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哥哥」 還是要丈夫

　　口述：Susan，30歲，家庭主婦  記錄：七月

　　「他」

　　從六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至今，我一直叫「他」哥哥。哥哥是爸爸一位至交的兒子，和爸爸有密切的業務往來。我爸很少帶家人出席應酬飯局。我也是偶爾才得見到爸爸的朋友。哥哥是帶著妻子來的，不過大概是和爸爸很相熟了，見到我，忙不迭地誇起我的漂亮來。我那時年紀還小，經不住誇，臉一下子就紅到脖子根，被大夥取笑了好久。我一度在心底對這個「哥哥」心生怨氣，覺得他老不正經的。

　　不過後來的一件事讓我改變了對哥哥的印象。那時候我剛跳槽去了一家新公司，一入職就接手了很棘手的Case，我一下沒了方向。我猶豫著要不要找我爸幫忙。其實我一直很顧忌去找他，我最恨聽到別人講我說，她啊，不就是有個老爸嘛。我在我爸公司門口徘徊了很久都沒勇氣進去，正想離開的時候居然碰到哥哥。於是，難題沒費太大周章地就解決了。哥哥義氣地說，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不過之後就再沒遇到什麼機會了，因為我很快就做了件改變自己人生道路的事：結婚。

　　他

　　我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備受上蒼眷顧的女人。很幸運，在25歲那年遇到我的人生伴侶，並在第二年有了我們的愛情結晶。我和Y的女兒今年四歲了。很活潑。Y總是很自豪地告訴朋友，寶寶幸運地遺傳到了她母親的美麗和她父親的聰明。

　　我很愛Y。那種愛是夾雜了一些崇拜的。結婚的時候，朋友們都以為我嫁了個非富即貴的男人。因為我竟為了他，毅然離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隨他移居國外。而事實上，Y只是普通的生意人，骨子裡只是個在大學里搞科研的書生。Y很愛我，他出差每去一個地方，都要帶那裡的明信片給我，因為我有囤積明信片的癖好。Y當然也很愛女兒。

　　我們在國外，前三年過得都還算安穩，買了房也買了車，雖不至於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我很滿足。然而第四年，Y的合伙人撤資，生意出了很大的狀況。Y四處奔波集資，但都沒有太大起色。為了不讓我和女兒陪著他一起受苦，Y要我們回國。

　　他終究沒有和我們一起回來

　　記得兩年前，Y送我和女兒到機場，他眼含淚水，要我等他兩年。到時就回國來和我們團聚，買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車。那時，他已經把房子車子都賣了。我沒阻止，男人的很多決定是女人沒辦法阻止的，況且關乎自尊。

　　回上海之後，我沒再出去工作，而是自己帶著女兒，做全職媽媽。兩年，這是Y給我的期限。然而失望和希望總是成正比的，兩年到了，Y說，經濟復甦緩慢，他還需要時間。

　　我帶著女兒去找他。Y瘦了很多，他一個人住，生活沒規律。我在那邊呆了一個月，每天都煲湯給他喝。我心疼他。可他完全不心疼自己，永遠是工作工作。我在國外哭著給婆婆打電話，第一次不知所措。婆婆很自責，說給Y太大壓力，他總是對自己高要求。

　　離開那天，醒來之後Y已經去上班，我在桌上看到他留的字條，上面只有三個字：對不起。他終究沒有和我們一起回來。

　　我越來越發現自己也開始厭倦這段婚姻

　　Y說，只要我願意，他接受我的任何決定。我父母對他極不滿意。父親打國際長途對他大聲呵斥：你這樣不是有事業心，而是自私，不負責任！電話那頭只是長久的沉默。我媽說，你現在這個樣子，離和不離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慢慢地，我越來越發現自己也開始厭倦這段婚姻。

　　我先生對婚姻的重視程度不及他的事業，他食言，那都是事實。但儘管如此，那仍是分開的兩件事，我從未將哥哥視作退路。

　　我和哥哥第二次見面是在我和Y的婚禮上，哥哥喝得爛醉，我那天忙，也沒顧得上感謝他。之後很快我就出了國，直到三年後我帶著女兒回來，我們才重新恢復了聯絡。哥哥的女兒比我女兒大兩歲，小丫頭沒人帶的時候，就會送到我家裡。為了謝謝我幫忙照顧，哥哥時不時地都會買點小禮物送給我，買小孩子的東西，也一定是兩份的。我們的關係因而親近了不少。不過除了孩子之外，我們幾乎很少聊其他的話題。

　　人生有幾個六年可以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後來有一天，哥哥約我吃飯。去了才發現，原來是為我慶祝生日。那天真的是我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忘了。哥哥一直陪我到12點，他開玩笑說要「霸佔」到我30歲前的最後一分鐘。我突然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了些許異樣的感覺。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太過寂寞，還是「他」的出現，真的讓我亂了陣腳。

　　哥哥說他終於離婚了。哥哥說結婚那麼多年，從未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她痴迷麻將，不顧家也不管小孩。他們家的晚飯每天都是他做的，她高興了就回來吃，不高興就直接在棋牌室里解決……他無法再容忍過這樣的日子。「所以今天，不但是你一個人慶生，也算我一個。」

　　慶生？我還沒細想這個詞的含義，哥哥就開始說了下去。他說六年前第一次見我就愛上了我，但因為自己已是有家室的人，沒有資格追我。「記得你出嫁那天我喝得多麼醉嗎？那是因為太心痛……我這麼說不是對你有什麼企圖，而是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六年了，人生有幾個六年可以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這些表白，這些從傍晚直到深夜沒有重複的話題，他對我的印象，小到細枝末節，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切，在我心裡裝滿了溫暖。

　　他，還是「他」？

　　哥哥對我唯一的要求是，允許他在我身邊疼愛我。至於我們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他甚至連問都沒有問過我。但我默許他對的我關心，那似乎是個錯誤，因為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深陷其中。每回我們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我猶豫著價錢沒有買回去的東西，下一次肯定會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家燈泡壞了，地漏堵了，都是哥哥來修的……哥哥整個兒都變了，連我爸都說他興奮得好像二十幾歲剛談戀愛的男孩子。

　　我的心像海綿一樣，乾涸太久，所以拚命汲取。有時我們聊天，聊著聊著就發現彼此真的有很多相似之處，默契程度猶如親人一般。但很快，我的大腦就會被愧疚佔據。看到女兒跟哥哥玩得很好，我會忍不住想，他會是個和藹可親的后爹嗎？

　　一面是無力照顧妻女專心奮鬥事業的丈夫，一面是對我暗戀六年、呵護備至的哥哥，我不敢往下想，不敢做抉擇，怕一不小心就被扣上背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