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含在剪刀里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愛

畢業第一年，我和廣平住在城郊一間便宜的出租屋裡。那個時候，他是一家公司的平面設計，我在一個科技公司做文員。儘管收入都很低，但對於初出校門的我們來說，有工作即預示著希望，年輕的心裡被憧憬和理想撐得滿滿的。

    記得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每當夜幕降臨，蜷縮在不到九個平方米的小屋，沒有取暖器，甚至沒有一床足夠厚實的棉被，我們只能靠彼此的體溫取暖。每天天還沒亮，廣平就要牽著我的手出門，步行二十多分鐘，搭上去往市裡的公共汽車。夜裡，回到家，天色早已經漆黑。不過所幸的是，廣平下班時間總比我早，每天我迎著寒風回到小屋，看到一團溫暖的燈光和一兩個熱氣騰騰的小菜，心裡就像春天般溫暖。

    有一天晚上，當我把腳伸進熱水盆里的時候，突然疼得大叫起來。廣平跑過來，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腳，發現兩個大拇指靠近趾甲的部位都裂開了小小的血口子。他給我找來兩個創可貼。沒想到第二天，我的腳居然疼得走不了路了，指甲旁邊都滲出了血。

    去了醫院才知道患了甲溝炎。經過處理后，醫生叮囑我說，以後要注意保暖，別穿高跟鞋，最重要的是要勤剪腳趾甲。

    那天夜裡回家后，廣平用熱水仔細地幫我擦拭完雙腳，認真地望著我說：「以後我來負責給你剪腳趾甲。」我呵呵一笑，並未很當真地抱著他說：「真的嗎？」

    本來以為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廣平真的堅持幫我做了兩年。就是這兩年，我的腳再也沒有患過甲溝炎。

    記得很多個夜晚，我坐在椅子上看書，廣平打來一盆熱水，把腳泡軟後用一把靈巧的小剪刀開始給我剪趾甲，看著他低著頭全神貫注的樣子，我的眼淚就會不知不覺滑落下來。有時候，回家晚了，實在是累了我倒頭便睡，一個小盹醒來，模糊中發現一個人正輕輕地托著我的腳，那麼小心翼翼地給我剪著趾甲，生怕驚動了我。我忽然鼻子一酸，淚又涌了出來。每每這個時候，我就在心裡默默地想，這世界上男人最疼愛最寵愛女人的方式不過如此吧。

    兩年過去了，慢慢地我們擁有了溫暖的棉被，搬到了有空調的房子，不用很早起床去趕公共汽車，廣平依然堅持每隔兩到三天就給我剪一次腳趾甲。碰上我在工作中有不開心的時候，他會時不時地撓撓我的腳掌心，逗我樂，讓我在痛快的笑聲中忘記煩惱；遇上我高興的時候，他會揮舞著手中的小剪刀「威脅」說，以後一定要按時吃午飯，要不我就對你下「毒手」！我在他疼愛的目光中裝出可憐巴巴的討饒狀，心裡卻像灑了蜜一樣香甜……

    我以為這樣的鏡頭會永遠上演下去，可是第三個冬天就要到來的時候，我和廣平的感情還是走到了末路。

    初冬的寒冷還未曾肆虐的時候，我拖著行李，一個人搬出來了。從此，我和廣平一個城東，一個城西。

   某個深夜，當我穿著高跟鞋正極度睏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時，腳尖處瀰漫出一絲一絲的疼痛讓我的腦子驟然清醒。我彎下腰，手指輕輕地按了按鞋子里大拇趾的位置，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長吁一口氣，我猛然想起，離開廣平，很久沒有剪腳趾甲，而我壓根忘記了還有這個事情！

    走著走著，眼淚就不聽話地嘩嘩流下來。我想到了廣平，想到了那個拿著銀色的小剪刀，坐在溫暖的燈下捧著我的雙腳，目光里柔情滿溢的男人……

    一個人的生活還得繼續，我買回剪刀，開始自己對付頑固的甲溝炎。一轉眼，時間又過去兩年。我的生活出現了新的感情，我和廣平雖然奔波在同一個城市裡，卻成了兩個永不會相交的圓。

    現在的男友是個粗線條的男人，不會像廣平那樣可以為我的一個腳趾甲用心良苦。而我也被時間打磨成了一個不再氣勝的小女人。

    今年夏天，男友騎摩托車時扭傷了腳，趾甲也受了點傷。當我打來熱氣騰騰的水，拿著治療跌打損傷的葯，將他的腳放在水中輕輕按摩的時候，那些存在心底的往事一幕幕像潮水一樣湧來。三年的時光，物是人非，我恍惚間淚盈於睫。

    我和男友結婚了。拿過大紅本本之後，我笑問他的第一句話是：是什麼讓你決定娶我的？身為軍人的男友居然一改平常嚴肅拘謹的樣子，很溫柔地撫著我的頭髮說，「那天你給我洗腳，握著我受傷的趾甲輕輕撫摩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我娶定了！」

    剎那間，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倒在他懷裡淚花閃閃。我想我要感謝廣平，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去愛，他會是我未來日子的溫暖回憶。我更要感謝現在的丈夫，因為他懂得愛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一兩個細節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