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中收購悍馬真相調查:一場雙贏的失敗交易

　　每經記者 陳喆 發自北京

　　2月25日，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一紙聲明讓喧鬧了大半年之久的騰中「買馬」案正式壽終正寢。「通用不會就出售悍馬接受任何形式的收購和報價。」通用(中國)相關負責人此前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做出的表態，讓「騰中通過境外方式收購悍馬」的大門就此關上，悍馬品牌難逃退出歷史舞台的命運。儘管後傳出消息稱，通用仍然在積極尋求競購方，但其前景仍然不被看好。

　　對於「騰馬戀」交易雙方而言，這是一個沒有失敗者的雙贏交易：通用通過出售悍馬品牌等姿態向美國政府表明了儘快挽回頹勢而重振往日輝煌的決心；騰中通過一場收購戰一舉成名，其幕後控制人李炎更是借勢將旗下公司運作上市。

　　經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多方調查取證，有關騰中收購悍馬的台前幕後以及各項交易的細節一一浮出水面。

　　炒作嫌疑背後：

　　騰中「付出巨大努力」

　　通用關於將關閉悍馬品牌的聲明，加深了騰中收購悍馬是一場炒作的嫌疑。

　　在收到通用汽車發來的關於終止悍馬交易的聲明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第一時間致電騰中重工總經理楊毅。與此前積極接受媒體採訪的表現迥然不同，楊毅一口回絕了記者的採訪請求：「具體事宜請聯繫公關部，目前關於這件事情沒有其他細節可以透露。」

　　在騰中重工和通用汽車發給媒體的聲明中，都表達了對交易最終失敗的遺憾。

　　據知情人士透露，2009年10月23日~10月25日，騰中重工高管團隊和悍馬高管團隊在成都華通投資六樓會議室舉行十月峰會，對於「騰馬戀」商業計劃、運營計劃及董事會成員構成進行了細緻的討論，包括交割時間、在華成立組裝廠、融資計劃以及北京車展安排；2009年的12月5日在上海舉辦的悍馬(中國)籌建峰會上，成立了以卓啟智為總負責人，黃志強、薛整風、周晶哲、晁莉紅、江興義、胡振強為各部門主要負責人的悍馬(中國)團隊，上述人士均在汽車行業、資本運作行業以及跨國企業里有著豐富的經驗。

　　「通過收購悍馬，中國汽車將第一次正式獲得美國市場的准入證，同時悍馬的技術管理經驗和市場、悍馬延伸產品在美國本土的法律權利都是收購悍馬品牌的價值所在」，上述知情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這是騰中收購悍馬的初衷，所以儘管困難重重，騰中依然不放棄最後的希望，騰中收購的誠意不容置疑。」

　　該人士進一步表示，「說騰中購悍馬只是單純的炒作是不負責任的說法，位於上海陸家嘴東亞銀行大廈的悍馬(中國)辦公室已經投入裝修了，交易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和努力。」

　　2月26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了上海陸家嘴東亞銀行大廈22樓，昔日的繁忙景象已經不復存在，辦公室已經被木板堵住了大門，透過其中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裝修未完工的痕迹。

　　一位在22樓另一家公司的前台小姐告訴記者，「對面的那家公司一直在裝修，自我12月開始來上班開始就是這樣了。」

　　遺憾的是，不論裝修能否完工，悍馬(中國)辦公室可能始終無法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了——如果悍馬這個品牌走向末路，任何與之相關的分支機構要麼重組，要麼解散，無路可退。

　　大贏家騰中：

　　李炎實現一箭三雕

　　支持整個收購為炒作的聲音認為，騰中是這起事件最大的受益者。通過 「騰馬戀」的放大效應，李炎實現了「一箭三雕」的好戲。

　　交易失敗后，原本就不看好這項交易的資本市場給出了積極的反應。

　　2月25上午，騰中重工母公司華通投資旗下另一家上市公司旭光資源股價漲幅曾一度超過7%，截至當日收盤，全天最終漲幅為1.4%。

　　「騰中重工收購悍馬交易失敗后，其兄弟公司旭光資源的股價不降反升，說明投資者認為悍馬是騰中重工的一個包袱，即便收購成功，大家也對騰中運營悍馬品牌信心不足」，天富期貨總經理助理李由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

　　「雖然努力了大半年，交易最終還是流產，但騰中重工及其母公司華通投資都是贏家，收購事件對騰中品牌知名度的提升及華通投資的發展都是有利的，」品牌專家銳泓表示。

　　「李炎積極運作收購悍馬，並非把收購成功作為最終的目的」，前述接近騰中重工的知情人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做事雷厲風行的李炎在商業上眼光獨到，喜歡結交朋友，並始終保持著飽滿的工作熱情和工作強度，「五分鐘就可以吃掉一份盒飯」。

　　這一切在「騰馬戀」期間得以體現。儘管媒體質疑不斷，但李炎依然不為所動，仍舊努力推動收購進程，同時利用媒體提升旗下企業的知名度，巧妙地進行資本運作。

　　2009年6月16日，在騰中重工正式宣布收購悍馬不到半個月時間內，騰中重工的兄弟公司，同在華通投資旗下的旭光資源即成功在港上市，截至2010年 2月26日，旭光資源收盤價為2.28港元，市值約45億港元；華通投資旗下另一家企業香港迦騰高分子纖維有限公司(現更名為中國高分子新材料有限公司)正通過主承銷商大宇證券、韓國地平律師事務所、核數師美國安永等中介機構積極運作韓國上市，李炎通過華通投資目前擁有該公司54.3%的股權。

　　「種種跡象表明，收購悍馬對於李炎而言或許只是一個商業運作的手段」，上述知情人士表示。

　　通用的算盤：

　　非常時期表明姿態

　　「對於通用汽車來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讓自己活下來，把家裡還能值錢的東西趕緊拿出來賣掉，至於賣給誰或者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在通用汽車宣布同騰中重工關於出售悍馬達成備忘錄的消息傳出時，一位汽車業內專家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如是表示。

　　「騰馬戀」發展的事態表明，通用並沒有預料到該項交易會面臨如此多的阻礙。除了來自媒體的多方質疑外，悍馬的高耗油性與中國節能減排政策相悖被認為是交易最終流產的關鍵因素。

　　其實，通用當時選擇騰中重工也是在非常時期的非常選擇而已。

　　正如時任悍馬CEO金·泰勒所言，通用當時並不需要汽車管理人，只需要投資人和巨大的中國市場。儘管騰中重工缺乏知名度，但「跟資本市場找買家差不多」。彼時通用汽車正面臨破產保護，在經過了幾輪篩選之後，通用趕在6月1日申請破產保護之前與騰中籤訂了備忘錄。「因為我們需要在那之前與一個買家達成備忘錄」，金·泰勒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並不諱言。

　　更為重要地是，日漸頹勢的悍馬品牌與新通用的發展理念相悖。通用總裁韓德勝表示，走出破產保護程序的新通用需要生產消費者需要的、流行的、高品質的、高燃油經濟性的汽車產品，耗油量過大、銷量逐年下滑的悍馬品牌已經不再符合新通用的發展思路。因此當新通用推出精簡品牌的策略之後，悍馬品牌理所應當地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與此同時，通用也希望藉此向美國政府表現出高姿態，期望通過破產重組后積極出售悍馬、薩博等品牌以挽回頹勢的舉動向美國政府表示重振通用往日輝煌的決心。儘管出售悍馬最終失敗，但近期美國政府對通用汽車的支持政策表明，通用積極的姿態已經得到了政府認同。即使悍馬品牌最終消亡，持有通用汽車60%股權的美國政府依然會支持通用儘快走出破產保護的陰霾。

　　「『騰馬戀』到最後雙方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局面了，不到最後時刻大家都不會放棄。」前述知情人士透露，通用後期對騰中提出的海外收購方式表示認可，之所以決定終止和騰中的談判，很有可能是出現了新的買家。

　　悍馬的命運：

　　通用再抓救命稻草

　　「通用汽車此後將全力打造雪佛蘭、別克、GMC和凱迪拉克四大核心品牌，而悍馬品牌將有序關閉。」通用汽車在25日的聲明中給悍馬品牌判了「死緩」，但同時表示將繼續為全球悍馬車主提供售後服務支持和零部件供應。通用(中國)相關負責人也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通用將不會再接受關於悍馬品牌的任何收購要約和報價」。

　　截至目前，通用汽車已經在30多個國家銷售悍馬汽車，中東市場和中國市場是美國本土以外最大的兩個市場。悍馬2009年僅售出21371萬輛，同比下降45.7%，與2006年超過8萬輛的銷售成績不可同日而語。與騰中交易的失敗和通用將關閉悍馬品牌的計劃讓悍馬品牌的前景堪憂。

　　據了解，一旦關閉悍馬品牌，預計將導致3000參與悍馬設計和製造的工作人員失業，這些職位將涉及位於路易斯安那州和印第安納州的工廠、位於芝加哥總部的通用汽車悍馬品牌部門，以及遍及全球的悍馬汽車經銷商。

　　然而昨日的一則消息讓悍馬的前途似乎有了轉機。據海外媒體報道，在騰中收購悍馬失敗后，通用汽車並不想放棄任何拯救悍馬的機會，已經考慮來自多方潛在購買者對悍馬的收購要約，悍馬品牌能否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次引起了媒體的關注。

　　據報道，新的悍馬競購方應該是此前騰中重工在收購悍馬談判時PK掉的競爭對手，騰中的退出讓這些公司「捲土重來」。但汽車業的併購複雜且漫長，如果在通用關閉悍馬最後期限之前仍然不能達成協議，悍馬品牌的消亡將成為必然。

　　「儘管燃油經濟性不夠，但悍馬在軍用等專用領域依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另外，考慮到悍馬品牌的內涵及其所代表的美國文化，悍馬品牌消失，難免令人遺憾」，銳泓說，「我相信通用汽車不會就此放棄悍馬品牌，應該會採取積極措施補救。」

　　(每經記者朱蔚淇 陶斯然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