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宗教信仰——嚴鋒究竟歪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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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越宗教信仰——嚴鋒究竟歪曲了什麼

　　作者：柯南

　　《新發現》雜誌的主編、復旦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嚴鋒最近在他的微博上發了
個帖子，內容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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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定期舉行科學與宗教對話會，邀請著名科學家與宗教人士進行對話。許
多科學家表示，雖然自己是無神論者，但是相信宗教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科學
不能解決人世一切問題，尤其不能包攬心靈的需求。請@方舟子 參考
http://sinaurl.cn/GIB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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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還張貼了一張截圖，乍一看還以為科學家都為宗教背書。但是實際情況
究竟是什麼呢？經過了一番小小的調查，我給出了與嚴鋒截然不同的答案。

　　首先，嚴鋒貼的這張圖來自2006年11月20日出版的英國《新科學家》雜誌。
這是由Michael Brooks寫的 Beyond Belief – In Place of God的一個框欄中
的一部分。嚴鋒不厚道（說句嚴重的，是選擇性的偏見）的地方是，在Ayala那
句話的上面是Sam Harris的「Religion is leading us to the edge of
something terrible. Half of the American population is eagerly
anticipating the end of the world. This kind of thinking provides
people with no basis to make the hard decisions we have to make. 」，
不知為什麼嚴鋒不把它也截下來。

　　其次，《新科學家》的這篇文章的背景有點複雜，概括起來有這麼幾點：

　　1、 它記述的是2006年在加州舉行的一場題為Beyond Belief：Science,
Reason, Religion & Survival的會議。會議是由The Science Network（TSN）
組織的。

　　2、 這個會議不是什麼「科學與宗教對話會，邀請著名科學家與宗教人士進
行對話」（哈，嚴鋒大可以否認說「我又沒說這次會議是」。但是你把這句話和
那個圖放在一起，確實很有趣。而且我懷疑嚴鋒根本沒仔細去看這個會議是怎麼
一回事）。從TSN網站上提供的資料來看，這基本上是無神論科學家的會議。甚
至連一份傳教材料都把它稱為「……絕大多數都是無神論或是不可知論的擁護者。
整個會議可以說是一次公然譴責宗教並試圖發揚無神論的『賽前動員大會』」。
如果說與會者有哪位和宗教關係最近，那麼應該說就是Templeton 基金會的
Charles Harper。

　　3、 而這次會議恰恰和Templeton基金會有一定的「關聯」。會議的贊助和
支持者是加州的一個商人Robert Zeps。他正是因為看不慣Templeton 基金會大
搞宗教-科學「和諧」論才組織了這場會議作為回應。

　　4、 Templeton基金會是一個富翁John Templeton（英國人，在美國出生）
辦的。這個基金會很有爭議，有保守派傾向，當初還支持過智能設計論，後來表
示不支持了，但是特別熱衷於拉攏科學家，搞宗教-科學「和諧」論，資助為宗
教說好話的研究和科學家。它的那個百萬美元的Templeton獎的獲獎者基本都是
給宗教說過好話的。

　　5、 更有意思的是，《新科學家》那篇文章的作者正好是2005年的
「Templeton-劍橋科學與宗教新聞學獎學金」的獲得者。我可以說，那篇文章的
議程，基本上是循著Templeton 基金會的「和諧」論的路子走的（按嚴鋒的話說，
就是「宗教科學對話會開了3次，第一次最激烈，後面越來越和諧，你可以去看
《新科學家》每次的報道。」）。文章作者和Templeton 基金會的這個聯繫確實
讓文章變得很曖昧。

　　6、 還有一些證據表明這篇文章的議程，那就是作者Micheal Brooks的親自
採訪來的句子，基本都是比較「和諧」的（那些xx told Newscientist的句子）。
從這一點上很容易看出作者本人想表達什麼。可以看出他想找什麼人，想要他們
說出的什麼話。

　　7、 現在大家對文章作者及文章的背景有了一定的了解。讓我們回到那個框
欄的問題。那個框欄一共引用了6個人的話，分別是Konner，Harris，Ayala，
Dawkins，Weinberg和Krauss。其中Konner 和Ayala算是一類，Harris、Dawkins
和Weinberg算一類，Krauss算另一類。Konner 和Ayala屬於那種在宗教氛圍里成
長，長大后不信教，但是仍然對宗教有好感的類型。Harris、Dawkins和
Weinberg是戰鬥的無神論者。Krauss稍微有點「和諧」的傾向。另外說一句，
Ayala獲得了今年的Templeton獎。

　　但是這個框欄很糟糕，它沒有提供上下文背景，比如Dawkins的那句「No
doubt there are many people who do need religion, and far be it from
me to pull the rug from under their feet.」如果沒有聯繫背景就說 「如果
連Dawkins，Weinberg這些最激烈反對宗教的科學家，對宗教尚且有寬容和理解，
這不是更說明問題？」、「宗教科學對話會開了3次，第一次最激烈，後面越來
越和諧」，這就很不負責任。我再舉個例子，道金斯在《上帝錯覺》一書中曾說
「徹底的宗教腦瓜對證據擁有免疫力。多年的童年灌輸讓他們產生了抗性，那些
灌輸方法是花費數個世紀成熟起來的（無論是通過進化還是通過設計）。」倘若
嚴鋒把這句摘出來，說：「看，道金斯也承認對宗教沒轍吧。他相信宗教具有不
可替代的價值，科學不能解決人世一切問題，尤其不能包攬心靈的需求。」這就
屬於惡棍式的辯論方法。

　　8、Dawkins、Harris和Weinberg對宗教的一貫觀點很鮮明，這不是一兩句脫
離了背景的引語就可以否認的。除非故意要搞「和諧」論，除非嚴鋒沒看過甚至
沒聽說過God delusion、A Letter to a Christian Nation這些書。

　　9、找話把兒的方法可不是嚴鋒（或者NS的那個作者）發明的。道金斯就曾
經說過，「無數神創論者在引用我的著作的時候故意誤導地把我的話從上下文語
境中摘出來」，被坑過不少次。我還想起那個教皇與紅燈區的笑話：無論教皇說
話還是不說話，別人都能把他和紅燈區聯繫起來。

　　嚴鋒大概是從他所截去的那幾句話里「提煉」出了所謂的「許多科學家表示，
雖然自己是無神論者，但是相信宗教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科學不能解決人世一
切問題，尤其不能包攬心靈的需求。」。其實Dawkins、Weinberg和Krauss的話
未必是這個意思。如果沒有一切上下文，Dawkins的話最應該被理解成和他在
《上帝錯覺》中表達的類似的觀點，那就是別指望說服徹底的宗教腦瓜。
Weinberg的意思是科學沒法向宗教腦瓜提供那種神神叨叨的世界觀。Krauss的意
思是除科學之外還有其他的人類智力經驗。這些話究竟怎麼能轉換出「但是相信
宗教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注意「價值」二字）這類結論？ 當然，Ayala的說
法很「和諧」，這並不意外，因為他本來就是「和諧」論者。美國科學院還有不
到10%的院士也信教，嚴鋒不妨把他們的言論都收集起來嘛。從這個側面也可以
看出嚴鋒最初的那個帖子的層次如同傳教士。而我也發現，傳教士（比如那個著
名的「基甸」）已經開始在嚴鋒的微博上為其出謀劃策了。

　　10、 那場會議到底討論了什麼？用與會者Melvin Konner的話說，就是討論
了「我們應該用撬杠打擊宗教還是只用棒球棒打擊宗教」的問題（見《紐約時報》
對同一場會議的報道）。

　　最後我要說，討論一下科學應該怎麼應對宗教，我也支持。甚至我還贊同
Konner的那句話——「Religion fills very basic human needs」。不錯，倘
若人們放開毒品管制的話，或許也可以說「drug fills very basic human
needs」。這種討論唯一的不妥，就是可能落入王小波的那個電燈怎麼不亮的故
事的境地。是的，有些討論，確實不應該讓有些人看到……

　　附註:關於Dawkins對宗教的觀點,可參見
www.xys.org/xys/ebooks/others/science/misc/god.txt和《設計信仰制導的導
彈》一文。當然，絕不局限於這兩篇。關於愛因斯坦的「宗教」名言的問題可參
見《「科學沒有宗教是跛足的」，什麼意思？》。最近發現的愛因斯坦在去世之
前一年的一封私人信函表明，愛因斯坦認為所有宗教都是幼稚的迷信。

(XYS2010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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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s有一年時間未出現像樣的宗教批判了。這個過癮，可以錄入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