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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夢--凝聚、團結、協作,讓分散的手指攥成一個強有力的拳頭
"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人們耳熟能詳的這句話,對高速列車並不適用。
高速動車組的動力,由分佈在車廂底下的電機提供,每節車廂運行中都要出力。正像中國高鐵(高鐵民航爭奪戰)的創新團隊一樣,是政府、企業、科研院所的緊密組合,迸發出巨大的集體力量。
實現高速之夢,誰來領跑?中國高鐵緣何跑出如此之多的"世界第一"?
"鐵路主管部門充分利用政府這隻'有形之手',主導了自主創新的'高鐵模式',同時發揮市場的作用,這是一個成功的探索。"具體負責高速列車技術引進的張曙光(博客)說。
讓時針撥回2004年,黨中央、國務院做出發展中國高鐵的重大決策后,引進世界一流技術的大幕拉開了。
德國西門子、法國阿爾斯通、日本川崎重工和加拿大龐巴迪,四家世界高鐵技術的巨頭,面對龐大的中國市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些巨頭公司,年銷售額都在1500億美元,而國內最大機車廠,銷售額不過幾十億元。小魚如何和大鱷打交道?"張曙光回想起當年跌宕起伏的談判細節時說,"我們的底氣在於能夠讓企業抱成一團,組成'中國兵團',統一對外。"
他深有感觸地說:"過去,我們引進技術,往往單打獨鬥,被各個擊破,最後付出很高代價,核心技術也沒有拿到。"
鐵道部下定決心:中國鐵路運輸市場,任何一個車,任何一個配件,都不能分割,35家機車車輛廠和各地鐵路局都是一家人。
"鐵道部統一組織對外談判,統一向企業下訂單。面對攥緊的'拳頭',任何一個國際巨頭要擠進中國市場,必須技術全面轉讓,必須本土化生產,必須打造中國品牌,必須價格合理。"
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談判--
德國西門子公司興趣濃厚,充滿自信,開出了天價:每列原型車價格3.5億元人民幣,技術轉讓費3.9億歐元。直到招標前一夜,西門子仍不肯讓步。
作為鐵道部的首席談判代表,張曙光堅定地說,如果原型車價格不降到2.5億元人民幣以下,技術轉讓費不降到1.5億歐元以下,肯定出局。
西門子首席談判代表聳聳肩,自負地反問道:"可能嗎?"
次日一開標:西門子出局,阿爾斯通、川崎、龐巴迪中標。隨即,西門子股票狂跌,談判團隊被集體解僱。
第二年,西門子再次競標時,不僅原型車每列價格降到2.5億元人民幣,還以8000萬歐元價格轉讓了關鍵技術。
僅此一個項目,就節省了90億元人民幣的採購成本。
就是靠這隻攥緊的"拳頭",我們牢牢掌握了談判的主導權,用最低的成本引進核心的技術。
也是靠這隻攥緊的"拳頭",加快了創新的時速。清華大學教授、空氣動力學專家盧強院士感受頗深。
那是2007年初春的一天,料峭的春風還未將田野吹綠,膠濟線上一列動車組裡的氣氛,卻已熱烈如夏。參加討論的幾十位學者,眼眸里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中國鐵路進入第六次大提速試車階段,鐵道部邀請了由清華大學校長帶隊的幾十位教授參加膠濟線試車,盧強院士也在其列。
當列車時速達到250公里時,教授們一陣驚呼。
站在張曙光身邊,盧強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飛機起飛時速也就在300公里,一拉操縱桿就上天了。動車組時速已是250公里了。"盧強說到這裡有意頓了一下,意味深長。
張曙光笑了:"和飛機一樣,高速鐵路的空氣動力學研究刻不容緩。"
"正是這個意思。"遇到知音,盧強更加興奮了。
"我們正想開展這個項目的研究。盧老師能不能牽頭組織一支隊伍?"
"什麼時候開始?"
"今天!"張曙光鄭重地說。
一回北京,盧強立即起草高鐵空氣動力學特性研究大綱,兩天後送到張曙光手裡。
兩天後,盧強收到鐵道部的立項課題書。
還是兩天後,經過鐵道部、科技部和清華大學批准,課題正式立項!
立項后第二天,盧強牽頭的研究團隊就成立了。團隊成員集中國內最優秀的空氣動力學專家,他們來自清華、北航、北大頂尖級高校,中國鐵道科學研究院和鐵道部的相關企業。
攻關的日子裡,來自五湖四海的專家成了"一家人".
"這樣的研究方式保證了不走彎路,保證了科研成果最快轉化。"盧強說。
到底有多快?
從空氣動力學角度出發,他們研究發現,高速列車受電弓的功率損耗占整車損耗的14%,動車車廂的一些裝飾性製作也不利於節能,在向鐵道部提交科研成果時,就把這個問題也寫了進去。
看完報告,張曙光直奔南車車輛製造廠,在那裡他要求,把所有原來從美學觀點出發的裝飾物抹平,再請盧強組織科研力量精心研究,優化了受電弓的形態。張曙光告訴盧強,他們的研究成果降低了高速列車動能損耗的7%.
7%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全國少燒煤千萬噸以上。"
這個7%,是空氣動力學特性優化的結果,更是政府牽頭組織、產學研協作的結晶。
一個車軸,究竟該承載多重的車體?
解答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凝聚了全國幾百個頂尖專家的智慧和心血。
青島四方公司在引進日本川琦技術製造動車時,按照設計要求軸重為14噸。
提速試驗時,車體震顫,腳底發麻。軸重輕,列車"包袱"少,才能跑得快,這是高速列車的公認方向。但過輕,車體就會發飄。
軸重應該多大?
從2007年6月開始,青島四方進行了大量模擬試驗,但不得其解。
鐵道部會商后提出,要整體考慮空氣動力、雜訊、振動等因素,做到系統最優,而不能只盯著軸重一點。
思路打開了。他們請來了國內結構、流體、振動等方面幾百名專家,聯合中科院力學所、西安飛機強度研究所、中國空氣動力學研究中心、同濟大學雜訊實驗室等集體攻關,進行一次次模擬試驗,在對比中選擇最佳設計。
2007年底,項目攻關取得突破,當月下線的首列時速350公里動車組,軸重變成15噸,問題迎刃而解。
從14噸到15噸,一噸軸重的背後,是艱辛的付出,聯合的力量。
為了共同的高鐵夢,祖國一聲召喚,50多名院士來了,15萬名研究人員來了,600多家企業來了,他們匯聚一起,心相連,手相牽,創造了高鐵自主創新的驚人奇迹。
釋夢--奉獻、執著、忠誠,讓高鐵精神凝聚成推進速度的強大力量
"在350公里時速的幸福中,
你最想收藏哪一個
是30分鐘120公里的路程
還是進進出出一車廂的歡笑
不,都不是
我最想收藏眼鏡片後面
由圖紙到鋼軌、道釘
再到今天一聲汽笛長鳴的那一滴珠淚"
--這是對中國高鐵人飽含深情的讚頌。
這是一群什麼樣的人?有人說他們像鋼鐵,沉默而堅強;有人說他們像黃牛,苦幹而執著;有人說他們像臘梅,敢於挑戰苦寒;有人說他們像蕙蘭,幽幽中獨吐馨香。應該說,他們集這些品質於一身,忠誠於國家,胸臆間飽含熱忱;他們投身於事業,心靈里充滿激情!
那是一種痴情,一種高鐵精神!
每天深夜,從單位加班回到家裡,何華武總要悄悄地走進卧室看看熟睡的妻子。
自2004年任鐵道部總工程師以來,他好像就沒有一天正常下過班,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個周末。他的妻子胃癌已經有三年多了。病痛、手術、化療,讓她虛弱不堪。高鐵項目上馬後,何華武的工作更忙了。兒子上大學不常在家,妻子少人照料。
同是鐵路工程師的妻子對他的工作十分理解,她知道高鐵對國家意味著什麼,高鐵也是她的夢。
"華武啊,國家給你一個干高鐵的機會不容易,你要珍惜呀。我自己能行。"每當丈夫不放心時,妻子拉著他的手叮嚀著。何華武咬咬牙,繼續埋頭在高鐵設計工作中。
"您不關心我也就算了,可媽媽身體不好,您再忙也得關心一下吧?"兒子曾有埋怨。
"兒子,爸爸乾的是大事,你以後就理解了。"何華武這樣解釋道。
加班,出差;出差,加班。何華武忙得連對妻兒歉疚的時間都沒有。妻兒已經習慣了。
2008年6月,在京津城際鐵路開通前的一次試車中,心存歉疚的何華武把妻子扶上了車。
列車開動后,她的心隨著速度的攀升而激動。時速350公里的"和諧號",讓她感受到了"高速"的真正含義。她為丈夫自豪。
"華武啊,咱值了!"下車時,妻子緊緊握著丈夫的手。也就是在此刻,何華武的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北京南站、武漢站、廣州南站、上海虹橋站……那充滿現代動感的線條、氣勢磅礴的風格,讓很多外國人交口稱讚。每每提及這些他設計的新型客站,鄭健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眼睛里流溢著疼愛。
為了實現自己的設計理想,為了讓車站真正屹立百年,溫文爾雅的鄭健,常常背著自己製作的寬幅掛圖,不辭辛苦地遊說著、爭取著,甚至爭得面紅耳赤,決不肯放過哪怕丁點缺陷。
在他眼裡,高鐵沿線的車站,就如一顆顆明珠,聚結著他的人生價值。除了工作,他幾乎沒有什麼愛好。對他放棄幾十萬元年薪職務,在這裡啃硬骨頭,有人不解,他淡然一笑:"你看看北京南站,體驗一下京津城際鐵路,就會理解我的快樂。那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這是一群多麼可愛的高鐵人!他們用自己心血編織夢想,用生命追逐希望,奉獻著對國家和人民的忠誠,奉獻著對國家和人民的摯愛。
"這個項目,比天大,比命重。它關係到國家利益和榮譽呀!"無論是高級科研工作者,還是最普通的工人,報效祖國的信念深深地刻印在每一個高鐵人的心裡。
一列動車組有5萬根導線,10萬個接點,全部要用手工連接。看似簡單,但對於接線工人來說,就好比神經外科醫生做手術,如果有一根神經出現問題,就會造成病人殘疾,動車組有一根線接錯,就可能出現車毀人亡的大事故。
接線工人高向麗,是一個內向、靦腆的姑娘,說話細聲細氣。她當接線工僅一年半,就成為唐車公司"萬根接線無差錯"第一人。在車間,她常常靜靜地或坐或蹲在車頭,心無旁騖,面對狹窄的開關櫃和錯綜複雜的線纜,捋線,核線,接線,剝線……巧手翻飛,保持這種姿勢一干就是10個小時,"腿腳發麻,直不起腰來"是經常的事。
"很多人問我怎樣實現萬根無差錯的,我也說不好。我是個接線工,但乾的也是高鐵的大事業,幹了就要幹得最好。"
從一個開關櫃到另一個開關櫃,不知多少萬根線纜經她的手形成一道彩虹般美麗的弧線。
外國人弄不明白,中國高鐵建設靠什麼創造出這樣的高速度?
中國人清楚,靠的就是這股拼的精神。
武廣高鐵董事長王志堅,曾經建設京津城際鐵路,後來又轉戰武廣高鐵。兩條高鐵干下來,瘦了二十幾斤。
京津城際建設近兩年,工地離北京的家並不遠,他在家的時間不足10天。他也思念妻兒呀,但肩上的擔子已使他與鐵路緊緊相連。
"1000多公里的武廣高鐵,外國人要干十年,我們只用三年半的時間。沒有別的訣竅,只有不惜命地干。"
外國專家一般工作八小時就休息了。但中國高鐵人工作沒有時間概念。
武廣高鐵聯調聯試階段,正是夏天,白天試車,晚上他們打著手電筒找問題點,在野外被蚊子叮得滿身包,沒人叫一聲苦。
有一次,在試車時,發現有兩根鋼軌沒有焊好。他們又按規程,從南到北,雙線4條長達4000多公里的鋼軌,1萬多個接頭,硬是一口氣逐個查了一遍。
王志堅有一句口頭禪:"忠誠比能力更重要。"在他床頭,有一個筆記本,每天都要把遇到的問題細細記下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時半夜驚醒過來,還要在筆記本上記上幾筆。
對高鐵的痴情,對速度的夢想,是高鐵人無窮的 動力源 (行情 股吧)泉!
忻力,南車株洲電力機車研究所變流器首席專家。
2009年元旦過後,正是時速380公里動車的變流器設計關鍵階段。變流器,是決定動力和速度的核心部件。那段日子裡,已年過五旬的他不分晝夜地坐在電腦前,進行變流器設計,盯著屏幕上上千張圖紙反覆研究。
3月中旬,他覺得看東西模模糊糊,眼眶灼痛。工作忙,沒顧得上去醫院。一個月後,情況更嚴重了,在同事們的勸說下,他才請了半天假去醫院檢查,一測量,雙眼視力從原來0.8下降到0.4.他被確診為眼角膜發炎,醫生告訴他,這是由長期電腦紫外線灼傷所致,建議休息,絕不能再看電腦了。
但是,設計正處於關鍵階段,不看圖紙,不用電腦哪行啊?!
忻力開點眼藥水,又回去上班了。
一個月後,他的眼睛再度發炎。由於工作異常繁忙,他連醫院也不去了。後來撐不住,到醫院一檢查,視力降到0.2.他不得不把過去300度的眼鏡換成了700度。
幾次反覆發炎,忻力的眼疾如今已非常頑固。左眼視力降到0.2以下。醫生說,恢復視力已不可能,發展下去,還有失明危險。
忻力笑著說:"沒關係,就是失去一隻眼睛也要工作。"
從0.8到0.2,這失去的0.6再也找不回來了,但為了中國的高鐵事業,他無怨無悔,無悔無怨!
中國高鐵這樣神奇的速度,不是上天恩賜給我們的,不是任何人施捨給我們的,是中國人自己拚命干出來的--
那一列列賓士的列車,永遠銘刻著中國高鐵人對事業的激情,對國家的忠誠,對夢想的痴情!
在那抹銀白如電飛逝的剎那,人們分明又看到了那曾在茫茫戈壁上盛開的蘑菇雲,分明又聽到了那曾於浩瀚太空中中國人問候世界的聲音,分明又感受到了一種歷久彌新的精神--科學求實、兼容並蓄;自主創新、趕超一流;忠誠祖國、拼搏奉獻。中國高鐵人用這種精神詮釋著他們對夢的渴望、對夢的執著、對夢的深情。
那是一種奮發向上的民族精神,那是讓中國人永葆活力的民族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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