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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隨筆十篇: 東方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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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2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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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隨筆十篇: 東方不敗

目錄

1. 不丹國的婚禮
2. 穿著黑色貂皮大衣的男人
3. 憶黃霑
4. 艷陽天 -- 我和馬英九的三面之緣
5. 學禪

6. 三毛摒棄了紅塵
7. 父親
8. 小花
9. 走進「窗外」
10. 東方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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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24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廣南子 於 2009-4-10 14:39 編輯

1. 不丹國的婚禮


「聽說有個地方,那裡沒有嘈雜的聲音,只有鳥兒的叫聲,和在不同季節里,好好聽的風聲。那裡沒有污染的空氣,只有花草樹木發出的香氣,那裡沒有無理的暴力。人與人之間只有和諧的相處,那裡也沒有物質的享受,人與人之間還有純真的感情,其實,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地方。但是我相信有,一直希望能夠和我的女人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這是我多年來的夢想。」這是梁朝偉於一九九四年,為自己的唱片《日與夜》創作的獨白。  

這個偉仔心目中的香格里拉,他身邊的人包括嘉玲在內都這地方是不可能存在的。由於偉仔的嚮往,十四年後終於被嘉玲找到了。她牽著偉仔的手,帶著一百多位貴賓,由大陸、香港、台灣終於來到這個地方。  

這裡的天是粉藍色的,這裡的山就像綠色的菜花一樣,密密麻麻的。山上的山嵐和天空的雲彩連結在一起,有一天條河貫穿整個城鎮,河水滾滾流動,就像充滿活力的生命。這裡的空氣是甜的,蝴蝶是彩色的,沒有高樓大廈,古老的房子置身於綠色的大地之上。男人穿的是前胸交叉疊起直到小腿的長袍,雪白的領子和袖口,腰上系著寬布帶,黑色過膝長襪,腳蹬黑色大皮鞋。女人穿的是高腰及地長裙,上衣袖子長得像古裝水袖。這裡的人雖然生活不富裕,快樂指數卻是世界之冠。置身於這樣的環境,簡直就好像回到古代一樣。  

梁朝偉和劉嘉玲就在這樣一個山明水秀人間仙境的不丹國結婚。七月二十號兩岸三地的貴賓幾乎都到齊了,晚上的歡迎會上,賓客們都得穿上當地的服裝赴宴。  

狄龍和陶敏明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衣服給穿好。兩夫妻一出場就博得滿堂的掌聲。王菲抱著嫣兒和童童、李亞鵬坐在中間那桌。大家剛坐定就看見小嫣兒站在媽媽腿上,兩隻小手拍得啪啪響。全場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著,所有人都為她歡呼、鼓掌。她用她那會說話的大眼睛,一臉純真而自信的笑容,迎接著大家的掌聲和目光。我心想,這孩子真像個小活佛。  

新郎、新娘和他們的母親坐成一長排,對著所有的賓客。新娘穿著芒果黃的絲質晚裝,笑得好燦爛,看起來就像泰國王妃,新郎手裡拿著大餅,一塊一塊剝著往嘴裡送,就像《國王與我》里那個泰國國王。  

音樂響起,新郎新娘起身跳舞,賓客們圍成一圈,分享著他們的喜悅。接著新郎新娘分別與不丹的王子、王妃起舞,我站在叔平身邊說:「這個感覺真好!」叔平也贊歡道:「是啊!」  

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一點,婚禮在酒店外的草地舉行,喇嘛們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為一對新人祈福。新人穿著由張叔平設計的中式裙卦禮服,紅咚咚的,很有喜氣。  

賓客們每人手裡拿著一條白絲巾(又稱哈達)和一封紅包,一個個進入帳篷里接受仁波切的加持,新郎新娘坐在帳篷里的右邊,笑嘻嘻跟每一個經過他們身邊的賓客打招呼,我們把手裡的哈達獻給仁波切,再低頭讓仁波切幫你圍上,然後我們把准石頭上,美得我都捨不得吃。等到最後一道菜上完,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女賓客們還得回去打扮,換上晚宴的服裝。  

晚宴里各個女賓,為了尊重主人家,也為了讓自己成為最出眾的一個,都極盡所能的打扮。當然,沒有人會比新娘子好看。新娘子穿著黑色塔夫綢大黑裙,大得蓋住十個小baby,前胸和後背釘著好大好大的亮片花朵。阿B早上才趕到,據說還有點高山症頭痛的反應,但是到了晚上,受到現場氣氛的感染,也忘了頭痛,拿著麥克風,即興的與現場樂隊合奏起來,唱著祝福的歌曲。他的表演頓時另晚宴的氣氛更高漲了,賓客們都同聲唱和那一首首熟悉的旋律。接著是王菲抱著小嫣兒唱《甜蜜蜜》,由於兩歲的嫣兒有點重,王菲又穿著禮服和高跟鞋,亞鵬體貼的想接過李嫣,嫣兒怎麼也不肯下來,最後新娘子只好兩手捧著嫣兒兩個小膝蓋,減輕王菲的負擔。「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王菲抱著小女兒,笑得甜蜜蜜,女兒看著媽媽的嘴巴,似乎也想跟著唱,亞鵬和童童在人群中靜靜的望著他們。  

飯後新人在室外酒店的中庭翩翩起舞,新娘美麗如花,新郎英俊瀟灑,我在樓上靠著矮牆往下望,這真像是電影里的畫面。眼眶裡不由得充滿淚水,我跟站在旁邊的關錦鵬說:「好感動!」阿關眼睛也濕了:「我是親眼見證他們兩人這十八年以來經過的風風雨雨,現在看到他們這麼幸福,真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一支支跳動的音樂,令人忍不住想跳舞,賓客們一一走入中庭蹦跳著。新郎過來請我跳舞,我穿著四寸高跟鞋連路都走不好,又怎能在那不平的石板上跳舞,於是我脫掉高跟鞋,隨著音樂的節拍盡情舞動著,把內心的喜悅毫無保留的發散出來。  

新娘子跳上長條的木板椅上,拉起裙擺左右揮舞著,她時而雙手朝上,像是祈求上蒼賜福給她,時而雙手朝下,又像是將自己的福氣和大家分享,她雙手合十,似乎在感謝上蒼和感激親友們帶給她的祝福。這時候再美麗的衣裳都比不上那月光照在她臉上的快樂神情。  

大家舞累了,各自散開喝酒聊天去了,我和嘉玲跟幾位女生一字排開坐在她剛才跳舞的木椅上,我把她的裙擺拉開,剛好蓋住整排女生的膝蓋和小腿。她抬起頭望向二樓的梁朝偉咯咯的笑:「不要裝酷了!梁朝偉,唱歌啦!」我說:「你看,她像不像以前的好萊塢明星堪富利鮑加。」  

七月二十二的歡送晚會上,狄龍除了說些感激和祝福的話,同時也說了些勉勵的話:「結婚以後就和從前不同了,以後大事由偉仔做主,小事由嘉玲做主。」過了一會又幽默的補句:「不過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就由嘉玲做主。」引起了滿堂的笑聲。  

臨別依依,第二天大家六點就得起床搭乘飛機,雖然每個人行李都沒理好,也還是捨不得離開。晚風輕輕的吹起,葉童起身站在二樓露天的台階上唱起《夜來香》: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清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芬芳……」  

她唱得醉了,我們這些不舍離去的客人也聽得醉了,我喃喃自語:「她表演得真好。」張叔平叼著煙眯著眼睛說:「我喜歡她那小手袋掛在麥克風架子上的感覺。」  

七月二十三號所有的賓客都走了,只剩我和梁氏夫婦與幾位朋友。幾天party下來大家都累得睡到中午才起床,我到酒店周圍散步才發現這個置身原始森林的酒店,跟前幾天的面貌完全不同,那幾天被張叔平和澤東電影公司團隊打造得異常羅曼蒂克。婚禮中數千枝花朵由泰國運來,香檳是由賓客從機場買來的,樂隊特地從香港請來,廚師由泰國飛抵不丹,還有保安人員,確保賓客不受騷擾。這都是嘉玲的心血,這個婚禮是嘉玲夢想的婚禮,這個地方是朝偉夢想要帶他女人來的地方,這是我們一百個賓客永遠都忘不了的婚禮。  

二○○八年八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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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穿著黑色貂皮大衣的男人

每次到紐約都是他來接我,十五年後再次踏足紐約,已是天人兩隔。  

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是我參加紐約華埠小姐選美做特別嘉賓的時候,大會帶我到第三大道的湘園吃湖南菜,我的座位對正門口,一會兒門口來了一位單眼皮高大個兒身穿黑色過膝貂皮大衣的男人,一進門就瀟灑的脫下大衣由櫃檯小姐接去,威風凜凜的。我看得發楞,大會主席說:「他是湘園的老闆。在紐約開了幾家高檔次的中國餐館,非常成功,可以說是中國人在紐約的傳奇人物。」主席請他跟我們一起坐,他坐下來,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我悶得臉都垮了下來。  

他說當初來紐約的時候,女朋友剛在台北一家戲院(忘了是哪家,當時新聞很大)的大火中喪生,他痛苦萬分。家人幫他買了機票,給他幾十塊美金,他就靠著這點錢,來到紐約餐館打工,賺到第一筆錢后又如何擁有了幾家餐館。  

吃完飯他帶我們到他另一家餐館,也在第三大道上,門前兩隻漢白玉石獅子,很壯觀,聽說是內地運來的。正對著大門有一幅巨大的絲制萬里長城壁毯,是由中國特別製做的,甚是雄偉。他很豁達,經常聽到他「嘎!嘎!嘎!嘎!嘎!」的大笑聲。以後每次來紐約做事或探朋友,他都到機場來迎接和熱情的招待。有一次他開著大紅色開篷賓士跑車,帶我和湯蘭花游紐約市區。我們有時漫步在第五大道上,那黑色貂皮大衣被風吹起,我隱隱約約見到他腰上掛著有土黃色皮套的小手(gun)槍,感到有點怕怕的,他說那是用來保障他的安全,「只是唬唬人,不會用得著的」。  

* * *  

過了幾年,他覺得餐館做悶了,想拍電影,我說:「是朋友的話就會勸你不要拍,如果要害你才會叫你拿錢出來拍戲。」他不聽勸,興緻勃勃的,以為最難做的餐館,生意都能成功,拍電影又有什麼問題。於是每次回到台灣,電影公司的老闆、製片一大堆人都會到機場迎接他。我形容那是接財神。拍電影花錢就像流水一樣,對電影圈不熟的他,電影賣座了,不關他的事,片商告訴他結帳是零比零,電影不賣座賠了錢又要他付帳,就這樣在台灣搞了兩年,賠了點錢,結果還是回到紐約做他的老本行。又過了幾年,他打電話到香港來,說他在南美洲淘金,如果挖到,會有好幾百萬美金,到時候他會再拍電影。再次到紐約,他那「嘎!嘎!」的笑聲由五聲變成兩聲,早已不復當年的豪邁氣慨。  

十五年前我快要結婚的時候,聽說他到中國內地做鑽石行銷,他說賺的錢會數都來不及數,就像印鈔票一樣。我結婚後幾乎沒有到過紐約。後來輾轉聽說他在台灣中了風,在醫院裡連醫藥費都成問題,我聽了很難過,馬上托楊凡幫我把住院費給帶去,沒想到他已回了紐約,我把十幾年前的舊電話簿翻出來,打電話給他,對方是個內地女孩的聲音(後來聽說是他在內地娶的年輕太太)。那個年輕女子說他中了風,需要做物理治療,又得不到政府的輔助,很是狼狽。我趕忙寄去他需要的醫療費用。  

這次到紐約參加紐約電影節的第一天,我想到那兩家餐館的舊址去看看,導遊小姐打聽出附近的街道名,卻怎麼也找不到以前餐館的地方。我又請她幫我找他的墓地所在,想去祭拜一下。導遊笑了起來,她大概覺得我很奇怪。  

在回港的前一夜,我央求陶敏明再陪我去找找看,晚上街道上人很少,敏明抓著我的手,機警的周圍望,同時帶著我走較亮的街道,我只顧找地方,我們由酒店的第五大道走到第三大道交叉的六十五街,然後往回走,一直走到五十街都找不到,也許是因為石獅子不見了,附近的店鋪也改了。敏明怕天晚了危險,「你算是有心了,他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不要再執著了。」她說。  

* * *  

在回港的路上我回憶著,七六年跟他認識。七九年我和湯蘭花到紐約住過一段日子,他很照顧我們,幫我們尋找住的公寓和最好的英語會話學校,帶我們去吃好吃的,晚上餐館打烊的時候,他會在空蕩蕩的餐廳廚房裡,做些拿手的小菜和稀飯給我們吃,讓我們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日子。  

那個時候我們年紀小,沒怎麼見過世面,到紐約從下飛機起,他就招待我們跑遍全紐約好吃、好玩和時髦的地方,直到送我們上飛機離開紐約為止,那時候感覺上好象整個紐約是屬於他的。  

這次我特別到原是紐約世貿大樓的地方參觀,一大片土地堆滿塵土和石塊,巨形的卡車,出出進進的運送沙石,我腦子浮起了佛偈上說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明報》2008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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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27 | 只看該作者
3. 憶黃霑

  有一次大家組團到澳門遊玩,有黃霑、林燕妮、徐克、施南生、南生的母親、狄龍、陶敏明、張樂樂。因為有了黃霑,整團人都玩得盡興、滿足和開心

  第一次與黃霑見面,是32年前我的第一部電影《窗外》來香港宣傳的時候,在一個晚宴上,導演宋存壽特別介紹他給我認識,當時他的專欄《不文集》非常受歡迎,而他在專欄里對我讚許有加,導演認為以他這樣一個有才華的猛人能夠對一個新人有這樣的誇讚,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因為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境來到香港這個花花世界,我說我好像變得傻傻的,他哈哈笑說這是正常現象。

  最後一次與黃霑通話是在他生前一兩個月前,他打電話來約我寫專欄,我非常訝異他會對我的文章感興趣,但是他的態度非常地誠懇,我連說了幾聲「不敢」, 他問我是不是怕寫得不好,我說不敢獻醜,聽得出來他有點失望。現在他走了,我想我能為他做些什麼呢?就讓我為他寫一篇文章吧,在此獻醜了。

  第二次與黃霑見面是1977年,我在港拍李翰祥導演的《紅樓夢》的時候,我們在李導演家吃飯,他身邊坐的是林燕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裝扮,她頭上包著絲巾,打扮得很講究,腰桿挺直,笑容可掬,席間黃霑常常提「林美人」三個字,起初以為他說的是我,後來才知道他形容的是他身邊的女朋友林燕妮,在他心目中林燕妮是永遠的美人。

  他言談出位和與眾不同使我非常震驚,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創意和獨特的人生觀,他和李導演聊到他的喪禮將會怎麼做時,他說他會播放他事先錄好的片段,一開始先「哈!哈!哈!」地大笑三聲,然後叫大家不要哭哭啼啼的,要高高興興地歡送他,這番話直到許多年後的今天,還是記憶猶新,彷彿他才講沒多久似的。

  1984年到香港拍新藝城電影公司的戲以後,因為徐克和施南生的關係,我和黃霑見面的機會比較多,有一次大家組團到澳門遊玩,團員有黃霑、林燕妮、徐克、施南生、南生的母親、狄龍、陶敏明、張樂樂,這個旅程因為有了黃霑,整團人都玩得盡興、滿足和開心,黃霑一到旅遊區,頭上立刻頂著綠色的五星旗帽子, 和小販閑話家常。我好奇地過去試戴,他馬上付錢給小販叫我把帽子戴走,還連聲跟小販說謝謝,雖然只是十幾二十塊錢的東西,但你能感覺到他對人的溫暖。

  因為這次澳門之行實在太開心了,幾天後重回我在港租的小公寓,一個人感覺很失落,我跟徐克說好像心裡有一個大洞,充滿了氣,白白的,徐克幽我一默,他說那不是可以在上面寫字了嗎?

  有一次大班人馬到他和林燕妮家做客,我覺得他家好大、好新,客廳那套大沙發又白又亮,朋友們都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談天說地,吃點心、喝酒,又彈又唱直到深夜。

  有一天徐克說帶我到黃霑家,沒想到他家換了地方,在一個很小的公寓里,小客廳里有一套又小又黑的沙發,我看了很為他難過,我問他覺不覺得委屈,他哈哈大笑說完全沒有委屈的感覺。

  當然他也有頑皮的時候,1990年我得金馬獎影后,那年金馬獎節目主持人是黃霑,南生請我們去麗晶酒店吃飯,桌布上灑滿了大小星星,各種顏色的小亮片,燈光暗暗的非常有氣氛,黃霑拿著筆在桌上塗鴉,本以為他詩興大發會有什麼佳作,沒想到他把那大白桌布塗得亂七八糟,我在想這是怎麼回事,該怎麼反應, 結果他拿起打火機準備燒了它,大家傻眼了,我看到徐克摟著他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對他的了解和包容,我非常地感動。

  我們有許多年沒有見面,有一次看完他的輝煌演唱會,大夥很想再聚一聚,於是就約了他一起吃飯。

  這次他身邊的林燕妮換成了陳惠敏,我說他變了,人斯文了,穿著打扮也比較舒服了,他說他妻子對他很好,生活上很照顧他,服裝都是妻子一手包辦,我還說他保養得很好很健康呢。

  後來徐克說他病了,得了癌症,但是和他相處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他有病,只是有一次在南生的生日會上,他坐在我旁邊,說到好笑處他哈哈大笑,也許笑得太開心,也咳得很厲害,徐克馬上陪他走到外面去透氣,我跟在旁邊忙叫徐克拍他的背,他連說沒事。

  我常覺得人在活著的時候要珍惜,珍惜眼前的人,珍惜你的朋友,珍惜你的家人,要感恩,感恩你眼前的人,感恩你的朋友,感恩你的家人,當你覺得想對他們說的話,千萬不要吝於啟齒,當你覺得想為他們做的事,要馬上就做,不要讓自己有所遺憾,也不要讓家人、朋友有所遺憾。可幸的是,有一次看完他訪問葉劉淑儀的節目,激動得馬上打電話給他,告訴他節目做得多好、好在哪裡,他很高興說找一天約我和葉一起吃飯。知道他有病後,徐克說我們要常常約他出來吃飯。遺憾的是,因為大家都忙,飯局一改再改,結果也沒見面。

  黃霑的一生是精彩的,他盡情地做他自己,直到最後一分鐘,將他豁達的人生觀傳達給許多朋友,甚至於許多香港市民,香港少了他好像少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少,因為他已經深植於大家心裡,似乎他並沒有走,想起他就想到他的笑聲:「哈!哈!哈!」好一個滄海一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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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27 | 只看該作者
4. 艷陽天 -- 我和馬英九的三面之緣

  到了夜晚,當我靜下來的時候,回想著我和馬英九的三面之緣

  2008年3月22日的夜晚,我站在民權東路亞都飯店的窗前,對著窗外往下望了許久。今晚的雨夜和以往的不同。馬路上的斑馬線被雨水清洗得黑白分明。看不見藍色,也看不見綠色。從明天開始,將會是個艷陽天。電視上重複地播放著新當選「總統」馬英九發表的宣言。

  他從八個字「感恩出發、謙卑做起」,開始他的演說。他說,這次選舉不是他個人的勝利,而是全體台灣人民的勝利。

  他說,台灣人民要的不多,「並不希望大富大貴,但人民有權利要求,不要過苦日子。」他表示,勝選雖然高興,但他了解這是重大責任的承擔。他還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我重複地看著,重複地聽著。

  他還是穿著選舉時的服裝,泛藍牛仔褲,白色黑條子襯衫,外罩紅領深藍背心,左胸掛著國民黨的徽章,右胸那金黃色的「2號馬英九」閃閃發亮。他沒有像一般「總統」,打著領帶,穿著筆挺的西裝,做著大人物的手勢。他那喜悅真誠的笑容,他那平易近人的態度,突然之間,使我感覺他就像是每個人家裡的大哥哥。

  在選前幾天,我和幾位朋友,因為緊張和擔心再有類似「三一九」槍擊事件的發生,而顯得焦慮不安。這些朋友里有徐楓、羅大佑,他們心繫台灣、愛台灣,把台灣當作自己的家園,對台灣的關心,並不亞於台灣本土的人。

  1984年到香港拍戲,1994年嫁到香港,雖然居港24載,內心裡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台灣,台灣也從來沒有拋棄過我,對我來說台灣就好比我的娘家,而香港就好比我的夫家。

  這次回台選舉,三個女兒都很擔心我的安全,我告訴她們,如果因為我的出現能夠影響到三張選票都是值得的。

  投票日那天,街上特別清靜,沒有口號,沒有宣傳車的喇叭聲,沒有叫囂聲,街道上的人扶老攜幼地默默走向投票所,彷彿心裡正在為他們所支持的「總統」人選祈禱著。我雙手緊緊捏著身份證和圖章,領取投票單后小心翼翼地蓋章、吹乾、折起,然後丟入投票箱,心想至少我這神聖的一票保證沒錯。中午打電話給朋友, 高興地說著我那「林青霞」三個字蓋得如何清楚,朋友驚叫「不是蓋圖章!」我張大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想之前我再三地被囑咐著要帶圖章,腦子裡從來沒想過要用其他章子;等我回過神來,那懊惱簡直是無法用筆墨來形容。想不到我花那麼大心思投的竟是張廢票!

  下午四點開始唱票,看到銀幕上馬、謝一邊一行,一筆一劃地寫著「正」字,我緊張得心都快跳了出來。直到票數慢慢拉開距離,馬贏謝50萬張,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等贏到80萬張,我那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流,到了100萬張我手腳飛舞著尖叫。在這個時候竟然還不敢開香檳,深怕又有翻盤事件,直到贏了200萬張,我和朋友立刻開香檳慶祝,同時互相擁抱互道恭喜,為台灣重新燃起的希望喝一杯。

  馬英九的票數比謝長廷多出2213485張,我那區區的一張廢票也就成了選舉中的小小插曲和反面教材。

  在這一天中我的心情起伏很大,到了夜晚,當我靜下來的時候,回想著我和馬英九的三面之緣。

  第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圓山飯店的聚會裡,依稀記得酒會裡大多數是本省籍的委員。他穿著深色西裝走進來,身材高大筆挺,態度彬彬有禮,他目不斜視,臉上完美的線條、對稱的比例和那誠懇的神情,就好像一張白紙,尚未經歷社會的污染和磨鍊。

  第二次是在2005年法鼓山佛教大學的開光大典。我們排成長長的隊伍,準備進大堂,他被安排在我和李連杰後面,跟著大隊緩緩前進。當時他是台北市長,已從政多年,在複雜的政治圈裡,早已經歷了許多艱難的磨鍊,臉上的皺摺增添了許多,但是他謙卑平和的態度卻始終不變。

  第三次是在2006年香港機場的貴賓廳。那時因為父親病危,我搭最早的班機回台。馬市長由新加坡訪問經香港回台灣。我知道他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和承擔著人民的期望。我上前去,叫了一聲:「馬市長!」我說:「我支持你!」2007年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清廉受到質疑,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所遭受的冤屈。我非常憤慨,見他化悲憤為力量,對著電視機前所有的觀眾,堅定地說出:「我決定參選『總統』!」我大聲地叫「好!」我請朋友幫我送花到他辦公室。卡片上寫著「相信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清廉的!我們支持你!」不久就接到一通電話,對方的聲音很陌生:「我是馬英九,謝謝你送來的花。」因為沒有心裡準備,我「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擠出一句:「我們要把絆腳石變成墊腳石,然後踩上去。」馬英九終於排除萬難當選了「總統」,那晚台灣有七百多萬人都為此高呼、歡笑、流淚。相信這些人也都會在自己的崗位上,貢獻出一己的力量,和馬英九共同為台灣的和諧與繁榮打拚。

  明天將會是個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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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學禪

  我有幸見到聖嚴法師,由於以前沒有接觸過佛法、不諳規矩,見到師父竟然跟他握起手來。後來發現所有佛教徒都是以雙手合十來打招呼

  我應該很專心地跪下磕頭再站起來,跪下磕頭再站起來,就這樣連續做20分鐘,心裡要想著該懺悔的事和該感恩的事。開頭我並不很專心,眼睛往旁邊一瞥, 見到一雙輕盈的腳步從我身邊走過。那袈裟飛起,就像浪花。我呆住了,心裡讚歎著「好美!好美!」那是聖嚴法師。當年他老人家七十好幾,也跟我們一樣地跪拜,他的專註和真誠讓我動容。後來他說他是對他的師父感恩。

  大約是8年前,我發覺我這個人太計較,總以為別人應該理所當然地對我好,而經常令自己很不開心,也影響別人的情緒。所以我決定去修行。我想要有一顆包容心,也想讓自己「肚子能撐船」。於是我回台尋找大師,很幸運地,在因緣際會之下,我遇到了特技專家柯受良的太太宋麗華,她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她送了一本小冊子給我,我讀了大為感動,那是一本談論「禪」的冊子。因為她的引薦,我有幸見到聖嚴法師,由於以前沒有接觸過佛法、不諳規矩,見到師父竟然跟他握起手來,後來還因為有點感冒怕傳染給他而不安了很久,再後來發現所有佛教徒都是以雙手合十來打招呼,我暗忖當時一定讓周遭的人大為緊張。

  在見面的一個鐘頭里,我只問了一個問題,就是什麼叫「禪」,因為始終認為禪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師父說只要坐三天禪就什麼都知道了。我正在考慮的時候,師父連說了三次,於是我當下就決定坐禪三天,聽說坐禪之前會因為被考驗而受到阻礙,而我卻在冥冥中很順利地上了山。

  上山的第一件事,手提電話就給沒收了,在沒收前我趕快打個電話給女兒,告訴她我將有三天不跟她通話,這才放心。在三天內我要和其他九十九個人晝夜相處。不準化妝、不可看書、不可看電視,要睡大通鋪。晚上十點鐘睡覺、早上五點鐘起床。這下可慘了,平常我在這個時候可能還沒睡,還好我偷偷帶了六顆安眠藥,一天兩顆,總算解決了睡覺的問題。

  晚飯之前,每人分獲一個號碼,暫時不用自己的名字,各人根據自己的號碼坐位置、拿拖鞋和睡床位。這是要我們放下自我。在大堂里先對著大佛跪下頭著地再站起來,心想這下可上當了(因為父母是基督徒,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跪拜過)。原來這個作用也是為了消融自我。

  在飯堂里我隔壁那個人很面熟,後來才知道她是曾慶瑜,吳宗憲乖乖地坐在我對面,眼睛不像我這樣到處亂睨。之前在走廊上見到曾志偉我還揚了揚眉(原來這也是犯規的,連對眼都不可,又怎能揚眉),還有一位是功夫明星衛子云,來的時候看他在山邊松筋骨。這麼多圈內人,可見經常暴露在大眾面前,表面上看起來多姿多采,內心卻是渴望得到一片寧靜和做到自我修行。

  吃飯的時候,師父很溫和地一句一句叮嚀,要我們心無旁騖專心吃飯,好吃的時候不要高興,不好吃的時候也不要討厭。要感恩這食物是經過很多人的辛苦才到我們的嘴裡。吃完飯用一碗清水將碗碟沖一衝再倒回碗里喝下。

  飯後離座時要雙手迭起,放在胸前,慢慢起身,順序走出飯堂,手裡就像捧著一尊菩薩,內心裡什麼都不能想,也不可以自己對自己說話。我靜靜地坐在石頭上,對著大山和星空,突然聽到一陣很美的聲音,我尋著那個方向走去,原來是一位女菩薩跪在那兒,一面敲鐘一面念經,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好喜悅好舒服。

  第一天早起,吃完早飯,我們坐在大堂里聽師父開示,師父教我們如何打坐和拜懺。一天內有許多開示和打坐,師父循循善誘,我們密密抄經。

  有幾句真言,在我生命里最不可承受的痛時,因為用了它而順利度過。人世無常,不如意事常***,我經常把這些話送給朋友,他們也因為渡過內心的難關而感激我。說句笑話,這幾句話惟一不適用的就是台灣「總統」的選舉。

  這幾句真言就是: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當你遇見一些事時,你不要逃避,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它,然後你必須接受那已成的事實,好好地處理它,處理完后,不要讓它佔據你的心,必須放下。以下是師父給四眾佛子的共勉語:

  信佛學法敬僧 三寶萬世明燈

  提升人的質量 建設人間凈土

  知恩報恩為先 利人便是利己

  盡心儘力第一 不爭你我多少

  慈悲沒有敵人 智慧不起煩惱

  忙人時間最多 勤勞健康最好

  為了廣種福田 哪怕任怨任勞

  布施的人有福 行善的人快樂

  時時心有法喜 念念不離禪悅

  處處觀音菩薩 聲聲阿彌陀佛

  第二天我們學行經。有慢經、快經和自然經,行慢經時,雙手輕輕握拳,每一步路是腳掌一半的距離,要走得很慢很穩,這叫「步步為營」。快經的步伐可大一點,雙手自然下垂,但是要走得很快很快,自然經則要全身放鬆地步行,看似簡單行則不易。走完后感覺好舒暢。

  第三天是要我們做到感恩和懺悔,我們就像開頭講的那樣拜懺20分鐘,心裡要為這一生中所有該懺悔的事懺悔,對這一生中所有該感恩的人感恩。很多師姊、師兄泣不成聲。我聽到一種平和的聲音:「要用情操,不要用情緒。」那是師傅的聲音。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這三天的課程讓我一生受用不盡,我對父母、先生、女兒、朋友,甚至整個世界感恩。對該懺悔的事,想辦法補償。減少了自我感。少了計較,多了回饋。人也快樂起來。我覺得這三天里,學到的比三年甚至十年還要多,最難得的是我找到了內心最深層的寧靜。

  師父是個智者也是位哲學家,我對他是感恩!感恩!再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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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三毛摒棄了紅塵

以前我只是聽過三毛的名字,直到主演《滾滾紅塵》,才和三毛有交情。當我第一次進入設計奇特,擺設突出的三毛家時,我對三毛便產生了好奇心。  

我們為了講座劇本,經常在三毛家中相聚,三毛的爽朗讓我驚訝竟有如此快樂的人,我甚至告訴自己,要學三毛的開朗,要學三毛的樂觀。接觸時日一久,我漸漸可以感覺出她內心的不快樂,我們雖交淺,但卻一見如故,三毛很願意把內心的苦悶,涓滴傾訴給我聽,知道的愈多,我愈能體會三毛的生活真是苦多於樂,在交往過程中,我經常開導她,只可惜仍無法使她多珍惜自己,因此乍聽這噩耗,我責備自己未盡朋友心力。  

秦漢不斷安慰我不要太自責,他認為三毛本身就是個多重性格的角色,她的一生就是戲劇,在《滾滾紅塵》中,她不僅剖露了自己的感情,甚至將自己的個性一分為二,我所飾演的是三毛的內在,張曼玉所演的則是她的外在,一個個性上如此矛盾的人,如何會快樂呢?  

自荷西過世后,三毛相當寂寞,她常告訴我,好希望有個伴,一個能讓自己為他裝扮的伴。我因演三毛所編的劇本而得到心愿已久的金馬獎,如今榮耀仍存,可是三毛卻義務反顧地走了,我會懷念她,深深的懷念她!

二十餘年如一夢

應該是一九八八年秋天的事。嚴浩約我和三毛吃晚飯,那晚三毛喝了很多。飯後我們又到一家有老祖母古董床的地方喝茶。我們三人盤?腿坐在古董床上聊天,三毛一邊在她的大筆記本上塗鴉,一邊和我們聊,我覺得有點怪,但也沒當回事。嚴浩問道:「你在寫什麼?」她笑笑:「我在跟荷西說話。」(荷西是她的西班牙丈夫,聽說在一次潛水中喪生。)她一邊畫一邊笑,還告訴我們荷西說了些什麼。她談到曾經請靈媒帶她到陰間去走了一趟的情形。於是我們三個人開始研究「死」是什麼感覺,最後大家約定,如果我們三個人之中有一個人先離世,就得告訴另外兩個人「死」的感覺。

  那天晚上回到家,大約十二點左右,嚴浩打電話給我,說三毛在樓梯上摔了一跤,肋骨斷了,肺也穿破了,正在醫院裡。嚴浩那天約我們見面,是想請三毛為我寫一個劇本,由他來執導。三毛這一跌,我想劇本也就泡湯了。沒想到嚴浩說:「這反倒好,她可以趁?在家療傷的時間寫劇本。」

  三毛出院后回到台北寧安街四層樓的小公寓,因為小公寓沒有電梯,她有傷不能下樓,每天需由家人送飯上去。我本想去探望她,同時看看劇本,三毛堅持要等到劇本完稿后,才請我上她家。電話終於來了,我提?兩盒鳳梨酥上樓,她很體貼的把鳳梨酥放在左手邊的小茶几上,連說她最喜歡吃鳳梨酥,我順?茶几坐下,瀏覽?對面書架上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她注意到我在看那排列整齊的書,她說有時候她會故意把書打亂,這樣看起來才有味道。當我坐定后,她把劇本一頁一頁地讀給我聽,彷佛她已化身為劇中人。到了需要音樂的時候,她就播放那個年代的歌曲,然後跟?音樂起舞。相信不會有人有我這樣讀劇本的經歷。因為她嘔心瀝血的寫作和全情的投入,因而產生了《滾滾紅塵》,也因為《滾滾紅塵》,我得到一九九年第二十七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這個獎,也是我二十二年演藝生涯中唯一一座金馬獎。

  沒有三毛,我不會得到這個獎,是她成就了我。當我在台上領獎時,真想請她上台跟我一起分享這個榮譽,但是我沒有這麼做。這個遺憾一直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還留在我的心裡。我們曾經約好,她帶我一起流浪,一起旅行的,但最後她卻步了,理由是她認為我太敏感,很容易察覺到她的心事。通常我和一個人見面,很容易記住對方的穿?打扮,但是和三毛卻不一樣。我被她的氣韻所吸引。她那柔軟多情的聲音,她對情感的纖細和敏感,她不惜一切地追求她嚮往的愛情,她也喜歡談論人世間的愛恨情仇和悲歡離合。雖然我們見面不超過十次,但是每次她都能帶給我強烈的感受。

金馬獎結束后沒多久,我還沒來得及多謝她,她就走了。現在回想,就在她臨走的那天晚上,我打電話到她家,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沒人接,第二天早上,因為有事打電話到榮民總醫院找朋友,竟駭然聽到,三毛在病房的洗手間裏,用絲襪結束了她浪漫的一生。她走後沒多久,我在半夜三點鐘接到一通電話,對方清脆的叫了聲「青霞」!然後聲音漸漸由強轉弱地說?:「我頭好痛,我頭好痛,我……」我心裡納悶,這到底是誰在惡作劇?三更半夜的。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承認是誰打的電話。那聲音很像三毛。後來我跟黃霑提起這件事,黃霑說:「那你就燒幾顆『必理痛』給她好了。」又有一次,我在夢裏,見到窗前一張張信件和稿紙往下落,我感覺是她,心想,她大概不想嚇我,而用間接的方式將信息傳達給我,膽小的我不敢接收,嘴裡重複的念?「唵嘛呢叭咪吽」,把這個夢給結束了。後來很後悔,為什麼不先看看信和稿紙裏寫些什麼?

  一九九一年六月,我在法國巴黎和朋友沈雲相約到埃及旅遊,當時鄧麗君也在巴黎,我們約她一塊兒去,她說那兒陰氣重,勸我們別去。記得到開羅的第一個晚上,我打電話給她,請她再考慮是否過來,她還是勸我們折返。就在那個晚上,我和沈雲各睡一張單人床,床的右側有一張籐椅。我在夢中很清楚地看見籐椅上坐? 三毛,她中分的直長發,一身飄逸的大紅連身長裙,端莊地坐在那兒望?我,彷佛有點生我的氣。我一看見她,先是很高興她沒死,後來一想,不對!馬上念「唵嘛呢叭咪吽」,我就醒過來了。三毛是不是在信守她的承諾?傳達信息給我,而我卻一再的不敢面對。

  我一直把這個疑團放在心裡。又過了幾年,在一個聚會裏我遇見嚴浩,問他三毛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麼?信奉道教的嚴浩,瞪?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輕鬆而果斷地說:「這完全沒有關係!」從此我就再也沒有夢見三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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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29 | 只看該作者
7. 父親  

(20060808)  

對父親的第一個記憶,是在我三、四歲那年。  

每當接近黃昏的時候,我總會蹲在眷村的巷口等待爸爸回家。  

父親個子高大英挺,穿上一身軍服,更是英俊瀟灑,見到父親的身影出現,我總會撲上前去握著他的手回家,我那小小的手,緊緊的握著他的大拇指,那種溫暖和安全感,就好像已經掌握了整個世界。  
父親是個山東大漢,為人直爽,待人真誠,他生性幽默,一生儉樸,並且知足常樂。  

在我生命中最忙碌的二十個年頭裡,母親為了保護我,跟著我東奔西跑、寸步不離,哥哥、妹妹又遠在美國,父親經常獨自一人留在台北家中,本以為這段時間是我們父女情感的真空期,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當年他正在默默的支持著這個家,他是穩定整個家的力量,他令我們在生命中勇往直前,沒有後顧之憂。  

四年前父親身體因為肝硬化而起了變化,必須每兩、三個月接受一次栓塞治療,父親雖然不願意去醫院,但由於對我的信任,總和我攜手共度一個個生命的關口,每當做完一次治療,他總會忍著痛微笑著對我說:「又過了一關。」我也總豎起大拇指說:「爸!你真勇敢!」在這四年當中我們也不知共同度過多少個關口。  

感謝上帝給我機會和足夠的體力,使我能經常陪伴在他老人家身邊,真切的感受父親的愛、感受他雋永的智慧、以及面對生死那從容的態度。  

在父親最後的歲月里,哥哥、妹妹、我、女婿、孫女們,還有父親的老朋友輪流的探望他,尤其是孫女們,逗得老爺非常的開心,父親還特別的告訴我,見到孫女們,他內心是如何的舒泰,美滿和幸福,也感恩於自己擁有的親情友情和生命的圓滿。  

最後一次陪父親到國父紀念館散步,父親緊緊的握住我的手,臉上所呈現出來的神情既溫暖又有安全感,就彷佛是我小時候握著父親大拇指那種感覺一樣。  

父親平安的走了,雖然他離開了我們的世界,但他那無形的大手將會握住我們兒女的手,引導我們度過生命的每一刻,父親的生命並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我們將謹記父親留給我們的教誨,踏踏實實的走穩每一步。  

父親在最適當的時刻離去,這似是上蒼安排最巧妙的歸途。  

我們將永遠懷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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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廣南子 發表於 2009-4-10 12:30 | 只看該作者
8. 小花

(2006年01月31日 羊城晚報) 

林青霞日前遭《壹本便利》報道12年婚姻亮紅燈,震驚華人世界。她趁大年初一以「小花」為題發表文章,文中除了與關心她的朋友拜年外,文間也透露她這段期間的心情想法。  

這篇名為「一束小花——小花生長在巨石的夾縫中」文章中,以她日前在柬埔寨的經歷為引言,再道出「在人生的旅途中,每個人必將遇到不斷的考驗,也必定會經歷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巨石歷盡了千年滄桑,依然能開出美麗的花朵,我們又何需計較那些無謂的蜚短流長呢?」  

《小花》全文:

一束小花——小花生長在巨石的夾縫中。

最近去了一趟柬埔寨的吳哥窟,當我從廢墟的亂石中走出,正要離開的一剎那,眼前瞥見了三朵小花,襯著翠綠的葉子在千年巨石的夾縫中精神奕奕地綻放著,它強而有勁地向著陽光,吸引著你的目光,好像在向你訴說著:即使吳哥窟經歷了千年巨變,王朝曾經興盛,也曾落敗,甚至被人遺忘了五百年,我小花仍能帶著色彩在這千年巨石的夾縫中開出花來。

走近細看,小花白里透著粉紅,我拿起相機捕捉了這一刻,更欣喜小花帶給我的領悟。

在人生的旅途中,每個人必將遇到不斷的考驗,也必定會經歷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巨石歷盡了千年滄桑,依然能開出美麗的花朵,我們又何需計較那些無謂的蜚短流長呢?

如果我們能像這小花,將所有的磨難與考驗化成露水,滋養我們的心,讓我們的心田裡開出溫暖美麗的花朵,嘴裡吐出甜美的話語,用智慧把慈悲帶給社會,令我們的社會增添美麗的色彩,這樣天堂就會在我們的眼前,在我們的心中。

新年來臨,朋友們,祝福你!身體健康!家庭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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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走進「窗外」

多年之後再看我的第一部電影《窗外》,彷彿視線模糊了,看到的竟是「窗外」後面的生活片段和「窗外」之後的人生。

那年我十七,就讀台北縣私立金陵女中。高中三年級,同學們都在準備大專聯考。台灣就那幾所大學,人人都想擠進大學之門,功課不如理想的我,常感焦慮和迷惘,不知何去何從。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我註定要走上電影這條路。

星探追蹤

高中快畢業那年,我和李文韻、袁海倫兩位同學走在當時最熱鬧的西門町街頭,經過天橋前西瓜大王冰果室(那時候學生們都約在這兒見面)門前,聽見後面兩位中年男子正在談論拍戲的事,我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結果那兩位男士就跟著我們,嚇得我一路從「西瓜大王」跑上天橋。一位男子抓著跑得較慢的李文韻,說他沒有惡意,只是想找我拍戲。當時我又瘦又小(還不到一百磅),心想他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他們想請我們喝咖啡,我們不肯,請我們留下電話號碼,我們也不答應,直說:「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壞人?」 他沒轍,只好留下名片,請我們打電話給他,名片上寫著楊烈。因為還在上學,回家后當然沒有回電話。

高中畢業之後我沒考上大學,白天沒做事,晚上就到台北車站對面的補習班上課。有一天晚上我和同學張俐仁到「西瓜大王」隔壁的西裝店,拿訂做好的藍白花紋喇叭褲。走到街角轉彎處,有位矮胖、大肚子、突眼睛的男人,撞了張俐仁一下,問她要不要拍電影,回頭又看了我一眼,說我也可以。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跟他拿了名片就走了。這個人叫楊琦。

有一天,張俐仁到我家,兩個人無聊,偷偷跑到附近的雜貨店門口打公共電話給楊琦。互相推託了一陣,最後決定由我來打,我戰戰兢兢的。

找到楊先生,他說:「你再找四個同學,你們六個人,有一場戲是你們六個美女穿著功夫裝,在游泳池邊練功夫,大家打打鬧鬧就掉到池子里,然後你們爬上來,於是若隱若現地看到你們的身材。」

我準備馬上掛電話,連說:「不演!不演!」他說:「那你要演什麼角色?」我說:「我們剛高中畢業只能演學生。」他說:「有一部學生電影正在招考新人。」於是我留下了電話號碼,等他有消息再打給我們。過一陣子接到他的電話,約我和張俐仁到咖啡館,他幫我們填了履歷表,帶我們到八十年代電影公司。記得當時我穿的是紫色的棉質上衣喇叭長袖,胸口纏著四個大大的白色英文字母LOVE,下著白色喇叭長褲,腳踩當時流行的松糕鞋。張俐仁則穿一條白色熱褲和六吋松糕鞋。辦公室里有導演宋存壽、郁正春,還有一位謝重謀副導演,他們要我們脫了鞋站起來比高矮。臨走時與我們約了個試鏡的日期。

我們家是傳統的山東人家庭,從來沒有接觸過電影圈。爸爸、媽媽、哥哥都反對,只有妹妹支持我。母親為此卧病在床三日不起,於是我打消這個念頭。

張俐仁試鏡那天,要我陪她去。植物園裡有六七位女生一起試,導演要求我也順便試一下,當時用的是八厘米黑白無聲錄影機拍攝。過沒多久楊琦到家裡來,說是導演選中了我做《窗外》的女主角江雁容,我驚訝地說:「怎麼可能讓我做女主角?我以為只是演個有對白的女學生。」


第一張電影合約


父母為了保護我,堅決不讓他們的女兒走入複雜的電影圈。我對拍電影充滿了好奇心,怎麼也不肯放棄。母親苦口婆心地勸我,甚至拿當年最紅的女星林黛和樂蒂做例子,她說:「最紅的明星到頭來也是以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你又何苦......。」電影公司三番四次派人到家裡來都被趕走,最後來了位山東的國大代表。見了老鄉三分親,加上我再三保證,進了娛樂圈一定潔身自愛,母親才勉強答應陪我到電影公司見導演。記得那天,母親拿著劇本把所有接吻戲都打了叉,導演連哄帶騙的說:「可以借位。」母親要了《窗外》里演我父母的曹建、錢璐家的地址,出了電影公司的門就直奔他們家按門鈴。因為他們不認識我們,傭人說他們不在家。我和母親在門口等了很久很久,由下午等到黃昏,他們夫婦倆被我們的誠意打動而開了門。母親經他們再三保證宋存壽導演是電影圈出了名的好好先生,這才放心帶我回家。

因為還未成年,母親代我簽了生命中第一張合約,片酬新台幣一萬元,分四次給。

簽完約當天,我就和張俐仁到西門町逛委託行(當時沒有名牌衣服,委託行賣的是國外進口的高級服裝,非常昂貴。)張俐仁發現有一對穿著時髦的男女,一直在打量我們,她說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星探,果然沒錯,那位美麗的女仔過來問我有沒有興趣拍電影,我說剛簽了約。看樣子他們很惋惜。後來才知道那男士就是國聯電影公司大製片郭清江(進了電影圈之後,我拍了一部由他導演的《槍口下的小百合》)。


又過了一段時間,不記得跟哪個同學又去逛西門町,迎面走來幾位穿黑西裝的男子,同學們都驚呼柯俊雄的名字。第一次見大明星,大家都好興奮。過了一會兒後面跟來一位高大的西裝男士,他剛才是跟柯俊雄一起的,也想邀我拍電影,這次我豎起食指和中指老練地說我已經簽了兩年的電影合約。(成名之後,柯俊雄邀請我拍他公司的戲,我問他記不記得那年在街頭,他身邊的人找我拍電影的事,他竟然記得。後來我還是跟他合作了《小姨》和《八百壯士》兩部戲。)

在這期間,還有一位中央電影公司的經理張法鶴,經他妹妹透過張俐仁的朋友打電話給我,邀我見面,當然我不可能再答應任何人的邀約。(日後我也為中央電影公司拍了一部到舊金山出外景的《長情萬縷》。)

就這樣,我走進了「窗外」。

二○○八月八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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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東方不敗

「用力!用力,再用力!」我用盡全身吃奶的力猛地一甩頭。好不容易從夢魘中醒了過來。「撐著點,別再睡著了又醒不過來。」眯著眼睛往窗外望去,漫山的煙霧,許多光著膀子的大男人手裡提著裝滿點燃稻草冒著大量輕煙的水桶,一邊叫嚷著,一邊漫山的跑,製造出煙霧瀰漫的氣氛。攝影機架在高台上,特大號風扇在攝影機的后側,攝影師正在試鏡頭,導演用食指和大拇指拖著下巴,微皺著眉,正在跟攝影師交換意見,我坐在破舊的七人小巴(小型汽車)里,穿著東方不敗的戲服,在那荒山上也算是個男人。哎!這是何苦?大姑娘家的三更半夜混在這些「臭」男人堆里扮男人。累得差點醒不過來。  

副導演請我就位,到了現場才知道我得站在高高的樹頂上,表示東方不敗武功高強。武術指導把兩條威亞(wire,吊繩索,演戲用)穿過戲服,扣在戲服里綳得緊緊的威亞衣上。「一,二,三,拉!」------我上了樹。過了個把鐘頭后才聽導演喊「預備!預備!預備!開風扇!放鴿子!Action!」大群鴿子朝我這兒飛,「啪!」的一聲,一隻鴿子打在我臉上。臉滾燙。我心想,千萬別眨眼,忍著點,挺起胸來扮威武。否則重拍更辛苦。結果因為鴿子沒演好,還是得重來。  

這是東方不敗的出場。十六年後,居然有人跟我說,那天晚上把我吊在樹上個把鐘頭,是武術指導在整我。還好當時我不知道。  

東方不敗練功。沙塵滾滾。  


●銀幕下灰頭土臉  

我在沙灘上,張開雙臂奮力向前奔大風扇吹起紅木泥,銀幕上的我神勇威武,銀幕下的我灰頭土臉。  

東方不敗要從海面升上來。  

拍這場戲的前一晚,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早睡。電話鈴響了,是楊凡找我打麻將。「不行!今天我要早睡,明天早班我要下水。」「拜託啦,三缺一。」「絕對不行,現在已經十點了,要打到什麼時候呀?」「有尊龍呀……」「有尊龍?好吧……為了看明星……最晚不能超過十二點。」那晚楊凡特別開心,笑得連小舌頭都看到了。打了四圈,到了十二點我堅持要走,其他三家千求萬求的不讓走。好吧!勉為其難再打四圈,就這樣四圈又四圈,一直到天亮六點才「收工」。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覺也沒睡就到了拍戲現場,化好妝準備一會兒下水。左等右等還沒等到我,也不敢睡覺,直到黃昏才叫我穿上戲服。海水裡,幾個武行拿著滅火器製造水泡,表現東方不敗的爆炸力,一台油壓升降機讓我站在上面,手扶著杆子,穩穩的浮出水面。

「預備!開機!」幾個滅火器開啟,水面「咕嚕咕嚕」的,像煮開的水,我抓著升降機,還沒到水面,假頭髮就給升降機夾住了,嚇得我猛往上躥,生怕上不來給淹死。導演以為冒出水面的是一張美麗的臉孔,沒想到出來的是一張恐怖扭曲的臉。天馬上要黑了,再戴假髮也來不及。我提議,不如把我的假髮往後攏一攏拍好了。滅火器也因為效果不佳而取消。  

結果,在夕陽的餘暉下,東方不敗由平靜的水面緩緩上升,配合著強勁的音樂,反倒成為最美最自然的一個畫面。  


●令人難忘的三秒鐘眼神  

最後一場戲,在天安達臣道石礦場拍。第一天到現場,下著大雨,好冷好冷。我剛到化妝間就聽說十幾個臨時演員都冷得跑了。大家推舉我打電話給徐克。「導演,天氣太冷了,又下雨,臨時演員都跑了,還拍不拍?」「下刀子都要拍!」結果這天拍過的戲都要重拍,因為我的臉給凍得都腫了。  

《東方不敗》最後一個鏡頭又是黃昏,又得趕拍。武術導演手舉著笨重的攝影機,因為要拍出東方不敗死前掉下山崖最後一瞥的眼神,攝影機必須配合演員轉動。時間緊迫,這個鏡頭要在太陽下山之前拍成。武術導演心浮氣躁地一邊調整焦距,一邊移動腳步,踩得碎石「沙沙」作響,嘴裡還罵著粗話。在這兵荒馬亂時刻,我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這個鏡頭很重要,千萬別受環境影響。於是我整整假睫毛,滴上眼藥水。我說「來!」「Roll機器!」我含著眼淚,帶著東方不敗複雜的情緒,微笑著跟著攝影機轉半個圈。這三秒鐘的眼神讓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電影終於殺青了,導演徐克設宴在福臨門。我舉杯敬導演:「好高興哦,這部戲終於殺青了!」「你明天幾點上飛機?」導演問。心裡正以為導演對我關心而感到溫暖。我說:「十一點。」徐克說:「明天九點通告,加拍一個東方不敗出場特寫。」我還沒高興完,馬上又收起笑容。相信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徐克忍得很辛苦才讓自己不笑出來。  

結果東方不敗出場的第一個鏡頭,是由樹林里飛出來,臉上的面具因為穿過林子,被枝葉刮掉而見到他的真面目。武行在面具上綁著威亞,等飛到鏡頭前就拉走。幸虧我運氣好,沒把臉划花。  

孟子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上天雖不至降大任於我,至少我得擔得起「東方不敗」的稱號。  

《東方不敗》的票房,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所有的辛苦都變成了甜美的回憶。  


二○○八月七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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