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書劍情緣》 第十七章 捕風捉影

十七        捕風捉影
                                       


         蕭文蘊在蒼岩峰住到第十日上，陳天宇跟隨父親陳昌奎到四川做生意回來，回來的第二天便聽到了一些
     有關蕭文蘊的事情。本來鈴鐺早就有話在先，不許底下人亂傳，但是眾口難防，也不知是從哪裡傳出去的，
     更有什麼人左描右染，漸漸地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便很快地傳到了陳天宇的耳朵里。
         陳天宇自小與鈴鐺一起在天界山莊長大，一起讀書習武，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慢慢地長大了，
     鈴鐺開始接手一些山莊的事物，陳天宇也跟著父親南來北往地做起了生意，兩個人分開的日子漸多，相聚的
     時刻漸少，無形中有些生分起來。只是在兩家父母的眼中，他們早已是天生地造的一對了。在陳天宇的心
     目中，鈴鐺也是個稱心如意的好姑娘，只是在鈴鐺的心裡，天宇身上似乎總缺了點什麼，總有點什麼她也說
     不清楚的讓她覺得不滿意的地方。
         陳天宇帶著給鈴鐺的禮物來找鈴鐺。來到鈴鐺住的聞鈴閣，老遠就見院門開著，院子里沒人。進了院子，
     聽見從鈴鐺房裡傳出女孩子的說笑聲。陳天宇放慢了腳步，走近窗前，聽到屋內丫環的聲音。
         「我也是聽來的，隨口說說，你們可別到處傳去，不然讓小姐知道了，我可要挨罵了。」
         「怕挨罵你還敢亂說，舌頭癢了不說話難受呀？」
         「小姐最煩別人私下裡姑長婆短地嚼閑話了，紅杏，你的嘴巴小心了！」
         「你不要說我，你的嘴巴也沒閑著！」
         「我可比你好多了！」
         屋裡傳出一片打鬧聲。陳天宇笑了笑，看來鈴鐺不在，是等一會兒呢還是先回去呢？他正在猶豫，聽到
     屋裡又有人說道：「小姐這些天都沒去蒼岩峰了，什麼人還在造謠呀？」
         「小姐是沒去，可青梅卻沒少去呀！」
         「也不怨旁人議論，那公子當真是一表人材呢！小姐要是看中他也沒什麼稀奇的。」
         「說得輕巧，那天宇少爺怎麼辦？」
         「他們又沒成親，連話都沒挑明，有什麼怎麼辦？」
         「可這山莊里裡外外，誰不知道小姐和天宇少爺是一對兒？」
         「知道又怎麼樣？」
         陳天宇聽到這裡不由得四下看了看，院里沒有人，陳天宇靠近窗邊，凝神細聽起來。
         「紅杏，你見過那公子，他長得什麼樣？」
         「是啊，長什麼樣？」
         「天宇少爺夠帥了吧？可跟那公子比起來，那就差多啦！那天晚上他上船的時候，人還是迷迷糊糊的，
     咱們小姐呀……」
         後面一句話幾個姑娘湊在一處放低了聲音，說的是聲音再小不過的悄悄話，陳天宇伸長了耳朵還是一個
     字也沒聽到，不由得心頭一緊，鈴鐺怎麼了？她做什麼了？屋裡又傳來幾個姑娘的笑聲，陳天宇皺起了眉頭。
     他轉過身，慢慢地走開幾步，又停下來，猶豫著。屋內的聲音變得刺耳起來。
         「不錯，一把七星碧玉劍，一顆救命回靈丹，小姐身上的兩樣寶，都是蒼岩峰上道仙師送的，連天宇少
     爺都沒有，每次說起來，天宇少爺都說道仙師偏心呢！」
         「如今這救命回靈丹已經給那個蕭公子服下了，不定哪一天，說不準那把七星碧玉劍也就做了定情之物
     呢！這下可是小姐偏心了！」
         「別亂說，小姐是在救人！」
         「我還沒見小姐這麼上心地救過人呢！」
         「要是天宇少爺傷成這樣，小姐一定也會這麼對他的。」
         「難說喲！」
         陳天宇掉頭走出聞鈴閣。才走了幾步，迎面遇上顧兆榮，顧兆榮見陳天宇低著頭向外走，不覺問道：
     「天宇，要走了嗎？」
         陳天宇立時笑道：「顧伯伯，真不巧，鈴鐺不在，我改日再來。」
         出了顧家大門，陳天宇思忖了片刻，轉身朝蒼岩峰走去。
         陳天宇來到蒼岩峰，見松山、松岩兩個小童正在院子里晾曬草藥，一問之下，才知道不平出門採藥去了。
     陳天宇進了蕭文蘊的房間。來到床前，見到床上睡著一個面龐清俊的年輕人，鈴鐺房中那幾個小丫環的話又
     在他耳邊響起。陳天宇站了片刻，轉身朝門外走去。
         回到家裡，陳天宇徑直來到母親梁氏的房間。此時正是午後，梁氏在床上小睡。陳天宇躡手躡腳地在房
     間內東翻西找起來。一邊找，一邊時不時地發出些聲響，不是碰翻了東西，就是把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沒
     一會功夫，就將梁氏吵醒了。
         「那是誰呀？丁丁當當的做什麼？」梁氏沒有睡好，語氣頗為不滿。
         「呵，娘，是我，我找個東西，您睡吧。」
         「是天宇呀，你找什麼呀？」
         「您睡您的吧，別問了。」
         「這孩子，你那兒東翻西找的我怎麼睡呀！你也別翻了，找什麼說出來，我幫你拿。」說著梁氏便下了
     床。
         「娘，吵著您睡覺了。」陳天宇陪著笑走了過來。
         「昨天剛回來，不好好歇著，忙什麼呢？」
         「娘，您記得去年我和我爹去北邊辦貨，帶回來一支上好的人蔘嗎？」
         「有啊，問它做什麼？」
         「您快拿來，我要。」
         「你要它做什麼？」
         「救命。」
         「救命？救誰的命？」梁氏吃了一驚。
         「您就別問了，快拿來給我就是了。」
         「天宇，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啊？快跟娘說啊！」梁氏是個急性子，這救命的大事，豈有不問的道理。
         「娘，別問了，給我就是了。」陳天宇的話讓梁氏更加著急。
         「不行，你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救誰呀？」
         「救……我也不知道。」
         「你這孩子，不知道你去救誰呀？」
         「娘，」陳天宇面露難色，「我是……幫鈴鐺救人。」
         梁氏一聽，立時警覺起來，問道：「幫鈴鐺救什麼人？」
         「這……娘，是這麼回事，我一回來，就聽說鈴鐺前些天救了個人，不知為什麼沒帶回莊裡來，人送
     到了蒼岩峰我師叔公那裡。聽說傷得很重，我今天去看了一下，果然傷得不輕，師叔公那麼好的醫術，
     都好幾天了，人還在床上躺著呢。我想著咱家那支參是地道的好貨，想送去給師叔公，說不定會有用。」
         「你也聽說了？你還聽說了什麼？」梁氏面有不悅之色。
         「哪有什麼？沒什麼。」陳天宇全然不在意地道。
         「你傻呀！」梁氏手點著陳天宇的腦門，「那人姓什麼？叫什麼？和鈴鐺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救的哪門子人那！」梁氏氣道：「這事，我看現在就差鈴鐺她爹媽不知道了！
         「娘，您快點把參給我吧。」
         「你還要啊？你個傻小子！鈴鐺帶回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個年輕貌俊的後生？」
         「娘，您怎麼知道？您見過？」
         「傻子都猜得出來！天宇呀，你怎麼這麼笨那！媳婦都快給別人拐跑了，你還在這幫著給人家撮合！」
         「娘，您別這麼說，鈴鐺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是？天宇，你有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麼閑話？」
         「有……我也不信。」
         「你看看，你看看，閑言閑語都滿天飛了，你還不相信？不行，我得讓她爹媽來管管她！」
         「娘，娘，您上哪去？您可不能去找我顧伯伯呀，我是來幫鈴鐺的，您要是去告訴了她父母，那我不就
     是害了鈴鐺了嗎？娘，娘！」陳天宇伸手攔在梁氏面前，求道：「鈴鐺是個女孩子，要臉面的，這事現在也
     只是謠傳，當不得真的。」
         「她要臉面？我們陳家就不要臉面了嗎？天界山莊里裡外外，誰不知道你陳天宇是她顧家的女婿？如今
     來了這麼一個不明不白的外人，怎麼能容他把謠言變成了真話？鈴鐺不懂事，你也糊塗嗎？這事你不要管了！」
         「娘，娘。」陳天宇一個沒攔住，梁氏氣呼呼地走了。
         陳天宇長吁一口氣，笑了。
     
         第二天一早，鈴鐺梳洗好，吃了早飯，便到前院政德廳見了父親顧兆榮，一道處理了些莊上事務。事情
     做得差不多了，心裡正想著去蒼岩峰看看，卻聽顧兆榮道：「鈴鐺，你娘找你有點事，你去看看。」
         「什麼事呀？」
         「她沒對我說，你去吧。」
         「好。」鈴鐺出了政德廳。
         莊主顧兆榮的宅第修得頗為講究。前院是廳堂和幾間廂房，中間院子里是正房，左院是兩層樓的書齋，
     右院是鈴鐺住的聞鈴閣，後院是一個很大的花園，裡面亭台樓榭，奇曲迴廊，依山傍水，半是人工，半是天
     然，景色幽美。
         鈴鐺來到母親房裡，沈氏正在房裡等她，見她來了，便擺擺手將屋裡的丫環僕人都趕了出去。
         「娘，什麼事？」鈴鐺不明白母親為何將人都趕走。
         「鈴鐺，坐下來，娘有話問你。」
         鈴鐺坐下來，看著母親。
         「鈴鐺啊，這些天你都忙些什麼呢？」
        「沒忙什麼，都是些莊裡的事。」
        「是嗎？天宇回來兩天了，你見到沒？」
         「還沒呢。」鈴鐺不願意聽母親講陳天宇，回答得有些不起勁。沈氏注意到了，暗自嘆了口氣。
         「鈴鐺，你師叔公那兒好嗎？」
         「好啊。」鈴鐺心中一動，警覺起來。
         「他老人家在忙些什麼呀？」沈氏似是無意地問著。
         母親怎麼忽然會問這麼一句話？鈴鐺愣了一下，直言說道：「師叔公沒忙什麼，不過這幾天在給一個人
     治傷。」
         「是什麼人？」
         「一個……外人。」
         「外人？什麼樣的外人？」
         「娘，您……您怎麼會問這個？您從來不過問莊裡的事的？」
         「莊裡的事我是不過問，可這是庄外的事了，是關係到我女兒的事了，我怎麼能不問！鈴鐺，你救人我
     不怪你，可你不要為了救人把自己搭進去。」
         「娘，您說什麼那！」
         「這人你為什麼不帶進莊裡來？卻悄悄地送去蒼岩峰？」
         「誰悄悄地送去蒼岩峰了？」鈴鐺聽了心裡不服氣，「娘，山莊里有規矩，外人不得擅入，我若帶他進
     庄便是壞了規矩，再說，他身上的傷山莊里也沒人能治，不送到師叔公那裡送到哪裡？您這是從哪兒聽了嚼
     舌根的話了？況且，這事我爹知道啊，我對他說過！」
         「你那麼一說，你爹就那麼一聽，他哪知道是怎麼回事？你該和我說一聲呀！」
         「這有什麼好說的，又不是什麼大事。」
         「唉，女兒呀，你真是不懂事！有道是人言可畏，天界山莊雖說不大，可也不算小，總不能讓人在背後
     說閑話！」
         「什麼閑話？誰在說閑話？」
         「你問也沒用，你管得住一個人的嘴，管得住眾人的口嗎？還要自己做得正才行。」
         「娘，我做什麼了？看您說的，到像是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似的。」
         「有沒有做自己說了不算，要別人說了才行。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去蒼岩峰了，手底下的丫頭也都不要
     去了。」
         「娘，您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幫你堵眾人的嘴呀！你說你什麼都沒做，好呀，那就真的什麼也別做。人已經交給你師叔公
     了，就沒你什麼事了，不是嗎？」
         「我……」
         「你好好地在莊裡呆著，自然就不會有人再說什麼，他就是想說也沒的可說。捕風捉影的事，它也得先
     有個影了才好捉，要是沒那影子，再怎麼也捉不出個東西來，你說是不是？」
         「我又沒做虧心事，憑什麼要顧忌別人說什麼！」
         「娘這是為你好，你就別任性了。鈴鐺，還有一件事，娘要和你商量。」
         鈴鐺一肚子氣，坐在那裡不出聲。
         沈氏笑著說道：「昨晚我和你爹商量過了，你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也不宜再拖了。你和天宇從小一起長
     大，知根知底的，兩家雖沒許過親，但心裡都明鏡似的，你和天宇成親是遲早的事。早幾年總覺得你小，舍
     不得，可總是要有這一天，再捨不得也不能把你留成老姑娘。鈴鐺啊，我和你爹商量，先給你們訂了親，
     請些莊裡的長輩和朋友喝了訂親酒，再選個好日子成親，你看好不好？」
         「娘，我還不想嫁人呢。」
         「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可現在不要！」
         「為什麼？」
         「我不想嘛！」
         「鈴鐺，你是不是不滿意天宇呀？」
         「娘，您怎麼總是天宇天宇的，難道我就非得嫁給他嗎？」
         「咦？你這話是怎麼說的？不嫁天宇嫁誰？這莊裡庄外誰不知道你和天宇……」
         「我和天宇哥從小一起長大是不錯，可這並不表示我就得嫁給他呀！」
         「鈴鐺，天宇那孩子厚道，實在，辦事又精細，人也生得俊，哪一樣不好？不是為了你，人家早就成親
     了，這麼些年，你不明白么？」
         「我從沒要求他為了我怎麼樣。」
         「你這麼不領情，人家可還是體諒你，一心想著你，天宇知道你救了人在蒼岩峰，急著在自己家裡找人
     參送去，要幫著你救人，鈴鐺，外面的閑言閑語那天宇能不知道嗎？可他還是在幫你……」
         「天宇哥去了蒼岩峰了？」鈴鐺隱隱覺得陳天宇去蒼岩峰似乎並不是為了幫她。
         「去啦，能不去嗎？難得的是人家去過了不但不怪你，還想法子來幫你，天宇呀，心地也真夠寬厚的了。」
         「怪不得您找我來說了這些話，天宇哥來找過您了？告我的狀是不是？」
         「看你說的，天宇怎麼是這種人呢！他處處顧全你，怎麼會來告你的狀，是他娘看不過去了，這也難怪，
     這要是我，我也……」
         「好，好，都是我不好，我救人救出罪過了！娘，您什麼也別說了，蒼岩峰我不去了！天宇哥我也不嫁！」
         「蒼岩峰你不能去，天宇還是要嫁的。」沈氏口氣委婉地勸道。
         鈴鐺一肚子火直往上冒，倔脾氣上來了，蹭地站起身來，果斷地道：「蒼岩峰我去定了！天宇哥我偏不
     嫁！」說罷便朝外走。
         「鈴鐺！鈴鐺！」沈氏追著叫道：「你真不懂事，你讓別人怎麼看你！」
         「誰愛說什麼就說去吧！」鈴鐺頭也不回地說道。
         「鈴鐺！娘再和你商量，鈴鐺！」
         鈴鐺氣呼呼地出了門，走到前院，正碰上顧兆榮從政德廳出來。顧兆榮見了女兒臉上的表情，知道鈴鐺
     在生氣，忙問道：「鈴鐺，怎麼了？」
         「沒事！」鈴鐺沒好氣地丟下兩個字，大步走了。
         顧兆榮想了一下，忙向後面找沈氏問情由去了。
         鈴鐺這裡又是怨氣又是怒氣，氣得鼓鼓地沒地方發泄，她也不知自己要到哪裡去，該到哪裡去，由著性
     子順手牽過一匹馬，飛身而上，一路狂奔下去。跑了一陣，前面一條瀑布飛流高掛，濺落潭中的水聲嘩嘩作
     響，鈴鐺勒住坐騎，下了馬，來到潭邊。潭中的泉水清澈碧綠，水流緩緩，清波蕩漾，而飛流直下的瀑布卻
     在潭水的源頭處飛濺著雪白的浪花，響聲隆隆，氣勢磅礴。鈴鐺跑到瀑布底下，撿起地上的石頭，朝著飛嘯
     的瀑布狠命地丟去，大的，小的，輕的，重的，她也不管什麼，摸到什麼就丟什麼，丟累了，鈴鐺才住了手，
     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喘著氣。聽著轟轟的水聲，她心中的火氣消散了不少，她覺得心裡好像還有點怨氣，
     有點委屈，她想哭出來，可喊了兩聲，卻沒有眼淚，鈴鐺望著水花發獃，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願想。
         過了好久，鈴鐺平靜多了，她不由得開始捫心自問，不錯，自蕭文蘊住進蒼岩峰，自己十分心思中有九
     分都系在了那裡。一開始自己還在對自己說，我這是救人，什麼都沒有，他傷好了就會走了。可是說著說著，
     連自己都不相信了。真的什麼都沒有嗎？為什麼兩天不去蒼岩峰就會覺得坐立不安呢？為什麼在蕭文蘊面前
     會心慌意亂呢？鈴鐺抬起頭來，四下望去，卻發覺自己跑到後山來了，蒼岩峰就在前面。
         一半是惦念，一半是賭氣，鈴鐺上了馬，來到蒼岩峰。
         來到道不平的門前，鈴鐺下了馬，將馬拴在門外，探頭向里一望，院中一個小童在撿草藥，另一個小童
     手裡端了砂鍋正要往屋裡去。鈴鐺進了院子，小聲問：「師叔公呢？」
         一個小童伸手向蕭文蘊住的房間一指，道：「在蕭公子房裡療傷呢。」
         「知道了，忙你們的吧。」鈴鐺來到蕭文蘊房門前，知道此時不便進去打擾，有心伸頭看一眼，想起上
     一次見到蕭文蘊赤裸上身的樣子，心中頓覺羞愧難當。這麼猶豫著，進又不是，走又不想，便在門前站住了。
         裡面道不平正在給蕭文蘊推宮活穴，蕭文蘊初時身體虛弱，不宜自行運功，道不平便每日為他行功，以
     自己的真氣代他貫通任督二脈，以助他傷勢早愈，蕭文蘊得道不平渾厚的內力相濟，自是受益匪淺。此刻道
     不平雖專心於為蕭文蘊療傷，但耳中早已聽到鈴鐺來到了門外，這老頭兒心念一動，暗想道：鈴鐺這丫頭現
     在門外，我何不趁這個機會問一問蕭文蘊這小子喜歡不喜歡鈴鐺？好字他已經說過了，這喜歡兩個字要是給
     鈴鐺聽到了，不是正好么？非樂壞那小丫頭了！對！就這時候問，可別錯過機會了。這麼想著，按在蕭文蘊
     背後命門穴與脾俞穴的雙手行功依舊，嘴上卻開口道：「小子，我問你一句話，你喜不喜歡鈴鐺？」
         蕭文蘊正在全神貫注地意守丹田，渾身上下在道不平的內力下正覺得溫煦舒適，被道不平冷不丁地這麼
     一問，腦中一時沒轉過彎來，剛一走神，恰逢命門處的熱團循著督脈上升到大椎穴處，立時覺得有氣體向大
     椎處衝撞而來，猛地一痛，不及多想，忙脫口應道：「喜歡！」趕緊收神斂思，不復它想。立時大椎穴處由
     痛而酸，由酸而脹，那股熱氣回滯了一下，又上升而去。
         道不平滿意地自語道：「第二次。」
         鈴鐺站在門外，聽了個清清楚楚！她萬萬沒有想到蕭文蘊會說出喜歡她！直驚得瞪大了眼睛，心裏面又
     驚又喜又羞怯，難以形容。鈴鐺掉頭跑出門，慌慌亂亂地上馬而去。
         又過了些時候，道不平收了功，問蕭文蘊：「感覺怎麼樣啊？」
         「多謝前輩，前輩這哪裡是在給我療傷啊，分明是在給我傳功呢！」
         道不平笑道：「你小子算撿著便宜啦，我這也是在蒼岩峰呆得久了，有勁沒地方使去，看你還實在，便
     宜你啦！」
         「前輩，我這可是無功受祿了，前輩這些天將我體內的功力重新融煉了一番，真是我幾年也修練不出來
     的。」蕭文蘊由衷地道。
         「是啊，你的穴脈都通了，可內力還要自己去加強，知道嗎？」
         「知道。」
         「不過不忙啊，這幾天還得再養養，不急，不急。」
         「前輩，這兩天您好像總在問我什麼鈴鐺？我……」
         「先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我還有一句話沒問呢，晚上，晚上我再問你。」道不平不容蕭文蘊多說，
     「等會你吃了葯，睡上一覺，聽見了嗎？」
         「哦，聽見了。」蕭文蘊原想問道不平是什麼鈴鐺，為什麼要問自己喜歡不喜歡一隻鈴鐺，見道不平不
     讓問，也就罷了，並未多想。
         道不平邊向外走邊自言自語道：「說過了分幾次問的，我不急，晚上再問你一次。」
         蕭文蘊聽他嘴裡念叨得奇怪，心想一隻鈴鐺要問那麼多次，肯定是什麼寶貝鈴鐺要問過了才拿給我看，
     可是鈴鐺就是鈴鐺，再寶貝也不過是金的銀的，有什麼大不了？搖搖頭不再去想它。

鈴鐺揣著滿肚子歡喜打馬跑回莊裡，半路上遇到陳天宇帶了兩個庄丁不知往哪裡去。遠遠的陳天宇見了
     鈴鐺，便打招呼道：「鈴鐺妹妹！」
         「哎，天宇哥！」鈴鐺心裡高興，回答得也痛快，只是心裡並沒有陳天宇，一聲應罷，擦肩而過。陳天
     宇聽她應聲應得歡喜，原以為她會停下來，正勒了馬停下等他，誰料鈴鐺竟一陣風似地去了，真是又掃興又
     氣惱。
         鈴鐺跑出去老遠，一想不對，何不趁此機會向天宇表明自己並不想嫁他，省得他把心思浪費在自己身上。
     於是又撥轉馬，跑了回來。
         陳天宇正暗自生氣，見鈴鐺又回來了，不知她有什麼事情，立定了馬等鈴鐺來到近前，卻並不先開口。
         「天宇哥，你這是去哪兒？」鈴鐺並不察覺陳天宇的心思，直接問道。
         「不去哪兒，隨便走走。」陳天宇笑著答道。
         「那我們一塊兒走走吧。」
         「好啊。」陳天宇將馬併到鈴鐺馬旁，兩人並轡而行。那兩名庄丁知趣地遠遠跟在後面。陳天宇還是不
     開口，他猜著鈴鐺肯定有話要說。
         果然，鈴鐺先開口道：「天宇哥，你娘去找我娘了，你知道嗎？」
         「知道，鈴鐺，都是我不好，我沒攔住她，你別怪她，你知道，我娘就是那脾氣，話說了也就沒事了。」
         「我沒怪她，她是為你討公道呢。難為她了。」
         「鈴鐺妹妹，我娘要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在這兒替她給你賠不是了。」陳天宇
     說著，小心地觀察著鈴鐺的神色。
         「你娘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你也用不著替她賠不是，我可當不起。倒是我娘說的話，我句句都不愛聽，
     還和她生氣呢。」
         「哦？伯母說了什麼讓妹妹不高興的話了？」
         「她呀，說我救人救出了閑言閑語了，遭人議論了，我就不明白，是什麼人酒喝多了閑得沒事在那兒亂
     嚼舌根子，話不明著說，偏要背著人講，這造流言蜚語的人怎麼不到我的耳根子底下來講呀，也好讓我聽聽
     他說的到底是什麼，也好成全他把那真的給他做假了，假的給他做真了！」
         陳天宇聽了鈴鐺那後面兩句，心裡嚇得一驚，心想鈴鐺這是賭氣呢還是真有此心呀？別是真的存了要假
     戲真做的心，借著這些個流言反倒會弄假成真了吧？偷眼看看鈴鐺，鈴鐺臉上一副憤然的樣子。陳天宇陪著
     笑勸道：「鈴鐺，別生氣，為點子閑話，不值得。」
         「我娘還說了，我和你從小在一起長大，長大了就得嫁給你，天宇哥，你說可笑不可笑？這是什麼道理？」
         「這……」陳天宇見鈴鐺望著自己，像是在等自己回答，雖然心中不情願，嘴上還是說道：「是沒道理。」
         「是啊！」鈴鐺贊同道：「我娘真是多事。」
         「伯母這也是為你好啊。」
         「可這種事和是不是自小在一起長大有什麼關係？哪一條庄規家規里寫著：青梅竹馬的男女就是夫妻？
     真是豈有此理！」
         「鈴鐺妹妹，你……也該想想自己的事了，」陳天宇試探著問道：「你心裡就沒有什麼人么？」
         「天宇哥心裡有了人么？」鈴鐺反問道。
         「有，有了。」
         「誰呀？」
         「是……」陳天宇欲言又止。
         「誰呀？不肯告訴我么？」
         「鈴鐺，我心裡的人就是……就是……是你呀！你不知道么？」陳天宇終於說了出來。
         鈴鐺聽陳天宇說出這一句話來，原以為兩人面對面的總會有些難為情，哪知自己此刻的感覺竟像是在聽
     別人的事，非但不覺得什麼難為情，反倒笑了起來，大大方方地道：「天宇哥，你別逗我了，我一直當你是
     哥哥，你這麼說，我聽了真有點聽不慣呢。」
         「鈴鐺，我怎麼是逗你呢？我真的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陳天宇說著伸手要去拉鈴鐺的手。
         鈴鐺輕輕一帶馬，認真地道：「天宇哥，我不想騙你，我真的從來都沒想過要嫁給你，不管別人怎麼說，
     我心裡一直以來都當你是我的天宇哥，從沒變過。」
         陳天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望著鈴鐺，聽著從這個令他一心牽繫的姑娘口中說出的話，他覺得有
     點受不了，「我今天對你說了，你還只當我是你的天宇哥嗎？」
         「是。」
         「再不會變嗎？」
         鈴鐺看到陳天宇目光中那期盼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但她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果斷地道：「不會！」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陳天宇終於忍不住，恨恨地道：「是因為蒼岩峰的那個人！」
         「不關他的事！」鈴鐺本能地否認道。
         兩人對望著，陳天宇看得出，再提蒼岩峰只會使自己和鈴鐺之間更加對立。他低下頭，閉上眼睛，極快
     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片刻，陳天宇抬起頭來，望著鈴鐺，口氣緩和地說道：「鈴鐺妹妹，我不會強求你嫁
     給我，你對我如何，我都承受，可我喜歡你，卻是永還也不會變。一直以來，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你在
     我心裡，無人可比。你要是喜歡上了別人，我也不會怪你，要是有了難處，就來找我，我一定儘力幫你。」
         鈴鐺料想不到陳天宇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真是既痴情又寬容，還通情達理，看著陳天宇那一臉失落忍讓
     的樣子，鈴鐺反而後悔自己說話不留餘地，傷了他的心，此刻縱想補救，也是於事無補了。到了這時，鈴鐺
     忽然明白了歉疚是一種什麼滋味。她徒勞地說道：「天宇哥，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只要你高興，我就高興了。」
         又是一句讓鈴鐺覺得好像自己對不起人家的話。鈴鐺無話可說了，此時，母親說過的話不覺清晰地記起
     來：天宇呀，心地也真夠寬厚的了。鈴鐺低聲道：「天宇哥，我們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這就回去。」
         鈴鐺掉轉馬頭，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看，陳天宇依舊立馬在那裡望著她。
         「天宇哥，我走了。」
         「走吧。」陳天宇勉強一笑。
         鈴鐺也回笑了一下，轉頭走了。陳天宇望著鈴鐺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眉頭愈擰愈緊，
     心中暗道：鈴鐺，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等著吧，日子還長呢，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沒有人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