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婦的職業道德與官員的職業道德

2007年09月10日07:58 　 南方人物周刊　 黃廣明　


一些民主法治國家的官場上有色鬼，但他們通常不是貪官；而中國官場上的色鬼幾無例外是貪官，往往伴隨權色交易


震驚國內的濟南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段義和炸死情婦一案，８月９日一審宣判：以爆炸罪判處段義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5年；以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其有期徒刑2年，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近日《檢察日報》的詳細報道，讓公眾看到一名黨的副省級領導幹部是如何墮入婚外情深淵、進而被逼抓狂、痛下殺心的。


柳海平生於河北省館陶縣農村，被害前是濟南市國土資源局機關黨委正科級幹部。1994年段、柳二人相識，並發展成情人關係，到2007年7月9日發生爆炸案，時間長達13年。柳從農村戶口到城鎮戶口，從賓館服務員到企業員工再到國家公務員，被段義和一路關照有加。


有據可查的是，段義和為其情婦在濟南購買了4套商品房，2輛小汽車，另外還有100萬元「零花錢」。


但段柳二人間仍未免始亂終棄。「情人對錢財的不斷追逐讓段義和感覺是個無底洞，恰在這個時候，柳海平又多次提出要和段義和結婚，這讓段感到了真正的威脅。」柳海平厭倦了這種偷偷摸摸的生活，她要正大光明地嫁給段義和，而從一開始，段義和就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因為段義和與妻子既是青梅竹馬，又是患難夫妻。


柳海平認為段義和是要拋棄她，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向段索要100萬元補償費，併到有關部門告了段義和一狀。不勝其煩之下，段義和萌生了致殘或殺死柳海平的動機。


「柳海平這樣的情婦，缺乏起碼的職業道德，段義和同志給她和她家庭的好處已經夠多了。」關於這則報道，這是筆者看到的最有意思的一則網友評論。情婦現象已經蔚為社會大觀，以至於有論者討論情婦職業化的問題，其出發點是，情婦現象始終是不合乎社會道德的，但既然人類有史以來從未能杜絕而且將來也不可能杜絕，與其消滅之不如規範引導之，將其社會危害降至最小。並推論及情婦的職業道德問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二奶不要圖謀轉正至大奶，如此不致影響家庭穩定與社會和諧。


「權力是一劑春藥」，考諸古今中外的達官貴人，包養情婦者比比皆是，遠如拿破崙，肯尼迪，近如法國前總統密特朗、希拉克。而對包養情婦，在各國也有不同的社會評價和寬容度。有的視之為洪水猛獸，如中國的古訓「萬惡淫為首」；有的卻等閑視之為調劑身心的一種方式，發生在名人偉人身上不過是一件趣聞逸事，甚至是一段佳話，比如在充滿浪漫情調的法國。無論如何，男人好色的劣「根」性似乎是一條永恆的自然法則，一條生物學上的公理。一代又一代的大奶（老婆）們經過一年又一年無望的抗爭之後，通常都會在人老珠黃時領略到「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大眾不例外，官人們當然也不例外。世界世俗化的趨勢，反映在公眾對待領導人的態度上，是他們越來越寬容領導人在私生活上的瑕疵，領導人們經過現代史上的一次又一次去魅過程后，越來越被視為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凡人。不過，隨著現代社會民主法治觀念的深入人心，公眾對領導人「私德」越來越寬容的同時，他們對領導人的「公德」卻越來越苛責。


美國社會對待領導人情人問題（正當的或者非道德的）的這種態度，可以從柯林頓拉鏈門事件與前世行行長沃爾福威茨女友門事件中體現無遺。在前一例中，柯林頓最終遭遇彈劾程序，並非因為他的「生活作風問題」——這屬於私德範疇，而是因為司法部門調查時他作了偽證以及妨礙司法——這屬於公德範疇；在後一例中，沃爾福威茨有利用職權為其女友安排更好職位的嫌疑，僅僅是嫌疑，因為事涉官員公德，美國社會輿論便不依不饒，最終致其倉皇辭職。


於是我們會發現，現代西方民主法治國家中官員包養情人事件，之所以通常止於私生活的趣聞逸事範疇，是因為他們通常在此事上的「公德」沒有遭受損害，換言之，他們通常不存在權色交易的情況，他們給情人的好處，不是出自貪污受賄、損公肥私，而通常是來自個人合法財產，或曰「私房錢」；他們通常也不會做出動用手中權力為情人安排工作之類的徇私枉法的事情，換言之，在他們心中，「公」與「私」的界線是非常清晰的。


而反觀中國式的官員包養情婦現象，則幾乎無例外地伴隨著「權色交易」，「公」、「私」界線不明。比如在段義和案中，情婦柳海平的歷次提升，都是段動用手中權力的結果，而段為柳購置房產汽車的資金，據其後來交待是受賄所得——僅憑其合法收入是不足支付的。法院審理查明，段義和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先後收受和索取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169萬餘元。另外，其個人財產中，有明顯超過合法收入的110餘萬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正如有論者所剖析的：一名官員如果在生活上墮落為色鬼，玩弄女色、包養情婦，他往往也會在政治上、經濟上淪落為貪官，以權謀私、非法斂財。權色交易和權錢交易之間，必然會發生一定的聯繫，這種聯繫的實質就是官員濫用手中權力滿足自己「色」和「錢」的慾望——或者為色而斂錢，或者斂錢去買色。


這正是中國式官員包養情婦的特點，也是中西方官場情婦文化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