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校園熟悉的小路,
清晨來到樹下讀書,
初升的太陽照在臉上,
也照著身旁這顆小樹。
……
這首校園歌曲,是當時最流行的,並一直伴隨我度過大學的美好時光。
生物系大樓四周,有一圈參天的熱帶大王椰子樹,而大樓前後的2對鐵樹顯得異常突出,四周還有很多不知名的灌木。大樓前最醒目的還是高屆學友留下的一尊達爾文雕像,雕像基座右角缺了一塊,以示達爾文進化論的缺陷。
古希臘哲學家、教育家蘇格拉底(Socrates)在距今2400年前提出了哲學和生物學中一個帶根本性的問題:我是誰?距今100多年前達爾文(Darwin)創立了進化論,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是猴的進化物,因此,有漫畫將達爾文的身體用一隻猴子的身體代替。為了支持進化論的觀點,幾代古生物學者付出大量精力在世界各地尋找類人猿化石,以證明類人猿骨骼與人類的相似之處。這種研究方法對嗎?這種思考合乎邏輯嗎?讓我們設想,如果有一天地球上的驢都死絕了,後人找出驢的骨骼化石和馬對照,並因此做出判斷:馬是由驢變來的!實際上,馬和驢比人和猴更接近,馬和驢同屬奇蹄目馬科,而人和猴雖同為靈長目但不同科。這種設想和判斷有理由使我們對達爾文以來的古生物學者的思維路線的正確性表示懷疑,尤其不能解釋「寒武紀生命大爆炸」中生命存在形式的飛躍。這激發了很多同學對生物學產生了極大興趣。
與新開館的校園中心圖書館相比,生物系的圖書館就顯得十分渺小,書籍庫存量太小,前後就兩間房。不過,我們班被系裡安排給系圖書館整理文獻和書架,同學們還是很積極的。我每次打掃完衛生后,就要借出很多書,因為是對圖書館有「貢獻」,所以可以比普通學生多借幾本書。業餘時間,我看的書大多是關於古生物、進化論方面的,生物系圖書館也基本沒有什麼小說之類的。
生物系大樓的1樓是課室,2、3、4樓是老師的辦公室(教研室)和實驗室(科研室),高年級同學大多在那裡做論文。系辦在1樓,圖書館和標本室在2樓。1樓西邊是一個巨大的階梯教室,全系開會就在這裡。階梯教室很大,坐在後面看黑板就不太清楚,而且老師的聲音很小,又沒有話筒。如果遇到大課,我們就得提前佔位置,用一本書,或者作業本什麼的。後來發現還是不怎麼管用,我還因此丟了不少書。校園其它階梯教室的情況也是如此。
階梯教室門口,是全系的信箱。每到上午10點左右,全系的同學都集中在這裡,等待從遠方來的希望和驚喜。每個班級一個信箱,鑰匙由班幹部輪流拿,為大家服務。經歷了緊張的高考後,大一的同學有很多時間寫信,互通信息,介紹各自大學的情況以及校園裡的新鮮事兒。那時又沒有電腦和網路,打電話又很貴,寫信就是最好的聯繫方式了。不僅高中的同學寫信聯繫,就連不認識的全國各大學的同學,也是相互寫信,直接寫到某個學校某個年級某個班的班長或者某個幹部收,希望交個朋友。每到節日前,中大校園的風景明信片很快就賣光,我也常常一買就是10套。校園裡的學生服務部,經常買不到信封和信紙,我們還得出校門去買,可見當時的情景了。
理論課很枯燥,有的同學上課沒精神,還是實驗課比較有勁。
有一次做小腦的平衡功能實驗,實驗材料是鴿子。去掉鴿子小腦後,觀察鴿子站在地上的平衡反映。做完實驗后,有幾個男生「處理」了鴿子,並帶回一些鴿子肉回宿舍,用電爐煮了吃,以「改善生活」。當然,後來那幾個男生是如何被老師「處理」的,我就不記得了。
很多同學想打牙祭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廣州的食品與北方的食品有很多不同。比如,黃瓜皮絲瓜皮很厚、苦瓜小且皮較光滑、辣椒也很厚但不辣、魚頭粥有魚骨頭、排骨帶血、油條不是扭曲的等等,還有很多蔬菜也是怪怪的,什麼生菜呀、西洋菜呀、芥菜呀、蘆筍呀、青瓜呀、蒲瓜呀等等,以前沒有吃過。進入大學后,不只是要一一品嘗,而是一定要慢慢習慣。有一次,我看見一種青菜,看上去感官不錯,我就想買。我問是什麼,打菜的師傅說是「西瓜」,我大叫一聲「西瓜」?周圍的同學們大笑,並解釋說,師傅說的是「絲瓜」。廣州普通話說「絲瓜」聽起來就好像是「西瓜」,而說「西瓜」反而聽起來就像「絲瓜」了。
那時候,學校還是實行的份飯制度,一天3張票。後來改為飯菜票了,由於家庭條件限制,每餐吃2毛1分錢(基本上就是固定品種),不過,已經是足夠了。但是飯比較難吃,4年下來,基本上都是夾生飯,偶爾幾次比較熟,但是有一股焦糊的味道。還有啊,頭一天沒有吃完的飯,第二天早上就用來熬粥。魚頭粥就算了,我比較喜歡皮蛋瘦肉粥。大學畢業后,我一直懷戀這個粥。
校園食堂的飯菜,同學們一開始都不是很習慣的,廣州本市的同學基本上都回家吃。我們外地的同學就「自謀生路」了,高年級的校友給我們很多具體「指導」。有一個湖北的老鄉,高我一屆,他會用雞蛋做出4道不同的菜,我當時非常佩服。那時,全國糧票還是很值錢的,外地的同學都從家裡帶全國糧票來。有的同學就在學校換廣州糧票,但很多同學就到市場用糧票買雞蛋,1斤糧票1個雞蛋(大學畢業時,就是3斤糧票1個雞蛋了)。
糧票還有很多用途哦。那時候,有一位中年婦女常常來我們宿舍,不知道哪兒來的,每次都帶來很多各個時期的郵票,非常靜美。10斤20斤糧票就可以換一套郵票,我從那時開始收集了很多新中國早期的郵票,甚至包括民國時期各種孫中山頭像的郵票。姨媽在一個供銷合作社做會計,有關係可以換全國糧票,經常給我寄來,其實,很多糧票後來都買了郵票,沒有用來改善自己的生活。
班上集郵的人很多,有的同學居然有十多本。有同學說把錢花在這上面,是不是太浪費了?其實不然。有一次,班上一個男生做實驗,用高壓滅菌鍋消毒,高壓鍋蓋子沒有旋到位,結果壓力很高時發生爆炸,這是人為事故。一個醫用高壓滅菌鍋400多塊,貴死人啊。那個同學馬上把自己收藏的郵票拿出去賣了,給實驗室買了一個新的醫用高壓滅菌鍋。
通過這事,很多同學認識到:做事是需要認真仔細的;同時,儲蓄也是值得的,儲蓄方式也應該多樣化。人生需要儲蓄,但儲蓄的是智慧、是健康、是平安!
沒有比大一的實習時光更令人激動的了。
我們班級被安排參觀廣州園藝場、廣州養雞場、廣州食品廠、華南植物園、廣州動物園等等,也省掉我們自己去參觀的門票了。植物園和動物園,當然是我見過最大的了,品種很多,還有老師介紹,就比自己看強多了。但最令我開心的,還是在羅崗荔枝園的實習經歷。
羅崗位於廣州市區東部,是馳名中外的羊城八景之一――「羅崗香雪」。羅崗山四面環山疊翠,中央谷地橫亘10余公里,遍植青梅、荔枝,每年小寒前後梅花盛開,漫山遍野,彷彿置身於「雪海」,沐浴在「香濤」之中,便是「羅崗香雪」的由來。羅崗荔枝的品種很多,據說有20種以上,但我只記得妃子笑、桂味和糯米糍。當地果農介紹說很多羅崗荔枝銷往香港澳門等地,其中糯米糍就有3個品系,一為紅皮大糯或雙肩紅,果大,皮厚,裂果較少;另一個白皮小糯或稱白殼仔,果較小、皮薄、易裂果;而無核糯米糍,則是糯米糍中的極品了。
我們實習的內容是在荔枝園抓昆蟲,並製作標本。地球是昆蟲的樂園,無論是數量還是品種,在動物界都占第一位。而廣州的昆蟲,很多我見都沒見過,什麼竹節蟲、大刀螂等等,還有很多北方有的蝴蝶、黃粉蟲、蟬、蝗蟲、金龜子、鐵牛等等,在南方也是不一樣的,必須按照分類學書籍一一對照,找到亞種或品種,寫出拉丁文標籤,然後固定起來,並排列整齊。最後,全班還要統計昆蟲的種類,看是否有新的發現,給果園專家提供信息。
在荔枝園抓昆蟲,想象一下是個什麼樣的場景:一群學生,個個手裡拿著長長的、帶有網罩的竹竿,在諾大的荔枝山上鋪開,漫山遍野,互相看不見。有的在抓昆蟲,有的則在「抓」荔枝。因為有的昆蟲貼附於果實上,「只能」連同荔枝一起抓下來以保持標本完整,而荔枝則放進嘴裡才不至於「浪費」嘛!如此紅透的果實,讓誰不心動哦?不過,我真正第一次品嘗荔枝,還是回到學校以後,在校門買的。那一次,真正知道了什麼叫「糯米糍」。
南方夏季時間長,有很多特有的水果,如香蕉、芭蕉、蘆柑、沙糖柑、沙田柚、蜜橘、金錢橘、龍眼、荔枝、黑美人(西瓜)、火龍果、芒果、榴槤、水蜜桃、甘蔗、菠蘿、葡萄、馬蹄(荸薺)等等,很多品種都因夏季日照時間長而含糖份較高。能夠吃到這麼多品種的水果,是我沒有想過的。有一次我上街去買當時最流行的電子手錶(大多是從香港來的走私貨),在中山路一帶看見一個騎三輪車的果農在賣甘蔗,一問價格,老闆說:一根一毫(一毫=一角)。我覺得很便宜啊,拿起一根甘蔗,給老闆一毛錢,然後就走人。老闆急了,說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路人解釋說,老闆說的是「一斤一毫」,不是「一根一毫」。我才明白粵語的「斤」和「根」的發音是如此令人頭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說到廣州的「吃」,不得不提一下人民路的好吃街。人民路有一個自由市場,小商品很多,但其中一個小巷子(大家都稱它是好吃街),炒田螺最有名,我們幾個同學經常去買。在家鄉,田螺肉是需要用縫衣針挑出來,然後用油鹽炒了吃,而這裡的田螺沒有家鄉的那般大,只是用清水餵養一段時間,然後把田螺的尾部(包括不能吃的部分)去掉,再用食油、醬油、蚝油、辣椒、桂皮什麼的一炒。因為不是紅燒,也不直接接觸鐵鍋的高溫,所以螺肉是嫩嫩的。吃的時候,用嘴一吸,螺肉就進入口中,那個味道爽到極點,是南方的特色風味之一。
中山大學位於珠江南岸,離「珠影」比較近,那時候還是郊區。從校園大門去市區坐公交車,要花近1個小時的時間,當地人稱校園一帶為「河南」,市區為「河北」。雖然那時的零花錢不多,每月還拿學校的生活補貼,但還是有機會去市區品嘗廣州的各種小吃。坐在公交車上通過海珠橋、看見高樓大廈時,才感覺到一個現代化南國第一都市的繁華,從一個平面郊區來到了一個立體世界。
廣州,美麗的羊城,你將會給長江來的它鄉異客帶來多少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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