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特勤局裡的「超級大盜」

來源： 環球人物雜誌　　 第132期



    提起艾伯特·岡薩雷斯，很多美國人都知道，他就是臭名昭著的「超級信用卡大盜」。現年28 歲的他，掌控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竊賊，利用計算機瘋狂作案，盜取超過上億張信用卡賬號和密碼，造成了2億美元的損失。2003 年，他第一次被捕，為獲得特赦，選擇與隸屬於美國國土安全部的特勤局合作。但他「腳踏兩隻船」，在幫助特勤局的同時，又不斷作案。2008 年，岡薩雷斯再次被捕，今年3 月，他被判處20 年徒刑，是美國歷史上因計算機犯罪獲刑最重者。

    他究竟是如何將特勤局特工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這一直是個不解之謎。今年11 月14 日，謎底終於揭開——美國《紐約時報》刊登獨家報道，將岡薩雷斯的作案手段，一一呈現在世人面前。



    成為特勤局的「線人」

    故事還得從岡薩雷斯第一次被捕說起。

    2003 年7 月的一天，夜深人靜，一個便衣偵探正在調查紐約曼哈頓的系列車輛被竊案。他突然看到一個可疑的人，此人頭髮蜷曲，戴著鼻環，四處張望，然後走進了一家銀行的自動提款機大廳。偵探也假裝提款人跟了上去。讓偵探詫異的是，這名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借記卡，嫻熟地插入提款機，取出數百美元現金。接著，他又抽出一張卡，再取出數百美元。一沓沓的鈔票不斷從取款機里跳出來，看得偵探目瞪口呆。

    此人正是岡薩雷斯。他在網上有很多假名，最常用的是「湯納粹」。不過那天，當偵探上前詢問他的名字時，他道出了真名。

    岡薩雷斯被捕后，辦案人員發現了他的作案手段：他把盜得的大量信用卡信息編入空白的信用卡磁條，再從取款機中盜取受害者賬戶中的現金。為了防止被監控錄像拍到，他經常喬裝打扮, 有時甚至會戴上女人的假髮。

    不久，這一消息就傳到了新澤西州紐瓦克市的執法部門，他們正和美國特勤局的電子犯罪特遣隊聯合調查信用卡和借記卡偷盜案，卻沒有任何進展。岡薩雷斯的落網，讓他們如獲至寶。

    美國執法人員想好好利用這條「大魚」。岡薩雷斯也同意和政府合作，換取不受指控。他頗為老練和耐心地向執法人員展示自己如何實施欺詐。岡薩雷斯當時是網站「影子船員」的版主，該網站擁有數百名用戶，遍及美國、歐洲和亞洲。網站大肆從事犯罪活動，惡意入侵計算機，並四下散布偷盜的信用卡、借記卡、銀行賬號等。岡薩雷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過多久，特勤局的特工就對他非常信任，不僅把他拉到執法部門一起辦案，還付給他數目不菲的工資。

    被捕時， 岡薩雷斯衣冠不整，瘦骨嶙峋，一副病秧子的樣子。那時的他，每天要吸食可卡因，服用莫達菲尼，這是種抗睡眠藥物，可以使人連續很多小時保持清醒。但和特工合作后，他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刮鬍子，看起來乾淨整潔，這種改變更讓特工們放鬆了警惕。

    成為「線人」后，岡薩雷斯幫助美國司法部及特勤局策劃了「防火牆行動」，引誘「影子船員」網的用戶上鉤。通過岡薩雷斯，政府特工控制了這家網站，並追蹤到世界各地的用戶。

    岡薩雷斯連續數月披星戴月地為特勤局服務，和特工打成一片，特工們親切地叫他「艾伯特」。2004年10 月26 日，岡薩雷斯被帶到首都華盛頓特勤局總部的「防火牆行動」指揮中心，他通過網路將一些「影子船員」召集起來談話。當晚9 點，特工們按圖索驥，開始抓人，共有28 人被抓，19 人被起訴。這是美國政府破獲的最成功網路犯罪案。



    組建國際犯罪團伙

    2006年初，岡薩雷斯又成為特勤局在邁阿密辦公室的「線人」。他表現得實在太好了，贏得上下一致稱讚，甚至還做了多場報告和講座。

    而這時，誰也沒有想到，岡薩雷斯早就開始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從2005 年起，美國執法部門頻頻接到報案，很多公司都聲稱有身份不明者入侵他們的電腦，盜走重要數據，尤其是公司高管們的個人銀行資料。執法人員請來無數高手，都束手無策。轉眼兩年過去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報案的公司越來越多，罪犯卻毫無蹤影。

    這一切，都是岡薩雷斯乾的。

    2004年末，在「防火牆行動」后，岡薩雷斯回到邁阿密，此時他已發現各公司無線網路的脆弱：只需將車停在大型商場的停車場，利用掌上電腦及高性能的收音機天線，藉助商場提供的無線網路，短短數分鐘即可入侵零售商電腦系統。於是，他又組織了一群狐朋狗友，開始瘋狂作案。到2006 年，他們已獲得了4000 萬張信用卡賬號。岡薩雷斯甚至組建了一個國際犯罪團伙，他在拉脫維亞、烏克蘭、荷蘭等地租有伺服器，存儲數據。他還雇傭了一個叫亞斯特里姆斯基的烏克蘭人負責將卡號銷售到美洲、歐洲和亞洲。

    岡薩雷斯越來越膽大妄為。到了2007 年春天，他夥同他人共獲得約1.8 億張信用卡的賬戶。然而任何罪行，都有露出破綻的一天。就在2007 年， 美國執法人員抓住了重要嫌疑人亞斯特里姆斯基，他們在搜尋他的電腦文件時，赫然發現他和岡薩雷斯有聯繫！得知這一消息，和岡薩雷斯合作的特工無不驚得呆若木雞，半天說不出話來。為了不打草驚蛇，辦案人員一直暗中監視岡薩雷斯。

    2008 年春天，岡薩雷斯和一名同伴在作案后被警察盯梢。而他則和警車玩起了「生死時速」，並最終甩掉了警車。2008 年5 月7 日早上，特工突襲邁阿密的一家賓館，將其抓獲。當時，他正在和一名克羅埃西亞女子在一起。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岡薩雷斯無法抵賴。他領特工來到家中，在後院挖出一個大桶，裡面藏有120萬美元現金——這是他用偷得的賬號從自動取款機取出的部分贓款。

    2008 年8 月， 美國司法部長宣布了對他的指控。岡薩雷斯組織的團伙偷盜案，是美國歷史上涉及金額最大、最複雜的銀行卡偷盜案。檢方估計，受害企業、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遭受損失大約2 億美元。



    想洗手不幹都不行

    2010 年4 月，《紐約時報》記者專程來到美國羅德艾蘭州的懷亞特拘押中心，對岡薩雷斯進行採訪。讓記者吃驚的是，年紀輕輕的他臉色蒼白，瘦骨嶙峋，雙眼布滿血絲，毫無神采。

    起初，他對採訪比較排斥，拒絕回答問題，更不願談論他的犯罪情況。直到記者跟他聊起個人感情，他才打開了話匣子，很鬱悶地告訴記者，他的女友前些天還來探視他，但現在不來了，但他說「我不怪她」。接著，他訴說了自己的身世。

    岡薩雷斯的父親是個景觀設計師，年輕時為了所謂的「美國夢」，從古巴撐著木筏漂洋過海，冒死到了美國的佛羅里達州。岡薩雷斯從小就不是個乖孩子。12 歲那年，他用積攢的零花錢買了台電腦，不厭其煩地研究，從此徹底迷上了電腦。14 歲時，還在讀中學的他，就入侵了美國航空航天局的網路。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特意到學校找他談話，但這並沒有讓他罷手。在他看來，攻陷政府網站的感覺「非常爽」。後來，他開始盜取信用卡賬號，用來買衣服和CD。他甚至入侵了美國東部新澤西州的一家網際網路公司，並成功說服該公司聘請他當安全顧問。

    岡薩雷斯曾到邁阿密戴德學院學習，但還沒上滿一年便輟學了。他的興趣全放在琢磨網路世界上，想如何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侵入別人的電腦中盜取信息。

    在當上特勤局的「 線人」 后，岡薩雷斯協助辦案人員抓獲了很多「信用卡竊賊」。他告訴記者，這一成果曾讓他頗為興奮，「我握著一名特勤局領導的手，保證要給他一份報告。」不過，他向記者坦承，他還是「本性難移」「賊心不死」。「最初有金錢原因。因為靠與政府合作掙的錢不夠花。後來犯的案子越來越多，『雪球』越滾越大，想洗手不幹都不行了。我欲罷不能。」

    岡薩雷斯被判坐牢20 年，他承認，「我害怕極了。」不過，他的害怕似乎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