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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坐小窗說紅樓之六 暮年悲歌史太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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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春秋 發表於 2011-3-24 09:0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小城春秋 於 2011-3-24 10:18 編輯

賈寶玉和林黛玉的還淚,自然是本書另一條主線,這條線也同樣拴在賈母身上。
賈母是一位人文藝術修養極高的女性。審美趣味尤其高雅脫俗,她的藝術靈感和嗅覺極其敏銳,可以隨時隨地,拮取藝術的花瓣,營造詩情畫意。第四十回,賈母帶著劉姥姥一路參觀大觀園,她對林黛玉窗帘顏色的搭配,對軟煙羅的解說,和對薛寶釵「如雪洞一般」房間的批評,以及讓那樂聲「隔著水音」奏過來的賞樂方式,融人工修飾與天然之美於一體,全無斧鑿之痕迹,處處透著高深的藝術造詣。在這樣一位老人家眼裡,才會有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情感空間,因為這對小兒女的純情之美,自然天成,只有這樣的史太君,才真正能欣賞其中的真韻。

無疑,賈母對寶黛的安排,是含有深意的。不管作者如何遮掩,也有出於親戚情面,賈母為薛寶釵做生日,但是賈母對薛寶釵的誇讚也是虛虛的,泛泛的,從沒有內容。從第四十回里,看賈母的藝術觀,明顯的,她根本不會喜歡和接受薛寶釵。當一行人在瀟湘館時,看賈母的神態和言談,分明是以這個外孫女為榮的,那才是與她一脈相承的生活藝術,和藝術欣賞。與此相對的,是對薛寶釵慈祥中透著嚴厲的批評。這麼大歲數的老太太,不可能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和觀點,需知,賈母一直是賈府的實際掌權人,從林黛玉進賈府時,就是她定下的計劃,把寶、黛兩個孩子放在一塊兒,學習生活,同起同坐,這裡邊當然也有她的期望。在寶、黛小的時候,也有經常的口角,賈母並不介入,第十三回秦可卿去世,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第十七回元妃省親之後,開始有賈元春介入寶玉未來婚姻的跡象。那個唯獨寶玉和薛寶釵才得到的紅麝串,決不會逃過賈母的法眼。對於賈元春的介入,賈母是什麼想法呢?

到了第二十九回:
那賈母見他兩個都生了氣, 只說趁今兒那邊看戲,他兩個見了也就完了。不想又都不去。老人家急的抱怨說:「我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見了這麼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幾時我閉了這眼, 斷了這口氣,憑著這兩個冤家鬧上天去,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偏又不咽這口氣.。」自己抱怨著也哭了。

這一段,可見賈母心中的憂慮,你們兩個別鬧了,你們不知道事情的棘手和嚴峻,我為你們操心著急,「這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哪裡知道,賈母遇到的難處和擔憂。她必須要顧全大局,她得顧著賈府這個家,賈元春是這個家的一棵大樹,賈母不會扭著這股力,兩個孩子還小,不急於談婚論嫁,在幾年的光陰里,什麼事都會有變化,人的想法也會有變化,難說元妃就不會變,犯不著急在這一時,只是這兩個孩子,別給她節外生枝,別給她惹事生非就好,
這期間,大觀園中幾位女主人之間,和客居於此的薛家母女,有著極為精彩微妙的互動,老太太關於寶玉黛玉的安排,儘管在賈府人人皆知,卻一次也沒有被薛家人公開提到,這也罷了,王夫人的態度,在一個個寶玉黛玉的事件里,總是被隱在了「鏡頭」的後面,讀者是看不到她的明確態度的,但是,絕對可以想象出她的表情。薛、王兩姐妹的互動,更是頗有故事。

老太太肯定希望在賈府的大格局裡,好好安排下這對小兒女的未來。但是,後來的事態發展,超出了賈母能夠應付的極限,賈赦那般急赤白咧地爭搶家產,邢、王兩位夫人也已經公開交手,賈府內部再也攏不到一起了。內亂必然導致外亂。還有寧國府那邊賈珍的放肆喧囂,賈政的官事也出了問題,賈元妃在一夜之間失寵並被賜死,厄運突然降臨賈府,大廈將傾之時,賈母再也無力護持這對小兒女了。


繼第74回抄檢大觀園之後,75回,賈府慶中秋,應是本書里最後一次描寫合家團圓的景象。雖然賈赦賈政兩兄弟,及邢王二夫人同時出場,但是場面詭異,賈家的孫輩重孫輩都到場了,賈母反而嘆息人太少,有悲涼之感。王熙鳳受了婆婆和王夫人的夾心氣,因病缺席,今次比起以往這種場合,儘管也玩擊鼓傳花,但講的笑話既不可笑,又暗有所指,夾槍帶棒,任誰也比不得王熙鳳的利嘴和神韻,真是冷清了許多。原作在此篇里有諸多詩詞缺失,大體仍能看出,賈赦故意抬高賈環,貶低賈寶玉,當面不給賈母面子,賈赦明顯的話中有話,甚至提到世襲,處處跟賈母彆扭,這場聚會全程疙疙瘩瘩,很不順暢,氣氛也很陰鬱。

而到了第七十六回,賈母的性格揮灑的更加淋漓盡致,心境的蒼涼也愈加透徹天穹。賈母畢竟是賈母,待兒子們走後,她便開始營造氣氛,力圖沖淡剛才的壓抑。她叫換來大杯吃酒,同時也叫邢、王二夫人換大杯子,而後兩位,明顯地意興闌珊。「賈母又命將毛氈鋪於階上,命將月餅西瓜果品等類都叫搬下去,令丫頭媳婦們也都團團圍坐賞月.賈母因見月至中天,比先越發精彩可愛,因說:「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因命人將十番上女孩子傳來.賈母道:「音樂多了,反失雅緻,只用吹笛的遠遠的吹起來就夠了。」

這一回里的笛聲,正是賈母心境的寫照。在皓月當空的夜晚,暮年的賈母,深切感到「天下事總難十全」的悲涼。以她一向高超的的藝術情趣,點出「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而且進一步解說,「音樂多了,反失雅緻,只用吹笛的遠遠的吹起來就夠了。」這是非常詩意的安排,情景交融,美輪美奐,令人不由得想到,林黛玉的藝術欣賞力,與賈母一脈相承,正如探春的政治才華,堪可與賈母相匹。當一切安排好后,賈母營造的化境便出現了,大家「正說著閑話,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趁著這明月清風,天空地凈,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這一回是繼第七十五回的賞中秋事件,一併下來,剛剛賈赦借講笑話,暗批賈母偏心,賈母只不動聲色,待到賈赦賈政兄弟離開,然後,賈赦扭傷了腳,以致邢夫人也離開去照看。這時,笛聲才幽幽響起,正和著賈母的心境,悠悠嗚咽。在第一輪笛聲之後,賈母有一段話,是對王夫人說的,說賈赦講笑話,批她偏心,因為賈母和兒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女眷們照例是迴避的,她把賈赦的笑話轉述給王夫人等,可見賈母什麼都聽進去了,也什麼都聽出來了。第二輪笛聲響起的時候,賈母的心情也悲涼到了極點,凡事盛極而衰,這個家族的頹勢,也許已經在她心中隱隱可見了。「因命再斟酒來,一面戴上兜巾,披了斗篷,大家陪著又飲,說些笶話。只聽桂花陰里,嗚嗚咽咽裊裊悠悠,又發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凄涼。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靜月明,且笛聲悲怨,賈母年老帶酒之人,聽此聲音,不免有觸於心,禁不住墮下淚來。」

自從元妃省親之後,賈府的內爭變得日益激烈,不僅是賈赦與賈政,邢夫人和王夫人,還摻和進來趙姨娘賈環,人人都盯著世襲的寶座,要看花落誰家,對於賈赦而言,老二如今不得了,女兒當了娘娘,但他畢竟是長子,難不成能越過這條,搶了世襲?怕就是賈寶玉得個爵位,賈府的家當就輪不到他了,而這也不是不可能,那賈寶玉現在是皇上的小舅子,賈赦心裡急啊。還一個急的是趙姨娘,寶玉是元春的弟弟,那賈環也是元春的弟弟啊,沒有賈寶玉,賈娘娘也得照應這個娘家,搬掉了賈寶玉,就該賈環上位了,比寶玉差點兒,但也是元春的兄弟,一樣可以挑起賈府的大梁。因此各路人馬,都原形畢露,使盡招數,賈赦在自己娶鴛鴦不成之後,還藉機挑撥賈環與賈寶玉(75回),連賈政都不得不阻止。這個家因為賈元春得寵,而有了一段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熱鬧,但是,所有的矛盾都因此激化,兩條主線都因為賈元春,而朝一個宿命的方向發展,並最終走向賈家的末路。這一切,在睿智的賈母史太君心中,肯定是十分無可奈何之事,因此,那次中秋賞月,凄婉的笛聲,奏出了她蒼涼的暮年悲歌。


註:關於賈璉為什麼是「璉二爺」,著名紅學家劉世德先生,在《紅樓夢之謎 劉世德學術演講錄》一書,給予了論證清楚,十分有說服力的解釋。
所有對別人的善意和惡意,最終都會迴向你自己,這不是什麼高深的智慧,但人們常常心存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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