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化東移，讓中國變成世界煙筒

當生活在中國北方城市邯鄲的居民把衣服放在外面灑干時，附近鋼鐵廠排出的黑煙經常把它們送回去重洗。在地球的另一端，德國蒂森克虜伯老鋼鐵廠附近的居民，也曾遇到過類似的問題。男人每個禮拜日去教堂所穿的白襯衫，回到家時都變成了灰色。

這兩個鋼鐵城鎮，跨越五千英里的距離和十多年的經濟動蕩，有著一份不同尋常的親情，它倆分享著同一座高大笨重的高爐。當年那座設在德國魯爾山谷(Ruhr Valley)鋼鐵廠的高爐，在被拆除后又被一塊一塊地從德國老工業中心地帶，搬到了河北省這個被稱為中國新魯爾山谷的邯鄲市。

紐約時報12月21日發表的長篇文章，以工業化和全球化東移為背景，向西方讀者介紹了中國這個世界工廠是怎樣變成世界煙筒的。文章指出，德中鋼鐵廠的轉讓只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期，因中國欲提高鋼鐵生產能力而出現的數十個轉讓之一。現在，中國的鋼鐵生產能力超過了德國、日本和美國的總和。

蒂森克虜伯鋼鐵廠(ThyssenKrupp)帶著失業率上升和后工業社會的焦慮離開了德國，但卻清潔了這個國家的天空，現在它已成為領導與全球變暖而戰的主要國家。相反，中國的鋼鐵企業正向空氣中排放著大量粒子，吞噬著這個國家來自燃煤電廠並造成空氣嚴重污染的電力。


鋼鐵廠排放大量污染物

在這場急於重新建立曾使西方國家變成富國的工業化革命中，中國已經吸收了也曾使西方國家變得骯髒的絕大多數主要行業。伴隨著國家的強大支持，中國公司已在鋼材、焦炭、鋁、水泥、化學品、皮革、紙張及其它物資生產中佔有主導地位，而這種生產在世界其它國家已面對包括更嚴厲的環保規則等在內的高昂成本。中國已經變成世界工廠，但它也變成了世界的煙筒。

紐約時報指出，這次西方污染工業的大規模轉移，已經損害了中國經濟的崛起。一些經濟學家指出，兩位數字的經濟增長率，在對空氣、土地、水源和人類健康已被認為造成破壞之際，其實它並沒有更多地改善人民的生活。如果這個國家打算減少染污，那麼其陳舊的生產設備就需要以很高代價進行更換或翻新。

此外，中國不斷惡化的環境也讓全球變暖的地緣政治「本末倒置」。中國生產並出口了如此之多的曾經一度是西方世界生產的商品，可能讓許多富裕的西方國家誇耀自己的碳排放量正在下降，即使是在世界的總排放量仍在迅速上升之際。

在德國多特蒙德市的魯爾山谷地區，曾經生產過鋼材的蒂森克虜伯，由於鋼鐵生產已轉向成本較低的國家如中國，現在那裡仍然遭受著較高失業率的打擊。但已經外包給發展中國家的有污染的工業，則給予這個國家更潔凈的空氣和水。


蒂森克虜伯鋼鐵廠

多特蒙德市環保監督者格羅特(Wilhelm Grote)說，「在我看來，中國正在犯下我們曾在十九世紀所犯下的所有錯誤。」格羅特回憶說，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孩子時幫父親洗車的情景，剛洗過的車上就落滿了煙塵。「中國人將會發現以後去修補它，要比一開始就做出正確的決定，要付出更昂貴的代價，」格羅特說。

紐約時報長達兩萬餘字的文章指出，在多年來一直忽視工業污染所造成的環境後果后，現在中共領導層已表示，有決心去發展一種更清潔的經濟模式。北京已試圖強制執行其雄心勃勃的目標，來提高其能源效率和減少排放量，儘管至今仍未取得多少的成果。

中國官員表示，他們對每年生產的超過1萬億美元出售到海外的商品所造成的環境負擔深感擔憂。一些專家估計，中國的碳排放總量現在超過了美國，據總部設在巴黎的國際能源政策研究組織國際能源機構統計，只有略多於三分之一的碳排放量是發生在為外國消費者生產產品過程中。

中共中央經濟規劃機構最近已下令禁止從海外購買部分二手工業設備，並要求企業安裝較新的節能系統。中國還取消了許多旨在促進出口的獎勵措施，尤其是對那些造成嚴重污染的企業。中國官方警告說，那些違反環保法規的企業，將會導致失去出口許可證。

中國商務部高級官員陳廣龍(音譯)在今年秋季宣布對污染企業進行打擊時指出，中國出口商品價格被人為壓低是因為這些工廠並不承擔與污染相關的成本。「一些企業為降低出口價格正在污染環境，它們把自己的產品銷往國外，但卻把污染留在了國內，」陳廣龍說。

陳廣龍還強調，這些出口的商品價格並沒有充分反映出真正的成本，這也是導致中國貿易順差處於不合理高位的原因之一。中國對美國不斷膨脹的貿易順差成為了兩國間激烈爭論的焦點問題。

華爾街日報日前指出，中國政府針對其蓬勃發展的出口行業推出了嚴格的環境監管新規定，這將成為中國環境監管部門與中國商務部展開的一項不同尋常的聯合出擊。這些新規定可能會影響到數萬家為跨國公司生產商品的中國供應商。

中國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張力軍(音譯)10月末表示，違反中國環境保護法的中國出口企業將被勒令關閉一至三年。國家環保總局及商務部將聯合執行上述政策。推出新規定以及與商務部展開合作體現出國家環保總局策略上的變化，後者一直被視為中國最為薄弱的監管機構之一。


企業給城市造成的空氣污染

過去，違反環境法規的企業如因水污染而受到查處的話，一般只需繳納700美元至1300美元的罰款。這個金額的罰款對企業幾乎不會構成什麼影響，因為一些公司發現，相對於投資購買更具環境效應的設備而言，還是交罰款來得便宜。

華爾街日報指出，在副局長潘岳的帶領下，國家環保總局不斷嘗試開展各種能對企業經營產生更直接效果的環保行動。中國公眾與環境研究中心負責人馬軍(音譯)表示，與之前僅處以罰款不同，國家環保總局正儘力使用一些基於市場的手段及財政工具，以促進企業改變行為。

今年早些時候，中國國家環保總局宣布了「綠色信貸」政策，要求銀行和金融機構只給那些通過環境保護評估的企業發放貸款。此外，中國國家環保總局還要求那些準備在中國上市的公司在提交材料時一併提交環境保護審核報告。

紐約時報說，種種跡象表明，中國官員已為這個國家正變成世界重工業樞紐而感到真正的遺憾。然而，中國對新建的鋼鐵、鋁和水泥等工廠和設備的投資已經急速上升，即使中央規劃部門警告該行業將會得到較少的政府支持。與此同時，中國對歐盟國家的鋼材出口在2006年創下最高紀錄后，2007年可望增長一倍。


蒂森克虜伯鋼鐵廠


位於北京南部300英里處的邯鄲市，在這場工業化和全球化東移過程中，既是一個受益者，也是一個受害者。被稱為邯鋼的邯鄲鋼鐵集團，是一家政府最喜歡的企業，已經被允許上市和擴大生產能力。儘管事實則是，這家鋼鐵集團就坐落在一個擁擠的城市，就象許多中國大型鋼鐵公司一樣。

邯鄲市西部地區的居民，每天都生活在烏煙瘴氣的環境中，連當地環保部門都承認，許多污染物含有致癌物質。在遭到公眾的抗議后，邯鋼已同意每年支付「污染費」，來對附近的鄰居進行補償。

不過，多特蒙特市的魯爾山谷地區，則得到了一種不同形式的補貼。德國和歐洲聯盟已經承諾，提供220億美元來把這個原來的鋼鐵基地改造成一個教育、科技和旅遊中心。此時此刻，大型推土機正在把蒂森克虜伯老鋼廠，重新改造成一個梯田山坡社區，一座人工湖的四周，點綴著商店、餐廳和單一家庭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