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故事

[center]重逢[/center]
a.
　　小瓊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凌峰。

　　她設想過千百種再次相遇的情況，在三年的歲月里，這是她唯一的動力。但是，絕對不是現在這種。

　　凌峰坐在她對面，她身邊巧笑倩兮的是自己的妹妹。

　　昨天晚上，還在讀大學的妹妹突然說，要介紹男朋友給小瓊認識，想姐姐幫忙和爸爸媽媽套套風聲，看什麼時候能夠帶回家。

　　小瓊驚喜了一陣，想著這家裡起碼還有妹妹可以給家裡帶來更多希望。

　　「姐，他算是我師兄呢！」

　　「噢？什麼樣的才子把你迷住了？」

　　「嘻嘻，你見到就知道了，絕對讓你滿意！」

　　「我滿意有什麼用，重要是你喜歡。」

　　「姐？姐？」妹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瓊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這是我男朋友，凌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居然臉上露出些羞赧，望向凌峰的眼光里充滿了依戀，甚至還有一些崇拜。

　　「你就是太倔強！」當時凌峰這樣說小瓊。「控制欲太強，又自我中心，真不知道誰受得了你這樣的女人。」

　　「我記得你以前說，我堅強獨立，熱情，有主見」小瓊冷靜地回答。

　　沒多久，兩個人就分道揚鑣。

　　之後陸陸續續聽到他的傳言，女孩子一律嬌俏可愛。

　　「起碼我幫他實現了證偽。」小瓊當時對舍友如是自嘲。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小瓊用吸管開始攪拌杯子里的飲料。

　　眼光注意到，桌上3個杯子，兩杯泡沫紅茶，一杯珍珠奶茶。

　　「咦？我突然發現，你們有個愛好挺像，都喜歡喝泡沫紅茶！」妹妹為發現自己兩個最喜歡的人之間的共同點而高興。

　　突然間空氣彷彿凝滯。

　　小瓊抬頭看凌峰，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為什麼你喜歡喝泡沫紅茶？」有一天凌峰問她，「難道你突然浪漫細胞泛濫？」

　　「你喝一口。」小瓊只是把杯子遞給了他，然後看著他喝完那一杯，眼裡滿滿的笑意和溫柔。

　　「嗯。。。。的確好喝。」凌峰沒告訴她，是她的目光成就了這紅茶的美味。

　　一些陳年舊芝麻事兒。

　　小瓊的電話響了起來，老闆突然要求加班。於是匆忙與兩人說了聲抱歉，就走了。

　　這是常有的事情，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小瓊向老闆兼死黨的阿夏發了」SOS」信息。

　　這是從小的遊戲，阿夏和小瓊兩個人若想要從某種緊急狀況中脫身，便會向對方求救。

　　當年是誰提出分手的？

　　在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小瓊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b.

　　「姐姐覺得他如何」妹妹回家之後第一件事情是走到小瓊的工作室詢問。

　　沉浸於案例的小瓊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沉思了一會，然後說，不錯。

　　戰鬥？不，永遠不和妹妹爭搶，這是小瓊的處事原則。不過健身卡還是辦了，因為小瓊想起，最近上街似乎總找不到像以前那樣合身的衣服了。

　　女人過了25歲，便開始從人生的頂峰下滑，這句話果然沒錯。

　　「姐，如果你覺得不錯的話，幫我和爸爸媽媽說說？」妹妹大眼睛撲閃撲閃，煞是可愛。

　　「你真是喜歡他么？」小瓊問，「什麼樣的喜歡？」

　　「不，姐姐，我愛他！我像愛你一樣，愛他！」妹妹的神情在這一剎那，變得成熟，讓她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為什麼像愛我一樣？」小瓊有些奇怪這種說法。

　　「因為。。。姐姐，從小你就是我生命的依靠。」妹妹輕聲說，「現在，他也給了我這樣的感覺。所以我才愛上他。他簡直就是男版的你，姐姐。」想到這裡，妹妹噗哧笑了出來，「你看，你們連喝飲料的習慣都很像。」

　　「不就是杯紅茶么。」小瓊裝作若無其事。

　　「你們身上，同有一種讓人信賴的力量。姐姐，你知道我怎麼認識他的么？」

　　「說來聽聽。」

　　「6個月前我第一次在老人福利院作義工，我照顧的老人突然心絞痛差點休克，當時急得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眉頭輕皺，「他過來了，很熟練地觀察按摩，然後隨身拿出藥片餵給那老人吃。什麼都處理好了之後，對我和煦地微笑讓我不要擔心。」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神色。

　　然而，妹妹發現小瓊低著頭，沒什麼反應，心裡一轉，便俯身抱著姐姐的肩，「姐姐不要擔心啦，我最愛的還是你的！」乖巧至極。

　　小瓊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吩咐她出去買菜準備晚飯，自己先把手頭的資料整理完。

　　妹妹歡欣地出去了。

　　小瓊突然無力，趴在了桌子上。

　　「你有心悸的毛病？」他幾乎是吼著的說出這句話，看著躺在校醫舍病床上的她。

　　「。。。。從小就有。」她有些心虛，當初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醫院檢查過也沒說什麼，所以就不覺得有必要告訴身邊的同學，卻沒想到體育課上跑長跑的時候居然心絞痛然後不支倒地了。

　　「要吃什麼葯？」

　　「醫院檢查不出來。。。。。所以我也不清楚，吃些降低心臟負擔的葯就可以了吧。」她小聲說。

　　「你認真點好不好？這是你自己的身體！」他抓住她雙肩，狠狠地看著她，手指力道很大，抓得她肩膀隱隱作痛。

　　看出她有些痛苦的神色，他嘆了口氣，手上用力把她抱進懷裡。

　　「以後我來幫你照顧你自己，小瓊，做我女朋友吧。」

　　「啊？」小瓊沒反應過來。

　　「不能說不」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次我們兩個班的人都看到是我把你抱到醫院了，你說不別人也不會相信。」

　　「你這個獨裁者。」小瓊碎碎念了一句。

　　「你不也是」他肯定在笑，不然胸腔怎麼會震動呢，不然，自己怎麼會也露出笑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心呢。

　　「冤孽啊~~~」諾大的辦公室裡面，回蕩著誇張的男聲。

　　兩個男人坐在小酒吧前，一個透明的水晶杯里是紅酒，另一個卻是普洱茶。

　　「你這個悶騷男，為什麼總是逃不開她的魔爪呢？」誇張的男聲來自於喝紅酒那位，「你看你，酒吧裡面擺滿了各種茶葉，要不是我，你這裡連一支芝華士都不會有，嘖嘖嘖」

　　「建華，要不閉嘴喝酒，要不出去加班。」凌峰的眼光從眼鏡后掃到那名叫建華的男子身上。

　　「你太過分了吧。。。」建華委屈狀，「都分手這麼久了，還不能提？」

　　「分手？」他轉動著杯子，看著裡面褐亮的液體在燈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澤，「誰說我們分手了。」

　　「要分手，也只能是我提出來，不是別人！」說完，把那茶水一飲而盡。

　　在那溫醇的液體滑落喉嚨的時候，耳邊又想起了她微嗔的表情，「你哪是喝茶，你是牛飲！」

　　心裡突然一梗，起身想走到落地窗前，一盒葯從口袋裡滑出。

　　治療心悸的葯，當時找到的最能幫助她的葯。

　　可是，最終自己沒能成為她的葯。

a.
　　凱倫．安案例，你知道么？

　　生存或者死亡的問題，凱倫變成了植物人，家人不忍她在靈魂被上帝召去后，肉體還要在塵世受醫療器械的折磨，希望安樂死。

　　結果官方全部反對，並且認為這是謀殺行為，和「優生「有可比性。

　　真是搞笑，甚至能和納粹相提並論。小瓊一邊沖洗茶具，一邊和阿夏聊天。

　　「判決的關鍵點，對恢復知覺的可能性的預測，而不是強迫凱倫繼續似乎是註定的植物般的生存狀態。「

　　作用的話，首先，它成為了有約束力的先例，以後所有類似的案例都可以尋求本案例的依據。

　　然後，州政府陸續通過了自然死亡法。

　　「小瓊，你還沒下決心么？」

　　愣了一下，她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我爸爸的病，是有基金會在投資研究的，還有治療希望。」頓了一下，「現在每天能夠去醫院看看他，我也會覺得很好。」

　　「會不會太辛苦？」阿夏心疼地望著好友。

　　「有些人，從出生便含著金鑰匙，可以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有些人，必須要抗爭才能獲得基本生存。好在父母給了我還不錯的頭腦以及雖然貧窮但是快樂的童年，使我能夠抗爭。」她回頭一笑，「總好過連抗爭都不能。」

　　阿夏和小瓊從小一起長大，但兩家卻是截然不同的境況。小瓊家住在東巷最裡面，門前還有一口老井，井旁一棵高大的法國梧桐。那裡是下崗工人比較多的地方，包括小瓊家。孩子們都是赤腳大王，上可以爬屋頂下可以鑽山洞。上學的時候就甩著帆布單肩包在路上追跑那種。

　　阿夏卻是住在當時城裡為數不多的花園公寓里，夏天穿著乾淨漂亮的連衣裙冬天穿著鮮艷花襖，背著卡通雙肩背包坐家裡的小車上學。

　　兩個人的共同點在於，都是學校里出了名的聰明孩子，學習上不相伯仲。

　　小孩子心思單純，兩個人因為傾慕對方的學習和性格，居然從小學以後，一直到大學都選擇在了同家學校讀書。甚至連和男朋友分手，也是同時。

　　小瓊的家境非常不好，所以從初一開始就在外面打工，然而那個時候，她仍然是快樂的。第一次打擊是因為母親，在她初三那年因腦膜炎變成半痴獃狀態。第二次，則是大四上學期，父親出車禍成植物人，為了醫藥費她一天要打四份工，還要兼顧優異的學習成績。眼看著小瓊的目光越來越沉靜，笑容越來越少，阿夏心裡著急卻找不到解決辦法。

　　好在小瓊的妹妹也是個懂事的女孩子，知道姐姐要撐起一個家不容易，從小就特別乖巧聽話。

　　只是，生活對小瓊，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起點公平還是條件公平？」小瓊曾經這樣笑著問。

　　「從小就知道，沒有絕對公平的。但願我對別人盡量公平就可以。」她滿不在乎。

　　「還記得你關於公平的言論么？」阿夏問。

　　「哈，你說大二那次辯論賽？我現在觀點也沒有變啊。「

　　小瓊眼裡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阿夏突然意識到自己問錯了。

　　當年，小瓊和凌峰，就是在那場辯論賽上互相認識的。

　　當年她是四辨，他是對方一辨。

　　自由發言的時候，這兩人針鋒相對精彩萬分。那年據說他正在看小邏輯，她正對數論發生了濃厚興趣。

　　他說人生而平等，社會應該以此為公設來制定一系列公約制約各種集體行為，保障人的基本權利。

　　她說，人生而不平等，但是人類作為高級智能發展的物種，應該創造公平的條件給參與者，來滿足社會公共利益以及公共道德的需要。

　　破天荒一次比賽產生了兩名最佳辯手。

　　也是破天荒一次，凌峰發現了一個女孩子自己居然只注意了她說什麼，而不是長什麼樣。

　　「你居然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四辨的王建華從大學里就是驚驚乍乍的性格。

　　「大眼睛的小姑娘噢~」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其實你是看上人家姑娘，所以故意輸給人家了吧。」

　　「我有輸么？」凌峰細長的鳳眼瞟了建華一下，「打平而已，不過也不容易了，對於數學系來說。那個四辯有點意思。」

　　「你要泡人家？」

　　「。。。。你這人就是俗，她那種過眼就忘的容貌我哪有興趣。」凌峰嘲笑了他一把。

　　的確，不記得她的長相，只記得她身上那股氣勢，驕傲自由，卻又寬容的氣勢。

　　b.

　　「姐，醫院打電話過來。」妹妹在廚房洗碗的時候，突然想起這件事情。

　　「噢，說什麼？」小瓊回想著，上份賬單在周一的時候已經付清了，還預交了半個月的費用，應該沒有什麼嚴重的事情。

　　「沒說，就讓你明天去一趟，要我陪你不？」

　　「不用了，你好好讀書吧。」

　　「姐，」妹妹擦乾淨雙手走到客廳，「你說，我帶凌峰去見爸爸和媽媽，可以么？」

　　「啊？」小瓊心裡一疙瘩，「這麼快？我去問問他們吧，你先別急。」

　　「好，姐，我今晚上準備好粥，明天去媽媽那裡看她。」

　　「乖。」小瓊露出微笑。

　　因為姐姐的讚賞，妹妹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果然是姐妹，笑起來還是非常相似的。

　　看著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功課，小瓊打開電腦開始查自己的賬戶。

　　還剩５千元。

　　醫院每天２０元床位費，特別護理請的以前鄰居黃阿姨，退休的護士，１０元每天。各種營養注射一天下來５０元。

　　母親住在老人院，屬於福利性機構，但因為痴獃所以需要額外的照顧，所以每個月也要３００元。

　　妹妹自己打工負責生活費什麼的，除了學費外也不用問自己要錢了。

　　一個月下來，父母親要用去二千七百元，自己的生活費差不多六百元，所以一共是三千三百元。

　　若再發生什麼，這個家還能支撐的住么。

　　小瓊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長長嘆了口氣。

　　爸爸媽媽，給我勇氣，讓我能夠支持下去。

　　她在心裡默念。

　　晚上加班把第二天的文案做完ｍａｉｌ給了阿夏，然後直接電話請了假。

　　第二天一早，收拾了一些材料就直奔醫院。

　　先去找了何醫生，才知道是有人出錢，把父親安排到了特別看護室，費用預付了一年。

　　阿夏么？小瓊很吃驚。她哪來的錢？她現在自己的公司都在生存邊緣掙扎。她父母留下的遺產也早被其他親戚瓜分殆盡。

　　「不是，」何醫生翻看著記錄，「是一位凌先生，他昨天過來和我們談的，今天一早又過來辦完費用，剛走。」

　　凌。。。。？小瓊只覺得有些眩暈。

　　「不過還需要你的簽名確認，」何醫生拿出協議書，「在旁邊簽個字就可以，我們明天就會幫你爸爸重新安排。」

　　「不，。。何醫生，您等等，這件事情我從來不知道的，我需要先問清楚！他現在在哪裡您知道么「

　　「好象說要去看看你父親，應該在病房。」何醫生抬起手看了看錶，「還不到10分鐘，應該沒走。」

　　「謝謝，再見。」小瓊點頭致謝，然後大步朝父親病房跑去。

　　c.

　　推開房門，看到平常熟悉的病床前，靜靜的一個背景。

　　又熟悉又陌生。

　　寬厚的，溫暖的，小瓊突然有種不敢呼吸的感覺。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在自己眼前，安好無恙。該有多麼幸福。

　　她鎮定了自己，然後走進去。

　　「錢，你腦海里只有錢！「 凌峰記得自己這麼喝斥過她。她沒日沒夜地打工，連和他的約會都能推就推。

　　「我需要。」她當時坦然看著他。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開口？」他家境在城裡來說絕對是排前十的，可她像瞎子一樣從來都看不到。

　　「原則問題。」她回答。

　　他實在是很生氣，但是，看到她越來越瘦弱的身體，越來越重的黑眼圈，又沒來由的心痛。於是找到機會就會抓著她去大吃一頓。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因為找不到她非常鬱悶地進了自家產業的一家小酒吧，發現她在台上唱歌。

　　這麼晚了她居然還到酒吧賣唱。。。。。。他把自己隱藏在了陰影中，看到她在燈光下，神色迷離，也許還有點凄楚，一首接一首地唱著，半個小時后，向觀眾致謝然後下台。

　　結果有幾個存心找碴的人硬是在她回後台的路上把她截住，一定要她陪酒。污言穢語隨著煙圈噴到她臉上。她看到走不過去，就那麼站著，目光透過那些男人望著遠方，不為所動也懶得回應。眼看著那男人想藉機毛手毛腳，他心一急馬上想過去，剛站起來卻看到已經有一年輕男子走了過去。

　　不知那男子說了什麼，凌峰只看到他把手放在了小瓊肩膀上，小瓊沒有躲避。

　　然後，男子化解了危機，小瓊溫順地隨他進了後台。

　　所有的擔心都變成了懷疑。

　　凌峰發現自己心裡醋浪翻滾，但固有的驕傲又讓他不願意去找她問清楚。於是只能坐在吧台前喝悶酒。

　　第一天，他留了張紙條給她在宿舍里，告訴她自己什麼都看到了。

　　第二天，他等著她來主動說明，決定一定要她把事情說清楚瞭然後道歉，並且做出保證才原諒她。

　　第三天，他想她如果過來找自己，撒個嬌說明自己和那男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罷了。

　　第四天，他跑到她宿捨去找她，卻發現她不在。

　　一個電話都沒有，一句話也不說。她就這麼不在乎自己么？

　　凌峰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到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

　　他們的關係，身邊的好事者一直看在眼裡。眼見這兩人不對勁，各種流言就起來了。

　　平常那些鶯鶯燕燕自然也不放過這個機會，馬上纏繞上來。

　　「凌峰「她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他看著走到病床另一邊的她，只是看著。

　　上次太匆忙，來不及細看她便離開。這次，終於可以看得真切了。

　　長發已變短，臉似乎圓潤了些，穿件套衫仔褲，看起來仍然是學生樣。

　　雙眸仍然那麼清澈，彷彿沒有經歷過這世界的傷痛一般。就是傳說中的天使，也不過如此把。

　　她溫柔細心的幫父親壓好被子，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了他。

　　「謝謝你幫我爸爸。」她看著他微笑，卻看不透那微笑后的意思。「我們需要簽協議，醫生說。」

　　「是的，」他說。

　　「這樣的話，我怎麼償還？」她很平靜。

　　「。。。。。。。」他凝視她，「等我想好再說。」

　　「好，」她低下頭，躲開他目光。「我會儘快準備好錢的。妹妹今天沒和你一起？」

　　「她上完課後我會去接她，一起去看她媽媽。那真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和你不一樣。「

　　「是的，你好好待她吧，」她拿出蘋果，開始細心地削皮。一圈一圈，直到最後剝落。

　　安靜的時刻。

　　他便這樣坐著，看著女人，心緒莫測。

　　凌？聽說了，謝謝你幫我。放學後去見媽媽的路上，妹妹這樣說。

　　啊，應該的。他溫和的笑笑，一手握方向盤，一手伸出來握住她的手，纖細修長的手指，看來是這個家族的特點。

　　凌，見到姐姐了么？

　　嗯，是啊。

　　姐姐是個很好的人，從小就很堅強，是我最敬佩的人。

　　恩，是不錯的人。

　　你們會好好相處吧？

　　。。。。會的。他雙手握緊方向盤。

a.
　　「我想要長長的頭髮，很長很長很長很長很長。。。。」 她說，仰起頭望著他。

　　「那麼長做什麼？你現在就很好了。」他捏捏她的臉蛋。

　　「很長的頭髮，就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了，不然我不穿裙子。」她很固執

　　於是她留長發，2年，差不多及肩，開始偶爾穿裙子了，可是，兩個人分手了。

　　小瓊甩開腦海里的回憶，看著架子上的書。

　　翻到一本《中國茶源》，剛想拿，卻發現似乎有人在另外一邊架子也選中了這本，兩個人同時用力，因此誰也拿不動。

　　不好意思？她詢問。

　　那人鬆了手，在書本的間隙裡面看到是清雋的剪影。

　　等我。溫醇的聲音。那人走過了書架。

　　是否可以讓這本書給我？家父極為喜愛中國茶，我這次是專程過來收集此類書籍的。

　　原來是孝子一名，想到自己父親，突然感慨，便把這書又讓了出去。

　　這位小姐。。。看他似乎還有話想說，小瓊便停下來。

　　最近在xx路有新茶館開張，裡面有一些茶類書籍，有時間不妨去看看。說罷遞給小瓊一張名片。很乾凈的版面，上面寫著：

　　一碗茶 。楊致遠

　　謝謝，小瓊回答。

　　找到了自己要的書，接下來便要去看看茶了。這是小瓊的習慣。

　　於是走到自己的小茶坊，和店員打了聲招呼，便走到茶桌前，準備自己沏茶喝。

　　隨眼看到本地報紙頭條。

　　「XX集團擬在本地投資xxxx元，大力發展茶葉種植和加工產業。。。。。。。。。。。負責人：楊致遠。」

　　原來那麼有名。小瓊看了一眼，便走到牆邊看茶。

　　這茶坊是她和一個朋友合資的，當初投資每人投資１０萬元，１年下來剛剛盈虧平衡，經營情況一般．「也好，起碼可以喝免費的茶。」小瓊這樣對合作人自嘲。

　　不過，這投資回報率小於定期存款的事情，還是少作為妙。因此，小瓊這段時間也在考慮如何改善的事情。

　　之前合作方也有過出讓的意思，不過小瓊不願意。要出讓的話，就先當我借了你１０萬元，出讓給我。小瓊如是堅持，對方也就答應再等一段時間。

　　莫非是裝修的問題？

　　小瓊站在店中央，環顧，卻看到一窈窕身影走了進來。

　　「你好，我是楊氏企業茶業部門的工作人員，請問這家店老闆在么？」

　　「我就是。」小瓊吃了一驚，莫非今天愣是和楊氏有緣？

　　與之寒暄幾句，方知楊氏現在決心頗大，為了能夠加快壟斷城市內的茶葉市場，居然直接購買社區型的私人小茶坊作為鋪點。

　　「我這茶坊不賣，小姐請回吧。」小瓊禮貌告之。

　　「可是，我們願意出比您成本高５０％的價格，您看，這豈不是很好的事情？」

　　「有特殊原因不能賣，請諒解。」小瓊開始不耐煩了。

　　「請你一定多考慮。。。」

　　「沒有得考慮，不賣。」

　　最後那工作人員悻悻而去。小瓊看著她離開，坐下攤開賬本，長吁一口氣。

　　然而，好事不長久。

　　2天後，房東打來電話。

　　「小瓊，我們的租約要到期了。因為這一年我們這塊的地價升得比較快，新的一年租金要提高20%」

　　小瓊掛了電話，愁眉不展。

　　b.

　　小瓊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她想了很久，然後來帶楊致遠辦公室。

　　可惜他不在。

　　於是遇上他的助理接待，問有何事。

　　想到這事情估計他助理無法拍板，便留下了便箋給楊致遠，讓他有時間聯繫她。

　　不過，希望是小的。畢竟，沒有什麼背景的一家小茶館，他會有多在意？

　　「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呢，你讓書給他的時候他不是給了你名片？」阿夏問。

　　「不想濫用關係。」小瓊回答。

　　「你就是這樣，太固執了，難怪那誰最後還是和你分手。」阿夏怪她不懂得變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瓊自嘲。

　　等了一周，估計他是沒有注意到那便箋了。小瓊鼓起勇氣和他打了通電話。

　　約在了自己的茶館見面。

　　他準時赴約。

　　「我想以加盟的方式來和你合作。」小瓊鼓起勇氣和他說明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我有個方案建議，如果你採納，你能夠在達到控制茶業社區網點的基礎上，降低4/5的成本。你只需要可折舊設備的費用，裝修費用，管理費用等，將完全不用考慮小業主問題。」小瓊停頓了一下，喝口茶，繼續說。「要知道，那是所有環節中最麻煩，成本最高的問題。」

　　楊致遠愣了下，沒說什麼，打開計劃書開始看。

　　小瓊在一邊泡茶。溫壺加蓋旋轉棄水開蓋，然後用茶漏置茶，沖水后加蓋。

　　「你專門學茶藝的？」楊有興緻地看著她。

　　「業餘愛好，」小瓊分茶，然後雙手遞給他一杯。

　　楊輕嗅茶香，觀茶色，露出讚賞的顏色。

　　「英德金豪，條索緊細，茶色金黃潤良，茶湯紅岩，茶香高銳持久，有玫瑰香。更加可貴的是，」他笑著問，「你如何知我愛紅茶？」

　　「你辦公室內的茶杯，」她淺笑。

　　「你呢？」

　　「最愛譜洱。」

　　「你的計劃書有好想法，我想拿回去研究。不過，有個請求。」楊致遠說。

　　「什麼？」

　　「王小姐是否願意屈尊敝公司？我覺得王小姐是有才華的人，不過缺少機遇。」他的眼睛有光芒。「而我能提供。」

　　小瓊有些驚訝。一時無法決定。

　　楊致遠風度地離開，臨別時給了她1周時間來考慮，然後把計劃拿走了。

　　回家后，正好見到妹妹在，便和她商量。妹妹二話沒說就支持了。

　　阿夏也同意，說「反正我只需要你幫我做一些策劃工作，沒有上班時間限制。」

　　卻沒想到，反對來自凌峰。

　　「不同意姐姐去？」妹妹也很不理解地望著他。

　　「楊氏這個企業我之前從未聽說，卻突然投資如此巨資在本地茶業，讓人覺得蹊蹺。」凌峰一臉嚴肅。「一般來說，最大的可能是，洗黑錢。」

　　小瓊和妹妹呆住了。

　　「怎麼會呢？洗黑錢會這麼明目張膽來做么？」小瓊問。

　　「為什麼不？你把眼睛擦亮點，」他露出鄙夷的神氣。「25歲的人了還不會常識，真不知道你這麼多年怎麼過的」

　　就象那一年他說，「如果離開我，你以後怎麼過？」

　　這麼些年，不還是過來了。

　　不過的確有風險，小瓊覺得。

　　「走路不看天上會死啊，你！」凌峰扯住小瓊的胳膊，把她從冥想狀態喚回現實。

　　「嘻嘻，不怕，你在阿。」小瓊笑嘻嘻的抱著他。

　　「真拿你沒辦法。」

　　「我們不如玩個遊戲吧。」小瓊提議，「我先閉上眼睛，你牽著我走，告訴我如何行動，然後換我。」

　　「。。。在這大馬路上？」望著眼前車水馬龍的主幹道，凌峰頭疼了。

　　「好嘛好嘛~~」小瓊居然在撒嬌。

　　凌峰心裡柔軟起來，於是應允了。

　　就這樣，牽著她的手，以後全部來幫她指引，不用她擔心。當時他心裡的確這麼想。

　　「凌峰？凌峰？」妹妹的聲音。「怎麼了？」

　　「啊。」回過神來，凌峰心裡苦笑，「沒什麼，想起往事而已。」

　　「你以前也被騙過？」妹妹天真地問。

　　「也許算吧。」他問，「你姐姐呢？」

　　「去找解決辦法了。」妹妹說，「她一定能夠找到好辦法的！」

　　c.

　　打開小瓊的病史，發現小瓊居然休克過一次。凌峰很驚訝。於是問妹妹怎麼回事，看起來你姐姐身體很健康阿。

　　妹妹說，姐姐有輕微心臟病，那次是因為失戀了所以休克。

　　彷彿被雷擊中，凌峰心裡痛起來。

　　那天，她站在自己宿舍樓下等自己，想一起去圖書館。然後自己故意摟著另外某女生下樓。她看到了，眼睛里充滿迷惑，然後目光慢慢變黯淡。

　　我過來找你一起去自習。她小聲說。

　　下次吧，今天沒空。他冷淡回答。然後帶那女孩招搖而去。

　　她一定在背後望了很久，他能夠感覺到那視線，專註的視線，於是心裡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可是，接下來1個月都再未見過她，即使自己故意按照她平常的路線想去路上「偶遇」，也不見蹤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姐姐昏迷了1周，心臟病發，住了一個月的醫院。然後總會無緣無故地哭。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看到鏡子會流淚，刷牙也會流淚，喝水也會流淚，連笑起來，都會流淚的。真可憐。。。。妹妹在一旁繼續說。過了很久才慢慢變好呢。我從來不知道，她那麼堅強的人會有這麼多淚水。自那以後，再未見她哭過。

　　凌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問，你姐姐沒有過新戀情么？

　　沒有，她說她不想第二次心臟病發，怕沒有人照顧父母和我了。現在我已有你，真希望她也能早日遇見意中人。

　　和妹妹告別後，凌峰失魂落魄。

　　心臟病發休克，看到鏡子會流淚，刷牙也會流淚，喝水也會流淚，連笑起來，都會流淚。。。。這就是她那消失的一個月么，原來，自己如此殘忍地對待了心中最珍惜那人。

　　他跌跌碰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她的小茶館。

　　已是晚上9點，她因為上次那事情未解決，因此仍在茶館里打點著。她對人會露出微笑，溫和帶有一些天真的，彷彿這世界上沒發生過什麼悲傷的事情。

　　送走客人後，她站在茶具櫃前沉思。安靜的身影。

　　他貪婪地看著。甚至沒有發現，心中的渴望已是如潮湧起。

　　凌家。

　　「楊致遠？」凌父笑起來，「你怎麼現在對他有興趣？」

　　「我有朋友想和他共同投資，但是因為他背景不明，所以擔心。」凌峰說。

　　「嗯，楊家主要產業在新加坡，這次應該算是第一次回國投資。楊老頭子很喜歡茶，是個茶痴啊。」凌父回憶著。

　　「。。。父親很熟悉么？」

　　「你看你這記性，你小時候還叫過他岳父呢。」凌父陷入往事的回憶中，「我們是在做貿易的時候認識的，脾性很投，所以一來二往關係就好起來。那個時候追你媽媽都多虧他幫忙，哈哈。」

　　「明白了，謝謝。」凌峰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第二天便將這信息給了小瓊。單獨約她出來。

　　應該說，是約她到自己會議室，另外還約了楊致遠。他想幫她，想看到她露出安心的笑。

　　當三個人到齊的時候，小瓊和楊致遠互相驚訝的看著對方，然後問凌峰，「你認識？」

　　「所以說這世界很小。」凌峰說。

　　事情很快談定，小瓊作為項目管理人加入楊氏，而茶坊則保留自主權加盟楊氏連鎖。皆大歡喜。小瓊在談的時候，目光有時落到凌峰身上，那樣明媚而溫暖。凌峰簡直錯覺回到了以前，兩人互相討論功課的時光。

　　將走。楊致遠要與凌峰敘舊，小瓊便先離開。

　　兩人進了辦公室，楊致遠環視一周，走到吧間，一邊泡茶一邊問，你要追求那女人么？

　　楞了一下，凌峰說，我表現得那麼明顯么？

　　不是，楊回過身，遞給他一杯，我不想樹立敵人而已。

a.
　　Xxxx年，6月11日

　　今日安好，無事。

　　Xxxx年，6月12日

　　安好，無事

　　Xxxx年，6月13日

　　刷牙流淚，被牙膏嗆到。其他無事

　　Xxxx年，6月14日

　　失眠，其他無事。

　　。。。。。。。。。。。。。。。。。。。。。。。。。。。。。。。。

　　Xxxx年，6月25日

　　今日生日。

　　陽光明朗，醫生說可以停止服藥。

　　阿夏和妹妹一直陪伴著我。

　　我想念他，不能見他。原來真的分手了。。。。。。。。。。。。。。。。。。。。。。。。。。。。。。。

　　小瓊翻著日記本，上面的紙張淚跡斑斑。

　　在感情方面，自己的遲鈍一如既往。住院一個月後，才明白，真的分開了。如果不是父母和妹妹無人照料，可能都不願意醒來，寧願一直昏迷下去。

　　那些日子歷歷在目。從來沒有忘記。傷害和幸福同樣醒目。

　　還好啦，起碼兩個人都還活著。她如是安慰自己。起碼，在同片藍天下呼吸。現在，甚至能夠經常看到他，把自己的心思收藏好便罷，再也無其他，已經需要感恩。

　　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把日記收起來，正好電話響起，是阿夏。說周末有個茶會，問是否參加。小瓊二話沒說答應了，這是自己喜愛的，不定能夠遇上好茶，或者結識同道中人。

　　「你。。。準備合適點的衣服吧，不要總是學生樣。」阿夏遲疑了一下，然後說。

　　「為什麼？」小瓊驚訝，以前阿夏沒有這樣說過。

　　「這次茶會，是由楊致遠發起的，正式加入本市的非官方活動之一。」阿夏停頓，似乎是等小瓊的反應。

　　「那我還是不去了吧。」小瓊突然覺得沒趣。

　　「你會見到王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見他么，這次他也被請到了」阿夏說。

　　王先生，本市發家創辦了全國連鎖茶莊的生意人，無論是品茶還是做生意都很有聲望。是小瓊一直希望能夠見到的人。聽說這次他也去，小瓊猶豫了。

　　那麼，還是去吧。

　　說是茶會，到了才發現是變相宴會。楊家把當地最豪華的酒樓包了一周來安排。入場即是美輪美奐的場景，彷彿做夢。

　　小瓊有些苦惱地發現，自己的服裝仍然沒有配合到需要。別人估計是早就知道如此安排，因此都衣冠楚楚。而自己，不過是穿了件很素雅的連身裙，用來日常上班還可以，參加這種宴會就未免寒磣了點。

　　於是站在大廳一角，安靜等待。

　　正式開場時間未差一分，可見主人是很有時間觀念。注目細看，不得不承認楊致遠頗有魅力。長相，舉手投足都優雅而又不失力度，彷彿大理石雕像，是屬於另外一個階層的典範。

　　眼角忽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凌峰。亞麻休閑西裝，戴著一幅無框眼鏡，靠在另一邊的羅馬柱上望著楊，面無表情。

　　不由自主捂住胸口。小瓊別過臉苦笑。心還會跳，看到他還是會心動，即使他對自己不理不睬，即使他作出那麼過分的事情，過了這麼久，這快衰竭的心還是為他努力跳動。

　　知道小瓊看到了自己，因為自己一直在關注她。然而發現她馬上別過了臉。凌峰右手握住了拳。臉色鐵青。

　　你寧願目不轉睛看他，也不願意看看我么？他看著那淡得雲一般的身影，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楊致遠致詞后，便和本城名流一一寒暄。應酬完，走到小瓊身邊與她聊天。「今天很淑女，」他微笑著說。「和平常感覺有些不一樣，但也迷人。」

　　「楊先生說笑了。」小瓊不太習慣別人的讚美，臉微紅，一邊想，莫非這是新加坡那邊的普遍交流方式。

　　「今天想認識什麼人么？」楊很清楚，若非有明確的目的，小瓊不會到這種場所來。

　　「。。。王先生，仁福茶軒的王先生。」小瓊決定告訴他，從剛才的觀察，自己是無法擠到王先生身邊1米方圓的，除非有特殊方式。而楊致遠，應該可以幫忙。

　　「嗯，」楊充滿了興緻看她，「你現在可是我公司的人，不會還沒上班就想跳槽吧。」

　　「不是，」小瓊解釋。「我自己辦茶坊，就是因為受了他的仁福茶軒影響，我很敬重他，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學習。」

　　「確保不是要跳槽？」他低下頭靠近小瓊，優雅所掩蓋的氣勢襲面而來。不愧是楊氏目前的領頭人，小瓊心裡暗嘆。不過她也不是膽怯的人，抬頭坦蕩望著他雙眼，輕聲但是堅定地說，「很單純的敬重，想要結交而已，無他。」

　　「那麼，我來引薦。他是我舅舅，我母親的弟弟。」

　　b.

　　「說到制茶，在座各位是專家，我不能和大家比。但說到零售，我還是能給大家一些不錯的想法」小瓊沒想到，被楊致遠帶到老王身邊的時候，老王正和大家嫌侃業內發展狀況。

　　因為是楊致遠帶過來認識的人，故各位都對小瓊頗有禮，於是說到這話題的時候，也不忘請小瓊發表一下看法。

　　這可為難到小瓊，因為之前大家討論的，是接下來如何調和區域茶種優勢，來推動本地茶業發展。可小瓊卻是對此少有涉及。

　　區域茶種優勢。。。小瓊苦笑，對區域茶種有略微了解，但在這裡和這些專家級人物說，豈不是班門弄斧？別壞了楊致遠的名聲。

　　所以，小瓊想了想，決定揚長避短。

　　也許之前忘了提，阿夏的公司是一家諮詢公司，專門服務於本地零售企業，而小瓊負責數據處理以及方案提供。所以，這部分，才是小瓊擅長的。

　　「零售？」諸位行內人士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老王的目光尤其顯得有興緻。

　　「零售，這裡還是王老有資格說話啊。」

　　「凌小姐請說，」老王年輕的時候，經常被人說離經叛道，因此對於有想法的年輕人，也會特別寬容一些。

　　「零售，茶業的零售應該是什麼形式，不知各位有沒有考慮過？」小瓊望著在座各位，

　　「開茶莊么？茶樓？茶葉行？目前看來，無論是茶道還是茶業，我們都面臨很嚴峻的考驗。我們幾千年的茶業，做的不如才進入中國十幾年的人和軟飲零售。為何？」

　　看到諸位都沒有明確的答案可以給出，小瓊問王老，「這個問題，王老應該有過很深刻的考慮？」

　　王老笑著接過話，「凌小姐說了一個我們困惑已久的問題，而恰巧，我的確有過一些考慮，就當作是拋磚引玉。」

　　「群眾基礎，各位，我們需要的是群眾基礎」

　　「王老的連鎖茶莊為何比其他家都更容易成功一些， 生存率高，單產高，並且毛利也高？」

　　「因為考慮到了群眾基礎，他大部分連鎖茶莊都是與本地市場佔有率高達 60%的A賣場捆綁經營的！也就是說，本地零售市場，100塊錢裡面就有60塊錢在消費的時候看到了王老的連鎖茶莊。」 小瓊說出自己調查過的信息，果不其然在他人臉上發現了頓悟的表情。

　　「。。。。」王老露出笑容，「我這絕招被你看出來了，我以後不用做生意了。」

　　「哪裡，」小瓊也回他一個微笑，「你的毛利來源，主要是新品和茶周邊產品，包括不斷更新換代的茶具，茶零食，茶收藏等，這些是不可複製的。您的實力，是業內公認的！」

　　「大部分茶莊，主要毛利來源仍然是茶本身，由於茶源同質化，價格競爭白熱化，除非及少量限量茶，其他毛利每年降福都高達30%。而限量茶，又豈是人人都買得起賣得了的？毛利逐年下降，成本逐年提升，所以越來越多中小型茶莊滑入虧損甚至歇業，大型茶莊也只是苟延殘喘，無法提供更好的服務，甚至是，文化熏陶給到市民，從而推動飲茶氛圍。我們進入了惡性循環！」

　　「。。。。有想法！」王老正色，看著小瓊。「不知，目前在何處高就？」

　　「您別想，」楊致遠的聲音飄了過來，「她是我的人。」

　　小瓊回頭，看到他神色嚴肅地站在自己身後，拉著自己的胳膊往後走。「我找她有點事，先失陪了。」

　　會議室隔間。

　　楊致遠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然後說，「你太露鋒芒」。

　　「明天，同行就都知道你說過的話，以及你這個人。 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啊？」小瓊有些沒反應過來。

　　「在我們成功之前，我希望了解你才能的人，只有我。」楊致遠看著她，嚴肅地說。

　　「對不起。」小瓊明白了他的想法，低頭道歉。

　　「下次多注意。」楊回復了溫和的神情。「社區店的方案，你早日完善給到我吧，還需要些時間來籌集資金。」

　　「好的。」小瓊回答，聲音沉靜。

　　「不過，今天讓人刮目相看。」楊這個時候才露出笑容，真心的因為自己慧眼識才而露出的笑容。「你剛才的說法我覺得很有趣，再和我詳細談談你的看法吧。」

　　「啊。。。」小瓊有些詫異看著楊，他目光溫醇，嘴角帶笑，剎那間讓她產生了月光至平靜湖面升起是的唯美感。

　　這廝居然對我使美男計。。。。

　　這一刻小瓊突然感覺，前途多難。

　　c.

　　周一。楊氏Office. 會議室。

　　楊致遠和項目小組的人回顧項目進展。秘書正將議程，以及本月日程發給所有與會人。

　　「真是個有野心的人。」小瓊看著滿滿的日程安排，每天至少12個小時以上的工作，鐵人才能熬得住吧，比如自己。自嘲一把抬頭正好看到楊致遠與一位陌生的美女走進會議室。

　　的確是美女，小瓊不由得心中叫好。她一進來，整個會議室就突然安靜了。

　　大波浪捲髮垂到腰間，杏眼若有若無地放著電，朱利亞羅勃茲似的性感雙唇吐出的每個單字都美妙。極品尤物，小瓊在心中給她立馬下了定義。

　　只是，要這極品尤物做甚？

　　小瓊猜想著，楊致遠帶著她走到桌前，開始介紹。

　　「各位，開會前先和大家介紹以後的新同事：Julia。 我在哥大的師妹，我們社區項目的助理，以後是我們的公關經理。」

　　「WOW!」歡呼聲來自男性成員。絮絮的議論聲來自女性成員。

　　這便是先天差異了。小瓊想。當初楊致遠介紹自己進這個團隊的時候，無論男女反映都很木然。

　　面貌果真很重要麼？當小瓊意識到自己也偏愛美麗的男生時，便不再心理失衡。一方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另一方面，真正的抉擇是在深入了解以後做出的，這時候外表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

　　當年小瓊這麼和凌鋒解釋，是因為他懊惱小瓊似乎從來不介意自己身邊美女如雲。

　　那是了解之後的釋懷，小瓊說，凌鋒因此而看淡其他交往。

　　極品尤物是個有頭腦的女人。從她的自我介紹可以看出來。而她頗有自信的環視一周，然後目光停在楊致遠身上不再離開，也宣示了自己的信心。

　　美則美矣，太過囂張。

　　小瓊暗地搖了搖頭，還是別去招惹的好。

　　之後，便看到Julia美女陪著楊總出入各種公共場所，高調造勢。帥哥美女加金錢的效果，絕對讓芸芸大眾趨之若鶩，繁華戲碼自此上演。

　　小瓊，則帶著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們，穿梭於市內各大社區，進行整體鋪點的調查，日晒雨淋之中也過得暢快淋漓。

　　只是，漸漸皮膚黑了些，身形瘦了些，短髮T恤站在一大幫20出頭的年輕人中，倒也朝氣蓬勃。

　　阿夏笑她，返老還童了。

　　小瓊回答，那可不是，在做自己一直夢想做的事情啊。

　　凌鋒辦公室。

　　「你說什麼？他之前調查過我？」凌鋒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身為警察精英分子的兄弟。

　　「楊致遠調查我什麼？我與他非親非故。」

　　「不清楚，只是阿強他們私人偵探俱樂部一傢伙說的。你自己小心為上。」

　　「謝謝。。。他調查了我什麼？」「不知道，好像還分別跟蹤了幾個與你有關的人，想想你前段時間經常關注的對象，他有可能會要採取行動了。」

　　凌鋒心裡一愣，腦海里閃過一個女人的形象。

　　小瓊！

　　小瓊似乎聽到有人叫自己，從茶水間走出來，卻不見別人。想來也是，現在已經是晚上11點多，除了自己要加班統計完今天的數據，還有誰會留下來呢。

　　於是端著剛泡好的碧潭飄雪走進工作間。

　　隱約聽到音樂聲。

　　奇了。小瓊側耳，發現是從楊致遠辦公室飄來，便壯了壯膽，走近辦公室，輕敲緊閉的房門。

　　「咚咚咚」

　　沒有反應。但是門似乎沒有鎖上，楊致遠還在裡面？小瓊心裡嘀咕著，推開房門。

　　未開燈，所有的光都來自朝南的落地大窗。窗前一黑影席地而坐，沉默不語。

　　音樂聲若有若無，是神秘園裡哀惋的小提琴曲。

　　似乎察覺到她的入來，黑影動了一下，低沉的聲音響起。

　　「碧潭飄雪？小瓊么？分我一杯吧。」

　　「好。」小瓊從吧台找了個玻璃杯，分了一半給他，轉身準備走卻被他就勢抓住遞茶的手。

　　「半個小時，陪我在這裡坐半個小時。」濃重的黑暗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卻能聽出聲音裡面的壓抑和隱忍。

　　小瓊頓住，覺得無礙，便靠著窗就地坐下，正好面對他，心裡有些吃驚。看來似乎頗痛苦的表情，頭髮凌亂，襯衫隨意系了幾個扣，就著月光似乎能看到裡面糾結的肌肉。。。

　　小瓊臉上一紅，直罵自己色女，這種情況下都要YY。

　　「唱首歌給我聽吧。」他有些暗啞的聲音請求她，讓人無法拒絕。

　　雖然光線微弱到無法分辨人臉上的表情，她也略帶羞愧地解釋了自己會的流行歌曲不多，只想到一首自己以前寫過的歌，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輕聲哼唱起來。充滿了年少回憶的歌。

　　「戀上一個人

　　微笑的神情

　　你快樂的樣子，已讓我失神

　　冬日的氣溫，驀然暖人

　　假裝轉過頭，假裝不在意

　　假裝和別個男人一起，談天說地，眼角卻看你

　　你嘴角揚起笑意

　　我說著天氣，你聊著遠行

　　我嫉妒她美麗，你偏偏鍾情

　　我打開手機，你的簡訊，都是些無關話題

　　阿哈，阿哈

　　我笑自己，自作多情

　　我想語調平靜，告訴你這些事情

　　電話里聽到你那邊喧鬧，生活的聲音

　　多想與你一起

　　誰如我這般，著迷於你

　　分不了晨昏，看不清東西

　　於我而言，陽光與春風，比不過迎面的你的氣息

　　細看你的嘴型，彷彿說我，自作多情

　　」

　　唱完，許久他才問，你寫給誰的？

　　大學時寫給單戀對象的。小瓊老實回答。

　　很好聽。他的聲音里聽起來有些無奈，小瓊沒細究，看著時間差不多，便起身離開了。

　　關閉房門那一剎，時針方過12點。他的聲音傳來。

　　「謝謝你陪我度我母親逝世13周年紀念。」

a.
　　誰如我這般，著迷於你

　　分不了晨昏，看不清東西

　　於我而言，陽光與春風，比不過迎面的你的氣息

　　細看你的嘴型，彷彿說我，自作多情

　　。。。。。。。。。。

　　凌峰接小瓊妹妹回家， 妹妹高興地哼著歌，處處是青春明媚的感覺.

　　「這首歌挺好聽，誰唱的?」 他隨口問.

　　「姐姐.」她挽著他的手，沒注意到他眼神深邃，高興地說，」我覺得寫的很傳神， 讓我想起剛認識你那段時間呢，一直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自己寫的?寫給誰?」 凌峰問.

　　「大學時單戀的男生吧. 不過後來成為男朋友，然後又分手了.」 妹妹想了想，然後回答.

　　那個女生據說是個才女哦.

　　誰啊?

　　就是辯論賽上和你旗鼓相當那個..

　　現在能背幾句古詩就自稱才女的多了去了， 把弗洛伊德講一遍給我聽我才承認.

　　…你這也要求太高了…

　　你好，我叫林瓊，你可以叫我小瓊. 她伸出手來，大大方方，臉上是乾淨的微笑.

　　沒想到系級辯論賽后，我們都被選進了校辯論隊. 他也伸出手，握住， 柔軟纖細的感覺自手心瀰漫.

　　倆人愛在一起聊天，那是有趣的體驗. 天文地理，古往今來， 似乎沒有和別人聊天這麼愉快讓人期待過. 凌峰驚訝於這女生的內在，遠比外貌豐富迷人.

　　然而， 不夠漂亮一直是自己心中的芥蒂. 熱愛美女是一貫的宗旨.似乎不該為某人打破. 他這麼堅持.

　　小瓊卻似乎完全沒體會到他的想法， 在圖書館，在食堂， 在上下課，甚至在選修課上突然碰到他都是眼睛一亮， 露出笑容，說， 又遇到你了.

　　而這笑容和話語，就像黑暗中的火柴， 劃出一道光芒在他心中，日積月累. 直到某此集訓后借討論之名，要她手機號碼. 為了討論而已，當時他如此對自己說. 沒想到她愣了一下，然後說， 我沒有.

　　「那你給我打電話吧，這是我手機號碼. 「他只好把自己的號碼寫給她.

　　「….我沒有電話卡」 她看起來是認真在說， 不像為了拒絕而胡亂塞個借口.

　　「現在的大學生連宿舍電話卡都沒有? 你平常怎麼打電話的?」 他有些蒙了.

　　「…我不打電話」

　　「和家裡人聯繫呢?」

　　「寫信……」

　　「你是現代人么….」凌峰敗給她了.

　　「恩，其實我是北京人(古猿人)…」她一臉正經地回答.

　　「哈哈哈哈」倆人相視大笑.

　　於是，他把自己的新手機做二手貨低價賣給了她. 怕她不願意，還找了很多理由說明手機的重要性. 待她辦了卡，便撥入自己號碼. 說方便諮詢.

　　只是，這過程中，他依然熱衷於追尋各類美女，甚至故意拉著她一起討論.

　　有趣的女人只應該做朋友，而不是情人. 他如是想.我與她，是哥們.

　　只是隨著自己的緋聞愈演愈烈， 哥們的態度變得愈來愈疏理. 似乎有些躲避，笑容也見希.

　　不甘心被疏遠， 他有日午後專程去圖書館找她， 路過小花園時，卻見她坐在大榕樹下，靠著樹榦懶洋洋睡著. 微風徐徐， 陽光透過密密麻麻樹葉縫隙， 漫漫洒洒在她周身，夢境般斑斕.

　　但願時光停止.

　　他聽到自己這樣輕聲說.

　　靠在她身邊坐下，風吹起她髮絲，輕撫他面.

　　似乎被驚醒， 她睜開眼，對上他來不及轉開尷尬的臉， 以及後面那句讓他後悔不已的話.

　　「你….你流口水了….」

　　她剎那臉紅， 露出羞憤神色，起身就走.卻被他抓住.

　　「不要不理我」 他終於說出口. 醞釀了1周的請求.

　　「那麼， 」 她似乎在掙扎， 然後說，」不要再和我談女人.」

　　「成交!」他趕緊抓起她手與自己擊掌.

　　她回過頭， 露出無奈的笑容.然後又變得狡詰. 「其實， 我和你講弗洛伊德是沒有問題的， 如果你能夠和我講小邏輯的話.」

　　他精神一振， 那種久違的棋逢對手的感覺又回來了.

　　「沒見過你對誰這麼著迷!」 上鋪實在受不了每天晚上被凌峰煲電話粥討論的各種稀奇問題所煩擾， 提出了投訴.

　　「你就出幾招實在的，搞定她吧. 每天談愛因斯坦能談回來個女朋友嗎?」 對床的也來湊合.

　　「…我又不是喜歡她!」 凌峰迴答.」我只是覺得和她說話很有趣.」

　　「不喜歡?不喜歡你每天比新聞聯播報時還准地call她吃飯， 晚自習，幹嗎幹嗎的…」

　　「那不是沒有其他美女么……最近正鬧美女荒，所以拿她來墊墊啊」 他死鴨子嘴硬.

　　「要墊到什麼時候呢?」

　　「到本帥找到下一任女友羅…….」他沒注意到發問之人在門外， 臉色鐵青.

　　「目前外語系美女最多，系花是xxx， 其他有特色美女有xxx，xxx，xxxx，xx. 經濟學院，法學院也都有質量很高的美女， 你可以多去 一教，二教轉悠. 圖書館3樓也是她們經常去的地方. 如何?」

　　「你很清楚啊……」他回頭尋找聲音來源， 看到小瓊臉色蒼白站在宿舍門口， 一口氣說出剛才那些話.

　　「….你怎麼在這?」 他目瞪口呆.

　　「你約好我去找隊長， 見你沒下來，我就上來找了.」 她閉上眼鏡， 鎮定了會， 然後說，」我決定了， 換組. 你和xxx一組吧， 絕對養眼. 」然後不管他一臉無措， 離開了宿舍.

　　「其實…..」他還想辯解什麼， 只是她的身影已經消失.

　　「凌峰?」妹妹搖晃他手臂，這才讓他回神.

　　「怎麼了？」

　　「有些感慨。。。」

　　「想起我們相遇的事情么？」

　　「不是，想起往事。」他苦笑。

　　看著妹妹那熟悉的五官，當初的心動，不是因為她與小瓊的容貌性情相似么。可是還一直騙自己，總算從新開始了，開始就進入迷宮，開始另一輪的沉淪。

　　b.

　　「今天你和我們一起？」小瓊驚訝地看著楊致遠，再看看他後面的Julia.他滿臉認真，她純粹不情願但不得不跟著。

　　「跑社區做調查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是體力活噢」小瓊其實滿不願意兩個大花瓶到實地去參觀礙事，但看到主事者似乎沒有任何要放棄的想法，就只能讓他們上了車。

　　在車上和他們介紹今天的社區背景，訪問目的和方法。

　　事實證明，這兩人絕對不是花瓶。頭腦清醒，思路靠譜，反應敏捷。絕對的好拍檔。

　　「所以，之前我們討論過的方案，大多數小業主都願意接受？」

　　「沒錯，大部分小業主都已是在扭虧線上掙扎，如果我們不出手，不少人都已經準備轉手改行了。」

　　「第一步：通過社區小網點小成本打造溝通渠道；第二步：普及中端茶葉市場，並針對性推出茶副食品，茶美容品；同時開展電子商務。第三步：推動媒體造勢，打造茶文化品牌，進軍高端茶市場。。。你的想法還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啊。」Julia合上企劃書，突然發難。「根據我對競爭對手的了解，過往10年沒有類似的成功案例。你如何有信心？」

　　「過往10年，除了王老，本市同行未有任何其他成功案例。」小瓊不驚訝她的問題。她自己也問過自己，全新的發展道路，成功率有多高？

　　「如果只能重複王老的路子，我們又有多大成功率？」小瓊問Julia.

　　「老王目前只在本市20%的賣場設立專賣，同時，他也沒能和A-Mart達成排他性協議。 」Julia露出自信的微笑。「基本上來說，就算直接競爭，我們也有勝算。」

　　「損敵壹千，自傷八百？」小瓊搖頭，表示不贊成。「最大的受益者會是A-MART，不是我們。 既然我們是新入者，又何必去花大成本與行業龍頭硬碰硬。他走陽光道，我走獨木橋，最後虛途同歸。」

　　「。。。我們。。」Julia還想爭辯什麼，卻被楊致遠打斷。

　　「我怎麼覺得，除了這個原因，你還有其他想法？」他微笑看著小瓊，那笑意卻不見得溫暖。

　　「。。。。沒錯。」小瓊遲疑了一下，回答。

　　「既然是用我的錢做事，那麼告訴我你的想法。」楊致遠此時氣勢變得凌厲起來。

　　「。。。養市，」小瓊抬頭望著他，「楊氏不僅要作現在的生意，也要做10年後的生意。所以，最好的辦法不是與王老分一杯羹，而是另外造林。」

　　「養市為何單要我們來做？」Julia問。

　　「不單要我們做，」小瓊認真回答，「如果楊氏真想把生意做大，應該聯合幾大茶家一起做。」

　　「。。。你倒是胸懷大志啊。」Julia悻悻地說。

　　小瓊未回答，只是看著楊致遠，卻發現從他眼神中難以讀出什麼內容。

　　畢竟還是要用人家的錢，這麼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的確有點兵出險招。只是小瓊隱約的直覺告訴她，楊是個做事業的人。

　　楊致遠看著這個小個子女人，一時無語。

　　如果說當時在宴會上驚喜於她的想法深刻，現在則有些震撼於她的目光長遠了。

　　這樣的女人。。。自己是不是在養虎為患？他無法忽視心中升起的不安感。從最初的目的，到現在的發現，這個女人，還有什麼？

　　他臉色陰晴不定。Julia臉上又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小瓊眼神稍稍暗淡，然後轉過身去和調查組的同事們一起工作，沒有再和這對說話。

　　楊致遠的寓所。他正例行每周與楊老先生的近況分析回顧。

　　「碰到對手了？」電話中楊老先生的聲音很溫和。

　　「。。。是的，父親。」楊致遠很尊敬地回答「碰到了一個年輕，有眼光又有見地，同時還以事業為樂的對手，您有什麼建議？」

　　「讓他為你所用。」楊老先生想起一些往事。

　　「目前已為我所用。。。只是，我與她立場有本質區別，在將來，可預見到互相為敵的場面。」楊致遠回答。

　　「那麼，在那之前毀了他。」楊老先生風雲不動地說。

　　「。。。。她是個女人。」楊致遠有些遲疑。

　　「哦？」楊老先生眼睛眯起來，露出商人標誌性的笑容。

　　「那就讓她愛上你」

　　楊致遠愣了一下，臉上漸漸浮起和父親一樣的笑容。

a.
　　「還在加班？」小瓊沒想到，第二次深夜了還在辦公室看到楊致遠。

　　「你不也是。」他頭也未抬回答。

　　「我是誰？」小瓊突然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楊致遠仍然埋頭苦幹，只是嘴巴一點都不饒人。「拚命小姐林瓊，除了你還有誰？」

　　「有時候真懷疑，這公司是你開的，我只是來幫你打工而已。」他總算抬起頭了，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滿眼血絲。

　　「你。。。白天操勞過度？」小瓊忍不住想起公司里一些流言，關於Julia小姐憋在總經理房半天不出來的種種內幕分析等。。。

　　「為了連美國時間所以在倒生物鐘。」他似乎眼神里閃過一絲鄙視，害得她趕緊收起自己的不健康聯想。

　　「美國？」小瓊有些不明白了。我們現在的生意還沒有發展到那麼快啊？

　　「為B2B，B2C做準備。」他揚了揚手中的資料，「我比較相信那邊幾個朋友，要和他們商量以後合作。所以已經讓Julia飛過去和他們做初步溝通了。」

　　「。。。你的意思是，第二步也贊同我的做法了？」小瓊有些驚訝，這個男人，心胸和氣量都厲害，而且敢冒險。

　　「我也研究過，你的做法可行。」楊致遠露出笑容，「我也好奇，10年後回是什麼樣。」

　　小瓊感到從心底升起的喜悅。

　　回到家，小瓊看到凌峰斜靠在沙發上，無聊地翻著雜誌。牆上的鐘指向12點。

　　「回來了？」凌峰看到她，打起精神。

　　「。。。你為什麼在我家？」小瓊一邊換鞋一邊問。

　　「陪你妹。」他嘴角似乎有些嘲笑，「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忍受獨自守著這麼大的房子熬夜的。」

　　「熬夜？」

　　「她要期末考試了。」凌峰楊起兩罐茶葉，「你要哪個？」

　　「。。。。你居然喝這些？」小瓊有些吃驚，走過去，打開罐分別看了看裡面的茶葉，聞香試味然後挑了滇紅。

　　「這罐是明前龍井，不喜歡么？」凌峰問。

　　「我向來偏好發酵茶，發酵程度越深越喜歡。」小瓊說。

　　「不加奶？」凌峰突然問一句。

　　「。。。很久不那樣喝了。」小瓊

　　兩人陷入奇怪的沉默。最後凌峰苦笑，小瓊轉身進房。

　　紅茶加煉乳，當時甜膩時候的喝法。事過之後，覺得因此沒了茶本身的清遠味道，便不再使用。

　　同樣的事物，因為體會的心境不一樣，結果也互異。

　　他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心中有著幻想的小女孩么？小瓊背靠著門，眼中有些乾澀。

　　突然心中一動，門外似乎有人站立。體溫彷彿能透過門板傳遞過來，灼熱了小瓊的背。

　　「唉。。。」低沉的嘆息聲傳來。良久，兩人依門呆立。

　　「還能，回到從前么？」門外聲音似乎有著掙扎。

　　小瓊不是沒動搖過。但是，在她心中，排第一位的永遠是家人。在這一點上，她曾自嘲，是自己作為非典型巨蟹最有星座特點之處。

　　對凌峰不是沒有痴心過，受了傷心中留下憤恨，但為了妹妹也能淡漠。

　　甚至曾經的自卑，也可以忽視。然而，這個男人，卻不可以再接受。

　　因為他是妹妹的人。

　　「我已經改喝普餌很多年，紅茶只是餐后怡情而已。」她生硬地回答。

　　門后那人被人重擊過般，半晌才說出話，「你自己多加小心。楊致遠不是簡單的人。」

　　「你們不是故交么，都不簡單啊。」小瓊沒意識到，自己仍然有些怨恨著。「好好對待我妹妹，你若傷害她，等同10倍傷害我。」

　　站在門外，凌峰苦笑。

　　b.

　　「你說什麼？」小瓊站在會議室里，激動得跳起來，「要去雲南？」

　　「是的，」楊致遠頗有興緻地看著她，沒想到平常看來很理智的人，居然也有這麼衝動的時候。

　　「啊。。。。」小瓊看著楊，兩眼閃閃發光，「什麼時候出發？我迫不及待了！」

　　「下周一，準備好出差用品，我們這次要出去一個月。」

　　「一個月？」小瓊有些遲疑了。「我家裡。。。。」

　　「你周末可以回來，公司報銷往返費用。」

　　「。。。謝謝，楊先生。」小瓊有些感動。

　　「說來，雲南普洱是家父最愛的茶，這次去除了考察之外，也是有私心的。」楊微笑，彷彿已經感受到了雲貴高原上清爽的風。「去看看那傳說中3200年的老茶王。」

　　抬起頭，小瓊閉上眼睛，似乎已經身處茶山，伸出手即可觸摸樹皮上歷史歲月刻畫出的每一道干紋。

　　普洱，終於我來了。

　　遇水舍己，而成茶飲，是為布施；

　　葉蘊茶香，猶如戒香，是為持戒；

　　忍蒸炒酵，受擠壓揉，是為忍辱；

　　除懶去惰，醒神益思，是為精進；

　　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為禪定；

　　行方便法，濟人無數，是為智慧。

　　「。。。你也知道這句話？」坐在飛機上，小瓊聽到身邊的楊致遠低聲呢喃。

　　「也？」楊致遠說，「我自然知道。父親嗜茶且信佛。」

　　「難怪，因此對普洱情有獨鍾。」

　　「你呢？我倒是少見年輕女孩子如此熱愛普洱，你並非雲南人，對吧。」

　　「。。。有個傳說，」談到自己熱愛的事物，小瓊有了興緻。「虎威沉積於地，凝聚成虎魄，也就是琥珀。普洱就是茶中琥珀，神拘於內而形蘊於外。」

　　「雲南，真是讓人期待的地方。。。」

　　雲南，這塊神奇土地與沿海地區截然不同的氣候條件成就了春城的美名。彩雲之南，四季花開。

　　一群人剛下飛機，便按照之前的安排，來到了翠湖邊的一座小茶樓，古色古香。

　　在陽光，清新的花香中安坐。纖塵不帶。

　　「老大，」某男同事a發問了，「下飛機就來喝茶？我們不要趕火車去思茅么？」

　　「我們今晚住昆明。下周才出發去思茅。」

　　「下周？那這幾天做什麼？」大家有些不解了。

　　「遊玩。」楊致遠頗有閒情逸緻地回答，「難得來一次雲南，這周大家就當作放假，好好四處逛逛。」

　　「啊？」在座3人目瞪口呆，包括小瓊。

　　「至於現在為何我們要來茶樓，」楊絲毫未被眾人傻相驚擾，繼續說，「是為了本次來的第一個目的，品茶。」

　　在這普通茶樓。。。。就在眾人不解當口，聽到後面有男人聲音傳來。

　　「楊先生，你來了。」

　　眾人回頭，見一中等身材男人逆光走進門。

　　待他走近，這才看清那人面貌。鬍子拉碴，一身寬大t-shirt加一條七分休閑褲，踏著一雙人字拖啪噠啪噠地走到桌前。

　　只是雙眼特別有神。

　　他把手上的東西擱到桌面，小瓊看到，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

　　一包沱茶。紙包裝上圓弧寫「雲南沱茶」，下圓弧寫「通順庄」，皆為紅字。中書綠色「茶」，被紅色「孫」字組成圓環圍住。

　　拿在手裡掂量，小瓊問，「。。。。通順庄特級100g普洱沱茶？」

　　男人點頭，鼓勵她拆開來看。

　　小瓊

　　小心翼翼拆開那古樸的包裝，只見裡面：原料精細，芽毫顯露，褐潤潔凈，外形圓整光滑。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問茶樓要來工具沖泡后，茶色褐亮，入口柔順醇厚，香味在唇齒留連久繞不散。

　　看到小瓊臉上露出微醉的紅暈，滿足的神態，一絲溫柔在楊致遠微笑的嘴角泄露。

　　這女人，某些方面單純的讓人。。。。。讓人。。。。。。楊突然回神，被自己剛才的感受震驚。讓人如何？他有些狼狽地收回心思，卻發現送茶來那男人一臉曖昧笑容看著自己。

　　「這位是？」小瓊品完茶，馬上對這帶茶來的男人充滿了好感。

　　「易武通順庄，」男人懶散一笑，「孫洋。」

　　說是遊玩，其實是大家分組去昆明市區考察這裡的茶文化對市民生活的影響方式，去一家家茶莊探訪喝茶。

　　而繼易武通順庄之外，楊致遠還見過好幾家老字號，彷彿在與那些人商量什麼事情。小瓊有些好奇，但又不願意過多插手。

　　便只是在昆明的大街小巷穿插。

　　昆明實在是美麗的地方。尤其是天空，藍得讓人發醉，若是抬頭仰望，會不知不覺被吸進那穹藍空。

　　這樣的地方，卻生產出了茶中之王普洱。不知那激越的瀾滄江和雲霧繚繞的大葉茶山，會是怎樣的情景。

　　「小心！」

　　想到出神，卻沒料到前面是階梯，小瓊一時踏空眼見就要往前摔倒，卻被人從身後抓住手肘。

　　回過頭，看到孫洋，他眼中也是驚訝，「怎麼是你？」

　　同是愛茶人，兩人邊走邊聊相見恨晚。小瓊這才知道，原來貌似風光的通順庄已陷入沒落怪圈。

　　易武茶山，茶馬古道上六大茶山之一，亦為茶山之首。面東第一線陽光從這裡照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曾經的繁華已經被時光洗落只剩下石板街上隱約的馬蹄印。大部分茶莊都遷至了其他新興茶山，唯留通順庄，孤單在這山頭守望。

　　通順庄於230年前落戶此處，原主人孫繼武，從石屏遷業至此。經歷烽火與歲月的變遷，見證易武的繁榮衰落。

　　那是一個冗長的家族故事。

　　到了孫洋父親這一代，易武更多成為了文化朝拜地，而不是現代普洱的主宰。孫洋父親又是沉溺於茶本身多於投入到發展事業。因此，即使莊上有得過國際金獎的通順庄特級100g普洱沱茶，也未能將之發揚光大。

　　在家族生意日漸沒落的年代誕生的孫洋，曾年輕氣盛要重振通順庄雄風，然而易武大勢已去，又豈是一人之力可以回天。在雲南掙扎了三五年，一直不見起色。

　　直到這次，與楊致遠聯繫上。

「楊先生雖然年輕，眼光和見地卻是不一般。」孫洋露出欣賞的眼光。「所以才能有林小姐這樣懂茶又懂生意的人來協助。」
　　「見笑了，」小瓊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與楊先生是如何認識的呢？」小瓊有些好奇。

　　「楊老先生是我們的熟客。」孫洋說起楊致遠的父親時，明顯有尊敬的神態。「同時也是我們幾個老家族的恩人，幫我們介紹了不少外銷的門路。這次楊先生過來，就是想向全國推廣我們這種民間茶莊的產品，我們很期待。」他目光炯炯，眼前彷彿有了波瀾壯闊的景象。

　　坐在往思茅的火車上，看著窗外更替的風景，許是高原空氣灰塵都稀薄，或者雲南陽光格外明朗，這地方，連火車都開得比別處留情，能讓旅人看清路上的風景。

　　楊致遠仍然坐在小瓊身邊，連日的尋訪讓他看來有些疲憊，臉上蓋著昆明街頭買的草帽，隨著搖晃的車身墜入夢鄉。

　　小瓊的目光，由窗外的風景漸漸移到他身上。

　　你想如何？楊致遠。看來這次來雲南的目的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刻。小瓊再次感慨，身邊這人的確是心中有大抱負。

　　有抱負的男人，通常是有魅力的。如果他再有讓人咂舌的身世，俊美的外表，以及實幹家的風範。。。。。。

　　小瓊彷彿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再看看身邊那睡沉了的人，奇貨可居。

　　接下來的日子便不再是走馬觀花，楊致遠一行人考察了普洱產區主要茶山，了解了當地的貿易情況，不同路線的盛衰，主流非主流制茶工藝的發展現狀等。

　　雖然是第一次來雲南，小瓊驚訝於楊致遠對這些茶家的熟悉，楊致遠感慨於小瓊對茶的痴狂。

　　想到父親那句話，楊致遠興緻昂揚。

　　然而，痴狂過頭也不是好事情。當小瓊因為體力不支再加上水土不服在大理病倒的時候，深刻體會到這點。

　　看過7habbits沒有，知不知道什麼叫P&PCbalance，楊致遠好笑地看著掙扎著想下床和他們一起外出的小瓊，覺得真有些受不了這丫頭的瘋狂。

　　可是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小瓊有些著急。

　　你生病了，要休息。楊致遠不同意。

　　我不要在這裡，無所事事。小瓊爭辯。

　　你快些好，就能夠快些有所事事。楊立場很堅定。

　　有所事事，真不知道你怎麼學中文的。。。香蕉人。。小瓊開始不講道理轉移話題發泄怨氣。

　　。。。楊眉毛一挑，轉身對服務員說，「把門從外面反鎖，不然這位小姐重病在身出去溜達回不了了，你們要負全責」

　　你。。小瓊眼睛睜大，卻發現由於全身乏力，聲音嘶啞，這個充滿了怒氣發出的「你」卻像是在勾引別人一樣，柔軟無力。

　　於是，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去了，留下小瓊被反鎖在房間里。她無聊打開電視卻發現是在興趣缺缺，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然後開始做噩夢，在刀山火海中翻滾掙扎遍尋不著一絲甘泉。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聽到有人開門，睡意實在太濃小瓊睜不開眼睛。那人走到床前，然後不再有動靜。

　　小瓊被渾身的灼熱折磨著，無暇顧及其他，繼續沉沉睡去。

　　小瓊終於醒來，不過是在凌晨。

　　睜開眼看到夜風輕輕吹拂著窗帘，簾外是星羅密布的夜空。靜謐的味道油然而生。

　　想著出去看看，便下床摸索著往門前走，卻發現床前有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借著微弱的星光，看清那人居然是楊致遠。他把茶几和沙發移到了小瓊床前，茶几上放著兩杯白水，一小包藥片，一盆清水，旁邊搭著條毛巾。

　　小瓊起身的動靜把他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坐著睡著讓他背脊有些僵硬，稍微一動就輕呼出聲，連忙低頭伸手壓了壓背。

　　這才看到眼前一雙白玉般赤著的腳。

　　抬起頭，看到一張有些迷惑的臉，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已經消去，伸手探向她額頭，熱度已經降低，於是露出安心的笑容。

　　醒來了。她想質疑，但剛剛睡醒的聲音，加上大病初癒元氣大傷，聽起來低沉嘶啞，在黑暗中僅著點點星光時，更像是未盡的纏綿邀請。

　　對楊致遠來說，就是如此。

　　看著她的目光竟有了焦灼。

　　小瓊順著他的目光看回自己，發現由於睡夢中發汗的原因，棉布睡裙已竟貼身上，側光的剪影有曼妙的曲線，而裸露在外面的肌膚也蒙上了一層細細的亮光。

　　發燒灼熱的感覺全身襲來，不由頭暈跌坐到床上。

楊致遠站起來，端著水盆走進洗手間。5分鐘后才出來，看到小瓊已經披上外套，坐在床沿。
　　「不睡了？」他問。

　　「嗯，我想出去。」小瓊低聲說，低著的頭顯示出微微不自然。

　　「出去？」楊致遠不解，「你病還沒好，這凌晨時分出去做什麼？」

　　「看星星，看晚空。」她一笑，覺得Beyond的詞在此時再恰當不過。

　　「你能走么？」楊問。

　　「當然可以，」為了證明自己，小瓊迅速站起來，卻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身軀，搖搖欲墜。

　　楊一把扶住她，看到她眼底的沮喪，心生不忍。眼光一轉，將床邊薄毯披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往天台大步走去。

　　甚至來不及驚呼。小瓊只覺得心跳加速，拒絕又嫌矯情，便由著他抱著自己來到夜空下。上樓時聽到他心跳有些微加快，但仍然是穩健而有力的，無端給人安全的感覺。

　　到了樓頂，那是怎樣的景象。

　　世界上的星子彷彿爭先恐後擠來了大理的夜空。幕黑的背景下，人彷彿站在了水晶杯中，看到不同角度折射過來的璀璨光芒。

　　深呼吸一口，洱海特有的沉墨之氣在空氣中瀰漫，沁涼而古舊。

　　遠處傳來狗吠，斷斷續續起起落落。

　　夜風微涼。

　　楊似乎發現小瓊有些冷，站近了幫她擋風。

　　「謝謝，」小瓊抬頭看著他，眼神溫柔。

　　楊微笑，用微笑掩蓋了心中被她溫柔融化的某些東西，別過頭去看遠山。

　　女人，要找自己不愛的。父親說過。

　　小瓊的心理，是另外一番想法。有一絲迷惑，更多的是溫暖和美好，一些心動的感覺。

　　如當時的星空。

　　只是回G城，一切似乎繞了個大圈來到了原點。

　　楊致遠眼裡似乎突然沒有了小瓊的存在。這個人，怎麼這麼冷熱不定，小瓊心裡嘀咕，卻又不好跑到人家跟前去問。只是偶爾開始向他辦公室張望，卻發現如之前他似乎特意留下來遇上自己，現在變成了特意避開自己。

　　「楊總？開會去了」

　　「楊總啊，回新加坡了」

　　「聽說下周直飛美國，和Julia匯合然後才回來。」

　　「似乎這次在新加坡直接訂婚了，對象就是Julia…」

　　流言越來越多，主角一直未出現過。

　　莫非這也是老闆的特權。小瓊暗笑自己。莫非年齡已到，從以前小茉莉花的年紀變成了現在黃花菜的樣子，讓男人都避之不及？

　　攬鏡自照，眼角也沒比前兩周多幾絲皺紋啊。

　　當小瓊和阿夏聊天，說出自己的疑惑時，阿夏嚴肅回答。

　　「只有兩種可能，要不他怕你認真，所以不敢玩了；要不，他怕他自己認真，玩不起了。」

　　「當然，」阿夏突然一笑，「不排除都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

　　小瓊也笑了起來，有些自嘲。看來，我是免不了俗套了。見到這樣的優質男人就發花痴，到底還是愛慕虛榮的人。

　　「愛慕虛榮是正常人的表現，」阿夏對小瓊的失落不以為然。「沒有法律規定，財和才不可兼得。若你真能遇上，那是幸運，不是虛榮。」

　　那麼我呢？對於楊致遠產生的，是什麼多一些？小瓊自問。

　　20．

　　知道楊致遠回來，是從看到Julia再次出現在總經辦開始。仍然是高調但不致討厭，無名指上一枚梅花鉑金戒有些刺眼。同樣刺眼的，是楊致遠手上那個。

　　小瓊有些感慨，這年紀，果然已經有了迫切感。只待箇中高手一個眼神，自己就迫不及待地飛奔而去，奔去才發現，那眼神不過是眼皮的習慣性抽筋而已。

　　自嘲是小瓊一貫優良品質之一。然而無論如何，心中的失落是明顯的，明顯到臉上表情呆板，眼神落寞。

　　好男人果然是稀缺資源。還好女友和妹妹從不吝嗇分享愛和關懷。小瓊想起小時候畫過的餅圖。1/3是親情，1/3是友情，另外1/3才是愛情。人生從不完滿，擁有2/3已不錯。

　　凌鋒依然每日陪伴妹妹，比之前更體貼和關照。若非自己的突然出現，他們應該也能自然發展得不錯。因此，小瓊盡量錯開與凌鋒同時出現的機會。時間可以改變很多，那就讓時間來成全妹妹的幸福罷。

　　一周后，小瓊臉上開始重新出現笑容，只是笑意比以前淡了些。

　　「想開了？」阿夏問。

　　「是啊。人這一生，沒有必然得到，也沒有必然失去。除了死亡。連心臟都不是完全屬於我自己的情況下，我就專註於那些已經得到的快樂吧，比如說，好友如你，姐妹如她。」小瓊只有在阿夏面前，才能露出當年小女孩的發自內心的天真。

　　然而，小瓊低估了這一切。

　　某夜，小瓊嫌家裡網路太慢，溜回公司想查資料時，不由得對著他辦公室發獃。然而卻聽到裡面鎮紙被撞落，紙張被推開，椅子倒地，以及男人低沉急促的呼吸，女人柔軟無力的呻吟。

　　小瓊是成年人，知道裡面什麼樣的戲碼在上演。

　　只是大腦突然空白，不知不覺走近半掩的門，門裡未開燈。月光透過落地窗把書桌也照亮，書桌上那雙赤裸的身影在月光中糾纏。

　　其實，是很美麗的場景。小瓊腦海里閃過這想法，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卻不覺那書桌上的撞擊，是一錘錘敲打到了自己脆弱的心臟。

　　似乎感覺到小瓊的視線，男人抬起頭望向門這邊，卻不見任何異常。身下的那位不甘被冷落，開始重新撩起戰火。

　　走在回家路上，小瓊一腳深一腳淺。

　　工作上的合作，倒是恢復了正常。白天的會議似乎沒有消磨楊致遠晚上的精力。除了Julia，似乎還有好幾個女性朋友環繞在他周圍。

　　國外讀書的人就是開放。在洗手間眾女同胞們總是熱衷於討論這些八卦話題，小瓊也就默不作聲的全盤收聽。

　　聽說保潔部的阿姨曾經從總經辦的垃圾袋裡面看到那個的盒子。。。

　　上次我在xx大廈頂樓的西餐廳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大美女共進晚餐，很親密曖昧。。。

　　你們有沒有注意，周二周三他穿的是同一套衣服，肯定是在外面過夜的。。。。

　　。。。。。。

　　這時候，小瓊想起雲南那些日子，她看到的那個人。自信，有抱負，全神貫注投入到每次的會議和實地考察中，在高原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在大理的星空里，灼灼其華。

　　那個人，自己真能放棄么。

　　「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看開。」在阿夏的工作間里，她一邊品著小瓊專程帶來的普洱，一邊嘲笑她。「說大道理由什麼用。迷戀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你可以說服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小瓊低頭沉默。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每天看他與別人上演春宮戲？」

　　「不。。。」小瓊下意識地反駁，卻又覺得反駁得軟弱無力。

　　「會嫉妒的吧。」

　　「。。。。」小瓊皺起眉頭。

　　「你可以選擇，」阿夏露出些看好戲的表情。「1.像之前對凌鋒那樣，不聞不問不主動，轉身離開。2.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小瓊有些迷惑。

　　「對，主動出擊。」

　　

楊致遠站在窗前，心不在焉地聽Julia彙報此次美國行的收穫。
　　此番離開半個月，見了父親和一幹將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說來還是小有成就。只是有個問題一直橫梗在心中，難以解決。

　　父親要求他這次趁回鄉之際，和Julia訂婚。本來從倆人在哥大相遇，他就知道這女孩肯定是能討父母喜愛的。同等的身世和背景，一樣的眼界和風格，將來必是生意場上的得力助手。再加上在那批留學生中，她算是容貌學識最為出眾之人。父親是頗為滿意。自己也一直認為，除非出現各方面條件比她更好的，不然三五年後自己必然會與她結合，實現強強聯手。

　　異數在於小瓊。他不知道，看慣了百花爭艷的自己，居然會對這連花的年紀都過了的女人感興趣。

　　她今年26了吧。再過幾年，就算大齡未婚女了，是否會平凡地嫁人生子，被俗世的柴米油鹽熏成眼光如豆的中年婦女然後老去？

　　眼前劃過她遇見鍾愛事務時的痴迷表情，獨自一人似乎也可過的精彩快樂呢。。。

　　「Vincent?」Julia發現楊致遠已經神遊太虛，有些不悅地放下手中報告。

　　「這些天，經常見你發獃。這和你以往的形象很不match.」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特別是，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還想著別的事情。」

　　「Sorry，」楊伸手將Julia攬進懷裡，「我在想父親之前的交代。」

　　縱使與楊已拍拖多年，Julia仍然對楊的魅力無法抵抗，順勢靠在他身上。

　　在楊的角度，正好可以從Julia脖子後上方往下，看到Julia優美的36D曲線，以及惹人遐思的乳溝。

　　體溫灼熱起來。對Julia這麼多年的熟悉讓他知道，只要低下頭，在她後頸處一個輕吻，就能讓這尤物情難自禁。

　　於是，他手上力道加緊，低頭含住她耳珠。

　　「Vincent…這是辦公室。」

　　「深夜11點，最後一名員工也在4個小時前離開了。」楊的吻沿著她耳後根而下，有幽香入鼻，惹得一身更加燥熱。手在前方也不安分起來。

　　「。。。關燈」

　　「OK」

　　縱是關燈，在落地窗前的月光依然明亮，美人如花，熱烈奔放。

　　香水與汗水交織，兩人的身影糾纏。在他欲一探快樂頂峰的時候，突然警醒，似乎一道視線如芒在背。

　　抬頭，門外只是一片墨黑。

　　自己多心了罷。

　　於是繼續顛鸞倒鳳。心裡偶爾有念頭閃過，居然是，是否有機會能夠抱她共赴雲山雨海？

　　那樣的想法讓楊有些驚慌。

　　因為之前，若對某女產生興趣，必不遲疑直接出招，最慢的記錄也就用了1個月讓對方乖乖就範。

　　現在卻發現自己不想面對可能的拒絕。只是這想法一旦萌生，便如春日的幼芽，逢著雨露和陽光蓬勃生長。若看到她，心裡便起妄念。得不到，這妄念便更加茁壯地鼓動著他，躍躍欲試。

　　這樣子的浮躁魯莽，實在不是自己所期望的行為。

　　楊走到辦公室朝里的窗戶，放下窗帘，把她隔絕在視線之外。

　　若這麼輕易被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亂了陣腳，還能成什麼大事？要冷淡，要冷淡到自己都相信她不重要，然後，才能贏。他閉上眼，默念。

　　「咚咚」有人敲門，進來，是她拿著雲南行的報告過來討論。

　　「放下吧，我待會兒看。」

　　「那什麼時候討論？」

　　「1個小時后。」

　　他一直低頭專註看文件，一直到聽到她離開，關門，才抬頭。

　　空氣中似乎還有餘香，那種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看來今天又在喝碧潭春雪。

　　凌峰又來到醫院，坐在老人床邊，看老人安靜躺在床上。通過心電圖才可以看到生命跡象。妹妹坐在床尾，幫父親做腿部按摩，避免老人因為卧床過久導致的腿部機能衰退。

　　「以前一般是我和姐姐過來，」妹妹輕聲說。

　　「我們一起幫爸爸按摩，然後聊天。」

　　「都聊些什麼？」

　　「生活，工作，新聞八卦之類，都沒什麼主題的」

　　「你們，童年過得幸福么？」

　　「很幸福，」妹妹一點猶豫都無，臉上露出明朗的微笑。「父母給了我們最值得懷念的美好童年。」

　　「哦？」

　　「你別看姐姐現在挺穩重的樣子，小時后就是個街頭小霸王。」妹妹掩不住的笑意從嘴角露出。

　　「怎麼說？」凌峰告訴自己，只是對他們一家的過往感興趣而已。

　　「小時她成績是街坊的小孩中最好的，所以只要有她在，小孩子們可以光明正大去遊戲機房打街霸，因為她會和大人們解釋「民國教育委員會」這款遊戲是多麼有利於我們地知識積累和智力開發。「

　　「民國教育委員會。。。。」凌峰額頭上似乎有虛汗冒出。

　　「她的話能夠左右家長的意見，這對小孩子們來說是多麼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不論年紀性別，沒有哪個小孩敢不聽她話。。。恩，曾經有個很野蠻的男孩子欺負了另外一個小女孩，當時那男孩已經小學6年紀了，是學校里經常鬧事打架的主，我姐才3年紀，也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你姐如何治那男生的？」凌峰有些好奇了。

　　「斗街霸。」妹妹說。「姐姐用春麗打敗了他所有選擇。」

　　「想當年，我姐剪了個齊耳短髮，帶著浩浩蕩蕩十幾個小孩上房頂下稻田，去小樹林里探險，在鬼節午夜玩捉迷藏。。。。」

　　「真是精力旺盛」凌峰口裡這麼說，心裡卻看到那小人兒的形象鮮明起來。

　　「我們都很懷念那個時候。我們算是貧窮的，但是簡單，易滿足，快樂。時間過得很慢，被上課鈴聲劃分成一格一格我們可以好好分配。。。」

　　「父母縱容我們小小的心愿，比如兒童節可以上街買條新裙子，比如生日做我們最喜歡的菜，比如夏天晚上帶著我們到體育館看星星。。。。。。」

　　發現妹妹沉默，凌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淚光閃動。

　　心中某根弦被觸動，他用拇指輕輕揩去淚珠。

　　「不要怕，以後你也不孤單。」

　　妹妹淚水卻流得更加肆意。沾濕了他大大得手掌，以及袖口。

　　「有你在真好，和姐姐一樣，給人安全感。」

　　「你姐姐。。。」

　　「她是家裡的支柱。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大學都無法讀完。在家裡出事的時候，是她撐著這個家不至於崩潰。「

　　那年她初三，開始成為家裡的半個女主人，照顧半痴獃的母親和小學的妹妹，操心柴米油鹽豬肉青菜。大米漲價和考試分數一樣讓她揪心。

　　當時的自己，正和同齡好友們炫耀最新的電腦以及正版遊戲軟體。

　　然後是大四，家裡的唯一經濟來源由於父親的車禍被切斷，還背負上了高額的醫療費用，她微笑著面對所有的困難，挫折，她讓外人相信這些她都能度過。於是自己帶著從來不認識的陌生女人只想讓她爭風吃醋，看到她挫敗然後求饒的樣子。

　　所以她只好離開。

　　凌峰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就一頑劣少年。她是一顆在春天小山坡上堅韌成長的野菊，自己只顧著在山坡上嬉戲，忘了去等待她的花期便已錯過。

　　「我想，為了姐姐，我什麼都可以去做「，妹妹堅定地說，「如果姐姐愛上了你，我會拱手相讓。」

　　「啊。。。」彷彿心事突然被戳穿般，凌峰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到門外熟悉地聲音響起。

　　「傻姑娘，你姐姐已經有意中人了。」

巧笑倩兮用來形容阿夏是不為過的。其實她一直是個美女，只是自己太不在意。這點和小瓊很像。
　　她過來探望小瓊爸爸，聽到妹妹在病房裡的話，一方面感動一方面不希望小瓊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被妹妹這樣無知地打破，便脫口而出。

　　「傻姑娘，你姐姐已經有意中人了」

　　走進去，向凌峰點頭算是打招呼，便做到床尾另外一邊，幫忙按摩。

　　妹妹臉上露出欣喜地神色，追問道：「怎麼從來沒聽姐姐提過？她意中人是誰？「

　　「秘密。「阿夏看到凌峰臉上閃過關切，雖然他裝作面無表情地幫老人按摩手臂。

　　「但是絕對不是你家這位。再說了，「於是她決定再做狠一點。「你是她最寶貝地妹妹，她什麼東西會和你爭呢？你高興，她才會高興。」雖然不敢確定，但阿夏的確覺得凌峰的手指似乎突然用力，拜託，別把老人家掐傷了。。。。。心裡暗呼表面還得不動聲色，真辛苦。

　　小瓊，我這是為了你們好。但願你不會怪我那麼快把你動了春心的事情泄漏出來。阿夏心想。

　　楊氏會議室。

　　桌面上擺著兩份報告，一份社區店網點現狀總結，一份雲南重點茶莊總結。

　　兩個項目組的人坐到一起，討論下一步行動。

　　社區店聯營談判已經完成。現在是定位，整合貨源，以及服務建設的時刻。

　　雲南那邊，這次已經鎖定幾家老茶莊，如何把這些老茶莊的產品包裝推出是關鍵。如今，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

　　小瓊眉頭深鎖，兩個項目自己都有份，前者自己是項目主管，後者自己是參與。兩個目前看來都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依循，下一步如何行動呢？抬眼四顧，周圍的同事們似乎也毫無頭緒。

　　所謂頭腦風暴，

　　「楊氏在本市的定位將是如何？」Julia重新提出這個問題。

　　楊致遠面帶微笑，似乎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根據這定位，我們的營銷預算多少？投資回報比將以什麼時間為計算？這些，是我會首先考慮的問題。然後，我才會看，要如何去做。」

　　雖然對方算自己的情敵，小瓊卻坦蕩對她露出讚賞的目光。

　　「項目主管，你說那？」楊致遠慢悠悠把這球拋到了小瓊手上。

　　「。。。」小瓊靜了靜，回想到之前的談話以及自己早考慮過的思路，斟酌著回答，「第一步：通過社區小網點小成本打造溝通渠道；第二步：普及中端茶葉市場，並針對性推出茶副食品，茶美容品；同時開展電子商務。第三步：推動媒體造勢，打造茶文化品牌，進軍高端茶市場。這是我們項目小組之前提出的計劃。」她目光掃過小組成員，目光里有鼓勵的成分，「其實我更想知道，小組裡有哪位同事對我們的現狀進行過思考呢？」

　　過了幾分鐘，一個小姑娘站起來，有些怯怯的，「那個。。我可以說說我的想法么。」

　　小瓊看到她站起來，心裡高興。這姑娘叫做陳敏，本地大專畢業，當時是自己面試進來的。看起來瘦瘦弱弱，卻有著不輸給男人的韌性和對數據的敏感。並且，在差不多10個成員中，她是第一個敢站出來說自己想法的人。以後值得加重栽培。

　　「我看過我們社區項目的數據，目前來說，情勢不樂觀。」小姑娘知道自己要說出來的不是能夠討好老闆的話，所以有些緊張，「我們希望能夠通過社區小網點小成本打造溝通渠道，但是目前這些願意聯營的小網點都處於盈虧邊緣。我們的網，是一張風雨飄搖中的蜘蛛網，風雨稍大一些，這些網就會一個節點一個節點被刮破。一旦網破，我們前期地努力就是白費」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呢？」楊致遠問，語調聽不出是喜是怒。

　　「我們討論過，」陳敏說完了最艱難地部分，表達開始流暢了，「我們做完數據收集和整理，就針對這個情況進行過討論，大家都提出了自己地看法，其中柳凡的想法我們覺得是可操作性最強的，所以，」她目光落在柳凡身上，「你來說說？」

　　好樣的。小瓊心裡為她鼓掌。這女孩知進退，以後是可造之材。

　　「所以，關鍵是，我們的第二步「普及中端茶葉市場」要如何去做？」柳凡站起來，走到白板旁邊，開始畫出一個市場細分圖。

　　「通過第一階段的調查，我們有以下發現：在G市，中檔茶葉的市場由2個梯隊主要領跑，佔市場78％的份額。第一梯隊：以鐵觀音，尤其是安溪鐵觀音為代表的烏龍茶類，以及以雲南七子餅為代表的雲南普洱茶類。第二梯隊：江浙產的綠茶類，沒有絕對的領軍，其中青山綠水，碧蘿春等表現比較突出。另外就是紅茶類，由於地緣優勢，英德紅茶在本地細分品類中遙遙領先於其他紅茶。」

　　停頓了一下，他看到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自己地講解，心中有些激動，用力在烏龍茶和普洱茶所在領域畫了個圈，說，「所以，接下來我建議，我們就只做這兩種茶。但是做性價比最高，服務最好！」

　　眾人在沉思，而楊致遠走近白板，站在細分圖前思量了一番，然後把烏龍茶劃掉。

　　「楊氏第二步，只做普洱。」臉上露出微笑。

　　「為何？」Julia把大家的不解也問了出來。畢竟，烏龍茶是個等大而且進入門檻更低的領域。

　　「因為仁福茶軒的母公司是福建茶葉巨頭王氏集團，」小瓊回答，聲音不大卻讓眾人感覺耳邊一震，「如果我們要和仁福茶軒比做烏龍茶，尤其是福建產的烏龍，那麼就相當於後娘的孩子和正主爭遺產，處於先天劣勢。」

　　楊致遠一驚，拉著小瓊進了小會議室，然後問道，「我以為王老從來不會說這些？」

　　「是的，他從來不說，本地媒體也從來未報道過。」小瓊臉上是公式化的笑容，眼神里的靈動卻被楊捕捉到了。「因為這些消息，是從你那裡得知。」

　　「我？」楊致遠有些迷惑，回想來G市短短几個月時間，並沒有和任何人掏根底的經歷。

　　「你是福建人，你的舅舅，自然是福建人。福建人，好好的不在福建做茶，跑到G市來做茶是為何呢？」小瓊，「只可能有一個原因，就是那邊已有根基，這邊不過是來開枝散葉。按照這個邏輯去查，自然能查到結果。」

　　「可是，我沒有和別人說過，我是福建人」

　　「通順庄可還記得？」小瓊回想到當時孫洋描述楊家父子臉上露出的崇敬之情，「我在昆明閑逛的時候碰到孫洋，和他閑聊了易武以及他家族的歷史，順便說到了你家過去的慈善事迹。所以大概也知道了你們楊家一些背景。」

　　「你。。。調查我？」楊致遠露出警戒的表情。

　　「開玩笑，」小瓊有些被他臉上那種申請刺傷，「我不感興趣。不過出於禮貌從來不打斷人家的深情回憶。好了，楊總，沒事我們就出去，免得讓人誤會。」然後冷淡回到了大會議室。

　　楊致遠也跟著出去了，表情恢復正常。

　　看到楊一臉淡定的樣子，小瓊心裡冷笑，嘴上卻不得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剛才我和楊總好好討論了一下普洱的可行性，相對於其他類茶，在普洱方面我們有更明顯的競爭優勢，因此我們目前決定，接下來專註做普洱。」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如何能通過社區網點告訴目標顧客，我們的普洱是性價比最高，最專業的？」

　　一陣沉默后，雲南考察小組成員之一，旅行社銷售出身的杜垠站了起來。

　　「我們利用雲南協議茶莊的現有資源，組織一場社區店老顧客的茶馬古道溯源旅行如何？」

　　這個主意一出，現場所有人眼裡都露出驚艷目光。

　　「好主意！」小瓊出聲讚揚。回過頭看楊致遠，也是滿目驚喜。

　　「問題是，」Julia不愧是財務出身，一個問題切中要害，「我們目前聯營的網點有差不多400個，就算每個網點只有一位老顧客參加，每個人費用根據我們上次去雲南的預算，3000元，也是120萬元的大事。我們尚未有正常營業收入，能夠支持這樣純粹福利性，完全不帶來直接銷售的活動么？」

　　「所以，杜垠，」小瓊說，「你找你原來單位的銷售總監過來，和我們談談吧。我們要做聯合促銷。對於旅行社來說，這免費的客源，以及我們遍布全市的銷售宣傳網點，是寶藏吧。」雖然是問，臉上卻充滿了信心，杜垠心裡對這一來就做了項目主管的女人不得不佩服。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楊致遠看著她那因為自信而散發光芒的臉，些許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