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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提轄打死鎮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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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t360 發表於 2008-9-3 16:0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三個人轉彎抹角,來到州橋之下一個潘家有名的酒店,門前挑出望竿,掛著酒旗,漾在空史飄蕩。

  三人來到潘家酒樓上揀個濟楚閣兒里坐下。

  提轄坐了主位,李忠對席,史進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認的是魯提轄便道:「提轄官人,打多少酒?」

  魯達道:「先打四角酒來。」

  一面鋪下菜蔬果品按酒,又問道:「官人,吃甚下飯?」

  魯達道:「問甚麼!但有,只顧賣來,一發算錢還你!這廝!只顧來聒噪!」酒保下去,隨即燙酒上來;但是下口肉食,只顧將來擺一桌子。

  三個酒至數杯,正說z ⒐隉A較量些槍法,說得入港,只聽得隔壁閣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魯達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樓板上。

  酒保聽得,慌忙上來看時,見魯提轄氣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東西,分付賣來。」

  魯達道:「酒家要甚麼!你也須認得酒家!卻恁地教甚麼人在間壁吱吱的哭,攪俺弟兄們吃酒?酒家須不曾少了你酒錢!」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攪官人吃酒?這個哭的是綽酒座兒唱的父女兩人,不知官人們在此吃酒,一時間自苦了啼哭。」

  魯提轄道:「可是作怪!你與我喚得他來。」

  酒保去叫。

  不多時,只見兩個到來∶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婦人,背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兒,手裡拿串拍板,都來到面前。

  看那婦人,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拭著淚眼,向前來,深深的道了三個萬福。

  那老兒也都相見了。

  魯達問道:「你兩個是那裡人家?為甚麼啼哭?」

  那婦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稟∶奴家是東京人氏,因同父母來渭州投奔親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親在客店裡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間有個財主,叫做「鎮關西」鄭大官人,因見奴家,便使強媒硬保,要奴作妾。誰想寫了三千貫文書,虛錢實契,要了奴家身體。未及三個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將奴趕打出來,不容完聚,著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錢三千貫。父親懦弱,和他爭不得。他又有錢有勢。當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討錢來還他?沒計奈何,父親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兒,來這裡酒樓上趕座子,每日但得些錢來,將大半還他,留些少父女們盤纏。這兩日,酒客稀少,違了他錢限,怕他來討時,受他差恥。父女們想起這苦楚zA無處告訴,因此啼哭。不想誤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貴手!」魯提轄又問道:「你姓甚麼?在那個客店裡歇?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在那裡住?」

  老兒答道:「老漢姓金,排行第二。孩兒小字翠蓮。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綽號鎮關西。老漢父女兩個只在前面東門裡魯家客店安下。」

  魯達聽了道:「呸!俺只道那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這個腌潑才,投托著俺小種經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卻原來這等欺負人!」

  必頭看著李忠,史進,道:「你兩個且在這裡,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廝便來!」史進,李忠,抱住勸道:「哥哥息怒,明日卻理會。」

  兩個三回五次勸得他住。

  魯達又道:「老兒,你來。酒家與你些盤纏,明日便回東京去,如何?」

  父女兩個告道:「若是能彀回鄉去時,便是重生父母,再長爺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鄭大官人須著落他要錢。這個不妨事,俺自有道理。」

  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來銀子,放在上,看著史進道:「酒家今日不曾多帶得些出來;你有銀子,借些與俺,酒家明日便送還你。」

  史進道:「值甚麼,要哥哥還。」

  去包裹里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

  魯達看著李忠道:「你也借些出來與酒家。」

  李忠去身邊摸出二兩來銀子。

  魯提轄看了,見少,便道:「也是個不爽利的人!」

  魯達只把這十五兩銀子與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兩個將去做盤纏,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來發付你兩個起身,看那個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並女兒拜謝去了。

  魯達把這兩銀子丟還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兩角酒,下樓來叫道:「主人家酒錢,酒家明日送來還你。」

  主人家連聲應道:「提轄只顧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轄不來賒。」

  三個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進,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說魯提轄回到經略府前下處。

  到房裡,晚飯也不吃,氣憤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問他。

  再說金老得了這一十五兩銀子,回到店中,安頓了女兒,先去城外遠處覓下一輛車兒;回來收拾了行李,還了房錢,算清了柴米錢,只等來日天明,當夜無事。次早,五更起來,父女兩個先打火做飯,吃罷,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見魯提轄大腳步走入店裡來,高聲叫道:「店小二,那裡是金老歇處?」

  小二道:「金公,魯提轄在此尋你。」

  金老引了女兒,挑了擔兒,作謝提轄,便待出門。

  店小二攔住道:「金公,那裡去?」

  魯達問道:「他少了你房錢?」

  小二道:「小人房錢,昨夜都算還了;須欠鄭大官人典身錢,著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魯提轄道:「鄭屠的錢,酒家自還他,你放了老兒還鄉去!」

  那店小二那裡肯放。

  魯達大怒,開五指,去那小二臉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復一拳,打落兩個當門牙齒。

  小二爬將起來,一道煙跑向店裡去躲了。

  店主人那裡敢出來攔他。

  金老父女兩個忙忙離了店中,出城自去尋昨日覓下的車兒去了。

  且說魯達尋思,恐怕店小二趕去攔截他,且向店裡掇條凳子坐了兩個時辰,約莫金公去得遠了,方才起身,逕到狀元橋來。

  且說鄭屠開著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片豬肉。

  鄭屠正在門前櫃身內坐定,看那十來個刀手賣肉。

  魯達走到門前,叫聲「鄭屠。」

  鄭屠看時,見是魯提轄,慌忙出櫃身來唱喏,道:「提轄恕罪。」

  --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

  --「提轄請坐。」

  魯達坐下,道:「奉著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面。」

  鄭屠道:「使得,你們快選懊的切十斤去。」

  魯提轄道:「不要那等腌廝們動手你自與我切。」

  鄭屠道:「說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揀了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頭,正來鄭屠家報說金老之事,卻見魯提轄坐在肉案門邊,不敢攏來,只得遠遠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這鄭屠整整自切了半個時辰,用荷葉包了,道:「提轄,教人送去?」

  魯達道:「送甚麼!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見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鄭屠道:「卻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餛飩;肥的臊子何用?」

  魯達睜著眼,道:「相公鈞旨分付酒家,誰敢問他?」

  鄭屠道:「是合用的東西,小人切便了。」

  又選了十斤實膘的肥肉也細細的切做臊子,把荷葉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卻得飯罷時候。

  那店小二那裡敢過來,連那正要買肉的主顧也不敢攏來。

  鄭屠道:「著人與提轄拿了,送將府里去?」

  魯達道:「再要十斤寸金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在上面。」鄭屠笑道:「卻不是特地來消遺我!」

  魯達聽得,跳起身來,拿著那兩包臊子在手,睜著眼,看著鄭屠,道:「酒家特地要消遺你!」把兩包臊子劈面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鄭屠大怒,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的按納不住;從肉案上搶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將下來。

  魯提轄早拔步在當街上。

  眾鄰舍並十來個火家,那個敢向前來勸;兩邊過路的人都立住了腳;和那店小二也驚得呆了。

  鄭屠右手拿刀,左手便來要揪魯達;被這魯提轄就勢按住左手,趕將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腳,騰地倒在當街上。

  魯達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著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鄭屠道:「酒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鄭關西!」

  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鄭關西!」

  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

  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鄭屠掙不起來,那把尖刀也丟在一邊,口裡只叫:「打得好!」

  魯達罵道:「直娘賊!憊敢應口!」

  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兩邊看的人懼怕魯提轄,誰敢向前來勸?鄭屠當不過,討饒。

  魯達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饒你了!你如今對俺討饒,酒家偏不饒你!」

  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全堂水陸的道場∶磐兒,鈸兒,鐃兒,一齊響。

  魯達看時,只見鄭屠挺在地上,口裡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個動撣不得。魯提轄假意道:「你這廝詐死,,酒家再打!」

  只見麵皮漸漸的變了。

  魯達尋思道:「俺只指望打這廝一頓,不想三拳真箇打死了他。酒家須吃官司,又沒人送飯,不如及早撒開。」

  拔步便走,回頭指著鄭屠屍道:「你詐死!酒家和你慢慢理會!」

  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

  街坊鄰舍並鄭屠的火家,誰敢向前來攔他。

  魯提轄回到下處,急急卷了些衣服盤纏,細軟銀兩;但是舊衣粗重都棄了;提了一條齊眉短棒,奔出南門,一道煙走了。

  且說鄭屠家中眾人和那報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嗚呼死了。

  老小鄰人逕來州衙告狀,候得府尹升廳,接了狀子,看罷,道:「魯達系經略府提轄,不敢擅自逕來捉捕凶身。」

  府尹隨即上轎,來到經略府前,下了轎子,把門軍士入去報知。

  經略聽得,教請。

  到廳上與府尹施禮罷。

  經略道:「何來?」

  府尹稟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轄魯達無故用拳打死市上鄭屠。不曾稟過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經略聽了,吃了一驚,尋思道:「這魯達雖好武藝,只見性格鹵。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護得短?...須教推問使得。」

  經略回府尹道:「魯達這人原是我父親老經略處的軍官。為因俺這裡無人幫護,撥他來做個提轄。既然犯了人命罪過,你可拿他依法度取問。如若供招明白,擬罪已定,也須教我父親知道,方可斷決。怕日後父親處邊上要這個人時,卻不好看。」

  府尹稟道:「下官問了情繇,合行申稟老經略相公知道,方敢斷遣。」府尹辭了經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轎,回到州衙里,升廳坐下,便喚當日揖捕使臣押下文書,捉拿犯人魯達。

  當時王觀察領了公文,將帶二十來個做公的人逕到魯提轄下處。

  只見房主人道:「卻才帶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著差使,又不敢問他。」

  王觀察聽了,教打開他房門看時,只有些舊衣舊裳和些被卧在裡面。

  王觀察就帶了房主人東西四下里去跟尋,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見。

  王觀察又捉了兩家鄰舍並房主人同到州衙廳上回話道:「魯提轄懼罪在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並鄰舍在此。」

  府尹見說,且教監下,一面教拘集鄭屠家鄰佑人等,點了仵作行人,仰著本地方官人並坊廂里正再三檢驗,已了,鄭屠家自備棺木盛殮,寄在寺院。

  一面疊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緝捕凶身。

  原告人保領回家。

  鄰佑杖斷有失救應。

  房主人並下處鄰舍止得個不應。

  魯達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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