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在中國進教堂 (ZT)

　　　　　　　　　　　　　　　　　　　　　　　　　　　　·若　蘭·

這次回國，從１１月中到一月中，從來沒呆這麼長過。所以計劃好要盡量多體驗今天的中國。體驗國內的教徒生活，也是計劃之一。在飛機上就想，兩個月時間，沒帶孩子，從來沒這麼悠閑過。一定每周去教堂，靜下心來好好讀幾頁聖經。

到了父母家，問寒問暖，家長里短。逮著個空子問，不知附近有無教堂，怎樣去？母親臉一沉，去教堂干甚？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母親還不到８０，還敢跟她辯幾句：＂信仰的問題，見仁見智，你只告訴我教堂怎麼去就行。＂多問幾句，父親肝火上來＂我們又不信你那個，你要的我們沒法給你。你還緊問啥呢？＂我想也是，這要求還真難為他們。父親年齡大了，心臟不好。我見再問教堂要惹他生氣，基督徒忍為上。去教堂，就忍了吧。

後來又到妹妹家。兩姊妹把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翻出來聊了個夠。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當她說到ＥＸ對她的無情現在還不能釋懷時，插了一句：如果承認自己其實是個罪人，忘卻過去的怨恨就不會很困難了。她立即火冒三丈：我有什麼罪？和他的關係不是我的錯！你不要把自己的信仰強加在我身上！得，還打算向她打聽教堂呢，看來還得忍一忍。

好不容易到了同學聚會。見有幾個國外回來的在場——已經領教了我的親戚朋友圈子對宗教信仰的態度——我壯著膽子說了我如今信基督，問這城市有沒有教堂。得到４，５秒鐘沉默，突然老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去教堂是我們這些退休的人乾的事，你風華正茂的，不至於嘛……若蘭腦子可能出了毛病，你年青時信息接收系統就不夠好……在美國就那麼失落嗎？……總算有老大哥——當時的共產黨員班長，現在退休的中學校長發言了：我屋裡的就信教，你要到哪裡跟著她就行了。＂但是她信什麼教？＂＂好象是基督教吧，我搞不太清楚。我們在這個事情上互不過問，也還相安無事。＂

隔天我們又在農家樂聚會。老大哥特地把大嫂帶來和我見面。一個安詳從容的中年婦女，心裡一定特有依靠才會有這樣的氣質。頭髮挽了個鬈。穿毛料的厚長裙，平跟黑皮鞋，在冬天的四川，這樣的打扮非常獨特。

我們的話題很快就切入主題。她說，我們不去教堂，政府允許的都不是真的。我們有家庭教會，十幾個人輪流到教友家做崇拜。然後我和她交流信主的經歷。她先問我為什麼信。我說我想求主不斷提醒我莫去追逐塵世的名利，過去幾十年我被這些東西壓得太累了。」你得到了嗎？」「好多了，我現在聽到職稱啊，收入啊，論文引用率啊這些東西不再有緊迫感了。」

她似乎不太滿意我的覺悟，進一步指出，主的大能會實實在在顯現的，只要你求，就會得到。比如我，頭幾年得了一種很怪的皮膚病，癢得無法睡覺，到處醫不好。一個姐妹帶領我信了主——她也是得了不治之症，依靠主治好了——我恆切禱告三個月，就痊癒了。又舉了好幾個弟兄姐妹的例，有的肝癌晚期，人都黃了，水腫到了腹部，可是憑著信仰，現在出院了，兩周前還和我們一起郊遊呢。

我頓時感到自己無比渺小。到現在為止，主就只能在主觀感覺方面對我做些心理指導。在具體事務上，連感冒都要去找醫生。實在景仰她能修鍊到靠主治病的高度——我是無論如何都達不到的。希望得到高人指點，急切地打聽這個家庭教會屬於哪個教派，什麼時候是崇拜日。

大嫂拿出ｂｒｏｃｈｕｒｅ，講他們的教規是從美國加州一個大主教那裡傳來的（慚愧，我旅行中把ｂｒｏｃｈｕｒｅ丟了。大主教的名字，因為是中文，我也沒跟頭腦中少得可憐的宗教人物對上號）。＂我們這一支才是真的。你看我，不剪頭髮，不穿高跟鞋，不戴首飾——聖經里的婦女都是這樣的。並且，我們都穿裙子。我們教會，弟兄才穿褲子，姐妹都穿裙子。女人穿褲子是後來婦女解放那些背離聖經教導的產物。＂＂是嗎？＂我小心翼翼地插話。＂是呀。人離神的要求總是越來越遠。不嚴格按照神的要求做，是要受懲罰的！＂她終於意識到這太ｄｉｓｃｏｕｒａｇｉｎｇ，畢竟，我的短髮到主日那天是無論如何長不起來的。轉口道，＂你沒關係。崇拜日那天你先來我家，我們一起去。＂

但那天我終於沒去——我實在置辦不來那身行頭。四川雖地處南方，但冬天室內沒暖氣，其實比北方更難過。穿裙子就必須有高統皮靴才能禦寒。但我沒帶裙子，也沒有皮靴。去了好幾個商場，我甚至禱告了，主啊，如果您希望我象她那樣信您，就讓我買到合適的東西。可是我終於沒買——在我看來，高統皮靴，是用來配短裙的，而穿短裙，鞋又必須是高跟兒的。平跟的高統皮靴（１０００多ＲＭＢ哪），參加了這次崇拜后還有什麼用呢？但沒有高統皮靴，我又如何能受得了裙子下的涼氣呢？總歸沒有可行解。

一個星期後來到北方。安頓下來后掀開賓館的窗帘一看就樂了，街對面就有個基督教堂。一打聽，正在打掃清潔的大媽樂呵呵地說，還有三天就聖誕節了，你來吧，都歡迎。這個德國式的建築，要是在上個世紀３０年代，一定是超凡脫俗，氣質卓越吧！但今天，周圍的建築都高出它３，４倍。它倒有點礙觀瞻了。

聖誕節ＥＶＥ那天我６點鐘就去了。人越來越多，原以為只有老年人呢，２０歲左右年青人也不少。一個面善得象觀音菩薩的大嫂來領詩。她心寬體胖，從哪個角度看都在笑。聲音更了得，高音從額頭上冒出來，穿雲裂石。大家受她感染，放開喉嚨唱起來。我左邊這位，用山東大鼓的發音方式，把讚美詩唱得有滋有味。右邊這位五音不全，唱出來的調子最多能算山東快書吧，但也不妨礙他搖頭晃腦，引頸大吼。十來分鐘后，滿屋人——這時候已有６００～８００人了，連門口都堵得水泄不通——唱得通體舒泰，教會的執事來領禱和祝福了：……今天，人類的救主降生了！……我們在這裡歌頌天父的大能！……弟兄姐妹們，你們是有福的人哪！……全心全意地依靠他，你就有救了！……他說一句，眾人用剛才練出來的丹田之氣齊心協力和一句：阿門！

國內的崇拜就有這個優勢，講話的人個個口才一流，聲情並茂，音質音量賽趙忠祥。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不象我在美國參加過的所有崇拜，執事或牧師要麼講隔靴搔癢的英語，要麼操不知所云的廣東話福州話，好容易碰上個用心操練過演講技巧，用普通話講道的，又必須講一句，翻譯一句（翻成廣東話，福州話，香港話，美國話……），磕磕巴巴，半天也沒聽到幾句——實在是耐不了那個性子，許多時候寧願自己在家讀聖經。

這個教堂，看來屬於宣洩型的，和同學嫂子自責型的家庭教會顯然不同。人們在這裡盡情表現，讓人想起美國黑人兄弟轟轟烈烈的崇拜方式。這不，文藝節目開始了，４０－５０歲典著肚子的大媽大爺們，不管別人怎樣評價，一口氣在台上表演７～８個曲子，肥碩的肢體，用藏族或維族或唐代或漢代的寬大水袖裙擺掩蓋著，倒還養眼。只是他們大概自從８０年代起就學不進現代舞外國舞的語言了，基本動作和跳＂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時差不多。自我感覺特良好。

當青年唱詩班上台後，我就走神了。中間那女孩子，特象我女兒，白晰細膩的皮膚，豐潤的嘴唇，象修女一樣純潔溫柔。我開始Ｈｏｍｅｓｉｃｋ。離家一個多月了，女兒放寒假回家了。假期她怎麼過？……她應該到社會上去摔打摔打了。……經歷了社會的磨礪之後，她還能保持純潔溫柔的氣質嗎？……胡思亂想。以後的各種表演，我就聽見兩個字，一個＂恩——主的恩德比天高，比海深……＂，一個＂愛——你也給點愛，我也給點愛，這個世界就成為愛的海……＂

彌撒結束了。人們從熱騰騰的教堂湧出來，向四面八方散去，快步消失在世俗的黑暗裡。

文章平實，可提出的問題不少，都在問：我們信的是什麼！

其實是篇好文。。。

在上海時，俺也去過上海福州路附近的教堂（沐恩堂）幾次。很大，坐得滿滿的。有時不得不到另外的小房間看電視同步傳播。牧師水平了得，比這裡的華人牧師能講。禮拜天有不止一場講道，大概是教堂很少，信眾很多的緣故。唱的歌與這裡華人教堂的不同。很老的那些。沒有直接募款，門口擺有很多募款箱，自己志願去塞錢。教堂內設小賣部，賣聖經，各類解經書，等，生意老好的。

這裡可是夠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