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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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和別人打情罵俏卻不能給我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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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遇上瞿煒那年秋天,我在一家合資企業做文員。無關風月情愛,生活平靜得像一泓湖水。

  在朋友的生日派對上,有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一曲《相思風雨中》讓全場的人為之喝彩。

  他就是瞿煒,我尋著他深情的歌聲望去,發現我們正四目相對。他用那種穿透心靈的眼神看我,像是凝視深愛了多年的戀人,而此時,我們還沒談上三句話。

  我開始覺得,我會和這個三十歲的男人糾纏不清。他從我的朋友那知道了我的E-mail,發來了他的心路歷程,他是一所中學的領導,卻夢想著開一間酒吧,曾經深深地愛過一次,無疾而終。我相信了他。後來,他就開始約會我。

  記得有一次到郊外燒烤,炭火灼傷了我的手指。瞿煒搶過我灼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吹著,他專註而心疼的樣子讓我忽然有一些感動,在這個異鄉的城市裡,他吹氣的樣子深深地打動了我。眼裡有淚在閃閃的,不是因為疼,而是心底泛起了莫名的委屈。那一天,我的手沒有抽出來,在他的掌心裡,暖暖的,細細的汗水溢了出來。

  從那一天開始,我上班時的心總是浮著的,就像幸福就在不遠的地方飄著,然後盯著話機出神,手指在起起落落之間總想撥通他的電話。

  終於,我把手伸出去,撥通了他的電話,我輕輕說:「嗨,是我,木子。」他的聲音很快樂,說:「我正想找你,今晚我和朋友有個聚會,你也來,行嗎?」我說我不知道怎麼去。

  瞿煒說在某個車站旁邊等我。下班后,我在那個車站等他的到來,在透著寒氣的風裡,我的心裡,騰地升起一點點的溫暖。他牽著我的手走在城市的街上,路上的景緻都沒有入眼,原來,愛情可以讓人忽略身邊的很多風景。

  聚會有點冷清,現在的都市人已經不大有人熱衷於此,曲終人散,瞿煒送我回家。走在路上,他忽然問:「木子,你說還會不會有人愛我?」

  我說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我本想說會,但這個答案過於明確,現在我不想說。

  站在冷清的月光里,身後是一片低矮的棚戶區,在高樓大廈之間顯得有點卑微。

  轉來轉去居然沒走出去?我問他。

  瞿煒不答,笑了,說:「以前我很怕別人到我家玩,我怕他們嘲笑我住在貧民區里。」我笑了,說:「貧民區有什麼不好嗎?」瞿煒忽然拉起我的手,左拐右拐,又來到了一道門前。

  瞿煒說:「這片棚戶區的每一條小衚衕都是相通的,這就是我家。」猶猶豫豫中我還是進去了,瞿煒扭亮燈,我這才看清他的屋子,迥異於這片棚戶區的格調,很幽雅。瞿煒在音響上放上卡朋特的老歌,似乎在遠方飄著的傷感調子一下子抓住了心靈,從那個夜晚,我愛上了卡朋特,愛上她聲音里淡淡的灰色。

  那一晚,慢慢地,我貼在他的懷裡,跳一支沒有規則沒有終了的舞。當一切在昏黃的燈下結束時,忽然想起,愛情還沒來得及被承諾。

  去瞿煒家的路,即使走過多次,我照樣記不住,我依舊會迷失在迷宮樣的衚衕里,每次都要瞿煒一路接去,這樣的約會,反而溫暖了許多。看到他,我的心就會安然,日子的起落好像沒有終點。

  某一天,瞿煒說:「木子,我想開間酒吧,支持我嗎?」這是他一直的夢想。我說:「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支持。」瞿煒停薪留職,開始專心經營他的酒吧。

  酒吧的生意很好,瞿煒的臉也很陽光,下班后,我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去酒吧找他,看他坐在掛滿高腳杯的吧台里和每一個湊近吧台的人說說笑笑,很休閑的臉和酒吧的氣氛相符。很快,在酒吧,我感受到一雙針芒樣挑來刺去的眼睛,它來自一個叫小紅的酒吧小姐,她臉上總掛著玩世不恭的不屑,一雙歷經風塵的媚眼,染著火一樣紅的頭髮。而我的臉總是素麵朝天,我的發總是直直地垂下來,我喜歡自己本來的樣子。

  當我坐在瞿煒身旁,看他調製各種看起來美麗無比的酒水,小紅就會扭著水蛇樣的婀娜細腰走過來,若無旁人地坐在我和瞿煒之間,晃來晃去地招搖。瞿煒對她的媚笑早已習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每一次,與小紅的沉默對峙之後,我便會開始嚮往瞿煒的承諾,與小紅這樣的女孩競爭,我沒有信心,那樣的妖冶,是男人都會動心的。一個夜晚,我問瞿煒:「你愛我嗎?」

  他看著我,手裡的煙灰一點點掉下來,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我的臉。我又問:「你愛不愛我?」

  他終於說話了:「愛難道需要說出來嗎?你知道我不善於表達。」

  我只好把這樣的話當作承諾。大概這也算愛情的一種形式吧。

  在辦公室,除了做每天必須的工作,其餘的時間幾乎全部用來思念瞿煒,沒有具體細節,有關他的細膩,還有他生活的調子,讓我傾心。那樣的愛,沒有留一點給自己。

  除了星期天,我都是在夜幕剛剛開始降臨的時候,手裡拎著瞿煒喜愛的食物,在天色微藍的時刻帶著一份對幸福的信任,悄然無聲地來到他的酒吧。

  那個黃昏,去得有點早,妖妖的小紅遠遠地看著我進門,然後對在吧台里找東西的瞿煒大聲喊:「瞿煒,我愛你!」瞿煒的聲音從吧台里蹦出來,像冰做的針,散漫著刺向我:「我也愛你,小紅妖精。」然後,小紅瞅著我微微地笑了,詭秘而凌人。

  這句話,我等了很久,瞿煒沒有說,卻在這樣一個場合,這樣一個女孩子面前,他說出來,像呼吸一口並不怎麼特別的空氣。我的心,在碎落,它們在憂傷的懷舊老歌里一點點飄遠。我愛過,卻沒有承諾。我敲敲吧台,瞿煒鑽出來,看看我沒有血色的臉龐,又看看得意的小紅妖精,很快躲開我的視線,悄悄地說:「我們只是在開玩笑。」

  「這樣的玩笑怎麼不對我開?」我大聲吼道。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滴在帶來的便當盒上,又一滴一滴地濺碎,打在手上,它們冰涼。

  瞿煒拿出紙巾,給我拭淚,眼淚飛快地流,擦不及,紙巾沾在臉上,像他的每一次體貼,總來得及時,這樣的溫柔在此刻卻讓我心碎。

  瞿煒拉著我到他窄小的辦公室,不停地為我擦淚是他惟一能做的事情,他說:「你知道小紅這樣的女孩子,說愛比喝水都要輕鬆。」

  「那我呢?」我哭著說「如果對你說了,就是承諾,對她可以是玩笑。」

  瞿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一直以為他是愛我的。現在看來,他的愛是不可以對我承諾的,愛情是一種責任,他不想留給我。我不想要這樣的愛情,只想愛一個人,可以讓我的愛在他心裡安家,不再漂泊。跟瞿煒說再見的時候,是在他又一次和小紅打情罵俏的一個晚上,他站在酒吧的門口,他出奇的平靜,我難以想像,這就是我愛的那個人。我用自己認為美好的方式活著,用青春的美麗和漫長尋找愛情。

  一年後,在一家商場的休息茶室,我看到了小紅,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妖妖冶冶地媚笑。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她看著我,臉上竟似不曾相識的陌生。我說了些有關瞿煒酒吧的事情,她才顯出恍然的樣子。她有點驚訝:「你居然還記得瞿煒?我都快忘記他了。」

  我笑了:「我真的愛過他,所以忘記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紅看著我,難道我對他的愛是假的?她拿出一支香煙點上,又斜斜地看著我,一副坦然的樣子:「瞿煒是愛過你,但他不會娶你,因為你沒有社會背景。」

  我的心,還有一些微微的疼,說:「他以為不說愛我,就會減少傷害。」

  小紅認真地回憶著,說:「瞿煒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紅,你離我遠點,即使你是天仙也不行,如果你是市長的女兒,哪怕你瞎了一隻眼、高位截癱我也會娶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小紅最後說:「我只是一個靠媚笑惑人的小女子,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我一個女孩子,除了工作單位幾乎不認識任何人,四年的大學生活沒有給我任何讓瞿煒愛的資本。愛情於他,原來只是一種交易,是可以改變人生的一個契機。小紅還告訴我,瞿煒已經結婚了,他娶了一個天天去他的酒吧喝酒的女孩子,她父親是本地富豪。

  我知道,他終於可以搬出那片讓他感到羞愧的貧民區了。某天,我路過一片別墅區,看見遠遠而來的瞿煒,他已經有點發福,步態少了些輕捷。他停下腳步,看著我,無從說起的樣子,顯得很不自然。半晌,他終於說話:「木子,你過得好嗎?」

  我說:「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能不好么?」我沒問他,幸福於他只是一個名詞,說與不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木子,你不想問我點什麼?」他又說。

  我搖搖頭。我看見他的眼睛閃著淚花。

  我說:「愛情本身並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不同的生活方式,還有對生活不同的理解。我們相互錯過,彼此的影子飄在路上,從沒找到過屬於自己的家園,用不同的方式,走在路上,我們不知道未來,卻執著地做著各自的夢,誰都不願放棄。這就是生活的景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進行方式。」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風乾。

老的時候,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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