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白家解鄉愁－午夜十點半的親情

2007年10月15日

因為政策限制，生於80年代的我們大多沒有親兄弟姐妹。

我也不例外。

有時候很羨慕那些有親弟弟或者妹妹的同齡人，總感覺在感情上能有一個充分的依靠。即使平時拌嘴，吵架甚至哭鬧在我眼裡都是很溫馨的一件事情。我老是想自己要是有個弟弟，肯定要嚴要求（當然犯了錯誤被家裡追著打的時候我還是要幫著他鑽洞逃跑的。或者被別人欺負的時候我一定會站出來替他出頭，即使被幾十雙腳踩得眼冒金星也無所謂。）；要是妹妹呢，我一定會百般呵護：零花錢沒有了，我就把我得那份分給她（只留幾毛錢以備不時之需。）她要是考試沒考好，嗯，仔細想想，我應該是可以壯著膽子模仿爸媽得筆記給她的考卷簽字，然後東窗事發之後被老師plus家長訓得痛哭流涕，而她則用我給她的零花錢買著零食「逍遙法外」。

－呵呵，每當想起這些「如果」我就總是想笑。

但想象歸想象，事實是事實。我雖然沒有親兄弟姐妹，但是我的堂弟和堂妹卻和我的親弟弟妹妹沒有任何區別。我爸在家行四。鑫鑫是我五叔的兒子，孫子輩里排行最小；而倩倩則是我六叔的女兒，比鑫鑫大一點。在我眼裡他們就是我的親弟弟和親妹妹，而他們也從小就把我像哥哥一樣崇拜著。

我從小就從老家山西到了北京，每年只有過年和暑假才能和鑫鑫、倩倩在老家見面。時間有限，所以我們總是要在有限的假期里，無拘無束地「上天入地」加「上房揭瓦」，玩得不亦樂乎。他們有什麼不開新的事情總是和我說，而我則「語重心長」地「開導」他們，最後就用好吃的來「彌補」他們「受傷的心靈」（當然都是我掏腰包了）。隨著年齡的增大，我們都有了自己成型的性格，但是我們像親兄妹一樣的感情卻從來沒有變化過，反而越來越深。

再後來的02年，我到了英國，開始了異國他鄉的生活。回家和我的弟弟妹妹團聚成了平時最大的奢望。03年，我第一次利用假期回國，見到了正在準備高考的倩倩。倩倩在老家縣城裡的一個高中里念書，因為馬上要高考了，所以每天都要補習，甚至周末也不例外。抵達老家的縣城之後，我見到了很久不見的倩倩。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她長大了，變了樣了，更成熟了，只是饞嘴的「毛病」完整地保留了下來。沒幾天鑫鑫也回到了老家縣城，我們三人又團聚了。要是換在以前，我看定要帶著他們大街小巷地閑逛，滿世界地胡吃海塞，然後再挺著肚子滿世界遛彎消食。但是這次不一樣了，倩倩每天都要補習，要晚上十點半才能下課。 白天見不到她地人，所以有什麼活動只能放到晚上她下課了。但是已經是午夜十分，一個巴掌大的小縣城，我們上哪裡活動去? 只能擠在一張床上一邊打牌，一邊聽倩倩抱怨學校食堂的伙食有多糟糕以及那裡的饅頭扔到牆上能粘住好幾天都掉不下來等等。

終於有一天晚上，百般無賴的我和鑫鑫決定到她的學校去接她，看看有沒有機會挖出她的「神秘異性朋友」。於是快到晚上十點的時候，我踏拉上我叔叔家那輛除了鈴不響其他哪兒都響的二八車，駝著鑫鑫「吱呀～吱呀～」咣鐺了一路，沒多久就到了學校。鑫鑫揉著屁股抱怨我總是往坑裡騎，而我則以天黑為名「百般推託」。一看錶，才十點一刻，離下課還早。看門老大爺敬業地在門口巡邏，所以我們只能悻悻地躲在他視野之外。

忽然間我輩一種奇妙的香味吸引住了。扭頭一看，在不遠處的街邊，有一對老夫婦正在賣砂鍋排檔。我禁不住那種美味的誘惑，「軟軟」地「飄」了過去。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改裝過的平板車上，整齊地碼放著一排炭火爐灶，爐灶上架著一個個小砂鍋，其中的一個已經放滿了材料，正在放肆地「咕嘟」著，飄散出一股股地香氣。

我一把拽過還在揉屁股的鑫鑫，把他按在了長條形的板凳上。只見他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丸子，粉絲湯，唉呀，疼，疼，」。哦，原來是砂鍋丸子粉絲湯啊。聽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味道聞起來出奇地好。我也坐了下來。

「老闆，來三碗吧～」，「好嘞～」

老闆的動作很麻利，迅速地在灶火上碼了三個小砂鍋，倒進水，先往裡面碼一層海帶絲，然後是白菜塊，油炸土豆塊，粉絲，油炸肉丸子，最後在頂上撒上鹽，味精，醬油，醋，點上香油，蓋上蓋子，靜靜地等著開鍋。很快三個已經被燒得像黑炭一樣的砂鍋都開始「忘情」地「咕嘟」起來。海帶的味道和肉丸子混合起來，成了一種很奇妙的香氣。這種香氣讓我的腸胃蠢蠢欲動。

這個時候學校里傳來了清脆的下課鈴聲，伴以春雷般的騷動，人潮從學校大門涌了出來。很快就看到了推著自行車出校門的倩倩。我立即起身，飛身衝到倩倩身邊，把她叫住。身後則傳來「咣當」的一聲，還有鑫鑫在椅子失去平衡之後屁股著地之後又一次的「鬼哭狼嚎」。

看到砂鍋倩倩眼睛就開始放光。我笑著招呼老闆趕緊上菜嘍~老闆麻利地把砂鍋端了上來。我們圍著桌子坐下，象徵性地用嘴往嘴裡送些哈氣，驅趕一下午夜的寒氣（老家的晚上還是很冷的）。打開蓋子，一股香氣迎面而來。夾起一顆丸子，迫不急到地送到嘴裡，頓時感覺吃的不是丸子而是一塊炭火，奇燙無比，只能「囫圇吞棗」般把它咽了下去。結果發現自己的舌頭「出身未捷身先死」。倩倩就吃得小心多了。她不慌不忙地往砂鍋里撒了些蔥花，香菜，辣椒油，然後輕輕地吹散騰起的白霧，小心地用勺子舀起一勺湯在嘴邊吸溜。鑫鑫則「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

我留意到老闆每做一鍋丸子湯都會打開一個塑料袋，從裡面拿出粉絲以及調味料放進鍋里。我起身走到邊上一看，原來是一袋袋速食粉絲。「白～家～～」我念了出來。原來方面粉絲也可以做得這麼美味啊。我沒有多想，回到了座位上。

於是我們就這樣有說有笑地圍著桌子吃宵夜，不時地調侃一下倩倩的學校生活。我提議今後每天都來這裡等倩倩，鑫鑫則表示同意，只不過表示寧可跑著過來也不坐我的車云云。老闆娘看著我們三個在那裡閑撤，也不禁湊了過來，說道「你們兄妹關係真好啊～」

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們成了這對夫婦每天的定點客人。每天的十點半，我們都會準時坐在那條不長的板凳上，等著熱氣騰騰的丸子粉絲湯。每天十點半，都會有三縷白色的蒸汽升起在離學校大門不遠的長條形桌子上。每天十點半，都會有兄妹三人圍在爐火邊讓彼此之間的親情隨著飄起煙霧一起升華。

那年假期結束后，我回來到了英國的土地上。但是之前每天晚上十點半圍繞著我們兄妹三人的那種香氣卻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記憶中。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行李，無聊拿出臨行前媽媽給我準備的一大袋子吃食。平遙牛肉，，德州趴雞，，等等，這是什麼？我拿起一包速食麵一樣的東西，定睛一看，「白家粉絲」。我不禁啞然一笑，冥冥之中，母親給我準備了最能勾起我對故鄉還有自己的弟弟妹妹美好回憶的東東。看著紅黃相間的包裝袋，我的視線剎那間就回到了那些溫暖的夜晚，還有那三股扶搖直上的香氣，還有路燈下三個埋頭咀嚼的身影，還有馬路上不時傳出的歡笑聲，還有那午夜十點半伴隨著香氣升華的那份親情。

所以，每當身處他鄉的我心中泛起對故鄉以及親人們的思念的時候，一碗丸子粉絲總是能讓我熱淚盈眶。其實做法很簡單，打好肉丸子，切好土豆塊，用油炸過，砂鍋里一層一層地碼上白菜，海帶，丸子，土豆，粉絲，再放適量調味料：鹽，味精，醬油，醋，花椒大料，再倒進寫肉湯，小火燒開，稍微燉制即可。總之是很簡單的一種吃法，就和我講述的簡單的故事一樣。

希望大家喜歡。

'所以，每當身處他鄉的我心中泛起對故鄉以及親人們的思念的時候，一碗丸子粉絲總是能讓我熱淚盈眶。'

一包方便粉絲引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