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窯娃（之二）

我生下來就是黑的
因為我媽媽小時候也是黑的

我進了黑黑的學校
因為媽媽和爹爹進入了黑黑的工廠

我最煩我那個黑黑的老師
還有他那黑黑的嘴巴
嘴巴中流出的黑黑的話語
絮長絮長

我進了那黑黑的網吧
喜歡網吧那黑黑的老闆娘
她喜歡我黑黑的錢
包括有一次我偷來的空調機的銅管

我覺得要想不黑
就是賺錢

黑黑的窯廠
有許多黑黑的夥伴
    都長著黑黑的眼睛
雖然有明亮的陽光
但不是為了照耀亮晶晶的心靈
    是為了曝晒
        老闆的產品
        我們黑黑的紅紅的赤裸

當老闆多好

我曾經能很快地逃越這后牆
但會被更快地抓回
吊在更高的牆上
我明白了
牆外還有我看不到的牆
    和狗

我黑黑的紅紅的傷口
是因為我弄錯了我的黑磚
    和我做錯數學題不一樣
黑的拳頭
黑的樹枝
馬上重複在我的傷口上
沒有人聲
只聽得噼噼啪啪響
晚上我捲縮在秸稈上才敢和夥伴們一起慘叫
在慘叫聲中
開始了新一輪的逃亡
在新的逃亡中我忽然知道
死也會選擇年輕

那窯房腳邊的盛開的十一朵沒有名字的小花啊
剛好我們每人一朵
我們小心地呵護
生怕自己的那一朵凋落

那窯房根處黑黑的青青的草啊
享受過我們偷懶的小便
用成長向我們致謝
生機勃勃

那窯房屋脊上經常歌唱的那群鳥啊
我們早就給他們起好了名字
一個叫家鄉、一個叫老師、一個叫弟弟
一個就叫我的同學二寶
一個叫我的奶奶----白頭娘

窯房夜晚的月亮阿
可是我家鄉的那個月亮
為什麼有時候
    冷得象冰盤
有時候親得象媽媽的臉龐

我原放棄任何錢的念頭
我不能放棄
    我的花、我的草、我的鳥、我的月光、我的夥伴
    和我們共同的見證
見證黑黑的磚窯
見證陽光
見證陽光中的死
    陽光中的亡

不要只把我們當作新聞
應該把我們寫在弟弟們的課本上
寫在整個民族的教科書上  

7日再改

以前只在高玉寶和高爾基書中念到的苦難, 如今卻又落在我們兄弟身上, 是什麼樣的體制, 讓社會如此倒退?

不要只把我們當作新聞
應該把我們寫在弟弟們的課本上
寫在整個民族的教科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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