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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的不同命運 猶太人與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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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LASH 發表於 2008-4-4 11:2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2007年9月2日,來訪的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奧茲在以色列駐華使館發表講話,談到以色列與中國文化的異同。以色列與中國都擁有數千年的歷史和傳統,都遭受過深重的劫難和痛苦,這是同。以色列人個性獨立,尊重個體,崇尚獨立自由的思想,喜歡喋喋不休的爭論,敢於挑戰一切權威,包括質疑他們的上帝,而中國人則否,這是異。言語之間,奧茲流露出無比的自豪。講話結束,聽眾中有人提問:假如以色列的聖人摩西與中國的聖人孔子相遇,他們會對彼此說些什麼?奧茲回答說:可能摩西會說,宇宙的中心是個人,而孔子會說是國家。這是奧茲對中以文化差異的理解和概括。作為以色列人,他當然更了解以色列(猶太)文化。他在講話中對以色列文化風趣幽默的描述和比喻對我們頗有啟發。例如,他說,在以色列,每個人都是總理,都在滔滔不絕地發表自己的見解,但誰也不聽誰的;總理會主動聽取並讚賞作家的意見,但從不採納;讀者讀作家的書往往不同意作家的觀點,而常與作家爭論,甚至教作家應該如何寫——他們讀書往往不是因為喜愛,而是出於憤怒。在另一方面,作為中國人,筆者自認為更了解中國文化的歷史和現狀,在次日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舉辦的奧茲作品研討會上即興略說了自己的看法,由於時間所限,未能充分展開,故訴諸筆墨,在此再多口羅嗦幾句。
  據奧茲說,猶太人從小學習「聖經」,注重獨立思考,學生有任何質疑和不同的理解,都會得到老師的鼓勵,這就是為什麼猶太人給世界貢獻了那麼多傑出的科學家、作家、商人和其他方面的人才的原因之一。可以說,猶太文化是求異的,是創造性的。對比之下,中國文化則是求同的,是複製性的。我們的教育是以應試為主的,除標準答案之外一切的可能都算錯。連小學生組詞、造句都有標準答案,明明可以有多種可能,甚至更好的措詞,如果與標準答案不符,就必然被老師判為答錯。多年來,類似的事例我耳聞目睹了不少。創造性的思維和文化是有能力自新的,充滿活力和獨立精神的,而複製性的思維和文化卻難免沒落,一代不如一代,更要命的是,它培養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奴性。現在時見有人提出主張,如要取消岳飛的民族英雄稱號啦,把諸葛亮《前出師表》(抑或《后出師表》?)和魯迅《紀念劉和珍君》(抑或《為了忘卻的紀念》?)踢出中學課本啦。這些怪論乍看之下驚世駭俗,實則嘩眾取寵,毫無創見,其動機不過在於要(過分)積極與時尚保持一致而已。

  由此,又可印證我在《剛強的猶太人》一文和即興發言中提到的話題:即猶太人是善於記憶的民族,而我們中國人是善於忘卻的民族。我們古人教導說:「記人之善,忘人之惡」,今人則是有選擇地忘卻與時風不合的一切,有時甚至連自己固有的善都忘卻了。對於傳統,有用有利於時的就臨時記起,暫時無用無利的則主動忘掉、刪除。傳統文化的細枝末節,甚至糟粕,隨著時風,像股票一樣忽而沉渣泛起,萬眾追捧,忽而變成垃圾,無人問津。而絕少有人對探究和復歸中華傳統文化中的根本價值和保持和發揚中華民族性格中的優秀品質(如一諾千金的誠信、貧賤不移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的氣節、和而不同的獨立精神、捨生取義的大勇等等)感興趣。猶太人能夠在亡國失地一千多年之後復國,這在人類歷史上不能不說是一大奇迹。其根本原因就在於猶太人在孜孜不倦的吸收新的外來知識的同時,依靠記憶傳承著本民族固有的傳統知識(經典和律法),始終保持著自己的文化身份。這樣的民族是永遠有希望的。據說,宋代來我國開封定居的一支猶太人是因為他們的最後一位拉比(經師)在明代或清代末年死後,宗教知識的傳承中斷才被完全同化的。1992年中以建交后,有些開封猶太人後裔想移民以色列,就遇到了身份認定的麻煩,因為以方認定流散猶太族群身份的依據不是家譜或族譜,而是必須猶太經典和經師俱全。回過頭來再看看我們,我們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是怎樣的呢?是放棄、鄙棄、丟棄,是避之猶恐不及。前一陣不是有人叫囂要連中醫都廢除了嘛!傳統文化對於有些人就好像鄉下父母之對於有些進了城的學生娃一樣,是令他們難堪的老廢物。我們今天的國人有許多在拚命地要改變文化身份,自覺地自我后殖民化著。一方面是漢語文盲不斷增多,一方面是全民學英語,從娃娃抓起。集體記憶中還有多少民族文化精華的遺存?我們一直以來其實都是受著西式或不倫不類的西式教育,我們的語言甚至思維方式都已相當西化或不倫不類地西化了。我曾笑言:我們除了黃皮膚黑頭髮的身體特徵之外,恐怕只剩下了飲食習慣是中國的了。不,有人反駁說,現在的小孩子都不愛吃米飯了,他們的最愛是麥當勞、肯德基!看來,飲食習慣也是可以改變的。難以想象,假如中國人遭遇猶太人那樣的不幸,被流散到世界各地,多年以後,我們憑什麼相認?

  另外,還有一點更重要,即兩種文化對待知識的態度迥然不同。猶太人對知識無比尊崇,視知識為上帝賜予的禮物,視知識的承載者為上帝的代言者。他們總是奉知識的權威為政治領袖,例如作《摩西五書》、領導以色列人擺脫埃及人奴役的摩西、歷代士師和國王(包括智慧絕倫的所羅門王),尤其是流亡世界各地期間,各猶太族群更是堅定地團結在以拉比為首的知識分子領袖周圍,這才保證了民族文化知識的薪火不斷,希望不滅。相反,我們中國人總是把知識當做一種可利用的工具(如「敲門磚」),知識的承載者也就不免淪為變成被利用的工具的命運。每當國破家亡、改朝換代的大變革,首當其衝遭遇放棄、淘汰、刪除的總是知識和知識分子(「分子」一詞即可見其貶義)。他們最高的理想不過是做「治國平天下」的「王者師」而非「王者」,但自孔子以來他們就從來「無位」,自秦始皇以來他們孜孜以求的結果多半只是做了「王者奴」而已。不得已,他們又轉而推崇以「不仕」為尚的高士、「鳳歌笑孔丘」的狂人了(這是題外話了)。據此,我設想,假如孔子與摩西相遇,孔子會羨慕摩西之「有位」,而勸他向堯、舜學習,施行仁政;而摩西會像春秋列國的君主一樣,不聽他那一套。

  我對奧茲說:我們不光有孔子,還有諸子百家,不同的聲音。但今人對他們的精神知道多少、記得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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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發表於 2008-4-4 21:06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1 NYLASH 的帖子

他們最高的理想不過是做「治國平天下」的「王者師」而非「王者」,但自孔子以來他們就從來「無位」,自秦始皇以來他們孜孜以求的結果多半只是做了「王者奴」而已。不得已,他們又轉而推崇以「不仕」為尚的高士、「鳳歌笑孔丘」的狂人了(這是題外話了)。據此,我設想,假如孔子與摩西相遇,孔子會羨慕摩西之 「有位」,而勸他向堯、舜學習,施行仁政;而摩西會像春秋列國的君主一樣,不聽他那一套。

非常有啟發意義。中國人喜歡學而優則仕,做學問不是為了學問,而是為了晉階,所以往往遍地開花,卻很難在一個特定的領域深入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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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jie_alex 發表於 2008-4-4 22:50 | 只看該作者
說實話,感覺有點兒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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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5 04:45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2 Crossing 的帖子

歡迎Crossing, 好久沒見了.   
各種民族, 各種文化的發展都有其必然性 也有其偶然性. 百花齊放才能做到和而不同.  很多情況下都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而已. 還是那句話,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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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5 04:50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3 sujie_alex 的帖子

alex 好啊
有時候如果能認識到一些問題, 為將來的發展謀利益, 那麼妄自菲薄一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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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發表於 2008-4-5 09:09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4 NYLASH 的帖子

很佩服你的恆心與堅持。
不過不知道這麼多文章是不是都是原創,如是,則為群英薈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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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5 12:52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6 Crossing 的帖子

雖然我們這裡大部分還不是原創, 但來這裡和大家一起閱覽些美文, 發表些各自獨立的看法, 觀點. 興起時隨便塗鴉幾筆, 也是一件幸事.  

沙龍試圖創造的是一份和諧的氛圍.
試圖達到的是一種百家爭鳴, 和而不同的境界.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希望一步步能在逐步提高自己的同時, 把沙龍越辦越好.

望 Crossing 以後能多來指教, 不要吝惜寶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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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發表於 2008-4-5 13:25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7 NYLASH 的帖子

我會不請自來的,
我擔心的是沒有出處沒有作者會不會引起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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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5 13:59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8 Crossing 的帖子

如果知道出處和作者名稱的, 我想我們盡量貼出來.
那種聲明不得轉載的地方, 盡量就不去了.
我們也並非以贏利為目的, 主要和大家交流學習, 我想作者巴不得被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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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發表於 2008-4-5 14:28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9 NYLASH 的帖子

是這樣的,理解了。
知識的不同命運這個題目真地觸動了我,其實我早就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在中國,不管是帝王師,還是臭老九,都是知識失位的表現。不能不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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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老兵 發表於 2008-4-5 17:55 | 只看該作者
民族的理念如果不能夠上升為一種影響生命以至於改變生命的統一信仰,也就終歸必然的走向衰亡. 這無論對於中國人還是猶太人,所有的人類種族都是一樣的. 因為某種文化或文明流派,並不能夠從根本上改變人類生命中自私的本質.

失去這種統一信仰生命的民族乃至全人類,其結局都將是完全的沒有任何希望的自我滅絕.

僅寄指望於文明的復古? 腳下賴以發力的根基還嫌脆弱而鬆軟了些 ... ...
不是依靠勢力不是依靠才能惟靠耶和華的靈方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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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6 08:53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11 東北老兵 的帖子

歡迎老兵    蠻好的思考.
有幾個問題值得討論一下的
1) 自私的本質真的需要改變嗎?  自我的調整, 保護, 發展正是人類賴以發展的動力之一.
2) 能否給信仰先下個定義(狹義, 廣義), 再做出"其結局都將是完全的沒有任何希望的自我滅絕."這樣的結論
3) 現代的西方文明, 正是在文藝復興以後, 從伽利略, 牛頓, 到康德, 黑格爾, 尼采, 逐步建立起來的. 為什麼說"腳下賴以發力的根基還嫌脆弱而鬆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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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錫安 發表於 2008-4-6 14:27 | 只看該作者

回復 #12 NYLASH 的帖子

自我的調整,保護,是以不傷害他人為前提。自私的定義,是凡事是自我為中心,當外界利益與自己利益衝突時,以自己利益為出發點,而不惜傷害他人利益,這時,就是不妥當的了。弱肉強食,與愛無關。人與人關係的維護,基於愛,而非自私。

西方文明的根基,是文藝復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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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錫安 發表於 2008-4-6 14:29 | 只看該作者
至於信仰的定義,有難度喔。NY可以先給個定義嗎?要不,需要去天地討論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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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7 04:25 | 只看該作者
原帖由 同往錫安 於 2008-4-6 14:27 發表
自我的調整,保護,是以不傷害他人為前提。自私的定義,是凡事是自我為中心,當外界利益與自己利益衝突時,以自己利益為出發點,而不惜傷害他人利益,這時,就是不妥當的了。弱肉強食,與愛無關。人與人關係的維 ...


這樣的定義是一種ideal 的情況. 更多的時候, 當自我利益是有關聯的時候, 便難以直接區分"以自己利益為出發點,而不惜傷害他人利益"的.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兩個很餓的人同時見到一個蘋果, 難道應該為了不傷害他人利益, 而自我毀滅嗎?  我想大部分人不會.  
這裡就有一個判斷的問題, 如果與自身利益無關, 自然是落得做個好人, 否則就有個是否值得放棄這部分利益以達到另外一種利益(別人的好感) 的比較. 宗教, 道德便是教育人類將自我的範圍擴展的工具. "我"的概念擴大到家庭, 國家, 地球, 宇宙. 不能因為"我"的一部分"小"利益而毀了家庭, 國家的"大"利益. 不能因為我喜歡使用冷氣、冰箱、汽車, 而造成地球臭氧層的破壞, 這就是個蠻好的例子.

所以實際上並沒有自私與否的問題, 只有一個眼光短淺的問題.  中國人也好, 猶太人也好, 都是為了達到一種平衡的狀態, 只不過取的途徑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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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4-7 04:36 | 只看該作者
原帖由 同往錫安 於 2008-4-6 14:29 發表
至於信仰的定義,有難度喔。NY可以先給個定義嗎?要不,需要去天地討論了。哈~


你們不都討論得蠻多了嘛 呵呵, 我就不攙和了.
公理也好, 輪迴也好, 上帝也好, 我的理解是輔助各人對於將來做出判斷的一套系統. 每個人的經歷不同, 所選擇的也不同. 只要這套信仰系統能為我所用, 幫助我更好的適應這個環境而生存下去的, 都有其存在的價值 .  所以我支持信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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