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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外漂泊生活:若一葉浮萍 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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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貢獻的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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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 發表於 2004-7-22 13:2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一)餐館打工

我托著腮幫,閑閑地望著窗外。艷艷的陽光下,窗外的草地碧綠地連成一片。

  

剛到美國一個月,不會開車,英語又很差勁,便是個沒腿沒嘴沒耳的人一般,呆在家裡悶得發慌。老公華明暑假在學校里做助教,我是陪讀出來的。

  

我對著草地發了一陣呆,決定要去打工。拿過一本黃頁,開始對著上面的中國餐館一個個打電話。好不容易聽到有個餐館要招個二鍋,晚上興沖沖地拉著老公就去應徵了。「你會做二鍋嗎?」餐館老闆是個台灣人,看著倒是十分和藹。

  

「二鍋是做什麼?」本來在國內大學教書的我,真的沒有一點概念。

  

「就是炸油鍋。」

  

「我想我可以做的。」反正這種事情應該不會難的,不就炸點東西嘛。

  

老闆姓朱,跟我們閑聊了一會。知道華明正在讀博士,便說他也是台灣一所挺不錯的大學畢業的,言下倒是對讀書人有幾份尊重。當下我們就談妥了,明天就上班。晚上,一陣電話鈴響,是朱老闆。

  

「我想了想,你還是給我們做帶位吧。看你這麼秀氣的樣子,怎麼會炸油鍋?」朱老闆笑著說。

  

「帶位是幹什麼的?要說很多英語嗎?」考G考T還挺不錯的我,到了美國發現自己什麼也聽不懂。

  

「不用啦。你見到客人就問多少人,然後說這邊請,領他們到座位時再說請坐下。」哇,這活簡單又輕鬆,我連忙謝過朱老闆。

  

老公曾經在中餐館打過工,便跟我說要上穿白下穿黑什麼的。第二天我就真絲白襯衫配黑色裙子上班去了。

  

朱老闆倒是很客氣,在門口給我放了一張椅子。每次見到有人進來,我就起立問道:「多少人?」然後邊領路邊說:「這邊請。」把他們領到座位時說:「請坐下。」餐館有兩個服務員,重要的是要把客人分均勻了。

  

做了一會便自鳴得意起來,這活兒真是容易。一個老美進來了。

  

「多少人?」我照例起身笑問。

  

「TO go.」剛到美國的我連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

  

朱老闆急忙來解圍:「這個To go和Take Out就是外買的意思。」老闆總是要剝削人,馬上又給我加了一個活,遇見外買的我得給裝便當。

  

餐館不大,朱老闆自己做收銀,閑的時候,便和我聊聊天。他問我做帶位覺得如何?我說挺好挺好的。他又問在餐館還想做什麼?我說覺著收銀還蠻有意思的。當時我看著餐館里就收銀的像是白領了。朱老闆想了想就說,現在收銀的只是他和老闆娘在做,以後等我熟悉情況后慢慢教我。我這個人一路總是盡碰上好人,當下覺得前景光明,連忙謝過朱老闆。

  

回到家裡,興高采烈地給父母寫信。當時一個美元換五點多的人民幣,我做工是4美元一小時,每天做8小時,打兩天的工就超過國內做大學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了。我這個人俗,又覺著打工好玩,心裡還樂得不行。

  

就這麼快快樂樂地打了一星期的工,到了第八天,忽然覺得身子不太舒服。頭暈暈的身子發沉,一點氣力也沒有。老公還算是很體貼的,就說他幫我去打工吧。

  

過了幾天,卻也不見好轉,懨懨怏泱的就是沒氣力。老公說不要緊,我給你買了學生家屬的醫療保險,咱看病去。我這個人婚前一直嬌氣,一點不舒服就愛看醫生。於是我們就去了學校醫院。醫生做了幾個化驗,也沒給葯,就把我們打發了。

  

「這美國醫生就這樣,就會做化驗,看化驗。」老公解釋道。

  

「跟國內醫生太不一樣了。」國內醫生看診問診,還總給點葯。

  

我們沒想到的是,跟醫生打交道,這只是開始。幾天後,化驗的結果出來了。「恭喜,你懷孕了。」醫生說道。

  

「是嗎?」我和老公都驚訝地揚起眉毛。當時我才到美國一個多月,除了我到美國的第一天,我們都是做了防範的。

  

當時的我赴美只有一個多月,對婚姻生活還在努力適應,對美國生活更是一無所知,沒有保險,沒有經驗,沒有錢,我踏上了此生最艱難的一段歷程。

  

月子自然也是馬馬虎虎地就過去了。本來在國內很少和孩子打交道的我,手忙腳亂地沒有一點經驗,從怎麼抱孩子怎麼餵奶學起,照著書本依樣畫葫蘆地養小孩,一天到晚的勞累,使得當時才二十多歲的我從此落下一身的酸痛,直到我生下第二個孩子才好起來。倒也真是理解了母愛是最偉大的這句話,原本在家嬌生慣養的我,為了女兒無冤無悔地付出。抱著那柔柔軟軟的小小的生命,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無私的幸福。

  

(二)第一份工作

  

我大學本來是學電腦的,到了美國發覺電腦專業的資助很難拿,正好老公幫我在他的系裡搞到一份資助,便暫且去學理科了。

  

不過一直還是很想回去學電腦,便跑到電腦系跟教授去套瓷。電腦系只有一個中國教授,是個台灣人,而且是個強硬的「台獨」分子。他的弟弟因為「台獨」而被國民黨殺害了。跟他聊天,他就跟我宣揚「台獨」,說外省人的不好。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也就匆匆告辭,不再去找他了。誰知到了第二個學期開學前幾天,他忽然打電話告訴我,說是幫我找到一份電腦系的資助了。一不留神,又讓人幫了一把。

  

我很快就在電腦系拿了碩士,並且在畢業前就找到一份工作。當時是90年代前期,美國經濟情況並不好,我很是為自己慶幸一番。我的工作是在一個公司里信息部門做事。這個公司是做醫療儀器的,4個工程師從汽車間起家,居然做成了幾百人的公司。我去的時候,公司正好被收購,老員工都發了一筆財,那4個發起人便都是百萬富翁了,他們還都繼續留任在公司里做總裁和副總裁的職務。我是去晚了一步,沒沾著什麼光。

  

公司的總裁名叫凱文,當時只有36歲,搬進了一座有15個洗手間的大毫宅,而且出手闊綽。因為不喜歡看見他的清潔工每天開的破車,當即就買了一輛嶄新的尼桑送給她。4個發起人各自都擁有私人飛機,還考慮著要在公司附近建一個停機坪什麼的。也許在後來的泡沫經濟時期,這種故事多如牛毛。但是在90年代前期的美國南方,也算是一種傳奇了。

  

公司的一邊是車間,一邊是辦公室,分割了白領和藍領。藍領被提拔到辦公室,便會十分得意起來。當時公司里有兩個單身的部門總管,製造部的部門總管強生緋聞不斷,他和一個藍領的領班柔羅轟轟烈烈地談了一陣,卻又跟另一個領班好上了。柔羅是個古巴女孩,長得身材極棒,強生是個離過婚的紐約人,柔羅為了和他戀愛,跟父母都吵翻了,結果強生還是把她甩了。柔羅每每說起來,便眼淚汪汪地傷感。也許處在失戀期,柔羅的情緒經常不穩。她每天都穿得極其性感,成為男員工們上班時竊竊私語的一個話題:你看見柔羅今天穿什麼啦?於是沒看見的又會裝作無意的樣子去看一眼。她常常穿緊身的褲子,窄小的上衣,稍微一動就露出一截小蠻腰,可愛得不得了。有時候我跟她在一起談工作的事,一見有男工程師走過,她馬上就會分心去打招呼,眼睛斜斜地飄起來,眉毛輕輕地揚起來,整個人就好象水一般軟軟地流動了起來。

  

另一個單身的部門總管就是我的老闆特德,他金髮碧眼,風采迷人,跟電影明星似的,可是他卻是很安靜。我就有些驚訝地八卦起來,這麼帥氣聰明的人,有沒有女朋友啊?別人聽了我的話,笑而不答,還笑得意味深長。後來柔羅悄悄告訴我,特德是同性戀。據說他的母親長得美極了,所有的女孩子在他母親面前都黯然失色,使他沒有辦法喜歡女人。公司里喜歡他的女人還不少,當然全都是傷心而歸了。

  

當時我剛到美國不久,對同性戀還是有很多偏見。然後在後來的接觸中,我卻發覺特德是一個非常正直善良智能體貼的人。有一次,我跟柔羅為了工作的事情爭了幾句,分明是數據的問題,她一定認為是程序的問題。我跟她解釋,也許她正在壞心情中,就很不耐煩地嚷了幾句,然後揚長而去,把我氣得不行。那時我也年輕,一生氣火大得很,跑到特德面前氣呼呼地去告狀,說:「我以後再也不要跟柔羅一起做事了。」特德連忙安慰我說:「別急別急,我幫你去擺平了。」他轉了一圈,回來告訴我說:「我已經跟柔羅,還有柔羅的老闆,以及其它部門的負責人都打了招呼,以後跟你說話絕對要注意禮貌。我決不允許有任何人任何事使你不安!」說得鏗鏘有力,雖是同性戀,也很有男人的氣概,讓我感動一番。柔羅一會兒也來跟我道歉了,本是女孩子晴雨不定的性情,我們馬上又和好如初了。

  

那時公司里只有我一個中國人,大家常常問我一些好奇的問題。特德後來就問我:「那天你怎麼生這麼大的氣。是不是你們中國人覺得這麼揚長而去是非常丟面子的事?」我笑著說:「是呀是呀,中國是禮儀之邦,我們說話可都是很禮貌的。」

  

知道我一到美國就生小孩,也沒怎麼出去玩過,特德有什麼好的出差機會,就會讓我去玩玩。有時候我就拉上我老公,一起去遊山玩水。租個漂亮的新車,住在床硬枕軟的大旅館里,開始享受資本主義的生活。當時老公以及他的朋友,大都還在讀書。在外地遇到老公以前的朋友,他們笑著開玩笑:「華明,發了呀?」老公哈哈一笑:「沾老婆的光。」第一份工作做得又新鮮又開心,因為我本是電腦科班出身,應付工作綽綽有餘,於是到處是讚譽之聲。一年以後,老公畢業了,在東部找到了工作,於是我們要搬家了。我去跟特德辭職,他笑著說:「這是我們意料之中的事。招你之前,我可是調查過的。我知道不管你有多喜歡我們,只要你老公找到工作要走,你肯定也馬上走。不過你能夠做一年,我們還是值了。」接著大家又為我辦了個挺隆重的告別午餐。後來工作換多了,知道這種告別午餐是例行常規,可當時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對我說溫馨感人的話語,還送了一些漂亮可愛的禮物和卡片,我感動得差一點就熱淚盈眶了。

  

(三)兒子和他的保姆們

  

生第二個小孩的經歷是完全不同了。私人醫生溫馨親切的環境,自己也是喜悅期待的心情。生完第一個小孩后,我瘦了很多,因了懷孕卻又有些豐滿圓潤起來了,見到我的人常常說,你看上去好看了,使我更是樂滋滋的。生的時候用了麻醉,竟是一點不痛。我躺在床上給我妹妹打電話:「我在生小孩呢。」輕輕鬆鬆生下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嘹亮的第一聲啼哭像是賀喜的嗩吶一般。

  

也許是比較有心情有時間來享受小孩了,我的兒子帶給我無比的快樂。他長得眉眼俊秀,卻又是虎頭虎腦的可愛。我愛美男,從第一眼看到他,就為他傾倒。他哭得少吼得多,吼起來聲音宏亮,如虎鳴獅嘯,威風十足。吸吮奶汁時力大無比,咽的速度又跟不上,便是吃一半流一半。也不似女兒小時的含羞,他見到生人便手舞足蹈,愛出風頭表現一番。總之我是怎麼看他怎麼好,怎麼愛他也不夠。

  

我們為兒子請了保姆來照看。第一個保姆是個老太太,碰巧是我老公的老鄉。她自己的兒女對她不好,於是她對我老公有一份特別的親切感,對我兒子也若自己的孫子一般。除了管小孩,她也幫我們做晚飯,而且還常常幫我收拾屋子,因為有多年的保姆經驗,她會把我的被子迭得跟旅館似的整齊好看。一時間大家相處和諧,其樂融融。不料兩個月後老太太突然生病,不能來了。

  

當時我已經開始上班,沒有保姆我就得請假在家,於是四處求救找保姆。有人介紹了一個男保姆,開始我甚不願意,可人家把他吹得一朵花似的。說他母親早逝,5個弟弟妹妹都是他帶大的。結婚後家務事也是他一手包了,兩個兒子都是他照看的。我讓人一吹就暈,加上急著要找保姆,就讓他來面試。老先生60左右,還是國內一知名教授,他拿來一大迭紅紅綠綠的獎狀證書給我們看了一遍。他本是在這做訪問學者的,結果和他太太就不回去了,兩個人到處給人做保姆,吃住都在別人家裡,賺的錢就攢起來要給他們的兒子來美國留學。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老先生在我們家管小孩倒還馬馬虎虎的,只是這男人做家務就是粗糙了,眼裡還看不見活。一塊抹布擦完爐灶又去擦桌子,到處油得發膩也不會去清洗。我妹妹難得來一次就看不下去,讓我把他辭了。我念在他對我兒子不錯,也不忍去辭退他,只是自己辛苦一點做做衛生就算了。不料他老先生卻來跟我辭職了,有人幫他在一家計算機公司找了事。這種好事當然要恭喜他了,於是我們只好再為兒子找保姆。後來知道那其實是一家中國人開的計算機組裝公司,老闆把人剝削得厲害,每天要他們干十幾個小時。老先生吃不消了,又打電話說想回來,可是我們已經請了別人。

  

這回來的是一個東北人,在國內是做中學老師的,對小孩很有一套,連我女兒也喜歡她。只是不太會做菜,每次吃飯時她總是有些不安地問:「合不合口味呀?」那菜常常沒什麼味道,有時我就讓她準備好了我回家再做。漸漸地我們互相都適應起來,成了朋友一般。老太太的兒子離婚了,她又急著抱孫子,整天跟我們說她兒子找女朋友的事,我也跟著瞎操心一把。她總說她跟我兒子有緣,說她那時面試了好幾家,看到我兒子就特別喜歡。「長的跟畫上的小孩似的。」她總這麼說。我是一聽人誇我兒子就樂得心裡開花,所以也喜歡她。後來她的老伴心臟病發作,她只好提前回國。幾年後,她又回來給她兒子帶小孩,還記掛著給我兒子捎點東西。

  

接著而來的是一個北京人,早年清華畢業的。雖然動作慢一點,卻是非常乾淨仔細,菜也做得美味可口。只是這人傲慢挑剔得很,整天跟我們吹噓她在北京過的是何等的人上人的生活,什麼她跟周總理一起看過戲啦,她去中央首長看病的醫院看病了等等。只是這些事情跟我實在沒什麼關係。她丈夫不喜歡她出來做保姆,也有些看不起她,清華畢業生到了美國這麼多年英語也過不了關,只能打點零工,她對於做保姆心裡很不平衡,於是就常常想表現出她的與眾不同。她整天穿個白大褂帶個手套,看著特神。一來就把廚房裡的東西全部重放一遍,好在我隨和,也就由她去了。她還要求特別多,先是說房間里要電視機,我們就給了她一台。然後又說房間里要桌子,她要寫字。問她可不可以在外面寫,她說不行,她要私人空間。然後每周列一個清單,是她要用的東西或者要求改進的地方。這些都還好說,最麻煩的是她還要我們每周接送,她住得又遠,送個來回要化將近兩小時。每次回家前她都要在浴室里洗一個多小時的香浴,然後把嘴唇塗得血紅眉毛畫得烏黑的才肯回家。有一次我們晚上有事,老公就提前下班來送她,可她老太太架子十足,慢悠悠地非洗上個一個多小時,臉上紅紅黑黑得描好了才姍姍出來,真把我們氣壞了,於是就決定炒了她。當然還是很給她面子了,只是說有親戚來幫忙。

  

我們學乖了一點,不敢再請高學歷的人了,朋友介紹了一位上海老太太,那真是好得沒法說。早晨起來她已為我們煎好雞蛋麵包,家裡有什麼需要縫縫補補洗洗刷刷的她全做了,還跟著我兒子爬上爬下地玩,常常讓我又驚喜又感動。可惜那時是冬季,兒子忽然接連生病,高燒不退,嚇得我們一趟趟地跑急診室。聖誕假后,老太太說:「我一來小孩就生病,是不是命相相剋呀?」老太太迷信,而我是心肝寶貝最重要,一聽也就算了。

  

再來的是一個安徽阿姨,在國內是小兒科醫生,安安靜靜的,呆了半年直到簽證到期回國。以後又有過一個點心做得特好的廣東阿姨,一個慈眉善目耐心的北京阿姨等等。我兒子後來進了幼兒園,在這之前換了15個保姆,真可以媲美《田教授家的28個保姆》了。

  

(四)浮沉於經濟泡沫

  

90年代末期,美國經濟一片大好。電腦行業薪酬節節上升,一家諮詢公司終於用高酬把我從穩定輕鬆離家近的大公司誘惑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很美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開始了四處奔波的諮詢生涯。首先是真正感覺到時間的寶貴,因為每分鐘都是錢。然後學會了說模稜兩可的話,諸如這個問題嘛依情況而定了,或者是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的但是我們需要時間來試驗等等。經常要去離家很遠的地方,於是地鐵站里多了一個職業套裝大公文包匆匆忙忙的身影。做了一段時間,錢是多賺了不少,可是靠工薪終歸發不了。當時股市直衝雲霄,許多上市公司的人一夜致富,我不免為之心動,躍躍欲試。

  

矽谷是去不了,已經安家在這邊。四下探聽了一陣,發現離家不遠就有個初創公司,遞了個簡歷就擠了進去。公司擴充的很快,請了專業的招工人員來幫忙,他們每招一個人都會有報酬,可他們不要錢情願要股票。「我想賭它一把!」招工的人對我說的意氣風發,接著他向我描繪了公司輝煌的前景。這是一個電子商務公司,和它同類的上市公司中的龍頭已經衝到300,一般的公司也有100左右。公司準備5月上市,估計會以30左右上市,第一天應該就會過50,3天內衝到100不成問題。當時公司給我近萬的股份,我的購買價是五毛錢,如果每股過百,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而且公司還可能給僱員追加股份並提供其它優惠計劃。一時間美夢眩目,絢爛的大肥皂泡折射出五彩的光環。

  

中國人追夢的多,公司里有不少中國人。我們組5個人里有4個中國人。公司擴充太快,辦公室一直不夠,我們5個人擠一個大辦公室,開始覺得不習慣,漸漸地大家熟悉了,倒是覺得這樣聊天方便。慢慢地我們辦公室就成了中國人聚會的地方,大家經常海闊天空地在美夢的雲朵里快樂地眩暈一番。

  

公司的廚房裡,堆滿了免費的飲料果汁礦泉水和糖果點心巧克力,午飯時常常有免費的三明治。隔三差五的有快樂時光,給大家在餐飲遊樂場吃一頓,然後送每人一張卡讓你玩個痛快。我們組的人更幸運,其它組還常常要加班加點,我們組負責系統維護,還挺清閑。辦公室離廚房又近,大家整天一面吃、一面喝、一面幹活、一面說笑。當時有一家影視店正好有一個促銷,100元錢看4個月的錄像帶,數量不限。我們4個人每人攤上25元,看了個天昏地暗。把當時流行的《人間四月天》,《田教授家的28個保姆》通通都看了一遍。晚上看得遲遲的,白天還要討論觀后感。吃喝玩樂幹活做夢全湊齊了,日子快活得像在半空飄,看著太陽都是燦爛的笑臉。

  

4月份的時候,因為發現一些上市公司報賬有問題,股市受到影響,開始有點下滑,公司本來都做好了上市的準備工作,決定還是應該推遲等更好的時機。誰知這一等卻是美夢一場皆成空,望穿股市無歸期。經過了夏天的疲滑秋天的低迷,冬天的股市一落千丈。聖誕前夕,一家同類公司首先打響了裁員的第一槍。兔死狐悲,一時間公司里謠言滿天飛,大家紛紛傳說著各個公司的裁員的消息和方式,一點風吹草動,便會猜測半天。一張讓大家按期歸還借閱的書的通知,讓大家琢磨出裁員的先兆。

  

1月12日是一個星期五,又是發薪日,大家認定公司必然要在這一天裁員。中國人約了一起午飯,大家聚在一起不由得悲壯一番。不料這一天卻平平靜靜地過去了。裁員行動卻在星期一的早晨開始了。廣播里叫一些人去開會,我們不安地在外面等著。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會兒出來了,手裡都抱著個盒子。一些女人哭了起來,我們上去擁抱安慰她們,不由得自己也淚水盈眶,一時間悲悲切切,大家心裡都是酸楚。倒是男人們假裝瀟灑,互相恭喜說碰上大好事了,居然可以白拿一個月的錢不用幹活。其實確實恭喜他們,因為比起後來的人,他們不僅白拿了一個月的工資,找工作也比後來要容易得多。

  

公司為了安撫人心,給留下的人加薪加股,可是不安的愁雲依然飄蕩在公司上空。公司不盈利,雖然不敢再像以前那麼燒錢了,可是投資商的錢總歸會耗完的。有家大公司願意出10元一股的價格來收購,可是公司的決策人物嫌價低又一次錯失良機。沒過多久,第二次裁員的消息開始到處飛揚,大家又一次被擔憂籠罩。我想著自己到美國打工讀書生小孩四處賺錢,也沒好好休息過,被裁了正好,可以拿著福利救濟金歇上一陣。回家問老公:「你的錢夠養家嗎?」老公眉毛一揚:「我的錢養家沒問題,你不用擔心。」

  

雖然不用為生計擔憂,可是那種焦慮的情緒彷彿傳染的一般,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繞了進去。大家都開始找工作,我也開始發簡歷。以往我的簡歷幾乎百發百中,這次卻是石沉大海,連個水花兒都不冒一下。發了二十多封后,終於有了一個迴音。去面試時我認真表現了一番,在一個周五,我們講好了價碼,我去簽了聘書。

  

本來計劃周一去辭職,算一下自己還有一天事假沒用。不用白不用,星期一我請了假,拉著老公去大西洋城逍遙了。晚上回家,同事給我留了言:「影,告訴你一個驚人的消息,公司倒閉了!」只以為會裁員,沒想到公司居然關門倒閉。同事告訴我,本來有一家投資商答應投錢,公司已經擬好第二批裁員的名單,結果那個投資商的代表在簽字前,被一個電話叫回,然後告知他們改變注意,不再投錢了。這家投資商已經投入幾十億,也全都打水漂了。公司在下午5點關門換鎖,我的東西全是同事們幫我整理裝箱。

  

這下連辭職都省了,我在家拿了兩個星期的救濟金,然後就去新工作上班,從雲端重新回到結實的大地。曾經美麗的泡沫,在一瞬間寂滅,隨風飄逝,無影無蹤,連公司本身也消失了。

  

飄泊海外,若一葉浮萍,事事親歷,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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