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黨之興敗，非我所求

李中志2010/09/28
不到一年前，知名政論家南方朔以崇貞皇帝形容馬總統，近日又為文直指年底五都選舉將是國民黨在台灣的「徐蚌會戰」。南方朔立場鮮明，會寧冒泛藍之大不韙，大觸國民黨楣頭，實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但他也多所保留，不願多說。即便如此，其妙喻之傳神，仍令人拍案叫絕。
超過一甲子前，國民黨歷經八年抗戰，終獲全面勝利，蔣委員長聲望如日中天，而共產黨仍是散兵游勇的雜牌軍；但只消三年，民心向背，國民黨怪東怪西，就是對自己感覺最好。徐蚌會戰之前幾場重要戰役，國軍已逐漸失利，但仍麻木不仁。加上錯誤執行號稱「小諸葛」白崇禧的「守江必守淮」策略，除了華北各城一路棄守，也導致與「徐蚌會戰」幾乎同時展開的「平津會戰」不戰而降，一相情願希望能抽調重兵守住屏障南京的徐州與蚌埠兩個要津。

但當年的國民黨萬萬沒料到，共軍連下數城之後會乘勝追擊，真如「流星趕月，風捲殘雲，吃得罄盡」，由華北直驅江淮戰場。但國民黨還想好整以暇，慢慢調兵遣將，桂系軍閥與蔣家軍也還在吵吵鬧鬧。直到濟南失守，國民黨眼裡的「土八路」已兵臨城下，國軍被重重包圍，才知事態嚴重，但為時已晚。儘管精銳盡出，其中不乏猛將如黃百韜、邱清泉，然而誠\如被俘的杜聿明說的「大廈將傾，一木難支」。「徐蚌會戰」歷時兩個月，國軍全軍覆沒，一敗塗地，一月會戰結束，蔣介石下野負責，四月南京淪陷，之後不消數月全中國山河易手。

半世紀後歷史重演，時空及戰爭形式今昔固然大不同，但其情節的進展，相似得令人膛目結舌；國民黨人若稍有所感，實應嚇出一身冷汗。國民黨歷經八年慘烈對抗民進黨政府，終於重新執政，馬英九聲望如日中天，民進黨則受扁案牽累幾乎滅黨。但國民黨重新執政三年不到，人民怨聲載道，在五都選舉之前的幾次選舉，國民黨的敗相已露，但國民黨均以地方各案視之，麻木不仁，只求自我感覺良好。

如今人稱「小金刀」的金溥聰扮演「小諸葛」白崇禧，策略也如出一轍，死守北二都就如當年誇口死守江淮，南二都翻盤之說鬼才相信，實則如「平津會戰」，未戰先敗，國民黨既無人可戰，也不願戀戰，除了操作「秋菊之爭」這種無本生意外，一籌莫展，只能自顧重兵部署北二都；但態度又高高在上，猶如打造2012大選的「衛城」，只打兩岸關係高空，無視地方事務，根本無法說服選民，還不惜拔除鏖戰地方而遍體遴傷的主將周錫瑋，捨近求遠，換上光鮮亮麗的朱立倫。北市方面，更是視泛藍選民為禁臠，一副他們捨我其誰的樣子；而對付中間選民，則擲金如土打造花博，簡單地想以此為重武器來裝備郝龍斌，視百姓稅金如無物。另一方面又看衰敵營的「蘇蔡之爭」，認定民進黨必無力整合做有效攻擊。

直到弊案相繼被揭露，泛藍選民趨於冷漠，重金打造的花博不但發揮不了重武器的效力，簡直像補給線上嚴重失火的彈藥庫，隨時會總體炸為烏有。馬總統意指民進黨打爛花博，更是徒增反感，民進黨大喊失火，但該黨畢竟不是放火者，選民難道不知是火起於國民黨執事的漫不經心嗎？再加上《天下》雜誌不久前公佈的「二十五縣市長滿意度調查」，凡國民黨執政的縣市，民調皆墨，囊獲後半段全部的十二名，前六名則全是由綠營執政的縣市。至此，若非奇蹟出現，天下大勢已定。

但歷史上總是意外不斷，當年「徐蚌會戰」國民黨也不是非輸不可。可能蔣介石剛好弄對幾個調度，或者美國總統杜魯門心一橫，派兵介入，硬撐住蔣介石，國民黨還是可以守住半壁江山的。同樣的，現代版的「徐蚌會戰」，國民黨也不是非輸不可，只要花博彈藥庫的火勢控制下來，或者中國胡錦\濤心一橫，直接介入台灣選舉，國民黨或能穩住。但凡事順勢則昌，國家大事更是如此，國人當不願讓民主進程由意外掌控。五都之戰方酣，隨著國民黨戰況吃緊，如果國民黨潰敗是勢之所趨，那麼藍綠與其等待或提防意外來逆轉選舉，不如開始思考，我們要第三次政黨輪替實踐什麼樣的價值？勝敗無常，但我們不是只要一黨之敗或一黨之興，更重要的是如何更有效的監督改造台灣的政黨文化，而非互相殲滅，這才是讓民主生根台灣的契機。否則不論勝敗何方，將是一場接一場的「徐蚌會戰」。

（作者為美國伊利諾州立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