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與現實之間：如果法律可以作為楊佳的「武器」…

(2008-07-30 11:26:42)
標籤：雜談   

楊寬興：如果法律可以作為楊佳的「武器」……

如果法律可以作為「武器」，就不需要刀子的兇器
法律是一種什麼樣的「武器」？
    初中那會兒，鎮上的治安已有些亂了，弱小如我者免不了有點害怕，當時，電視劇《霍元甲》正在熱播，這讓我看到了強身自衛的希望，於是借來幾本《武林》雜誌，得空就照上面的圖式比畫一番，雖不能得武林真傳，終日里仍做著鋤暴安良的武俠夢，這可能是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很多男孩子都有過的經歷，但我的好運氣在於，新學期開始的時候，一位盛傳會功夫的陳老師來給我們上政治課，於是，從他的第一節課起，我就試圖接近、討好他，總想著找機會求他教我幾手，從此不用擔心被社會上的混混騷擾。
    懷了這樣的心思，卻又不能克服害羞、靦腆的個性，擔心他不肯收我做徒弟，猶猶豫豫，不敢開口，就這樣，一上政治課就走神，甚至會長時間陷入白日夢。有一日，恍惚間聽到陳老師在講台上說到用「武器保護自己」，暗想終於上正題了，立時抖擻精神，認真聽課。
    對那時的我來說，武器就是刀槍劍戟七節鞭什麼的，不管什麼武器，學好了就能防身。可我聽了半天，竟是空歡喜一場，原來政治老師說的是「法律武器」，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個片語，卻立時就覺得這樣的武器是花拳秀腿，雖然他言之鑿鑿地說「有了法律武器，公民就能最好地保護自己」，似乎很有些權威性的說法，可我總覺得法律這個「武器」有點不管用，既不能打人，也不能避免被人打，因而十分失望，後來才聽說政治老師根本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就更失望了。
    但在輕信便是美德的年代，我逐漸變得文明起來，經過「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教育，經過李燕傑美育思想的熏陶，加上嚴打之後社會治安好轉，逐漸放棄了武俠夢，成為一個思想上進的共青團員，自然也就開始認同「法律武器」的威力，畢竟，嚴打一來，街頭的混混都不見了。
    這只是一個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可笑經歷。但在二十多年後，我似乎在進入一個反樸歸真的人生階段，經常在想：法律武器究竟是不是繡花枕頭？刀子、棍子、斧子、法律，究竟哪一種武器更有威力？
    也許，在某些情況下，汽車作為一種武器都比法律更有力度：
    7月1日傍晚7時20分，一名女司機在廣東順德容桂南區十字路口等綠燈時，被兩名匪徒敲破車窗玻璃搶走了20萬元。讓人驚訝的是，這位女司機沉著應對，先是高速追趕迫使一名劫匪摔下摩托車，再逆行撞倒第二名劫匪，當場奪回被搶現金，圍觀群眾紛紛贊其勇敢。
    7月13日早，還是廣州順德，一女士帶著萬元現金駕車欲出門做生意，遭三男子破車窗搶劫，三男子得手后駕摩托逃逸。該女士駕車追上，並用車將摩托車撞倒，致劫匪一死一傷。
上述兩起案例都發生在廣東。我曾經生活在廣東兩年多時間，對廣東的社會治安狀況深感恐懼，有過一次在大街上被武警用槍口指著要求停車檢查的經歷，儘管感到恐怖，對這種「軍管」手段卻也能夠接受，實在是太希望能有一個安全環境了。廣東的治安問題成因複雜，當地政府也不時下些力氣整治，但無論如何，當搶劫不再是新聞、而搶劫未遂才是新聞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對廣東地方政府的治理能力表示懷疑，更可怕的是，許多曾經被搶和尚未被搶過的人早已放棄了對警方破獲劫案的希望，加之接警警察往往對受害人表現得過於冷漠甚至態度粗暴，人們面對治安事件時對警察越來越沒有信心，有些受害人受侵害后甚至懶得報案。
    走在廣東的城鎮上，到處都會看到巡邏的警車和穿迷彩服的保安，但這似乎無法確保劫案的破案率，大部分劫案都無法指望警方幫助討回損失，否則，搶就搶吧，人身安全為重，沒必要冒著防衛過當的危險將汽車作為武器沖向歹徒。
    但這兩起案件表明，汽車確實是比法律更有威力的武器。汽車撞人能把錢追回來，在多數情況下，如果是被搶數額特別巨大，法律卻做不到這一點。
    馬克思說：「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信然。
    法律武器的蒼白當然遠不止此。某面某月某地的某一拆遷現場，張貼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物權法》、《城市拆遷管理條例》的牆壁在挖掘機的蠻力下轟然倒塌，這時候，你會發現法律這件武器如果不是毫無力度的話，那也絕對比不上便服人員手中的棍棒和石塊。在那些非法拆遷現場，什麼都可以作為武器：機器、棍子、大便、蛇、汽油、牙齒、拳頭······惟獨法律不是。
    法律真的很難保護我們。早知如此，很多人一定會把當年的武俠夢一直做到底，還記得重慶的最牛釘子戶楊武的重慶市武術冠軍頭銜嗎？那可是為他最終贏得合理補償起到了作用的。
    但楊武最多只是一個武林高手，比楊武更牛的是被網路世界譽為「大俠」、如今江湖人稱「楊一刀」的北京武士楊佳。楊佳的功夫未必有多精深，但他手中的刀子質量好，武器過硬，所以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就連刺十一名上海閘北區公安局警察，造成六死一傷的悲劇。
    武器是沒有善惡屬性的，我不在這裡評價楊佳的殺戮行為，但是，僅就效果來講，楊佳手中的刀子肯定比他的投訴信更有威力。不知道楊佳是不是個法盲，「有些委屈如果要一輩子背在身上，那我寧願犯法。任何事情，你要給我一個說法，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說法」，按理說，說法就是法律，法律就是說法，但殺人之前的楊佳顯然得不到說法，根據一般經驗判斷，再折騰下去也得不到，於是他對法律失去了信任，而在殺人之後，他顯然認為刀子這樣的兇器幫他討回了說法。
    這似乎證明了同樣的事實：法律作為武器已經生鏽。法律的權威性，無論在官方也好，民間也好，似乎都在打折扣，武器的定義，越來越狹義地被界定為有硬度的東西，而不是白紙黑字，而不是典章制度。
    這時候，我們還能將法律比喻為武器嗎？我不能以偏蓋全，有時候它還是的，但在越來越多的情況下，人們不再指望法律保護自己，也不再以法律約束自己。是與不是的比例，我統計不出。但我看到了法律失去權威的危險，法律如果沒有制度保障只是一紙空文，法律的現實保障叫作法治，和一切具有守法意識的公民一樣，我呼喚法治給人們帶來平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