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你護犢子」是「你偏心眼」的同義詞，東北鄰里「老娘們」吵架時張口就有，意即對方有動物般護食、護幼崽的本能。之所以用「護犢子」指代對方「偏心眼」，是因為「護犢子」富含自我中心、妄自尊大、挾私護短、拒絕批評、不能自省、死不認錯等多重涵義。

    幾乎所有童稚化人格特徵，都能從「長不大」的某些中國人身上找到。通俗點說吧，我們唱的是兒歌般幼稚的歌，跳的是秧歌般幼稚的舞，喜歡的是紅彤彤的喧鬧色彩，說的是「愛憎分明」的幼稚話，用的是「非陰即陽，非友即敵，非善即惡」的兩分法哲學，靠好煙好酒好菜滿足「口腔化」需求，靠攀比滿足虛榮心——對於比「12歲少年」的日本人（麥克阿瑟語）還幼稚的「8歲小孩」來說，某些中國人「護犢子」護得歷來兇猛。

    義和團早年「護犢子」闖了禍，但勇氣可嘉，被後人對號入座：說他們的「滅洋」是反帝，「扶清」是愛國，盛讚他們為「偉大的反帝愛國運動」——如今已理虧氣短地不提這茬了。

    紅司令指揮紅衛兵「護犢子」也闖過禍：拆過教堂、燒過英國代辦處。想「埋葬帝修反」未遂后，遂把一切邁出過國境線的中國人打成「裡通外國」；劉少奇是「內奸」，王光美是「美帝特務」——如今我們也不提這骨節兒歷史了。

    魯迅當年針貶「國民劣根性」時，面對護犢子的比今天文雅些：「你說甲生瘡。甲是中國人，你就是說中國人生瘡了」；「你說中國不好，你是外國人么？為什麼不到外國去？可惜外國人看你不起。」（《華蓋集》）當年也有說魯迅長的就不像中國人的：「你看他那個小個兒頭，那個小平頭，那個小鬍子」——潛台詞是：大概是個日本種兒，他能說咱中國的好嗎？

    今天想批評一下中國人的，碰上護犢子的可沒魯迅那時幸運——就像毛澤東說魯迅幸虧死在了解放前。今天，但凡說點中國不是的人，要麼被官方發言人以「別有用心」、「無權說三道四」駁回，要麼像馬立誠那樣街頭挨打，甚至被隨意「釘在」李鴻章、汪精衛才有資格被釘的「歷史恥辱柱上」，還要加釘上「漢奸、賣國賊、洋奴、西奴、走狗」的標識——不瞞您說，我就是個蒙羞忍辱的「奸、賊、奴、狗」，雖被「釘上」過數次，還沒像耶穌那樣斷氣——被「釘」的人太多，氣都不打一處來，不容易斷氣。

    今天中國人的挾私護短與拒絕批評，似乎比魯迅時代兇猛。表面看是民族自信心、自豪感隨國際地位猛烈提高的結果，其實不然。為什麼？因為中國地位的躍升，是中國人反躬自省，不再顢頇自大，轉而追求普世價值的結果，絕不是放大「中國特色」，加大批判「漢奸、賣國賊」力度的結果。拉愛國主義的大旗當虎皮，包裹起自己挾私護短的「偏心眼」，嚇唬反躬自省的同胞，阻止中國靠攏主流文明，才是今天護犢子一族火力兇猛的原因。

    為什麼會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實在是因為愛國主義被編成了個筐，什麼東東都可以往裡裝。愛國主義之所以被編成了個筐，是編筐人出了錯——過去講「工人無祖國」的國際主義者離開了普世價值，變成了民族主義者。編筐人不知道那筐能聚攏民心，也能聚攏義和團、紅衛兵的集體癔症；不知道那筐能打壓外人，也能擦槍走火地傷著自己。護犢子一族就是編錯了的筐——把排外當反帝，把擁護官方當愛國。一旦把國粹癮、恐洋症、自戀癖、自大狂、迫害狂都編進了「廣泛的愛國主義統一戰線」，顢頇自大的誤國主義也會搖身變成紅得發紫的愛國主義，轉身把追求普世價值的同胞「釘」為「奸、賊、奴、狗」。

    護犢子的分為兩類：敝帚自珍表現的是自戀人格，心眼偏是由於視域狹窄；而橫掃天下表現的是偏執人格，心眼偏是由於利益特殊——護偏食。

    保守型的護犢子好理解：許多人的狹隘，在於不知道自己狹隘；他們的懵懂，在於不知道自己懵懂；他們的偏執，在於不知道自己偏執；他們的小家子氣，在於不知道自己小家子氣。我們與敝帚自珍的「偏心眼」還能溝通，是因為他們是「地窖」「鐵幕」式信息屏蔽和「井蛙」式視域桎梏的受害者，是「中央之國」外「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誤解者。一旦拆除了信息「地窖、鐵幕」，他們會恍然有悟，會反躬自省，痛悔自己背離普世價值是由於缺乏普世目光與普世知識。

    攻擊型的護犢子則是偏狹利益的衛道士：那些殺氣騰騰地提著刀四處搜尋、誅殺「漢奸賣國賊」的人，喜歡把人「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人，無限量製造和派發棍子、帽子的人就屬此列。這類「仇恨入心，發芽發瘋」的中國人，一心想學義和團、紅衛兵那樣「闖禍」。他們的自戀有些偏執，有些妄自尊大；他們的不自信、不安全感放大為對外界疑神疑鬼，甚至恐外仇外，分泌出陰暗狠毒的暴力傾向——不是因為普世價值威脅了他們的特權利益，不是堅守「中國特色」即堅守了他們的壟斷地位，你就沒法解釋他們何以有護食動物般的嗜血衝動！

    敝帚自珍地護犢子還算真誠。他們對懷中幼崽無比珍視，擔心喪失。為什麼？因為他們像三姑六婆一樣認定自家孩子最漂亮、最聰明、最優秀。一個民族，如果潛意識裡認定自己是世界民族之林中最漂亮、最聰明、最優秀的頭牌民族，即中華民族優勝於各民族；一個國家，如果潛意識裡，「走遍了南北西東,也到過了許多名城」，還是認定自己是最文明、最發達、最先進、最優越的國家，即中國優越於世界各國，這個視域的逼仄、見識的短淺，心胸的狹窄就很嚴重，對不對？但他們充其量仍是個自戀者，是個頑固的國粹主義者，是個羅素所說的沒長大的孩子：「一個人長大后想順利地適應社會，應該認知到自己不是中心，自己的期望也不是最重要的」——換言之，一個民族想順利地躋身民族之林，一個國家想順利地融入國際社會也是同理：「應該認知到自己不是中心，自己的期望也不是最重要的」——否則就像8歲的孩子，對不對？

    那些橫掃天下地護犢子者可不幼稚。別以為他們天真，也別懷疑他們的聰明。他們絕不是智商或心理需要醫學鑒定的人，也不是一根筋兒地認準自己是世上頭號超人的自大狂。他們是自我利益至上「硬道理」的奉行者，是抗拒普世利益的「獨食動物」——天性兇猛嘛。你跟他講理他不聽，會做出小女孩不願聽批評時喪失理智的樣子：捂著雙耳，跺著腳，連聲大喊：「不聽、不聽、不聽」；甚至哇哇大叫，用更高分貝來干擾對方——無線電里《中國之聲》同頻率干擾《美國之音》像不像這女孩？不講普世道理，也可以各講各的理嘛，哪至於動手封堵外人的嘴呢？太丟中國人的臉了！

    常聽國際新聞我都羞慚：護犢子的點評起別國的事，挖苦起小布希或薩科奇來，哪怕是說陳水扁，都是入木三分，妙語連珠，盡顯評論家風采。用三姑六婆的話說，叫做「渾身上下都是嘴」——硬是能把中國傳統的「氣人有、笑人無」發揚光大為「妒人喜、喜人禍」：盼著奮進號爆炸，渴望美國兵被殺。護犢子的護起自家的人和事來立馬轉舵：領導出行是「風和日麗」，民眾擁戴是「群情激奮」；死傷無數的事輕描淡寫，痛不欲生的人「情緒穩定」。說成績有大不說小，出了醜聞一步一個謊！一定要罵誰「奸」，一定要罵誰「賊」，大家也心知肚明。令中國人蒙羞忍辱的，應該是網友命名的這類吃裡扒外的「愛國賊」！

    「野人生活於自身之中，但社會之人卻總生活於自身之外。」（盧梭語）換言之，敝帚自珍地護犢子的是愚昧，橫掃天下地護犢子的是野蠻，都是自外於普世文明的「野人」。法國電視台曾以地圖冊的分冊來標識法國的地理位置，意在讓觀眾大吃一驚：原來法國不是「世界的中心」——中國人能學學嗎？出版一張以非洲為中心的世界地圖，顯示一下自己偏居遠東——小小寰球，認同人類共同價值就是主人，偏離普世規則只能向隅「自慰」，不是嗎？

    族群，不過是人類定居時代不得不互助的鄰居而已。進入了汽車、飛機時代，人類已全球為鄰。國家，不過是族群互助的意願與契約共同體而已。進入了網路時代，人類已邁向全球共治：申根協定就是榜樣。民族至上，國家神聖已是昨日黃花：自我中心，就會視外人為威脅。自國中心，就會以外國為蠻夷。劃定「華夷天塹」，如同動物撒尿劃界，「絕不允許干涉內政」。擔心「以夷代華」，難免草木皆兵，難免謊報軍情、誇大敵情。自我合理，就不會認同他人合理。自以為是，難免以他人為非。不容異己，也就不容外人批評。不能自省、反省，就會一味抱怨外部欺負或虧待了自己。所有這些護犢子表現，除了冒孩子傻氣，冒土著人野氣外，能給咱中國人爭來什麼好處？

    「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能反躬自省時，《中國人的德行》（史密斯著）也能風行。紅衛兵焚書時，讚揚中國人的《中國問題》（羅素著）也在劫難逃。美國作家W•萊德勒和E•伯迪克合著了《醜陋的美國人》。美國國務院確認它是「確實刺激思想」的好書，並要求本國外交人員人手一冊，仔細閱讀和深刻反省，以期修正民族性弊端。 日本文化人類學家高橋敷有樣學樣，寫出《醜陋的日本人》時，就沒有美國作家那麼幸運：護犢子的像軟肋被捅了一刀：「你還算個日本人嗎?」「滾出日本去!」——高橋敷為此曾隱姓埋名，以免遭禍。柏楊的《醜陋的中國人》說中國人「死不認錯」，那是因為他不在國內；否則，不被淹死在護犢子的唾液和粘痰中，也會殞命於網上人肉搜索的刀客手下——當然了，這都是假設。他的書還能在國內出版並熱銷，表明多數中國人不護犢子。為什麼多數中國人不護犢子？因為大家還有普世常識，知道地球上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與人之間不能學動物。

[ 本帖最後由 jydeng 於 2008-12-6 02:44 編輯 ]

「愛國主義是一堆易燃的垃圾， 任何想照亮自己名字的人只要朝它丟根火柴就可以了"
-- 安布羅斯·比爾斯

「愛國主義是流氓無賴們最後的藏身之地」(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a scoundrel.)"
-- 塞繆爾·約翰遜(Samuel Johnson)

原帖由 goodoctor 於 2008-12-6 02:44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愛國主義是一堆易燃的垃圾， 任何想照亮自己名字的人只要朝它丟根火柴就可以了"
-- 安布羅斯·比爾斯

「愛國主義是流氓無賴們最後的藏身之地」(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a scoundrel.)"
-- 塞繆爾· ...

黨的優良傳統，不容易丟啊。你若真的要捍衛主權上釣魚島，看看黨會不會支持你。

深刻！太深刻了！

原帖由 華夏之聲 於 2008-12-6 04:35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黨的優良傳統，不容易丟啊。你若真的要捍衛主權上釣魚島，看看黨會不會支持你。

自我批評的優良傳統已經被遺棄了，再不允許別人說話就不會有進步。

原帖由 belayashma 於 2008-12-6 06:20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自我批評的優良傳統已經被遺棄了，再不允許別人說話就不會有進步。

原帖由 goodoctor 於 2008-12-6 03:44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愛國主義是一堆易燃的垃圾， 任何想照亮自己名字的人只要朝它丟根火柴就可以了"
-- 安布羅斯·比爾斯

「愛國主義是流氓無賴們最後的藏身之地」(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a scoundrel.)"
-- 塞繆爾· ...

很強的總結。

原帖由 goodoctor 於 2008-12-6 02:44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愛國主義是一堆易燃的垃圾， 任何想照亮自己名字的人只要朝它丟根火柴就可以了"
-- 安布羅斯·比爾斯

「愛國主義是流氓無賴們最後的藏身之地」(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a scoundrel.)"
-- 塞繆爾· ...

很奇怪，shanren專家怎麼沒來發言？

原帖由 jydeng 於 2008-12-6 02:40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幾乎所有童稚化人格特徵，

原帖由 華夏之聲 於 2008-12-6 05:35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黨的優良傳統，不容易丟啊。你若真的要捍衛主權上釣魚島，看看黨會不會支持你。

unfortunately, if you practice your theory, the west society will be glad take all advantage of you and kicks you like garbage.
Why! Because the west society is just like the Chinese, what you accused so delightly.
The relationship among Nations is just like war. If you want to play politely, you have to got a bigger gun in you hand. Or you politeness will be just like the hopeless antelope in front of hungry lions.If you have smaller gun, you have to shout lauder then them, just like you have a second weapon in your hand.

But  I agree with your opinion of inner problems. We have to be very critical and skeptical. We have to see our weakness. Or we can not improve ourselves to get a bigger gun in our hands.

But we can not forget, might the modern technology cuts the distance between regions, but they can never cut the distance between the hearts and minds. You can never understand what your neighbor thinks, even she or he sleep in the some bed with you. Distance is just seemed be eliminated, in fact, it is still so big like it before.

[ 本帖最後由 yunsousifang 於 2008-12-6 11:25 編輯 ]

看不懂！

原帖由 借屍還魂 於 2008-12-6 11:53 發表 [楊連寧：別把「護犢子」當愛國主義 - 時事述評 -  backchina.com]  
很奇怪，shanren專家怎麼沒來發言？

:lol
又想打人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