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書劍情緣》 第十二章 李代桃僵

十二     李代桃僵


         次日一早，信遠鏢局眾人收拾停當，上上下下三十餘人動身出發，剛到山口，便望見前面里三層外三
     層地圍滿了官兵。
         趙循與沈惠娘對望一眼，趙循手一舉，信遠鏢局的人都停了下來。
         蘇州知府胡昌早已帶人等候多時了，此時見到趙循等人終於出來了，忙不迭地走上來，客客氣氣地道：
     「哎呀，趙總鏢頭，幾日不見你們可還好啊？本官在此恭候多時了。」
         趙循見胡昌這般客氣，卻是自己不曾想到的，但見了這麼多官兵，心下也不敢大意，冷冷地道：「胡
     知府，有何賜教？」
         「不敢不敢，」胡昌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在信遠鏢局的人中尋找蕭文蘊的影子，「趙總鏢頭，上一次
     的事都是誤會，是誤會，總鏢頭千萬別放在心上，請總鏢頭將蕭公子放了，你們還回去照開你們的鏢局，
     一切照舊，呵，照舊，本官概不追究。」
         「你不追究？我還要追究呢！」趙循氣道：「知府大人，這天底下究竟還有沒有王法？昨天說我們是
     反賊，今天就說是誤會，抓人的是你，不追究了也是你，大人你動一動嘴皮，我整個信遠鏢局就由興變衰，
     這世上有這個道理嗎？」
         「總鏢頭你別激動，別激動，本官也是受了蒙蔽，情有可原嘛！好在如今水落石出了，你信遠鏢局是
     清白的，總鏢頭，我們都不追究了，好吧？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與蕭公子沒關係，總鏢頭你把蕭公子放
     了，我保證你信遠鏢局……」
         「你保證？」趙循打斷胡昌的話，「你說的話我還敢信嗎？」
         「你！」胡昌想怒又不敢怒，陪著笑臉好聲勸道：「趙總鏢頭啊，不是本官冤枉你，你想想看，造反
     的罪名啊！有人告你信遠鏢局聚眾造反！這是不赦的大罪啊！寧可錯抓也不能漏放是不是？趙總鏢頭你也
     要為本官想一想，體諒體諒我的難處！你信遠鏢局的名聲我是知道的，可這等罪名也是非治不可的！」
         「是誰誣告信遠鏢局造反？」沈惠娘厲聲問道。
         玉琪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道：「我也是受了別人的矇騙，誤以為……」他邊說邊偷眼看穆子風，希望穆
     子風能接話，哪料穆子風故做不見，理也不理。
         「哼，你們都是受了矇騙，好啊，那麼今天的一言一行是不是也是受人矇騙的啊！」沈惠娘氣道。
         「啊，不是不是，」胡昌慌忙答道：「如今是真相大白，真相大白了！信遠鏢局是無辜的，還請趙總
     鏢頭能回去重整鏢局。」
         「這話怕是說得太早了。鏢局我自會重整，但不是現在！知府大人，我看，若不是為了駙馬爺，你胡
     大人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了我信遠鏢局吧？」
         「哪裡哪裡！趙總鏢頭，想來您也不願與七王爺結怨是不是，還是將蕭公子放了吧！」
         「哼哼！」趙循冷笑了兩聲，道：「七王爺，你怕他，我可不怕他！蕭文蘊是在我手裡，你盡可以去
     回七王爺，叫他來找我要人好了！」
         「那怎麼可以！」胡昌急道：「這人……」他本想說，這人是在我的轄區出的事，我也脫不了干係呀，
     可一想若是這麼說，豈不是讓趙循更加有恃無恐，便改口道：「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趙總鏢頭，不管你
     看在誰的面上，你只要把人放了，我們什麼話都好講。」
         「若是我不放呢？」
         「那……那……」胡昌急得直看玉琪。
         「趙總鏢頭，蕭文蘊從頭到尾與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扣住他不放，簡直是……」玉琪雖氣，後面
     的話卻是不敢說出口。
         沈惠娘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叫道：「是你們先做小人在先，如今反倒怪起我們來了！快讓開，別耽
     誤我們走路！師兄，別和他們啰嗦了。」
         趙循點點頭，高聲道：「知府大人，煩你閃開一條路，讓我們過去。」
         胡昌與玉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了主意。
         「你們不放蕭公子，休想過去！」胡昌心虛嘴硬地道。
         「哦？非要來硬的么？」趙循一擺手，道：「好，把人帶過來！」
         趙瑞廷雙腿一夾馬肚子，從後面小跑到前面來，蕭文蘊與趙瑞廷同乘一騎，被反綁了雙手，坐在趙瑞
     廷前面。趙瑞廷勒住馬，也不說話，一伸手抽出寶劍，橫壓在蕭文蘊頸上。
         「胡大人，叫你的人都後撤！」趙循命令道。
         「趙循，你不要胡來！我們……好商量。」胡昌正在猶豫。
         趙瑞廷早不耐煩了，手上稍一用力，劍刃立刻劃破了蕭文蘊的皮膚，「還不退下！」趙瑞廷大喝道，
     長劍在蕭文蘊的頸上劃了一條口子，鮮血順著劍身流下來。
         「快退！快退！」胡昌與玉琪見了，大吃一驚，不再多言，趕忙命令手下人向後退去。遠處的寶瓊見
     了，險些嚇暈過去，被蕭文彬一把扶住。
         趙循冷笑道：「胡大人，你若是硬逼著我們與七王爺結仇，那我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蕭文蘊的
     命在你的手上，你看著辦吧！」
         「請趙總鏢頭千萬別傷了蕭公子性命，趙總鏢頭有何吩咐，本官一定照辦就是！」
         「好！你不要派兵來追，三日後我自當把人還給你。」
         「不追不追，可是總鏢頭，三日後如何還人呢？」
         趙循道：「你只要順著官道趕來，自然見得到人。」
         「是是是。」胡昌不再多問。
         信遠鏢局眾人快馬加鞭，匆匆而去。
         躲在暗處的張可兒，直看得手心攥出了冷汗。一旁的葉時楓低聲問道：「剛才不用你出手，我從後面
     突襲，一定能把人救出來，你為什麼攔我？」
         張可兒無奈地道：「葉大哥，我相信你能得手，可是你得手了，那信遠鏢局的眾人便要遭殃了，他們
     沒了蕭文蘊做護身符，那胡知府豈能與他們善罷干休？」
         「妹子！你到底向著哪一邊？」葉時楓責怪道：「你這可是在以命換命呀！」
         張可兒心知葉時楓說得有理，但仍心存僥倖地道：「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他的，他畢竟曾救過……」
         「你算了吧！」葉時楓不屑地道：「他們但非有點感激之心，也就不會那樣對他了。我觀蕭文蘊的臉
     色，怕是身上有了內傷，你再這麼婆婆媽媽，瞻前顧後地，只怕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葉時楓的話說得張可兒心中暗痛。不錯，蕭文蘊面色灰白，口唇烏青，一望便知體內有淤血，想起趙
     瑞廷方才心狠手辣毫不猶豫的那一劍，張可兒便不由得心中后怕。
         「官兵沒有撤回去，跟上去了。」葉時楓望著那些在胡昌和玉琪的指揮下正結集前行的官兵自語道，
     「哈，這下好了，有這些寶貝官兵跟在後面，你這一路也別想能救人了。」
         「我們插到他們兩方中間去找機會，只要不在官兵的眼皮底下。」
         「說得容易！」
         「見機行事吧，葉大哥，到時候只怕還要麻煩你……」
         「免了免了，不麻煩，我不佘你這個人情，你也別謝我，蕭文蘊是我兄弟，我救他不是為了你，我們
     還是兩不相欠！」葉時楓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道：我怎麼能不救他，他要是死了，你這輩子怕是也不會
     跟我了，我這也是為我自己呀！
         胡昌帶的官兵不敢跟得太緊，只遠遠地跟在信遠鏢局的後面。趙循等人也知道官兵跟在後面，但見官
     兵只是跟著並不敢上前來，便一面加快趕路，一邊想法子儘快甩掉這些官兵。時過正午，趙循等人在路邊
     停下來稍適休息，官兵見了也都停下來駐足不前。張可兒與葉時楓對望了一眼，葉時楓氣餒地一下子坐倒
     在地。張可兒心中也是著急，但眼前明擺著，此時不是救人的好時機。
         葉時楓索性一頭躺倒，說道：「唉，照這麼跟下去，跟到天黑也找不到機會！」
         張可兒被他念得心中更是煩躁，她又何嘗不想一下子衝上去把人救了呢！以她和葉時楓兩人的武功而
     論，應該不成問題。可是，這麼一來，自己和師父從此敵對不說，單就信遠鏢局那拖家帶口的一行人，如
     何抵得了那成倍的官兵呢？真若有什麼好歹，那自己可真就成了信遠鏢局的罪人了。不管怎麼說，自己從
     小跟著師父，好歹也是在信遠鏢局中長大的，怎麼能做對不起鏢局的事呢？
         如此一路跟到傍晚，信遠鏢局的人進了一家客棧落腳休息。張可兒與葉時楓卻不敢跟進去，遠遠地
     停了馬。
         葉時楓對張可兒道：「妹子，少不得我們今晚要人不離劍，馬不卸鞍了。你先自己去找個地方填飽肚
     子，再回來換我吧。」
         張可兒聽了，知道葉時楓這是要準備隨時動手了。當下答應了一聲，便撥馬自去了。
         十幾撥官兵換了便衣，二三人一組將趙循等人住的客棧緊緊盯住，胡昌與玉琪則帶著大隊人馬遠遠地
     候著，並不近前來。
         張可兒很快就回來了，還帶了些包子小菜之類方便的食物回來，見了葉時楓便遞給他道：「葉大哥，
     我把你的飯也帶回來了。」
         「我的飯？」葉時楓邊說邊逐一打開包裝，不由得叫道：「就給我吃這個？跑了一天的路，就這麼湊
     合呀？」
         「這還湊合？」
         「這還不湊合？湯呢？魚呢？酒呢？我說妹子，咱們虧什麼也不能虧了肚子，你不讓我吃好喝好，我
     哪來的力氣去打架！」
         「葉大哥，我看你還是……還是先湊合了吧，明天再……」
         「不行！我自己去吃去！」葉時楓說著便起身要走。
         「哎呀，葉大哥，你，你就將就這一次吧！」
         「我的好妹子，你可真疼我！幾個包子就把我打發了！嘿，這要是換了蕭文蘊，你也這麼對他？」
         一句話說得張可兒心頭愁起，不由得又想起了蕭文蘊那毫無神採的面容，又似乎看到了趙瑞廷兇狠地
     橫劍在蕭文蘊頸上的那一幕，張可兒不禁在心頭暗念道：二師兄該不會因為我而為難他吧？老天保佑，但
     願他平安無事。
         葉時楓見自己一句話說得張可兒立時愁雲滿面，低頭不語，不由得後悔多了一句話，想了想便也不再
     要著去吃飯了，自打圓場道：「好了好了，給你個面子，我今天就湊合了。」
         吃罷飯，葉時楓與張可兒兩人藏身在客棧對面的屋頂上，此處既可以看清客棧內的動靜，又可以看到
     客棧外面盯梢的官兵，可謂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位置。
         等到半夜，沒什麼動靜。葉時楓搓著雙手又開始埋怨道：「帶飯帶飯，也不想著帶口酒回來，這大半
     夜的，要凍死我呀！」
         張可兒看他一眼，隨口說道：「你運運功就不冷了。」
         「熱氣兒都沒了，還運什麼功！」見張可兒轉頭來看，葉時楓趕緊張嘴哈出一口氣來，道：「哈－－，
     你看，還有熱氣兒嘛？」張可兒見了不禁心中想笑，轉過頭去不理他，葉時楓見葉張可兒不接話，便又道：
     「好妹子，不如你給我暖和暖和？」
         「我怎麼給你暖和？」
         「你抱著我，我就暖和了。」
         「呸！美得你！」
         「那我抱著你也將就。」說著，葉時楓真的伸手來抱張可兒。
         張可兒急道：「你別瞎鬧！」邊說邊去打葉時楓的手。
         葉時楓一下子閃開，責怪道：「不抱就不抱，君子不動手，知不知道？女孩子家的，動不動就出手打
     人，以後還想不想找婆家？」
         張可兒氣道：「你是君子，你為什麼還動手？」
         「我說我是君子了嗎？」
         「那我也不是君子！」張可兒賭氣地道。
         「你不是君子？」葉時楓壞笑著，「那還裝得像個君子，抱也不給抱一下！」
         「你！」
         「噓！」葉時楓手指比在嘴上，示意張可兒不要出聲，一邊用手指了指下面。
         張可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客棧內趙璟廷與鄭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門，兩人前後兜了好
     大一圈後到馬棚看了看馬，而後又回屋去了。不用說，這一番走動自是誘得好幾名官兵暴露了目標。
         葉時楓輕聲道：「看來他們今晚上不打算睡了，我看我們也別在這傻等了。」
         張可兒急道：「我師父他們究竟要怎麼樣？像這樣走法，三天後還是甩不掉官兵的，難道他們要一直
     扣住他不放嗎？」
         「你師父是那種人嗎？」葉時楓故意問道。
         張可兒氣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
         「那你還擔心什麼！」葉時楓見張可兒不肯承認，故意說著反話。見張可兒不再理會自己，又不肯走，
     便打個哈欠，道：「隨便你了，我先睡一會兒，有事叫我。」說完竟真的倒頭便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信遠鏢局的人便早早上路了。
         張可兒推醒了葉時楓，葉時楓看看天色，不由得怨道：「又不過年，趕什麼集呀！」一扭頭瞥見自己
     身上披著薄被，立時喜道：「好妹子，有點情義了！哪兒弄的？」
         「走啦！」張可兒道。
         眼見得官兵分做幾撥，一撥一撥地緊緊跟上，又有三四人回去報信，葉、張二人只得耐著性子跟在後
     面。
         一大早便趕路，信遠鏢局的人非但中途並不休息，連正午時分也不曾停一停。張可兒聽到前面的官兵
     開始罵人了，這般不吃不喝又不歇地趕路，不罵人才怪呢。直到傍晚時分，信遠鏢局的人才尋了一處客棧
     住下。
         這次葉時楓不再謙讓，他囑咐張可兒守著，自己先去吃飯。酒足飯飽之後，葉時楓也給張可兒帶了食
     物回來，張可兒一見，有湯有水有葷有素，果然與自己帶的大不相同。
         葉時楓囑咐張可兒道：「妹子，吃了飯趕快睡個覺，今晚八成要有事。」
         「趕了一天的路，這麼累了，還會有事？」
         「越是這種時候越會出事，你聽我的准沒錯。」
         到了半夜，張可兒被葉時楓推醒，順著葉時楓手指的方向，張可兒看到又是趙璟廷和鄭偉兩人在馬棚，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倆是在將拴馬的韁繩一一解開。緊接著，張可兒看到信遠鏢局的人接二連三地紛
     紛出來，悄悄地牽了馬，輕手輕腳地出了客棧。而客棧外面的那些盯梢的官兵，一半多都在打著瞌睡。
         怪不得白天要那麼沒命地趕路，原來是為了晚上方便！張可兒佩服地看了葉時楓一眼，葉時楓沖她打
     了個手勢，張可兒會意，兩個人也輕手輕腳地帶了馬。
         不一會兒，信遠鏢局的人都上了馬，立刻一路向西而去。馬蹄聲一響起，立刻驚醒了打瞌睡的官兵，
     他們一面起身來追，一面回去報信。
         「追！」葉時楓與張可兒飛身上馬，顧不得有官兵在，黑暗中一衝而過，向西急追下去。
         追出幾里地后，葉、張二人忽見前面跑著的大隊人馬一分為二，有四、五騎向左而去，其餘人則繼續
     向西直奔。二人不由得互望一眼，葉時楓道：「調虎離山之計，不管他，繼續追！」，張可兒點點頭，心
     中也是這麼想，於是二人繼續追下去。
         又追出數里地，忽見前面的人又一分為二，有四、五騎向右而去，其餘人則繼續向前直奔。葉、張二
     人不由得又互望一眼，葉時楓道：「妹子，分開的馬上坐著什麼人，你看清楚沒有？」
         「天太黑，看不清。」
         「那你師父還在不在前面？」
         「還是看不清。」
         「駕！」葉時楓加快一鞭，心中覺得不妙。
         果然，又追了一陣，前面的人馬又是一分為二。追到此時，後面的官兵只跟來了三、五騎。葉時楓與
     張可兒跟住了這剩下的十來騎人馬，緊追不捨。
         「妹子，這其中一定有詐！管不了許多了，上吧？」葉時楓回頭望了望身後向官兵，催促道。
         「好！」張可兒答應一聲，二人一左一右分開，距前面的人越來越近。
         離得越近，看得越清楚，張可兒越覺不對勁。前面馬上的十幾個人，個個身強力壯，好似年輕人一般，
     弱不禁風的趙夫人哪裡去了？自己的那幾個體態輕盈的同門師姐妹可在其中？張可兒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不
     安，終於按耐不住，一伸手抽出長鞭，叭地向前一甩，兩名離得最近的人應聲落馬。前面的人聽到了，只
     回頭望了望，並不停下，仍舊向前奔去。
         張可兒馬到近前低頭一看，認出是趙循的弟子，不由得問道：「趙總鏢頭呢？」
         這兩人嘴硬道：「不知道。」
         此時葉時楓也已追上了前面數人，葉時楓並不想和他們交手，只在他們前後一掠而過，確定這中間並
     沒有蕭文蘊，旋即撥馬回來，急對張可兒道：「中計了，快往回追！」
         張可兒顧不得多言，掉轉馬頭便與葉時楓一道往來路追回去。
         「他們中途分了三道，我們追哪一道？」張可兒問道，不等葉時楓回答，自己憑直覺脫口說道：「第
     一道！」
         「第一道！」葉時楓果斷地說道：「你師父果真是聰明人，舍大體而顧小局，這恐怕任誰也想不到！」  
         不錯，這一番金蟬脫殼的計策果然用得好，張可兒看到後面的官兵仍舊朝著前路追去，不得不承認師
     父與師伯的這一計用得妙。是啊，誰會舍了大隊人馬不追而去追幾個散兵呢？誰又能想到師父他們正是在
     這上面做文章呢！     
         這翻過頭來一追花費了他們不少時間，及至找到了趙循等人最初分道而走的路時，前後早已相差了一
     個多時辰。到了此時，張可兒真是連哭的心都有了。
         葉時楓追著追著，對張可兒道：「妹子，你別擔心了，這條路我走過，走到盡頭是一個渡口，你師父
     他們一定是要改走水路，又想甩掉官兵，所以才有這一招的。」
         「走水路，那是要去哪裡？」
         「那誰知道呢？不過就怕渡口處是船等人，不是人等船，我們還是儘快趕到渡口，或許還來得及。」
     葉時楓看看天色，又道：「這更深夜沉的時候，應該不會有船渡他們。」
         葉時楓說得不錯，沈惠娘與趙循正是兵分四路，三路人馬均到渡口會合，改走水路，舍了十幾名弟子
     讓他們就此散去。趙循留了十一名精壯弟子，加上自己一家及沈惠娘師徒，一行一共二十人，齊聚到江邊
     渡口。

這是個小渡口，但往前不遠便可匯入長江，因此也是個往來通行的要道。信遠鏢局一行人趕到渡口時，
     天色尚黑，江面上隱約看到有幾隻大小船隻停泊著，並無往來行客。趙循等人急著趕路，不等馬停下來，
     趙璟廷、趙瑞廷便帶了幾個人直奔江邊去雇船。其他人則下了馬休息。
         蕭文蘊落在趙瑞廷手裡，真是秀才遇了兵，半個字也不用講。趙瑞廷不但報了那一掌之仇，還報了那
     一掌之仇的利息，還要找回那被傷了的自尊，幾日來，他背著沈惠娘，沒少找蕭文蘊的晦氣，待沈惠娘知
     道了，人也給打得起不來了。沈惠娘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總覺得愧對張可兒。
         沈惠娘來到蕭文蘊身邊，俯下身看了看，不由得搖了搖頭。見趙循走過來，沈惠娘問道：「師兄，他
     怎麼辦？」
         趙循看了一眼地上的蕭文蘊，問道：「他還行嗎？」
         沈惠娘為難道：「再不調治恐怕撐不了多久。」
         「那就丟下吧，省得累贅，好在只要我們上了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可是……萬一他不行了，胡知府豈能與我們善罷甘休？」
         「他要是不行了，你帶著也沒用，與其死在我們手裡，還不如丟在半路上。」
         「這個瑞廷，出出氣也就罷了，下手這麼重！」沈惠娘埋怨著，一抬頭，見江邊趙璟廷、趙瑞廷等人
     似乎在和船上的人爭執，不由得道：「又怎麼了？」她看了趙循一眼，「我去看看。」
         「好。」
         沈惠娘快步走向江邊，還未到近前，便聽到船上一個女子的聲音生氣地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別
     以為有兩個臭錢就可以做大爺！姑奶奶今天就是不給你開船，你能怎麼樣！」
         「臭丫頭！欠揍！」趙瑞廷捋胳膊挽袖子地像是要打架的樣子，被趙璟廷等人一邊攔住。
         「想打架呀？來呀！誰還怕你不成！」姑娘的聲音毫不示弱。
         「大姐，大姐您別生氣，」鄭偉一邊好言勸道：「我家少爺是心急的，沒別的意思，我們多付船錢，
     多付錢，還不行嗎？」
         「呸！你家少爺心急，我家小姐還上火呢！拿錢有什麼用？拿命來！」
         「你是閻王爺呀？你說拿命就拿命？我今天……」趙瑞廷還在爭著要上去拚命的樣子。
         「瑞廷！瑞廷！」趙璟廷硬攔著趙瑞廷。
         其他人叫著，「你們也太霸道了，人家說錯話了還不行么？」
         「少說兩句吧！」
         「咱們是趕路，不是來吵架的！」
         「什麼罪過呀，一句話就要人命呀！」
         「找總鏢頭去吧！」
         眾人七嘴八舌地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沈惠娘也聽不明白。
         「璟廷，怎麼回事？」沈惠娘大聲問道。
         眾人一見是沈惠娘來了，立時都靜了下來，趙瑞廷一看是沈惠娘，趕忙跑過來，一邊叫道：「師姑，
     您來的正好，您給……」
         話沒說完，船頭的那個姑娘高聲叫道：「喲，跑這麼快，是要惡人先告狀呀！」
         「你個臭……」趙瑞廷剛要罵，被沈惠娘一語喝住。
         「瑞廷！」趙瑞廷住了口，不服氣地瞪著眼睛。沈惠娘看著那姑娘，問道：「這位姑娘，不知他們哪
     里得罪了你，惹姑娘生這麼大的氣？」
         那姑娘看了看沈惠娘，道：「看您像是個做主的人，沒錯吧？」
         沈惠娘點點頭，「沒錯。」
         「好，那我就說一說。」姑娘用手一指趙瑞廷，道：「這位客官來雇船，倒像是我們欠了他的債，一
     句請問都沒有也就罷了，豈料他劈頭就是一句喪氣話：人都死了嗎？大爺要雇船！這位夫人，您聽聽，這
     是人說的話嗎？我們做的是和氣生意，不是討命的買賣！」
         「姑娘，小孩子家不懂事，說話沒規矩，我這裡給你賠禮了，姑娘千萬別計較。」
         「小孩子家真是不懂事！夫人，我這兒還沒說完呢！您家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
     時候，天黑著，人都還睡覺呢，這野孩子竟沒規沒矩地跳上船來掀我家小姐的船帘子！請問，有這麼不懂
     事的么？有這麼雇船的么？」
         「瑞廷！」沈惠娘瞪了趙瑞廷一眼。
         「師姑，我……」
         「住嘴！」沈惠娘也氣趙瑞廷的所做所為，但現在不是教訓他的時候，趕路要緊。沈惠娘仍舊對那姑
     娘道：「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是罰也好，認錯也好，都憑姑娘一句話，只要姑娘千萬別再計較了，
     你看，我們這麼多人，還有要事急需趕路，請姑娘高抬貴手吧。」
         沈惠娘說得在情在理，那姑娘一時無話。沈惠娘命趙瑞廷賠禮認錯，趙瑞廷卻是氣呼呼地做了做樣子。
     這時，從船艙里又走出一位姑娘，來到船頭，對前面那個姑娘耳語了幾句，便又進去了。
         船頭的姑娘對沈惠娘道：「我們家小姐有話，只渡有緣人，不載無禮客。你們請回吧。」
         「姑娘，這可不行呀！」沈惠娘急道：「我們真的是有急事，趕了好遠的路才到這的，姑娘，姑娘！」
         那姑娘卻轉身進了船艙。
         「師姑，別求她了，我們來硬的吧！我就不信……」趙瑞廷還在嘴硬。
         「你住嘴！」沈惠娘氣道：「你真是不懂事！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閑功夫在這鬧事？！」沈惠娘望
     瞭望江面，江面上靜靜地停著六七條船，但能載得下信遠鏢局這一行二十人的大船只有兩條，一條便是眼
     前這條，另一條船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沈惠娘指著那遠處的另一條大船問道：「那條船去問了嗎？」
         趙璟廷答道：「這些船都是她們的。」
         沈惠娘想了想，好不容易趕出了這點時間，甩掉了官兵，得趕快上船走人，不能生事。於是走上前幾
     步，高聲向船裡面的人說道：「船裡面的小姐姑娘們，我這裡有禮了，我師侄出言不遜，得罪了小姐姑娘，
     我在這裡給小姐姑娘們賠不是了，請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吧，我們真的是有急事要趕路，耽誤
     不得的，小姐姑娘們若是不消氣，憑你們怎麼罰，我們都領了，只求念在我們一路奔波辛苦的份上，還是
     開船渡我們一渡吧。」
         沈惠娘話畢，那進去的姑娘又走了出來，道：「這位夫人，你說得也在理，只是，不是我們不渡你們，
     實在是你那沒家教的野孩子也太烏鴉嘴了！話說在這殘夜將盡，江面正黑的時候，我們可不願意沾那半點
     子喪氣，你們要趕路，我們也得求平安，你說是不是？」
         「憑姑娘怎麼講，我們都應下就是了。」
         「哦？那好哇！」那姑娘用手一指趙瑞廷，道：「他一句話咒了我們一船的人，少不得要拿他的性命
     來抵換我們被咒的惡運！」
         「啊？」沈惠娘大吃一驚，「姑娘，這，這也太……太……」
         「怎麼？捨不得？那我們就退一步，就把他那片烏鴉的舌頭割下來丟到江里去，沖一衝晦氣吧！」
         「這，這也……」沈惠娘好生為難，這不明擺著是故意刁難嗎！
         「你……」趙瑞廷聽了直氣得兩眼冒火，剛一出聲卻被沈惠娘一聲喝住。
         「瑞廷，閉嘴！」
         「師姑！她們這分明是……」
         「你閉嘴！」沈惠娘一瞪眼，趙瑞廷不敢再爭辯。「姑娘，你看……」沈惠娘還要討人情。
         那姑娘頭一揚，道：「怎麼？是你說的憑我們怎麼講，你都應下，現在後悔了？」
         「不是啊，只是姑娘的這條件似乎有點太……」沈惠娘欲言又止。
         「太霸道了！」趙循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後面，接話道：「一句話就要賠上一條人命，這是哪一家的
     王法！」
         「師兄，現在不是爭嘴鬥氣的時候，我們趕路要緊！」沈惠娘勸道。
         那姑娘道：「說我們霸道，也不先自問一下自己是不是霸道！你們惜命，我們就不在乎嗎？既然不答
     應，那也沒什麼好說的，那就等日頭出了，消散了這些晦氣，再來雇船吧！」說罷便轉身欲回船里去。
         「慢著！」趙瑞廷大吼一聲，叫道：「好！臭丫頭，你聽清楚了，一條人命，你立刻就開船！是不是？」
         「哦？」那姑娘回過頭來，挑釁般地對趙瑞廷道：「你果然肯送上命來，我們立刻啟錨揚帆。」
         「不許食言！」
         「那是當然！」
         「好！大家都聽見了，我只要送一條人命給她，她就立刻開船，大家都是見證！」
         「瑞廷，你要做什麼？」趙循等人都以為趙瑞廷要舍己救眾，慌得要來攔阻。卻見趙瑞廷轉身往回跑
     去，片刻，趙瑞廷帶了兩個人將蕭文蘊架了過來。沈惠娘見了覺得不妥，方要開口，被趙循攔住。
         趙瑞廷大聲喊道：「臭丫頭，你說的，一條人命，爺我現在就給你了！」說罷一擺手，兩名弟子將蕭
     文蘊送上船去。
         「師兄，瑞廷這是胡來！」
         「師妹，罷了，只要此刻脫得了身，聽天由命吧！」
         船上那姑娘口口聲聲講的原是要趙瑞廷的命，但話趕話地說著就走了樣，被趙瑞廷鑽了空子，烏鴉嘴
     的命轉眼間變成了另外的一條人命，這才想起方才趙瑞廷說話時刻意強調那「一條人命」幾個字的意思。
     姑娘氣不過，才要張口分辯，岸上的眾人卻又你喊我叫地吵嚷著，意思是既然有人抵命了，就該立刻開船。
     趙瑞廷得意地在一旁冷眼旁觀。
         這姑娘一口咬定要趙瑞廷抵命的話，原本就是故意刁難，如今見對方果真的送上一個人來抵命，倒是
     不曾想到的。又見眼前的蕭文蘊站立不穩地被兩個人架著，心中更是疑惑不解。兩下正在僵持，卻見大船
     上船簾一掀，走出幾個人來，中間一位女子被人簇擁著走向前來，船前的姑娘聞聲回頭，叫了聲：「小姐」，
     這一聲小姐，立時令下面吵吵嚷嚷的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沈惠娘看不太清她的容貌，但只覺得那小姐舉止從容沉穩。
         那小姐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蕭文蘊。蕭文蘊此時尚在半夢半醒之間，他隱隱約約地知道在發生什麼
     事，但又不十分清楚，他最清楚的便是自己身上的傷痛，尤其是腹部，痛得厲害，他只想能夠躺下來。那
     小姐走近兩步，黑暗之中，見到蕭文蘊臉色煞白。
         那小姐凝視了片刻，輕聲問道：「這位公子，你與他們可有仇怨？」
         姑娘的話入耳清晰，蕭文蘊雖在迷朦之間，但也聽得清楚明白，可他此刻痛得發暈，連回話的力氣也
     沒有，雖被人架著，但身子仍是軟得要癱下去。
         那小姐對左右的人說道：「接過去。」，身後立刻過來兩個人，將蕭文蘊從信遠鏢局的人手中接了過
     去。那小姐又吩咐道：「送他們上路。」
         「小姐？」那先前與趙瑞廷吵嘴的姑娘還要說什麼，被那小姐用目光制止住，只得撅了嘴嘟嚷道：「便
     宜了那烏鴉嘴！」
         手下人等立刻分頭行動。遠處的另一隻大船駛了過來，靠了岸。
         信遠鏢局的人紛紛上了船，趙瑞廷不甘心地喊道：「喂！那條船上的人，你們收了人，到底要不要那
     條命呀？我們的船就要開了，你們若是不要趁早還給我們！」
         那小姐聽了皺了皺眉頭，叫道：「青梅，你來。」那方才與趙瑞廷吵嘴的姑娘走過來，那小姐在她耳邊
     囑咐了幾句，青梅聽了連連點頭。
         信遠鏢局的人坐的船緩緩駛離岸邊。緊接著，岸邊那條大船也緩緩地開動了。趙瑞廷等人望見蕭文蘊
     被兩個人抬著走向船尾，不一會兒，便見到一個人被拋向空中，「撲通」一聲，落到了江里，一片水花濺
     過，江面隨即恢復平靜，扔得乾脆，丟得利索，自始至終，一點聲音都沒有。夜色雖黑，江面雖暗，但每
     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被拋到江里的不是石頭，不是物件，那是個人！是個雖不曾被綁住手腳但卻絲毫
     沒有半點反抗的人！趙瑞廷的心裡有一絲后怕，有一絲驚訝，但隨即便覺得有說不出的痛快。

啊.啊.

有情人總是有經歷很多苦難才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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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qin-sheng 於 2008-11-28 02:50 編輯 ]

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