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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長慶護礦隊為防偷油 打死6個村民打傷26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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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網   2009年4月22日

「他們是為了保護油田利益和國家權益,使得自身受到了司法危機。

再次敘述3月6日的那場經歷,陝西省靖邊縣狼卧溝村村民楊秀芳依然有些緊張,「真是怕死人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他們就開打了。沒打兩下,我就趴在地上了。」當天一同被打的,還有同村的劉繼梅。

在楊秀芳的記憶中,那一天除了漫天的黃沙,還有一群身著紅衣、頭戴鋼盔、手拿一米多長木棒的大漢。

「棒棒隊」是當地百姓對這群大漢的統稱,而其所屬的長慶油田則稱他們為「石油保衛大隊」。

「棒棒隊」轉山

狼卧溝村四面儘是些荒蕪的沙丘,幾乎寸草不生。隔著幾座沙丘,遠處鋼筋水泥澆鑄的縣城清晰可辨。

「那天他們就是從這兒上來的。」村支書馬宏清疾走幾步,手指向一片沙地對《瞭望東方周刊》說,「一共16輛白色皮卡,沖著我們的林地就開過來了。你想想,那是個什麼場面。」

當地的村民說,「棒棒隊」管這種方式叫「轉山」,意在看看哪有能打油井的地方,「經常來轉山,壓壞莊稼和林地,不是什麼稀罕事。」

劉、楊二人說,3月6日下午兩點多,他倆正在看林子,「棒棒隊」來了。

「我們攔著不讓他們過,他們不聽。這時,車上下來很多穿紅衣服的人,幾下就把我們打倒了。」楊秀芳說,自己被打是為了保護集體的林地。楊秀芳和劉繼梅都是村裡的護林員。

「 棒棒隊」此行的目的地是「靖探294井場」。長慶油田提供給《瞭望東方周刊》的資料稱該井場原本屬於長慶油田,延長油田靖邊採油廠是非法侵權鑽采,長慶「 棒棒隊」則是在依法維權護礦。而延長油田靖邊採油廠提供給警方的材料稱,該井系延長油田所有,當天「棒棒隊」的打砸給該鑽井造成直接經濟損失30多萬元。

長慶油田隸屬於中國石油;延長油礦隸屬於陝西省政府,是繼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后,具有石油勘探、開採資質的第四大石油開採煉化企業,且是惟一的地方企業。近年來,隨著石油開採利益的日益豐厚和地塊的短缺,延長與長慶在陝北的利益爭奪愈演愈烈。

對於這起「砸井」事件,靖邊縣公安局事後認定系礦權爭奪引起。

「至於自稱被打的兩個農婦,就更可笑了。她們抱著我們的人的大腿,瘋子一樣地阻攔,還把我們的車胎扎爆了。」長慶油田採油四廠企業文化科副科長李耀斌對本刊表示,該過程中的肢體衝突不可避免,長慶的員工已保持了相當的剋制。

楊秀芳告訴本刊記者,自己住了20多天院,醫藥費是村裡掏的,長慶沒管。

取保候審

讓楊秀芳意想不到的是,她和劉繼梅的被打,成了一起群體事件的導火索。

靖邊縣警方調查中,經現場村民指認,主要打人者為長慶採油四廠楊米澗作業區護礦隊一中隊隊長楊亞榮。審訊結束后,靖邊縣公安局給楊亞榮辦理了取保候審。靖邊縣委、縣政府遞交給榆林市委、市政府的報告中說,之所以取保候審,「是為了維護社會穩定。」

「長慶的勢力太大了,說實話,我們不想惹,也惹不起。」靖邊縣一名公安人員私下向本刊記者這樣解釋。

到了3月7日,靖邊縣公安局突然決定傳喚楊亞榮,進一步調查。在之後的彙報材料中,公安方面說,這樣做是因為劉繼梅次日仍處於昏迷狀態,辦案民警擔心會有更為嚴重的後果。協助傳喚的任務落到了榆慶公安分局頭上。

靖邊縣委的一名工作人員向本刊記者介紹,榆慶公安分局前身為長慶油田企業公安處,隸屬於榆林市公安局,「他們的人員和財務都歸長慶管。」

長慶油田的李耀斌則告訴本刊記者,榆慶分局受榆林市公安局和長慶油田雙重領導,確實用來維護企業的利益,「靖邊縣公安局同樣有一支石油保衛大隊,直接為延長油田靖邊採油廠服務。按理說,兩個企業之間的資源糾紛,公安是嚴禁介入的。」

靖邊縣上報的資料顯示,截至3月8日上午10點,楊亞榮仍未歸案。10點50分,靖邊縣公安局辦案人員兵分三路,守在靖邊縣的幾個收費站,守候正準備從天賜灣(鎮)回靖邊縣城長慶採油四廠的楊亞榮。

一小時后,楊亞榮等3人乘坐一輛車牌號為陝K-0238的警車到達靖邊西收費站出口,在此守候的辦案民警攔截未果。一直追到採油四廠門口,才將其攔住。

「當時去攔截的就是靖邊縣石油保衛大隊的人,他們沒有任何法律文書,就要強行帶走我們的人。」李耀斌說。

五小時衝突

就在靖邊警方打算將楊亞榮等3人帶離長慶採油四廠時,大門被關上了。

「很顯然,他們的行為是惡意的,這些人很有經驗。」靖邊縣委的一位工作人員這樣表示。在長慶油田製作的視頻中,字幕顯示,門衛是「依責」關上了大門。

雙方陷入了僵局。長慶方面要求,不能把楊亞榮等人帶走,應交給榆慶公安分局處置;靖邊縣公安局則要求保安把大門打開,讓警察帶楊亞榮等3人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院子里的長慶員工越聚越多。

隨後,雙方開始了第一波打鬥。靖邊縣委、縣政府在之後的報告中寫道,沒過多久,長慶員工便開始向民警噴射催淚瓦斯。長慶油田在報告中則說,警方3次向企業員工噴射催淚瓦斯,並用警棍等毆打員工。

長慶油田提供的視頻顯示,打鬥過程中,幾名企業員工頭部被打破,鮮血順著臉頰直往下淌。之後,有人搬出了被子和枕頭,滿臉是血的員工躺在院子里,輪流輸液,幾名醫務人員挨個為其包紮傷口。

「那幾個人恐怕是在假裝輸液。」靖邊縣委的一位工作人員說,在之後更加激烈的打鬥中,輸液的人還能抄起輸液架子,砸向公安人員,「完全像沒事人一樣。」

隨後,打鬥暫時停止,雙方交涉還在進行。但不長時間后,打鬥場面又上演了。

靖邊縣委、縣政府在之後的報告中說,幾次交涉后,縣公安局決定放人。但就在楊亞榮等3人剛下車的一剎那,長慶的隊伍中有人高喊了一聲:「打!」採油四廠的院子里頓時廝打成一片:200來個身著紅衣,頭戴鋼盔的人涌了過來,將手中一米多長的棒子掄向警察。手無寸鐵的警察一下子慌了手腳,混亂中,有些人甚至脫掉警服跑了出去。

哭聲、喊聲、打鬥聲、警笛聲響成一片。

「 我們的警察都被打成那樣了,他們還不肯開門讓救護車進去。」靖邊縣委的一位工作人員向本刊記者說,打鬥過程中,靖邊一位副縣長不斷給長慶方面的領導打電話,要求開門,讓救護車進去拉傷員。長慶方面的要求則是,你們先把我們的人放了,我們再放你們的人。到最後,長慶的領導乾脆把手機關上。

據在現場的人介紹,救護車在採油四廠門口徘徊了20多分鐘后,終於把傷員送進醫院,整個事件持續5個多小時。

靖邊縣公安局統計的資料顯示,共有26名公安人員在打鬥中不同程度受傷,即將退休的縣公安局副局長艾和平被打斷了兩根肋骨。長慶方面有9名員工受傷,其中1人顱內出血。

沉默的受害雙方

靖邊縣委的一位人士介紹說,事發當天,榆林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楊樹業趕到靖邊,並在當晚11點多召開了事件調查協調會。一位與會的縣政府官員告訴本刊記者,楊樹業看過視頻后,拍案而起,說:「在一個有法制的國家發生這樣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

次日,陝西省公安廳一名副廳長趕往靖邊,再次就此次事件召開協調會。

長慶油田黨委宣傳部的工作人員彭旭峰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目前關於此事還在調查中,雙方都不能對外透露信息。對於網上反映此事的帖子被刪掉一事,彭說:「網上的帖子,有些是長慶員工發的,有的是地方上的人發的。我們也找人刪了,但是刪不幹凈。」

靖邊縣公安局也保持著沉默。

「你知道我們有多委屈嗎?自己的人被打了,但是不敢說話,那個感覺太難受了。」靖邊縣公安局的一名警察表情尷尬地對本刊記者說,「長慶油田的人打老百姓的事很常見,但打公安在靖邊還是第一次。」他還說,事後,長慶那邊要來人探望受傷的警察,「我們一概拒絕了。」

靖邊縣委、縣政府的彙報資料和長慶油田向《瞭望東方周刊》提供的關於此次事件的照片和視頻,兩個版本,截然不同。長慶油田提供的資料中,一幀幀照片,大多是員工們頭破血流的慘狀。第二波打鬥的視頻,只有短短几分鐘。幾乎看不到棒棒隊毆打警察的場面。

「視頻的確是剪輯過,因為我們也要保護企業的利益。」李耀斌坦率地表示,「但想想看,他們只有一二十個警察,被我們200多個員工圍在院子里,真要打的話,早就出人命了。」

離退休幹部聯名上書

在整個陝北,長慶「棒棒隊」幾乎無人不曉。

「曾經有長慶的員工說過這樣的話,『我打死一個人無所謂,打死100個人可能會蹲上一個月的牢』。」靖邊縣新城鄉的一位村民忿忿地對本刊記者說,「『棒棒隊』在我們靖邊的勢力就有這麼大,這次打警察更顯示出它的威力了。」

上述村民說,這些「棒棒隊」還經常在鄉政府門前喊著口號訓練,聽得人心驚膽戰。靖邊縣公安局的一名警察承認,他們見到「棒棒隊」,同樣要退避三分。

3月25日,靖邊縣部分離退休幹部聯名上書,列舉了「棒棒隊」自成立以來的一些行為,認為是違法的。

「 這份資料是我們從公安局及老百姓的口中了解到的,但仍是不完全統計。」靖邊縣老區建設促進會(以下簡稱「老促會」)秘書長安廣生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這份「不完全統計」的數據顯示,1999年以來,長慶「棒棒隊」在靖邊縣範圍內涉案57起,打死群眾6人,打傷162人。衝突原因大多因為有人偷油或佔地糾紛。

新城鄉韓家溝村的杜滿堂死於一次「涉嫌盜竊」。

杜滿堂的弟弟杜海堂說,2007年10月16日一大早,哥哥走進了長慶油田某井場大門。「我哥家就在井場旁邊。」杜海堂如今守著長慶油田的另一個井場住著,杜海堂認為哥哥是想從這個門進去,從另一個門出去的,「但一進去,人家就不讓出了,硬說他偷了油。」

杜海堂向本刊記者說,他的哥哥不可能是去偷油,一是偷油一般都在晚上進行,二是他身上沒有帶任何偷油工具。

杜滿堂遭到了看井人的毆打,於當晚8時許死亡。 「後來長慶那邊給了24萬塊錢私了。」杜海堂說。

「就算真偷油,也罪不至死啊,再說當地百姓實在太窮了。」老促會秘書長安廣生認為,要管也該由公安來管。

「 長慶油田建設初期,就有這樣一支隊伍。」李耀斌向本刊記者介紹,「一開始叫經濟警察,現在我們管它叫石油保衛大隊,對內進行石油管理,對外維護秩序。石油企業沒有圍牆,工作區域非常廣闊,且又分為兩大部分,一是正在生產的區域,二是待生產的區域。這支隊伍就是在這兩個區域里正常履行職責。『棒棒隊』確實是拿棒棒的,那是警械,是一種防護工具,也是被迫的。他們維護企業權益的同時,隨時要和外界起衝突,這種維權行為本身可能違法。」

李耀斌承認,「棒棒隊」與延長油田、當地百姓之間確實起過不少衝突。「衝突中,雙方不可避免會受傷,甚至導致死亡。『棒棒隊』成員也有在護油過程中被當地百姓打死的。第一採油廠21歲的陳小軍,一次剛好碰上老百姓哄搶原油器械,他趕過去阻止,被當頭打了一棍。昏迷40多天後死亡,之後被定為烈士。」

對於當地有人說「拿錢平事」,李耀斌表示,在互相毆打過程中,一旦出現人身傷害,企業首先想到的是賠錢,再就是員工的權益,「他們是為了保護油田利益和國家權益,使得自身受到了司法危機。作為企業,就要努力確保他不受司法追究,不用蹲監獄。這在很多人看來,恐怕就等於拿錢平事。」

某些央企的「孤島生存」

靖邊縣委一名工作人員說:連我們這兒的女娃娃都被他們搶去當婆姨了

「長慶路那帶我們很少去。對我們來說,那邊跟外國差不多,他們連區號都是029(西安)的。」陝西省靖邊縣委的一工作人員告訴本刊記者,在靖邊,長慶油田相當獨立,與當地政治、文化格格不入。

3月8日發生在長慶「棒棒隊」與靖邊縣公安之間的群體事件,讓雙方終於「撕破了臉」。據長慶油田的一位人士透露,這一事件發生后,長慶方面告訴自己的員工,沒事別到街上去溜達,以免惹事。

「我們現在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生存是很窘迫的。」長慶油田採油四廠副廠長張興華告訴《瞭望東方周刊》,「人家的爹媽在跟前,我們的爹媽遠在外地,就是這個感覺。」

「偷長慶的油不叫偷,叫拿」

「這些沙窩窩裡只能種點兒玉米、洋芋等作物,其他的很難成活。」靖邊縣青陽岔鎮的一位村民指給本刊記者看,不遠處,一些農民的屋頂上砌出一塊平整的水泥槽,「那是蓄水用的,人吃水都是靠天。」

站在青陽岔鎮的沙丘上俯瞰,一條條綿延的小道將光禿禿的沙丘切割成了若干塊。「這些小路,是偷油的老百姓走出來的。」曾在陝北石油糾紛中備受關注的民企代表馮秉先對本刊記者說。

長慶油田採油四廠企業文化科副科長李耀斌介紹說,上世紀90年代中期,油田附近的百姓偷油成風。

「他們為此發明了很多方法,有時還到各地取經。」李耀斌說,「比如靖邊這邊的老百姓,一開始是用瓢裝,後來從中原油田那邊學會了用袋子裝,那種編織袋在市面上一度脫銷。後來,當地鄉鎮也認識到原油的價值,就想辦法到民間去收,間接鼓勵了老百姓偷油。」

據李耀斌透露,長慶油田每年被偷盜的流失量起碼在50萬噸。

「實際上,在一些老百姓看來,偷長慶的油不叫偷,叫拿。」靖邊縣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員笑著說。

「這個地方還是相對落後的,尤其是山裡面的老百姓,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長慶油田第四採油廠副廠長張興華向本刊記者感嘆,「他們會認為你長慶的人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搶我們的資源,憑什麼你們就能穿西服,我穿的就是老棉襖?」

相對收入要比自己好得多的企業員工讓當地老百姓心理有些失衡。

「你看他們的辦公環境,多好,連山裡面的辦公區都有空調。」靖邊縣委一名工作人員說,「連我們這兒的女娃娃都被他們搶去當婆姨了,當地光棍越來越多。他們現在佔了我們的資源,若干年後,留給當地百姓的可能是惡劣的環境和無數的污染。」

利益之爭

「一個是『央』字頭的,一個是『地』字頭的。」有人這樣描述長慶油田和延長油田的關係。

「 長慶油田到靖邊是在1988年左右。」靖邊縣老促會秘書長安廣生回憶說,當時全縣財政年收入只有560萬元左右,為節省開支,機關的電話都要上鎖,「長慶剛來的時候,縣上很支持,逢年過節還要去給長慶送煙送酒。為了留住長慶在地方發展,土地400元一畝就賣給他們了。」

安廣生介紹,由於陝北油田油藏呈蜂窩狀,規模小而散,油層低滲透,開發難度大,最初並沒有引起長慶的興趣。因此,地方決定自己接手。

1994 年4月13日,中石油與陝西省政府簽署了《關於開發陝北地區石油資源的協議》(簡稱4·13協議)。其核心內容是從長慶油田登記範圍內劃出約500平方公里,由安塞等6個縣組織開發。同時約定,從長慶油田和延長油礦劃出1080平方公里,以委託、聯合等方式,由延安、榆林有關縣區組織開發。將靖邊以南的 3500平方公里歸長慶油田和地方聯合開發。各縣由於缺乏資金和技術,可採用招商引資、出讓井位的方式,引進聯營單位參與石油開發,其中包括個體私營企業。

2005年,由於兼并了大量民營油田,陝西延長石油(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完成了重組,迅速壯大起來。「有勘探權和開採權的石油企業中,只有我們延長一家是地方企業,足以說明中央對老區的重視。」延長石油靖邊採油廠辦公室主任呼正錄認為。

資源上的爭奪,使得延長油田和長慶油田長年對峙著。

據說,此後的衝突中,4·13協議屢被提及,靖邊以南3500平方公里由長慶油田和地方聯合開發的部分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而劃到靖邊縣的那部分土地上,由於有長慶油田之前花重金勘探過的油井,因此長慶也不願意放棄。

「 我們不管在哪兒打一個井,長慶都說是他們的,但當年協議上明明說是共同開發的。」呼正錄有些不滿。而李耀斌則認為:「他們早就違反了4·13協議,都不知道侵佔了我們多少地域。」3月8日事件發生后,長慶方面在情況彙報中提到,2006年以來,延長油田靖邊採油廠侵權井點共計3747個,零星井點355 個。

鴻溝能否逾越

「 延長油田每噸油給縣裡交1000多元,長慶才交30多塊。」靖邊縣委的一位工作人員私下向本刊記者表示,「長慶那麼財大氣粗的企業,在我們靖邊揀了一大塊肥肉,卻只丟給我們一個肉渣。」這位工作人員同時還說,長慶油田從來不接收地方上的生源,沒有幫地方解決就業問題,「扶貧、建希望小學等工作,也沒他們的影子。」

李耀斌對此顯然有些無奈,「我們交的80%~90%都是國稅,不像延長石油交的是地稅。而且前兩年國家剛調整了政策,公司總部的納稅和公司的納稅要歸在一起,就是說公司總部註冊在哪兒,下面的交稅也往註冊地交。這個我們也沒辦法。」

長慶油田採油四廠提供的資料顯示,2007年,該廠生產原油130萬噸,上繳地稅1228萬元;投資1000萬元用於長慶路建設;投資1010萬元對油區道路進行了維護。

「 還有很多貢獻是隱性的,另一些,則是不被算到我們頭上的。」李耀斌列舉著,「比如我們的井場都在山裡,那我們肯定要把路修好,這個確實是為我們自己修的,但這也給當地老百姓帶來了便利。再比如,我們的井場要雇他們打工掙錢;大一些的基地周圍,老百姓開了三四十家小賣部,解決了一部分人的生計問題。」

公開的資料顯示,在整個陝北地區,靖邊縣經濟發展排在第二位,其80%的財政收入來自於石油開採。

在靖邊,長慶油田似乎已被打上了「傲慢」、「霸道」、「小氣」的標籤。與此同時,和地方政府間的鴻溝似乎也變得難以逾越。

「2008年截至8月底,我們向地方政府申報了幾百個井位,一個都沒批;延長油田靖邊縣採油廠被批了700多個。」李耀斌透露。

有人這樣說,長慶油田和當地老百姓發生的糾紛中,很多是因為土地或林地補償不到位。

「 這個也是有原因的。」李耀斌對此解釋說,長慶油田不管徵用還是征借土地,都是嚴格按照國家規定來進行賠償的。而賠償款項要經過三個步驟,才能到老百姓手裡。一是要經過縣國土局、環保局等部門,接下來到了鄉鎮一級,之後是村官進行發放,三個環節,最終發到老百姓手中的可能就少了。「所以有時候我們去打井,有老百姓出來制止,說我們佔了他們的地不給錢。我們就感到很奇怪啊,因為這個錢半年前就給了的。偶爾碰上一些不講道理的老百姓,就可能和我們的工人發生肢體衝突。」

「實際上,我們也在努力想要融入當地的文化。而有時候,不管是和地方政府,還是和老百姓打交道,確實沒那麼容易。」李耀斌慨嘆。

體制困局

「央企和地方政府之間的利益矛盾並不是少有的現象。」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張卓元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據我所知,在河南,電解鋁和氧化鋁銷路一度很好的時候,當地政府就把好的鋁礦留給本省,次的給央企。而且凡是要給央企的,每噸要加50元。」

張卓元認為,一個原因是財政、稅收體制上的問題,「因為央企的稅歸到中央,給地方財政上的支持少,那地方自然會把好的留給本地,差的給央企。在一些公共政策上,也難免對地方有所傾斜。這個問題在很多地區都存在,直到現在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我倒有個想法。」李耀斌對本刊說,「能不能讓長慶交給中央的錢中分一些給地方。因為我們畢竟在人家屋檐下生活。我們也想支持地方,也應該對地方盡責任。」

但在張卓元看來,這一思路太過理想化。「現在是有稅法卡著。但如果說因為這個事情去動法律,實在很困難。」

另一個問題存在於政府業績考核標準上。有長慶員工說,現在政府業績都是靠財政收入來考核的。這樣算下來,中央企業對地方政府業績幾乎沒有什麼支撐,「如果改變這種考核模式,那地方政府可能就不僅僅把目光放在你每噸油給我交了多少錢這個問題上,而會想到你給我修了多少路,給我們這個地方帶來了多大變化等等。」

作為地方政府,張卓元指出,首先要認清的一點是,重要的礦產資源是國家統一的,這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國外也有類似競爭,但他們的地方政府不干預資源爭奪上的問題,只搞公共產品、市場監管、教育、環保等等。如果地方政府介入不那麼深,可能會好些。」

李耀斌則認為,央企在異地生存中也應從自身尋求改變,「我很欣賞殼牌公司的做法,就是盡量不和公檢法部門打交道,提前規避可能帶來的司法危機。他們每做一項業務前,都要請外面的評估團隊進行大量論證,排除可能遇到的風險,超前介入。可能導致司法危機的項目,寧可放棄。」

張卓元認為,在體制難以改變的情況下,央企和地方政府出現矛盾時,如果有上層來調解的話,可以緩解一些。

「恐怕也只能調解了。」靖邊縣公安局的一位警察打著比喻,「對國家來說,央企和地方政府就像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子打架了,作為父親,總不能把哪個扔了吧。他只能說,你們兩個消消氣,要和睦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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