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村假？是你太傻太天真

2008年04月04日09:29 　 南方都市報　  鄢烈山 著名雜文家


張鳴兄從鳳凰衛視上看到報道，南街村高價發售給農民的「航天2號」大豆種其實是普通大豆，很生氣。他說：相對於南街村領導層一班人宣揚的共產主義道德來講，不騙人，不坑人，尤其是不製造假冒偽劣產品坑自家的農民兄弟，只能算是最低層次的道德底線，連這個底線都沒有守住，南街村大概只好算是在裸奔了。「裸奔」的比喻，是指以「前衛」炫人眼目的行為藝術，還是傳統意義上的不要臉，且不去辨它。查看這則新聞的原始出處，新華社《瞭望東方周刊》的報道《南街村「航天育種」騙局：保守估計獲利2400萬》，南街村之所以能把假種子大量地推銷出去，其陰私處一點不裸，靠的還是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包裝」。2003年，南街村集團自稱與航天育種研究中心合作，使用「神舟」號飛船攜載的太空種子進行育種試驗，生產出大豆良種「航天2號」，有媒體宣傳了這一「成果」。「因為是南街村集團搞的項目，我們就沒有絲毫的懷疑。」2008年3月9日，上過大當的吉林某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王英對記者如是說———你看，宣傳造就的「南街村」品牌效應有多大，信者像被灌了迷魂藥！


3月底這一期《瞭望東方周刊》關於《南街村私有化故事》的調查報告，為我們揭示了真相，很耐人尋味。其中有一章標題是《王宏斌很清醒》。2003年去世的原村委會主任王金忠的死曾令王宏斌悲痛萬分，但讓人（什麼人？包括王宏斌嗎？———鄢）意想不到的是，在清理此人遺物時，卻發現了巨額現金及多本房產證，還有多個「二奶」攜兒女來討要遺產。當記者問起這件事，王書記不置可否：「人大不了一死，人都死了誰還去追究？我們南街村反正沒有去查證過那些事。」王宏斌還告訴該刊記者，南街村紀檢部門不斷查獲貪污案件。「整個社會都朝著私有化發展是事實，但這肯定不是全部。誰能沒有個私心呢，我也有私心，我的三個孩子都安排得可好，開後門上了軍校。那一般群眾就沒有這種權力。」


不必追問王金忠那樣的大貪怎麼可以與一般的「有私心」相提並論，也不必駁斥王書記用大多數無權無勢無貪污受賄機會的黨員群眾來證明「總體上來說我相信我們許多黨員還是以集體利益為重的」這話的詭辯，我們應該感激王宏斌同志推心置腹地講出了真話，承認他這個一心營造共產主義道德模範村的帶頭人「也有私心」，也會利用權勢為子女謀特殊利益。


話說到這份上，就是本文題目所說的，上過當的人，不要怪王宏斌們不誠實，不要義憤填膺地譴責他們弄虛作假，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咋就那麼容易受騙？記得列寧早就引用一句俄羅斯諺語說過，市場上叫得最響的，往往是想把最壞的貨物推銷出去的。關於南街村私有化（股改）故事的這篇報道，還有一個好標題，是《很難說遊客和村民，到底誰在夢中》。來南街村的遊客知道南街村集團已股改的消息，但村民們卻不知道。誰在美夢中未醒，不言而喻。廣而言之，真誠相信南街村共產主義神話的人，他們與王宏斌們相比，就像相信曹操真是夢中殺人者與自稱夢中殺錯了人的曹操一樣，前者才是活在夢中呢。


初唐「念天地之悠悠」的大才子陳子昂《感遇》詩第十九，批評武則天勞民傷財大建佛寺，首尾是「聖人不利己，憂濟在元元……誇愚適增累，矜智道逾昏。」他的大前提就錯了。武則天等稱聖的人主，根本不可能「不利己」，「憂濟」一心一意為民所系。你批評他們搞塑佛建寺之類浩大的形象工程，是在干誇耀於愚民而徒增煩累的蠢事，那是你不懂治術，你才傻呢！


回頭說南街村吧。王宏斌們以「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做包裝，標榜集體主義，一項基本教義就是「鬥私批修」，其中一條內容是村領導要「甘當二百五」（每月工資只要250元）。「鬥私批修」這條毛主席語錄，如果說「文革」中大講，有人信不算奇怪，那年頭不是正搞個人崇拜嘛。可是「文革」后，毛主席大公無私的神話早已被事實道破：不要說江青的狐假虎威，侄子毛遠新、小女兒李訥，憑什麼20多歲就做了威風八面的省軍級高幹？1980年，鄧小平就批評一些人「1958年以後，到處給毛澤東同志和其他中央同志蓋房子」（《鄧小平文選》第二卷330頁），供人瞻仰的韶山的「滴水洞」是其中之一；還有獨步一時的巨額稿費，還有什麼「主席用瓷」之類……多少事實戳穿了「鬥私批修」的大氣泡。這套話語的發明人毛澤東沒做到的，你卻相信王宏斌們可以做到，你要說真是上當了，那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