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包圍」農村

周末重走一條去年同一時間走過的濟南郊區驢行線路，發現通往深山裡偏僻村莊的那條崎嶇山路變成了平展蜿蜒的柏油公路，驚喜。驚喜之後感嘆，所謂的「村村通」工程，就是村村通柏油路，算是讓世世代代飽受行路難和封閉之苦的農民實實在在受益的大善事，零零落落地看見有幾輛摩托車耀武揚威地風馳電掣而去。

感嘆之後嘆息，你不能不嘆息，你看，只一年的時間，公路兩旁背山面水的地方已經是新樓林立，獨門獨院、設計新穎的別墅樓，游泳池、健身館一應俱全的度假村，河流被截流，破敗的村莊被遮掩在看不見的地方。即使到了山的最深處，也有高大的新樓和寬闊的宅院突兀在最佳位置處興建著。不需要去想也不需要去問，你一目了然就看得出它們和村莊里農民的房子的區別，你就明白它們的來歷。

是的，你不需要去問，就會有村民主動向你介紹，這是哪裡的「大官兒」來蓋的，那是哪裡更大的「官兒」來蓋的，有位老兄還喜不自禁地說：「人家有的是錢，光墊個地基就花了八萬，我在這干小工一天給好幾十塊呢！」有人覬覦他們的土地和山水也被他們看成是一種榮耀和賞識，山門洞開的村莊變成了一個不設防的庭院，正暢開心懷招攬貴客呢。

經常在深山裡奔走，經常在村莊里穿行，總是想找到古樸的民風，淳樸的人情，和承接著一種記憶密碼的質樸的村莊，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找不到原汁原味的感覺。當然，誰都嚮往美好的生活，誰也不應該要求別人固守古老和陳舊。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儘管現階段城市和農村的生活水平差距越來越大，城市和農村的地理界限和概念卻越來越模糊，路修到哪裡，城市的觸角就像章魚一樣地蔓延滲透到哪裡，大有城市包圍農村之勢。

曾經拜訪過深山裡一個只有一戶人家的村莊。那裡是一個富庶的山頭，有上百畝好地和山林，曾經屬於當地一個大地主，地主僱用了幾個長工住在那裡，逐漸形成一個村莊。前些年因為偏僻閉塞，政府動遷他們下山，多數人家都搬走了，只剩下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祖上就是最早受地主雇傭的長工。堅守，堅守到路修到了這裡。這戶人家在城裡工作且已經小有身份的兒子回來投資蓋了漂亮的樓房。破舊的茅屋、青磚紅瓦房，和現代化的高樓就那樣像老少幾代人似地共居一院，和諧相處。誰分得清城市和鄉村的界限呢？

農村的人口流向城市，成為城市生活的一個酸澀的階層；城市的權勢階層進軍農村，盡享山水林泉，過神仙般的日子。這是怎樣的一種衝撞力呢？捨棄家園又失去土地的農民更好的出路在哪裡呢？我還想不通這些問題，我的直覺是，人的慾望不斷地膨脹，路不斷地修，房不斷地蓋，土地不斷地被佔有，生活必需的糧食不斷地減少，貧富差別越來越大，無限循環下去，可能出現的何止是金融危機呢？

沒有了土地，這比經濟危機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