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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樣板戲的俞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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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90后 發表於 2009-10-1 11:3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黃波


  早知道天津人民出版社於2001年出版了孫玉蓉女士編纂的《俞平伯年譜》,偏居一隅總是無緣得見,近日才藉助網路的便利,從網上買到了一冊。放在手邊,斷斷續續很快就看完了。以我的庸陋,當然看不出此書的得失的,但感覺好像漏寫了一筆,雖然編年譜不可能將譜主的所有事情都提到,然而竊以為漏寫的這一筆實在重要,這就是俞平伯先生當年在「五七幹校」唱樣板戲的一幕。

  這一舊事是俞先生當年在文學研究所的同事劉士傑撰文回憶披露的,劉先生的文章發表在2000年的《中華讀書報》上,文中寫道:「後來,幹校從息縣遷到明港軍營,不搞生產,只搞運動。那時候,會前會後要唱革命樣板戲,這教唱樣板戲的任務就落在了我身上。……想當年,我向俞先生學唱崑曲,沒學成;想不到在明港軍營中,俞先生坐在人群里向我學唱樣板戲。看到擅長唱崑曲的俞老先生如此認真地、有板有眼地學唱革命樣板戲,我覺得這真是富有戲劇性的一幕!」我想,熟悉俞先生的人讀此文後都會發出和劉士傑一樣的感慨,俞平伯唱樣板戲這一幕的確太富有戲劇性太讓人震動了。為什麼會讓人震動?從俞平伯的家世背景到他的詩詞文章書法乃至他在一般人際交往中的表現看,俞平伯先生給人的印象簡直就是「溫文爾雅」的代名詞,講清真詞,說紅樓夢,寫「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唱崑曲……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俞平伯先生整個兒就是中國傳統文化這個陳年老窯里精心燒制出的一件精緻瓷器,他不以黃鐘大呂著稱,美學風格不是崇高一派而是秀美一路,雖無振衰起懦之功卻總是讓人低徊不已。可樣板戲是什麼呢?儘管有人替它招魂,但說它以「粗鄙化」為特徵大概是無疑義的,內容、程式到戲里表達的情感,無不以粗疏、粗放、粗獷直到粗鄙為旨歸。俞平伯先生唱儒雅到了極點的崑曲自是本色當行,是合諧的,他這樣的人天生就應該唱崑曲。然而時乎命乎,俞先生卻唱上了樣板戲,其中的反差太大,讓人彆扭讓人百感交集。

  「唱板板戲的俞平伯」,這個意象也許將在中國文化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它象徵著中國傳統文化、傳統文人不可避免地被粗鄙化的過程。毫不誇張地說,這個過程無論是文人主動去順應,還是外力強加的,都是中國文化的悲哀。回望二十世紀的中國文人,被粗鄙化,彷彿成為自己都不認識都驚訝的異己,這一幕是一再上演了。昔日用近乎雕琢的美麗文字「畫夢」的何其芳,到了1976年賦詩,詩中便多見這樣的句子了:「這一幫叛徒、內奸、工賊!/這一窩害人蟲,變色龍,毒蛇!……」詩的主題什麼的且不必論了,作為後來人,不能不感到困惑:何其芳是具有高度古典文學素養的詩人,他在詩經和唐詩宋詞中浸淫了那麼久,用一句調侃的話,呼吸都差不多要帶唐人氣了,卻怎麼會用這樣粗鄙的詞句去經營一首詩?而且還拿出去發表?饒孟侃是新月派的大將,寫過一些堪稱漂亮的小詩,《饒孟侃詩文集》(四川大學1997年1月1版)是他文學生涯的總結,我對其中他作於晚年的幾首詩頗感興趣,一首題為《個人主義》,用的是舊體,詩曰 「孤燈每伴窮途悔,一木難支大廈傾;此理固明如不悟,定因鼠目誤蒼生。」讀後感嘆不已:新月派的人都是唯美主義者,誰會想到有一天饒先生會用這樣質木無文的幾個字去硬湊詩?更有意思的是,新月中人一般被歸為個人民主主義者,「一木難支大廈傾」,饒先生到最後對「個人主義」卻原來是這麼一種評價呢。還需提請讀者注意的是,詩後有注,此詩是據手稿編入集中的,意思是此前並未發表,看來新月詩人饒孟侃是主動去湊這樣一首奇詩的,也許寫作之時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合諧的地方吧?粗鄙化的過程看來已經有幾分像「潤雨細無聲」。

  《南方周末》曾經刊載了一篇關於宋慶齡女士晚年的文章,宋慶齡痛罵某女為「婊子」一事很是轟傳了一陣,許多人感到驚奇:宋慶齡女士向來以風度雍容優雅著稱,她怎麼會如此破口?按筆者的看法,其實很簡單,曾幾何時,我們這個社會已經嚴重變異、脫軌,超出了像宋慶齡等人所熟悉的經驗範圍,在一個以粗鄙為榮為指歸的語境下,你不憤怒不抗爭則已,要想抗爭,大概只有以粗鄙對抗粗鄙了。

  如果在一個社會裡,只有粗鄙才能得到環境和人群的認同,只有粗鄙才能避免被另眼看待才能算回到了兄弟怡怡的大家庭,只有自覺或不自覺的粗鄙化才能卑微地生存,那麼即使是渾身都有六朝煙水氣的風流才子,他不去主動地順應,或被動地適應,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呢?經過革命熔爐錘鍊的保爾和昔日的貴族小姐冬妮婭重逢了,保爾故意用粗魯的言行羞辱初戀情人及其丈夫,「粗鄙」在這裡又成為一種符號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徵了,被粗鄙嚇壞、羞死的冬妮婭註定要被平地而起的颶風所拋棄。「魯迅活著會怎樣」的問題曾經讓人揪心,那麼吟唱「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徐志摩和自言自語「踏過櫻花第幾橋」的曼殊和尚活著又會怎樣?不能如往昔放浪形骸,這不用說是一定的,只怕連對月傷幾回心流幾回淚也要被痛斥和唾棄了。儒雅不再,風流不再,書卷氣不再,貴族氣不再,甚至連一點神經質也斷乎不可再得了。細究得失肯定是一筆糊塗賬,但不說別的,這至少是少了一點趣味吧?

  「唱樣板戲的俞平伯」,這一意象透出了幾分酸楚幾分悲涼,也有幾分唐突幾分荒謬,後世之有心者當能從中咂摸出一些意味深長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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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螳螂 發表於 2009-10-4 23:42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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