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娛樂圈還有多少個陳冠希？

　　據說在18世紀，有兩大「情聖」縱橫於歐洲。一個是唐璜，另一個是卡薩諾瓦。唐璜更像是賈寶玉，而卡薩諾瓦則無論美醜都以全部的肉體能力來取悅對方。義大利人卡薩諾瓦才華卓越，他把彩票制度推薦給了巴黎市政府，結果讓當年的巴黎市財政收入翻了一翻。不過遺憾的是，卡薩諾瓦經天緯地的才華卻沒有發揮的地方。這似乎也決定了他一生所建立的功勛，最終只能是在歐洲貴婦的床上。他留下了一本自傳，洋洋十幾卷，詳細記錄了他一生與二百多位宮廷貴婦的風流韻事。卡薩諾瓦的自傳近年雖然在大陸已經出版，不過都是潔本，出版社美其名曰「精華選」。

　　卡薩諾瓦是當時歐洲貴婦們絕佳的肉體情人，當然，也是後世不少男士的人生「楷模」。無論從何種程度來說，他一生的經歷對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是一種挑戰和誘惑，會招致無數的神往與嫉妒。卡薩諾瓦揭示了享樂主義的哲學「真諦」，生活的每一天都不會重複，絕不要放過任何可以享樂的機會。享樂主義者遵循快樂至上的原則，因此，這種以個人快樂為根基的人生原則和價值觀，對所謂的主流道德觀是一種致命的顛覆。在其享樂之時，道德、廉恥統統拋在一邊。享樂主義與公共道德也是一對天生的仇敵。

　　享樂主義者的忘乎所以，也使他們的所作所為成為是一種炫耀性行為。因而，他們也不會放過對任何歡樂時光的記錄。卡薩諾瓦的自傳即是炫耀，也是對曾經的快樂體驗的反芻。相信，如果當時有數碼相機、攝像機，卡薩諾瓦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自拍主義者」，會給後世留下大量的影音資料。不知陳冠希是不是卡薩諾瓦的信徒？然而，無疑陳冠希的自拍行為，不會僅僅是為了娛樂自己，照片和錄像也是他向別人炫耀的資本。在艷照門之前，這或許是一種圈內的行為，照片曝光后，這種炫耀被動地藉助現代傳媒而達到極致。

　　陳冠希的父母將他的出格行為，視為自己失敗婚姻的產物。這種回應無疑是感性的和淺薄的。面對複雜的人性，誰知道在被壓抑的潛意識之中，有誰不想做一回陳冠希或者卡薩諾瓦？也許正是因為有著這種內在精神價值觀的高度一致，艷照門引發了一場大眾狂歡。

　　然而，艷照門也讓我們這個社會人格分裂的病症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一個多月來，輿論的譴責和政府的嚴正表態，並不能壓制住媒體以及大眾對此事的熱烈關注。從酒桌到茶肆，從咖啡館到夜總會，從報紙到電視台，無論男女一談及艷照，都會呈現出亢奮的表情，亢奮之後更多的是一致譴責的「酒桌共識」。其實亢奮泄漏了內心的一切，而譴責則是作為一種掩飾，是為了能夠在公共場合談論此事而獲得一種合法性的外衣。這正是人性的虛偽之處。艷照門於是就變成了當今社會的一次集體宣淫，然而，大家又不必產生任何負罪感。只要政治正確，慾望的表達就可以不受約束。對主流道德觀的外在服從和對享樂主義的內在認同，足以表明作為社會屬性的人的自相矛盾，以及幾乎每個人都存在著的人格分裂的病症。

　　當今社會並非真的容不下陳冠希。對陳冠希的道德譴責和輿論聲討，不過是一種假象。嚴苛的道德律令之下，是被壓制的對陳冠希的內在認同。在社會集體無意識的深處，有著陳冠希、魏小寶、卡薩諾瓦們存在的巨大空間。在與公共空間隔絕的卧室之內，陳冠希未嘗不會成為被模仿的偶像。卡薩諾瓦死了，會有若干個卡薩諾瓦誕生出來，沒有魏小寶，就可以創造出一個魏小寶。陳冠希退出並不意味著香港就乾淨了，香港娛樂圈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陳冠希。

　　無論是陳冠希還是卡薩諾瓦，他們代表的都是人類的慾望，以及以滿足慾望為本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不管社會倫理如何排斥他們，他們都是一種不能根除，也不能不正視的客觀存在。在自由主義者看來，陳冠希的自拍都是作為個人行為而存在的，任何人都不能假公共道德和多數人的名義來對其進行譴責。這一原則不但適用於艷照流出之前，還是艷照流出之後。當然，在主流價值觀看來事情則恰恰相反。既然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絕對的道德權威，因而，這些辯論都如同雞同鴨講。回到事實，也許更應該驚訝的是，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中，我們已經看到了一場並不多見的社會價值顛覆運動。不管顛覆者為何、辯護者為何、譴責者為何，艷照門對主流價值觀的顛覆與解構也同樣是一種不容否認的客觀存在。

　　陳冠希的道歉和輿論的譴責，到底能改變什麼？最多是把已經被顛覆的秩序，恢復表面的平衡。不過，陳冠希已經實現了對整個社會的內在征服，而顛覆一旦開始，便只會繼續下去。卡薩諾瓦雖然死了，但是他的書仍然有人在讀。將來即便艷照門風波平息，艷照仍然會流傳下去。享樂不止，顛覆不休！

　　陳冠希或許將成為一個歷史人物。他是作為性解放的標誌，還是男權社會的偶像，亦或是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罪人，恐怕未來社會對他的角色定位仍然充滿了曖昧與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