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和我離婚娶妖精般的小保姆

這是一個我無意中聽來的故事。故事裡的女主角並不生活在我們這個城市。她只是由北京順路過來天津——我的一個同行Y恰巧也是她的朋友。約我去見她的時候說，你去見見她吧，不然這些事壓在她心裡，我真怕她會瘋掉。

　　「好吧。」我答應幫忙。

　　我們隔著桌子彼此打量對方。她和我同齡。很瘦。戴著眼鏡。頭髮綁得緊緊的。整個人的膚色看上去有一點黑。煙不離手。「Y和我說了你們的『規矩』，你可以寫，沒問題，反正在這裡也沒人認識我。」然後，她指了指Y，「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其實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你現在看到的是風平浪靜之後的我，是風平浪靜，也是心如死灰。反正無論我在哪兒、碰到誰、命好不好……都已經是無所謂了。我的生命也許不會就此終止，但我的故事一定就此終止，剩下的，全都是空白，也只有空白……」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人，就會有故事，只要有故事，就會有愛恨，只要有愛恨，就會有一支筆，在忠實記錄著……

　　-受訪人：樂然，湖南人，曾經有家、有老公，也有過一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如今，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多年打拚，最後卻落了個形單影隻。北京，既是夢開始的地方，也是夢破滅的地方。老公江申不僅與外面的年輕女人相好，而且還和另外一個女人有了孩子。那一刻，樂然知道，無論她是否不情願，這場婚姻都已經死了。比背叛更可怕的，是出局。不過就連這都還不是最可怕的，遠遠不止。

　　樂然的話：

　　於我而言，經歷過這一切，不啻死過一次。每次都以為已經接近探底了，已經臨近崩潰了、不可能再比現在更倒霉了……結果呢？還是會有更出人意料的狀況發生……

　　他對我傷害這麼深，我說不出那種「希望他今後過得好」的違心話，我當然希望他過得不好，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幡然悔悟、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麼……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誰又希望愛人轉臉就忘記自己呢？但是，我也真沒想到他的結局會是這麼「不好」——

　　10年前，我從家鄉出來，辭職去了北京。本來是想要辦出國的，當時我有一個非常不錯的男朋友，不過臨結婚前他們單位爭取到一個非常不錯的公派名額，公司上下爭得很兇，結果呢，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輪到他頭上了。他這一走非常匆忙，婚期都延後了。當時我並沒覺得怎樣，大學畢業沒幾年，對婚姻和愛情還都抱著一定的信心，認為人走多遠都沒關係，反正心是在一塊兒的。現在一想，多可笑啊，要不怎麼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呢，正因為對一切都不知深淺，所以才敢懷抱希望去生活。其實男女之情不要說距離上的考驗了，就算是沒有距離，近在咫尺，近到一個床鋪上，還不是該同床異夢的同床異夢，該貌合神離的貌合神離。

　　可是當時的我是不明白這些的，那時候我心裡想的只有天長地久。和他天長地久。就連江申都是後來才出現的，是因為第一男主角退場，才會有第二男主角的上場。走之前，我和他就已經約定好，會用最快的速度辦好出國手續，然後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那些年，我基本上是跟著他一起走，他到哪兒我到哪兒，完全不知道建立自己的事業，總是他先到一個城市紮下根，然後我再過去找工作。基本上，我們只差一紙婚約，其他的，簡直和夫妻沒有兩樣。為了辦出國，我暫時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然後租房子住下來，剛開始我和我男朋友無論是電話還是郵件都很頻繁，但半年過去，我出國的事總是一到關鍵時刻就卡殼，特別不順，唯心一點講，好像就不該我出去似的。而我在北京這邊的事業卻越做越順，公司這邊半年之內破格升我兩次職，我在專業上的才華從來沒有像在這個公司這麼得到肯定、如魚得水。說實話那個時候，我已經有點不捨得出去了。在那樣一種情況下，我和我男朋友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質的變化，不是誰遺棄誰的問題，而是彼此都不再是當時當日那個人了。所以我們幾乎是非常有默契的，就轉化成了互不干擾的朋友。婚約的事，誰都沒再提及。

　　半年後，江申進入我的視線。

　　有一點很奇怪，他和我的前男友看上去非常相像。雖然我知道自己並不是想在他身上尋找前男友的影子，但是就連我自己也非常驚訝，難道這輩子註定我只能和這種類型的男生發生感情嗎？江申比我高兩屆，來北京的時間也比我早，他大學就是在這邊上的，我們後來住的房子還是他同學幫我們提前認購的，他在北京人脈很深，我當初認識他也是因為有事情需要他幫忙，他在很多地方都有熟人，包括買票之類的你從來就不用著急。女人都是有惰性的，我一個人出門在外，身邊能有一個像江申這樣的未婚男，心裡面是很踏實的，所以自然而然就依賴上了他。他是西安的，也是紮根北京，紮根北京的最好辦法，就是找一個合適的人買房子婚。那時江申已經快30了，而我也二十七八了。我們幾乎是順理成章地就走到了一起，就像我和第一個男友之間順理成章地分手一樣默契。大齡男和大齡女的結合，往往不需要太多口頭上的表白和承諾，大家都很現實，兩個人手拉手，總比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強得多。

　　總之，我們很順利就結了婚。躺在他身邊，任他握著我的手，我心裡又安寧又幸福。誰能想到，我的緣分，我的真命天子，原來是他。30年的成長，幾經周折，原來就是為了要遇見他。我們好像沒怎麼熱辣辣地去愛，但那種膠和黏，卻又比誰都不差。「這是我的男人，」我經常這樣自言自語，「他是我的天。」

　　阿萊，有老公的女人很累，這種累，不僅是家事操勞上的累，還有心累。做妻子的得提防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還得提放那些看似不起眼、其實很了得的勁敵，她們善用她們的軟弱無力去征服男人，拿水作刀，把人都割傷了，還分辯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一臉的無辜。

　　你相信一個小保姆能把一個大學教授的心給收攏去嗎？如果有人告訴你一個大學老師拋棄了結髮妻子而寧願娶一個從未受過高等教育的只會照顧人飲食起居的小保姆，你一定得相信。男人對女人的需求，並不像女人對男人的需求，大部分時候，他們不要求才能，只要求本能。這才是身為現代女性的我們最大的悲哀。

　　江申也和世上的男人無異。他並不是什麼其他材料構成的。他會在外面和鶯鶯燕燕有瓜葛，甘願給她們花錢，也會和公司里新來的那些女孩子眉來眼去……而且在他心裡並不覺得這樣會對不起我，他會說，你不要和這些人爭風吃醋好不好？我和她們並沒有什麼的，都是逢場作戲。然而你記著，男人只有真在乎一個女人的時候，才會娶她。這輩子，我只認你是我老婆。無論如何，作為妻子，他的這些話，我聽著還是很受用的。而且那段日子，我剛小產完，正在家休養，他特意請了他同學的表妹來照顧我，那女孩叫小羽，來自一個小城市，高考差幾分沒考上，就動了輕生的念頭。後來被江申的同學也就是小羽的表哥接到京城散心，結果，就正好趕上我這邊需要人，乾脆就連鋪蓋捲兒一起都搬了過來……

　　阿萊你別看我樣子挺堅強的，其實心可軟了。小羽來了，我除了讓她陪我說話、遞個東西啥的，別的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做，畢竟是同學的表妹。而且我看她人很本分，也乖巧，又剛經歷了高考的打擊，於是就每天都哄著她玩，有時還帶她出去看電影……我們相處得不錯，她比我哥的孩子就大2歲，在我眼中，真沒對她有任何的設防。半個月之後，我要上班了，小羽也回了自己表哥那邊，我還去百盛給她買了一條裙子和一個皮包，差遣江申送過去。後來聽說，小羽找到工作了。我很驚訝，怎麼她真不打算回去了嗎？她才念到高中，能找到什麼像樣工作？江申還批評我，那又怎樣？你別老是戴有色眼鏡看人，只有高中文憑最後卻有大出息的，光北京生意圈裡我就能給你舉出幾位……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小羽的工作是江申給介紹的，提議讓她留在京城的竟然也是江申。

　　我和江申後來就再沒有孩子，大夫說，我們兩個的身體都沒問題，讓我們回去等……等啊等，等來的是江申帶著已經大了肚子的小羽來見我，他還讓小羽跪下來求我，小羽還真給我跪下了。後來江申也跪下了……怎麼說呢，我直到現在都沒法形容當時那種感覺，是的，結婚這麼久了，眼看著我的年齡一天比一天大，我卻一直都沒能給江申一個孩子。現在，已經不用我去為他做這些了，已經有人代勞，她就跪在我面前，似乎俯首帖耳，請求我的寬恕和原諒……好像很楚楚可憐似的。其實，她是最徹底的掠奪者，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以一種決勝的姿態出現，無論我同不同意，她已經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江申的軟肋，何況她還那麼年輕，作為一個提供肉體的妻子，她足夠滿分。

　　我以為我會哭呢阿萊，我以為我那一刻應該會哭，但結果我只是推門出去了，鎮定極了，並不是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奪門而逃，而是鎮定地拿了車鑰匙以及手包和錢。當時我就想，我怎麼會淪落到和一個孩子去爭男人？真的，這是我最後的尊嚴，小羽在我眼裡，就是晚輩，她比我哥的小孩大不了多少……

　　說到底，江申還算仁義，他們並沒在我們從前的房子里結婚。他

　　把房子留給了我。但這一切在我看來卻更加刺痛——他給小羽的將是一份全新的生活，這裡面連半點關於我的影子和回憶都沒有。有時我就想，假如我當初那個孩子沒有流產，小羽就不會出現，我和江申之間也不會這麼快就走到盡頭……其實最讓我受不了的還不僅僅是這些，與江申的離婚手續辦妥之後，我就出國了，而且這一走就是2年。回來后就得到消息，說是江申病了，要求見我……我去了，在北京腫瘤醫院的病房裡，雖然在回國之前我設想過各種各樣與江申遇到的畫面，但我真的沒料到竟是在這樣一個場合。江申瘦得就像一副骨架……那時候，我們之間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殘留的一點愛情都沒有，他對我，我對他，都沒有。他竟然自作聰明地安排小羽抱著孩子藏在另外一個房間里，只等我一答應，就上演一場病床前的「臨終託孤」……

　　那一刻，過去的所有所有，又重新涌到眼前。他竟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能給我一個相對安靜的能和他獨自相守的時間，他居然故伎重演，逼我就範。這才是最讓我傷心的地方——江申從來就沒愛過我，從來就沒愛過。

　　阿萊手記·朝死暮又生

　　從前家裡的兩大盆牡丹，突然沒精打采、葉子枯黃起來，就像提前進入了秋天，看著讓人心驚。找不到原因，就去問花農，花農說讓看看黃葉子的反面，是不是有白白的黏黏的物質，果然，有那樣白白的晶狀體，又問爸爸，爸爸說是感染了白蟻。

　　我不知道這嚴不嚴重，但想來那花的感受一定是又癢又痛，然後還會有煩躁，就像人生病一樣，先是掉頭髮，然後眼窩深陷，自暴自棄，再然後，就只能這樣死掉。一個不快樂的生命，首先是和自己放棄有關，是自己先不愛自己了，這個才是生之大敵。

　　在網上找方子，知道遵從一定比例的肥皂水或者洗衣粉水就可以當作殺蟲劑去使用，於是趕緊依樣來做，整個過程之中，都是無比虔誠的。

　　葉子還是在繼續地掉。那種非常奪目的黃。真是病態。我幾乎就失掉了信心。卻因為想到「辭舊迎新」的老話，拚命給自己打氣、給花打氣……總之，我不要它們就這樣死掉。我希望它們還能有後面無數個春天。

　　差不多有1個星期的樣子，所有的老葉子幾乎都掉光了，這兩盆牡丹就像是剛做完腦手術被剃了光頭、等待蘇醒的患者，我每天都去看它們，心裡自言自語地和它們說話，從前不是，從前即使是澆水都很匆忙。

　　突然有一天早晨，醒來之後發現其中一棵牡丹竟然在光禿禿的枝丫間，鑽出了一支杏仁大小的硬硬的花蕾來。仔細瞧，更有幾多嫩芽，調皮地躲藏著。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心一定是要對著心的。

　　花有花心，人有人心。再怎麼樣，人都不能把心丟了，只要有心在，復甦就不遠。

　　(本文純屬個人傾訴，不代表本報立場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