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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蠓:漫談劉曉波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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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ztomcat 發表於 2010-10-16 05:0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很多年以前,在街頭昏黃路燈下的書攤上,買了劉曉波的博士論文《審美與人的自由》。在火車上翻一遍,感覺很詩意,很激情,很亢奮,很尼采,很宏大,也很西方。大意說審美活動是個體藉以反抗社會壓制獲取自由的途徑。論斷跟高爾泰《美是自由的象徵》大致可歸為一類。總之很典型的八十年代文風。這一文風可以用賈平凹的小說題目來概括:浮躁。至於他的論文有多少理論獨創性,學術價值,以及跟李澤厚劉東的是是非非,就不清楚了。以為不過文人相輕,自古而然。

  劉曉波捲入六四之後,被批為「野馬,瘋狗,狂人」。這大概是指的他在香港雜誌發表的東西,比如反毛,300年殖民地,痛恨中文之類。之後其「有重大立功表現」,勞教,入獄,釋放,再入獄,就完全政治人了。記得一天寢室來一客人,神秘地說,今天去見了一個朋友。問誰。答曰劉曉波。眾皆默然,以為高深。後來看到「中國,你除了謊言一無所有」,以及關於伊戰,台灣,西藏之類的雜文,也無心細看,以為一個人立場既定,那他寫的東西不過複述其立場而已。但近來閑翻他關於大一統的論述,忽然覺得面熟:與多維名博施化何其相似乃爾。誰的光榮?至於他死守故國,做了譚嗣同而非梁啟超,不論主動被動,還是不容易的。一個人一生命運,本來有多種可能,有所堅持,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劉曉波300年殖民地的說法,以及他後來「全盤西化」的解釋,在網民中成為熱門話題。「全盤西化」這一說法提出之後,胡適後來覺得不妥,改為全盤世界化,也沒人聽了。有人說,中國現代化不就是西化的過程么?然也不然。其實關鍵之處在於主體性是否得以維持。做一個被殖民者,即使養得白白胖胖,也不過一口上好肥豬而已,有何主體性可言?無論如何去化,都應該是自己去化,而非接受施捨。這正是魯迅所謂「拿來」與「送給」的區別。殖民300年,然後后殖民,對宗主永遠心理依賴,這樣的日子,何日是個盡頭啊?所以劉的西化主張,我可以接受,然而其方式(殖民),則不敢苟同。在這一點上,我們東鄰的金太陽倒是極端得值得佩服:人家有主體思想。北鄰羅剎國沒把持好,把經濟命運交給哈佛的毛頭小夥子。結果休克是休克了,卻沒療好。在一個「市場經濟作為終極真理與萬靈藥戰勝凱恩斯主義以及計劃經濟」為主題的紀錄片中,解說人也沒說清楚,為什麼在南美小國成功的東西,到了羅剎國就失效了。中國無論如何,在政治層面上,最終還是把持住了。當然,代價也是極大的。

  1989年的起源以及意義,很多人,比如汪暉,已經論述。在國家與公民關係上,這一年也是一個分水嶺。之前,在一個虛幻的想象共同體之中,大家都是國家的主人。所以所有關於國家的敘述敘述都是第一人稱複數「我們」。趙紫陽試圖建立的所謂社會協商對話制度,實際上想把這一關係變為「你們」,即是國家與公民的分離。此種提法當時我就不看好,以為作為國家的「你們」豈肯屈尊府就,而作為臣民的「你們」最終仍不過是沉默的聽眾。然而「你們化」剛剛開始,一場運動來到我身邊。國家再變其形,成為陌生的「他們」。

  國家成了「他們」,子民關注的東西便由大變小,由政治而經濟。養生,益智,氣功,特異功能,打雞血,種種種種,以傳統文化為旗幟,招搖過市。總之個人身體替代國家政治身體,成為弱勢邊緣人群的新寵。而同時,下海則成為勇敢者的遊戲。滿眼滿心都是錢了,一切曾經不可企及之物都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人慾橫流,物慾橫流,淹沒了曾經血跡斑斑的人行道。這種狀況,對於理想主義的劉而言,可能是最不願看到的。然而怎樣?把所有人看成群氓?「我來教導你們?」

  子民成了「他們」,對國家來說,自然也就容易對付多了。不談感情,不談信仰。只談利益,只注重技術。經過89一事,統治技術提高了不少。而對意識形態的管制也是無微不至。臭名昭著的電影審查,不知造就了多少國際知名影人影片。然而從正面來說。附著在國家機器上面溫情脈脈的面紗消失,大概也是個體成長必不可少的吧。

  日光之下本無新事。國家從來就是暴力機器。所以劉的入獄是可以想象的。劉寫的支持戰爭,以及關於水扁千源之類文章,並沒有什麼水平,對機器來說都無所謂。不過是立場的表述而已。然而一個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08憲章,為何具有如此效果呢?你說,這個機器太操蛋。咱把它拆了另造吧。機器有知,豈能輕饒你?你說俺只是說說,你怕啥?機器說你別跟俺裝了,你咋想的我還不知道?所以它怕得有理。所以我覺得,劉因此入獄,與言論自由無關。他是罪有應得。他沒有敵人,然而他就是敵人。在這一點上,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五縱。當然,願賭服輸,這一點劉比許多人血饅頭食客要好得多。

  以上種種話語,一旦國際化,意義就有所不同了,就又跟國家的主體性相關。西方國家以為自己有神聖使命,推行自己的制度到陰暗潮濕的角落。這種使命感,給世界造成了多少災難,有些人是視而不見的。時至今日,此種好為人師的態度還在大行其道。然而隨著中國腰板越來越粗,曾經的老師似乎開始底氣不足。從發展模式,到氣候公約,似乎溫順的小綿羊變成了與自己一樣張牙舞爪的大灰狼。這還了得!所以有時候西方甚至開始表現得歇斯底里。歇斯底里,這一用來描述女性非理性精神狀態的詞語(特別是19世紀)其實體現了權力關係。誰歇斯底里,誰就是弱者。強者才有理性的餘裕。誰絕望,誰就注重象徵性的東西。這個鬧貝爾獎,就是如此一個絕望的象徵。要強辨民主與和平有關係,別人也可以說雜交水稻也與世界和平有關係。咋不給袁隆平?關鍵就在於這是一個別有意圖的象徵。

  內外有別,有時候不是掩飾虛偽的借口。內外無別,內也就沒有了。豈但中共,反對外部干涉,似乎也是西方政治的一個傳統吧。我不把一般的民族主義思想(還有一個更好的詞么)當作恥辱。我可以在國內罵中共,然而不願在國外如此行事。我也不願意看野天鵝,以及李翊雲等等漂亮的憶苦小說,因為這些東西我只想在國內看。在國家還是最強大的籬笆的今天,很難說,關於普世價值的討論,不是推廣維護國家利益的手段。所以,就有了試爆核彈,頌揚戰爭的鬧貝爾獎獲得者。所以,劉——我們且不談其收入來源吧,總之不是NIH,NEH,NSF之類——難免不做棋子。

  不論一個人如何夢想普世,我們生活在國家民族之中。民族主義的底線,也是國家/民族主體性的底線。此處,周作人提供了一個極為相關的例證。周與五四諸人分手,堅持自己的理性啟蒙,個體自由,非暴力,而將各種左右政治勢力,群眾運動,文化界,看做充滿暴力的非理性力量而恥於與之為伍。然而其十字街頭的象牙小塔最終還是被大日本皇軍給和諧了。天下雖大,卻莫非王土,非此王即彼王。數年前,布希大統領發動戰爭前,說,你或者站在我們這邊,或者站在恐怖分子一邊。更是一個新的例證。

  時至今日,做一個好的五縱也不容易。老共產分子恩格斯說,歷史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做為悲劇,第二次是做為喜劇。不管是08憲章還是對中國的描述,都沒有多少原創性。前者都知道其淵源。後者不過抄襲西方對邪惡帝國我們曾經的老大哥蘇聯的描述。創造性沒有,而爭名奪利的戲倒是熱熱鬧鬧。有人撒嬌抱怨說,哼,這都是中共專制文化的遺毒。然而西化了這麼多年,反專制反了這麼多年,怎麼把自己又反進去了?或許正如齊澤克所觀察到的,一個追求自由的團體,其內部組織往往是專制的。歷史反諷如是。

  民主,自由,人權之類,歸根結底還是得依靠在中國的中國人去追求,探索,實驗,協商。自然,曾經的國人,現在的美人佳(加)人也可以參與。然而沒有人有資格把其他人看做群氓。共黨曾經在一次複製」農村包圍城市」策略,在農村實行選舉。然而結果並不樂觀。農民,農村,這些精英頭腦中的簡單概念,其實並不簡單。傳統,宗族,利益,情感,歷史,往往較城鎮社區更為錯綜複雜。然而無論如何,這些東西,也不是文人清談的產物,而是士農工商實踐的產物。我對知識分子有偏見,以為這一群體自己的那點事還折騰不清,遑論其他。多麼特立獨行的自由思想家,大概也只能葉公好龍而已。正如儒林外史結尾所言,士林腐敗,學在販夫走卒中間。西方自然還是佔據話語權。然而其所起的作用往往適得其反。每次開始孵雞的時候把蛋打碎。即使它有耐心等待,我也從其眼中看到了對於宮保雞丁的渴望。總之,民主的中國之雞,沒孵出來的是好的,變成宮保雞丁的也是好的。至於天天打鳴叫早制定規範的,是不好的。

  (以上零散印象,不代表對劉的整體評價)

2010年10月15日3:19下午

飛蠓

多維博客

[作者簡介] 有名有姓,無黨無派。喜歡三毛,卻常被某些宣揚言論自由講究民主特別理性的特定人士認定為五毛。讀史也讀經,但對經書的空洞教條深表懷疑。感嘆世間爭戰不休,罪惡不止。也經常做夢,但不相信奇迹,因為追逐奇迹的結果往往是新一輪的暴力。認為一切拯救世界捨我其誰的諾言都是罌粟花。座右銘:轉帖比發貼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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