的來源比較可靠。」

羅隆基點點頭,表示對父親分析的贊同,認為毛澤東一定發布了給右派摘帽的指示。於是,兩個沉浮宦海、年過花甲的男人,象小孩猜謎一樣,猜猜明天誰能摘帽子。真是衰耄之氣頓消,少壯之心復起。父親提到章乃器,龍雲,黃琪翔;羅龍基說到潘光旦,曾昭掄,費孝通;他們還說到上海的王造時,沈志遠,報界的儲安平,徐鑄成……。事情涉及到自己,二人的看法便有了差異。

羅隆基對前途估計樂觀,覺得過去有功,自己有才,今後有用。他的結論是:「要給右派摘帽子的話。當然首先要給章羅摘帽,不然的話,地球上怎麼知道中共在給右派摘帽子呢?」

父親也在暗自企盼,但經驗給予他一種並不樂觀的感覺。他說:「摘帽子不是沒有可能,可我倆的希望不大。因為老毛恐怕要用來留作標本。」

此刻,不管誰能摘帽,僅摘帽二字,就足以讓他們心旌搖蕩。

風吹一陣,似又恢復了平靜。國慶10周年前夕,毛澤東建議特赦一批改惡從善的戰爭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罪犯。其中有溥儀、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沈醉等人,共33名。特赦令里,沒有右派。

戰犯釋放了,皇帝大赦了,后又聽說這一批人進了全國政協。一個周末的晚上,馮亦代來家做客。飯後閑聊時,他順口說道:「前幾天,我在政協小吃部,真的看到了溥儀。旁邊坐的一個小孩,連東西也顧不上吃了,跟大人鬧著要看皇上。」

這一下,大大刺痛了父親和羅隆基。倆人憤憤不平,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氣。他們一致認為毛澤東的政策出於實用、功利之目的和某種炫耀心理及政治成就感。如以罪論,即使右派是罪犯,他們也比任何一名戰犯乾淨。因為在知識份子的手上,沒有血痕。其實,無論是父親還是羅隆基,心裡是清楚的:毛澤東成功以後,防範的就是智者,尤其是那些善用懷疑眼光審視現實的人。

統戰部畢竟高明,沒有找他倆談話,但深知章羅此時正處於心理嚴重失衡的狀態。於是,組織他們南下參觀。父親參觀的線路是江浙;羅隆基走的是湘贛。父親和母親到了火車站,發現與之同行的有邵力子夫婦,陳半丁等人。這一路,天氣甚好,他們與邵老談詩,與半老論畫。與羅隆基相伴的人是康同璧(康有為之女)母女。

父親悄聲對羅隆基說:「看來,此行的主角是你我。」

羅隆基點點頭。

父母參觀的城市有南京、上海、杭州、紹興。但不久即發現,這些歷史上最富庶的地方,物質供應竟極其匱乏。去紹興坐的是船,船行水上,又有清風明月,邵力子酒興大發,一個勁兒地說,想喝「加飯」。上了酒,卻無菜。見此情狀,不管是左派、右派,還是陪同的統戰部幹部,誰也不吭聲了。

母親琢磨出何以無菜的原因,偷偷對父親說:「我們的一日三餐在計劃之內,是上邊指示,地方事先籌辦好的。邵老飲酒是個意外,意外就露了餡。我分析得對嗎?」

父親不語,神色冷凝。因為他看到了紅旗下掩蓋的貧困。

回到北京,父親和羅隆基寫了書面的思想彙報,感謝中共所提供的學習、改造機會。材料送上,如石投大海。統戰部既不說好,也不說歹。

羅隆基原先還在期待著什麼,後來便也明白了。不禁慨然道:「伯鈞,你說對了。不過是安撫我們罷了。」

我第一次去羅隆基的家,是他打電話向父親借閱每日三本的《參考消息》。自當上右派,統戰部取消了他看「參考」的資格,這可能與他降級過低有關。所以,隔一段時間,他就要向父親借些來看。

我說:「爸爸,讓我騎車送去吧!我還沒去過羅伯伯的家呢。」

父親同意了,又板起面孔,故意裝得很嚴肅的樣子,說:「你去要當心!他對女孩子是有魔力的!」說罷,倆人相視而笑。

這是在一九59年8月的一個下午。羅隆基住在東黃城根附近的迺茲府衚衕12號,這也是一座四合院,不過比我家那所宅子的格局要小得多。羅隆基先把我帶到書房。地板、坐椅、茶几、寫字檯、書架,沒有一絲灰塵,乾淨得嚇人。每種報紙、期刊,在書架上均有固定位置。在書架每層隔板的外沿,他都貼著用毛筆寫的標籤:《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人民畫報》《爭鳴》等。寫字檯上放著一部極厚的洋裝書,書是打開的。羅隆基告訴我,這是一部外交史。

我說:「這麼厚,要多久才看得完。」

「小愚,這你就不知道了,羅伯伯看英文比讀中文還要快呢。」他給我泡了一杯茶,指著杯中泛起的新綠,說:「這種龍井是上品。小愚,我是把你當貴客呀。」

我摘掉草帽,滿頭是汗。羅隆基連忙跑了出去,擰了個濕毛巾來,說:「這是一條新毛巾。」接過毛巾,有香氣撲鼻。

他打開電扇,電扇是放在地板上的。見我不時用手指按住飄起的裙邊,又走過去,蹲下,調整螺絲,將扇頭壓底。

發現我喝不進燙茶,羅隆基再次起身出去,隔一會兒,端來一杯放了冰塊的涼開水:「小愚,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熱不熱?渴不渴?電扇的風大不大?」

17歲的我,生平第一次受到一個男性如此體貼入微而又禮貌周到的接待。突然,我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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