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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時代的恐龍戰爭(文/瀟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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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厲幽二王

                         一

周朝的天子個個不錯,除了周昭王南征荊楚死掉以外,其他一直沒出大事。周昭王是周朝第二屆天子小孩周成王的孫子(小孩周成王也有老的時候啊)。

周昭王喜歡遠征,他覺得南方江漢流域的一些偏僻諸侯們不聽話,就樂呵呵地跑去打他們,結果去還順利,歸程上去卻死了,整個六軍覆沒,據說他是被淹死的。

周昭王的兒子周穆王則是個大旅行家,駕車跑到中亞的吉爾吉斯草原,泡了很多外國女孩,隨後拋棄了她們,使她們哀怨得要命,所謂「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李商隱的詩)——周穆王不再找她們玩兒了,他的賓士車不是跑得很快嗎?怎麼不見來啊?穆王到底忙什麼去了啦?

一般的馬車都是四匹馬,周穆王的賓士跑車是八匹馬,排氣量增加一倍,馬兒分別叫赤驥、盜驪、白義、遍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也有說是「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禽;三名奔宵,夜行萬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挾翼,身有內翅。」

周穆王的司機叫做「造父」,是古代第一馴馬家,乃「F4」伯益的後代,與飛廉、惡來同宗,現代趙姓的始祖。造父能開著「八匹馬力」的車在梅花樁之間亂轉,讓三十二個馬蹄步調一致。
造父載著周穆王還去了昆崙山那裡,拜訪了西王母。這麼多年了,西王母模樣沒見老,當然也沒見漂亮,還是「豹尾虎齒,蓬髮善嘯」那箇舊模樣,長著豹子尾巴老虎牙,面貌非常醜陋和驚險,極具考古價值。

周穆王看著她說:「OH My God,你的模樣真是大自然的瑰寶啊。」

西王母一高興,就發出雷鳴虎嘯般的嘎嘎大笑,然後送了周穆王一件稀罕玩意兒——夜光杯。這個酒杯,對月映照,色暈皎白,光明四方,據說是昆崙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

大周天子崇尚玉器,這在古代文明裡獨一無二(只有瑪雅人亦有此偏好)。當時的我國人民不看重金子,以金子做貨幣的只在楚國有過。玉則是大周朝貴族們的最愛,玉象徵著君子的道德,「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周穆王把這個玉杯仔細珍藏,高高興興坐著馬車回去了。

另外再說一句,這個西王母,不是陌生的人,從前也出場過,遠古的黃帝和后羿都找過她,前者得了本打仗的書,後者買了不死的葯,如今周穆王又討了件夜光杯。未來西王母將嫁給神話世界的後起之秀玉皇大帝,並且被孫悟空偷吃了仙桃。總之,她是一個被中國人編得前後矛盾、不合邏輯的一個神仙。

遊行無度的周穆王當了55年的開心天子之後,周朝依然太平無事,從上到下崇尚禮儀。當官的主要技能是擅長表演禮儀。如果你在那時候當官,一定很好混,會表演禮儀再有個好爸爸就能享受一生了。倘使你不會表演禮儀,不要怕,有學校專門教。王宮左側有小學,出城郊外有大學。周王室的大學稱辟雍,諸侯的大學叫泮宮。民間有一定地位的人也是可以上學的,叫做「癢」、「序」、「校」、「塾」,都是官辦的。  

對於不好好念書和不學好的人,周朝也給他們預備了監獄,名叫「囹圄」——「想走出你控制的囹圄,卻走進你安排的殘局。」

老百姓的主要任務則是種地。

《尚書》說:「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周天子與民休息,表示不打仗了。

可是牛都放了,種地怎麼辦?其實種地不用牛。當時種地很樸素,人賣賣力氣就行了,用不到牛。

牛,早在商周就有了,但養牛和養豬一樣,是為了殺了祭祀和吃肉的。平時牛們被放到草坡上吃草玩兒,無憂無慮吃了睡睡了吃地,像豬一樣。等祭祀的時候就要殺牛,祭祀完了再端下來給人吃。所以祭祀主要殺小牛,小牛肉嫩。大牛和老牛,則去拉車。有一些有志氣的大牛,甚至去戰場上拉車。打仗時候,馬拉著戰車在前邊逞能,牛套的輜重車跟在後邊輸送給養。總之,牛還是見過大世面的,不需要臉朝黃土背朝天,享受耕地的苦差。牛在那個時候,還是比較牛的。

  到了東周春秋時代,牛才慢慢地學會耕地(豬呢,則直到現在也沒學會)。

(註:說到牛,還得說犁,犁早就發明了,用犁連續翻地,比用腳一鏟子一鏟子地挖,效率高,深層土都翻到地面去進行呼吸去了。但周朝的犁都用人來拉,不用牛,除非個別開荒時候,太硬的地才用牛拉犁。整體上犁雖然發明了,但不流行,因為犁尖用石頭或青銅,不夠結實,禁不起蠻牛拉,於是牛耕也就少見。

等到春秋末期鐵器出現了,犁尖換了鐵制的了,牛耕才實用起來。春秋末年的孔家店弟子有叫冉耕字伯牛的,還有司馬耕,字子牛——「牛」和「耕」聯繫起來了,說明到了春秋末期,牛耕變得時髦了,大家起名也趕這時髦,好比以前七十年代起名王衛星。從出土物上看,春秋末期的牛像,鼻子穿環兒,表示用於牽引種地了。(科技進步對牛來講真是個痛苦啊。)牛從此就這樣噘著鼻子跟人家種地了。)

總之,沒有牛耕就沒有牛耕吧,反正周朝時候人口少,糧食一旦太多了,打的獵吃不完放餿了。據人口學家估算,周朝人口,總計才在一千三百萬左右,只相當於北京目前人口而已。試想我們幅員廣闊的祖國,無數的山林河流,無數的人蔘野鹿,無數的龍蝦大閘蟹,只有區區北京市人口來消受,生活多滋啊,遍地是食物,守著株就可以待兔,一聲弓就驚下三隻鳥,無數的山洞可以免費住人。

老百姓就這樣在大周朝的撫養和大自然的慷慨給予下過著好日子,直到兩百多年後的公元前841年,周厲王執政,變得開始不象話了。

周厲王在執政時期給中國文化創造了兩個知名成語,一個是「道路以目」,一個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當然他還協助創造了「不可救藥」,這是大臣們諷刺他的話。

這個無道昏君宣布,天下山林川澤都歸他個人佔有,誰都不許進去打漁捕獵。龍蝦和大閘蟹一下子就吃不到了,山頂洞也不許免費住人了,野獸的肉也吃不到了,牛又不會耕地,國人們眼睛餓得發藍,於是銜冤受害的群眾發生城市暴動。

這次暴動是國人暴動,不是農民起義。國人相當於城市平民。
國人一造反,周厲王就逃跑到一個叫「彘」的地方,彘就是豬,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損他老人家,還是這個地方豬太多。總之周厲王很喜歡這裡,就住下了。

周厲王跑了以後,一個叫「共」的小國的領導人被推舉出來主持政府,這人名叫「共伯和」,他管事的這十幾年叫做「共和執政」。有人望文生義,說中國於公元前841年進入「民主共和」時期,謬矣。「共」是在今河南共縣的一個小國,是以前共工治水的地方,所以叫共。

共伯和執政期間,周厲王一直在外流亡,有人為了幫助他複位,就寫了一本非常著名和偉大的書獻給他看,那就是《易經》。《易經》中的主要思想,是教周厲王以柔克剛,卷土再來的,希望「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具體說就是希望他在「亢龍有悔」之後能再次「飛龍在天」。而他的那些追隨者們,則「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幫著他,「以從王事」,最後「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當然,這些都被後來的金庸老師寫在降龍十八掌的掌法里了。

周厲王雖然看了很多《易經》中的神秘學問,但終於客死異鄉,沒有龍飛上天。他留在都城鎬京的兒子太子靜即王位,是為周宣王。為了表示跟老爹劃清界限,周宣王拚命埋汰他自己的爹,把他老人家謚為「周厲王」。所謂謚號,是一種活人追認給死人的榮譽稱號,這是大周朝的發明,後來一度被秦始皇取締。

其實,這個得了惡謚的周厲王,不能全視作壞人。他其實是個改革家,他把山林川澤收歸己國(這是他惹怒老百姓和各地諸侯的原因),但這是有意義的。如果周王族佔有了這些礦產木材獸禽資源,通過開採和銷售它們,就可以獲得巨大經濟利益,從而加強王族經濟實力,並繼而轉化為更強的軍事實力,強化對各地諸侯的控制甚至兼并,使當時的分封制的「弱中央政府」的無奈現狀朝著統一郡縣的「中央強集權」的帝國過渡,這是符合歷史發展進程的。也只有這樣,才算是形成了後代真正意義上的統一王朝或者國家。只是這樣就觸犯了各地的諸侯的利益,以及一般民眾的利益,所以他們要「反抗」。

這是「統一」和「被統一」過程中發生的反抗。

兩百年後,改革家管仲率先在齊國實現山林川澤專利,把山林水澤收為國君獨有(等於國有),這就極大地增加了齊國財力,為富國強兵推波助瀾。而民眾,則只能在每年山林水澤定期短暫開放的時候,進去伐木漁獵獲利。

到了今天,森林、河流、礦產這些東西都是國家組織專營開採的。小煤窯是要炸掉的。可見,周厲王的專利政策,是進步的,只是當時的人不理解、不配合。終於小煤窯的老闆們,把他打下去了。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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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4-20 23:39 | 只看該作者


周宣王(周厲王的兒子太子靜)給歷史帶來了一段「宣王中興」。在周宣王時期,由於政策得力和天時照顧,周這個大諸侯的經濟有所復甦。周宣王一看有錢了,就向東與東夷作戰,向西北與獫狁作戰,取得一定戰果。

周宣王的中興,表現在詩歌里就是:「夜其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就是說,周宣王的院子點著蠟燭彷彿不夜之庭——周宣王也夠奢侈,夜未央了還點著蠟——周宣王的馬車響著清脆的鑾鈴,從外邊開party回來了。鑾鈴是扁圓形的球,鑾內有銅丸,隨著車身的搖動而鈴聲叮噹。鑾的數量有講究,周宣王天子八鑾。這是一段無憂無慮的幸福時光啊。

遺憾的是,周朝的這種瀟灑並不可能長久,西戎的馬蹄,時不時地來蹂躪大周的西域。

眾所周知,周朝的特色是文治,孔子所謂「鬱郁乎文哉」,國家弄得色彩斑斕,禮儀彰美。因為重文輕武,周朝的憂患便來自周邊蠻族。在打仗的時候,他們還管打仗不叫打仗,叫「觀兵」,講求堂堂正正,明鼓不相詐,打起來有一大套禮儀形式,非常麻煩,只適合於跟同樣麻煩的對手交戰,終於被西戎北狄這些打仗不講禮數、陣形像團煙、機動能力更強的傢伙們欺負得夠戧。

周人在打架中很被動,當時的徵人作詩道:「靡室靡家,獫狁之故」——老婆孩子熱炕頭都顧不上了,都是因為打仗。

周宣王能夠主動出擊,去毆打獫狁,算是歷代周王中了不起的了,因而獲得了「中興」的美名。但是「宣王中興」以後,好景不長,不過數十年,愛江山更愛美人的周幽王老大爺繼位了。

周幽王是個類似「年紀一大把,學問沒有,笑話倒是有一車」的人,他的夫人——小美女褒姒喜歡聽裂帛的聲音,他就把大匹大匹的絲綢撕給她聽(這算是很前衛的音樂了)。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腦子上的溝回卻越來越淺,這就是周幽王老年幼稚症的體現。還不過癮,他又導演了一場「烽火戲諸侯」的傑出的文藝大聯歡活動。

起因是小美女褒姒喜歡扮酷,輕易不對人笑。她倘若一笑,就勾魂傾城,百媚俱生,是一招必殺技。但她每兩百年才笑一次。

周幽王老大爺為一覘此笑,挖空了心思。但百般設計,都不得逞。最後他開始打國家NMD戰略防禦系統的主意。

我們知道周王朝重文輕武,所以蠻族們就放肆。大周朝一直處於劣勢。面對這種窘境,大周天子只好消極防禦。他和諸侯們約定了一套「聲光通訊」的防禦系統:在大路上修築土堡,上面設置大鼓。如果戎兵入侵,就點起烽火,擊鼓傳告,跟周天子親近的諸侯比如鄭、虢,就會前來援救。這就是大周的 「聲光通訊NMD戰略防禦系統」。

老周幽王就是看中了這個「聲光通訊」。他為了一博褒姒的勾魂笑靨,就折磨上了烽火台。他老人家屢屢爬到檯子上去舉火,拚命敲鼓,每天下午都來一陣兒。諸侯第一次聞訊,傻乎乎地跑來,一看只是周幽王喝高了。第二天又敲,諸侯大隊人馬立刻歪盔斜甲地跑來了。一看,又沒事兒!如此沒完沒了。周幽王說:「我打算把這些諸侯當諸猴耍,哈哈,諸Monky——!」

褒姒見了他那滿頭大汗的滑稽樣子,忍不住啟唇嘻嘻一笑。

終於博得了小美女褒姒的傾城一笑,老幽王臉上樂得像一朵盛開的核桃,卻把諸侯們氣得半死。一些偏在西部的遠道諸侯氣得英語都罵出來了:You』re such a bitch!  You下次打鼓我要是再來,我是他媽的Jerk!

光有小美女添亂,事情還壞不了,周幽王又任用壞蛋來治理國家,於是涇渭地區發生大地震,老祖宗的發祥地「岐山」也山崩了。古代的地震都是代表上帝意志的,是警告人間君主幹錯了事,但戰天氣地、革命樂觀的周幽王不以為意,他違逆天意和歷史習慣,廢掉了太子,把小美女褒姒沒滿歲的兒子定成接班人。

太子被廢了,太子歲數小沒話說,但太子的媽媽的爹歲數大。這位老外公還指望著太子繼承王位,自己跟著吃香喝辣呢。老外公希望落空,衝冠一怒,就打算跟周幽王打架。但他只是一介諸侯(叫「申侯」,位於鎬京以西),個頭和份量抵不上周幽王。那隻好拉外援。於是竟勾引西夷犬戎異族來攻打他老親家的江山——同時申國自己也出兵,還有繒國——類似於石敬塘出賣燕雲十六州,管契丹人叫爹,請過來打漢人。

犬戎兵高高興興地拿著空麻袋來了。

周幽王趕緊喊:狼來了!狼來了,狼這回是真的來了!犬戎狼啊!~~~!

但是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諸侯沒一個來相救的,扯破了嗓子的老周幽王,眼等著被犬戎捉了俘虜,揪著鬍子被殺死在驪山之下。(以自己的生命和權位換取了這次文藝大聯歡活動的成功。)

犬戎兵可勁搶光了周室三百年積累的貨物寶器,源源不斷地運出鎬京,當然還包括小美女褒姒,也被擄走了,然後放把大火,把犯罪現場燒為平地。

歷史向來如此循環,項羽燒秦、董卓燒漢,經營幾百年的歌舞昇平,出將入相,舞榭歌台的地方,幾天之間燒夷成野狗出沒的廢墟。而不久,又被農民在上面種上黍苗。黍離之悲就是後人路過西周舊城時所抒發的悲涼感喟。

將近三百年的西周時代就這樣冒著狼煙結束了,由於犬戎禍亂,引狼入室的申侯雖然讓外孫周平王雖然得了天下,但不敢待在西邊了,而且諸侯們也紛紛趁機擴大地盤,侵消周天子的直轄土地。周平王遂在鄭武公、晉文候和秦襄公的勤王部隊保護下,把周王室東遷四百公里到了河南的洛邑(今洛陽地區),上演出後來被成為東周春秋的故事。(這個時候,希臘人已經結束了「荷馬時代」而進入了「古風時代」,他們在地中海畔的希臘半島上,草建了二百多個城邦國家,並且已將奧林匹克運動會舉辦到了第三屆。)

從公元前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陽,到公元前473年勾踐滅吳,這三百多年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歷史時期,恰好被記錄在我國最早一部編年體史書《春秋》上,藉助這部史書而得名,即是我們遙遠美好且不可重複的春秋時代

註:在人類迄今短暫的文明史上,落後民族(蠻族)對先進文明的襲擊和反動,比比皆是。在亞歐大陸西部愛琴海畔,希臘半島上璀璨奪目的邁錫尼文明就是於公元前十二世紀在北方蠻族的入侵下撕為碎片,王陵的雕塑被推倒,珍寶被洗劫一空。到了公元前八、九世紀,在邁錫尼文明的碎片上,當地希臘人又收拾餘燼,創立了雅典、斯巴達等等城邦國家。
這些城邦人也許是不想再當地中海病夫吧,都積極鍛煉身體,準備跟外人打架,每四年還「華山論劍」一次,很多男人光著身子從不同城邦跑到一起,參加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當時賽項僅有一個,就是光著身子跑完192.27米。
當希臘人召開他們的第三屆奧運會前後,亞歐大陸最東端的西周從公元前1046年立國到前770年被攻破,開始了東周時代,主要也是周邊的野蠻民族作孽。西周單純注重發展兵車,拘泥於堂堂正正的車戰戰法和禮儀形式,沒有發展出適合山林江河作戰的軍事技術,所以被都城以西的西戎犬戎欺負得背井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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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笑傲諸侯  (770 B.C. --700 B.C.)

                    一
公元前七百七十年,在犬戎鐵蹄下(應該是青銅蹄,煉鐵需要1500C高溫,那時候還弄不出鐵來,其實,青銅蹄也沒見考古上有發現,所以那時的馬都是露出了馬腳來的),西周破滅,歷史毫不猶豫地繼續延伸,讓我們看見大周天子東遷之後江河日下的統治。

在西周保衛戰中,給烽火戲弄過的諸侯們也不是個個見死不救,有個精忠報國的鄭桓公因為是周幽王的親戚,就老遠跟著趕熱鬧,被一起逮住殺死在驪山之下,他的兒子鄭武公哭完喪就紅著眼睛保著周平王東遷。一路上,使勁扁那幫騷擾的犬戎兵的屁股,扁跑了他們之後,來到了中原洛邑。周平王很感激,拜新時代的開國元勛鄭武公為平王卿士。鄭武公牛了一陣子之後就死了,長子鄭莊公襲承卿士位,繼續給周王室扛活賣命。

鄭莊公可不是陌生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就是他說的。兩千七百年前的洛陽大道煙塵里,經常可以看見平王卿士鄭莊公坐著車,從自己的諸侯國鄭國往西一百多公里,到洛陽城面君。

剛開始給天子打工,挺自豪,新鮮來勁,像畢業就進了外企,而且是直接當副總(他爸爸世襲給他的平王卿士,是個大官,位居百官之首,相當於後世宰相,他那時才十七歲)。十幾年久了,鄭莊公的脾氣和他年紀一樣長大了。大周朝元氣已傷,外強中乾,全靠俺們鄭國從後頭給他撐腰。鄭莊公像那匹貴州老虎一樣,慢慢覺得周平王「技止此爾」,於是就野心勃勃起來,憑著爺爺和爸爸是老革命的資格,開始到周平王頭上拉糞,經常跟周平王抬杠

周平王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只好拉一派群眾打另一派群眾。他趁鄭莊公離開朝廷期間,就偷著召見虢公(虢國國君,「假虞滅虢」就是說它呢),讓虢公取替鄭莊公做卿。虢公優柔寡斷,不敢接這個熱山芋,並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氣沖沖的鄭莊公聽說自己要被擠出內閣,衝進洛陽就跟天子要說法。周平王大窘,結結巴巴地起誓絕無二心,並採取息事寧人的作法——平王把自己的太子送到鄭國,鄭莊公也把自己的兒子送到朝廷,互相作為人質,以示雙方的爸爸睦鄰友好,兩代人不動搖。

在重視等級禮儀的大周朝,天子用什麼尺寸什麼顏色的弓,各級諸侯又住什麼顏色什麼標準的房,房裡鋪幾層席子,都有嚴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可以演什麼舞,諸侯家裡跳什麼秧歌,甚至門前種幾棵樹,出殯多大規模,棺材用幾層,陪葬的鼎用幾隻,號啕可以號幾嗓子,都有法律約束。然而現在居然出現了天子與臣子之間互相交換人質的反常現象(這種事情本來應該只在諸侯之間發生),東周王室的尊嚴和君臣之間的名分,開始鬆動了。

周平王在戰戰兢兢、憂憂悶悶的人生歲月中過了長達五十一年的天子生活,然後死掉了。這彷彿也是個規律,歷史上那些活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長壽,比如被兒子奪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線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約人一生的福分是個常數C,要麼過把癮就死,很快消耗完這個C——像隋煬帝那樣,要麼當傀儡,慢慢消耗常數C,年頭也就拉長了。

周平王一死,該輪到的太子繼位。不料由於周平王的C拖的太長了,太子都給拖死了,只好讓王孫繼位,是為周桓王(「桓」念環),時間是公元前719年(公元前八世紀眼看就要這麼混過去了)。

周桓王血氣方剛,他說:「他奶奶的雄! 我恨透了鄭莊公了!」

周桓王宣布:免去鄭莊公的平王卿士一職,不再擔任朝廷第一號大臣的工作,擬聘虢公為周王卿士,全面負責勤王工作。這就意味著,周王室開始不再依賴鄭國,改依賴虢國了。虢國也是個老牌大諸侯啊。

賦閑回家的鄭莊公嘿嘿冷笑,派出軍隊跑到洛陽邊上,去報復周天子。當時正值夏月,軍兵們抄起鐮刀,把周天子的麥子割了好幾百畝,一聲吆喝,挾著麥子跑回鄭國。周桓王乾瞪眼追繳不回來。

(註:麥子起源很早,麥子可以碾碎做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奢侈品,相當於吃點心。但當時吃面不流行,春秋最流行的主食還是小米乾飯,考古學者甚至找到了蒸小米的屜布。小米在當時不是煮粥吃,而是蒸成小米乾飯吃,一是比較香,二是頂飽。)
到了秋天,洛陽附近的穀子(禾,小米)也熟了,鄭莊公故伎重演,又去搶割穀子,把周大王氣得哇哇直喊「我靠」:我靠——根本不拿我們天子當回事啦!

這一年冬天,周天子的糧食就不夠吃。他只好跟東邊的宋國以及北邊的衛國去借。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借,就讓比較乖而且講禮的魯國出面去借。魯公愁眉掃眼地找到宋國國君,說:「今年,我國欠收,借給我們幾百斤糧食吃吃吧!」

宋公大惱:「胡說八道,我們的莊稼地哪哪那兒到哪哪哪兒,你們還霸佔著沒說清楚呢!」(宋國在魯國西邊,因為爭奪良田常跟魯兩互相揪頭髮打架。)

「呵呵,我勸你還是借吧,這是老大的意思啊!」魯公把大拇哥往周天子的方向一豎。宋公一聽,哦,原來是那位可憐的月光一族啊,趕緊掏糧食吧。

宋國、衛國、齊國都掏了糧食。隨後借到鄭國頭上。出於禮貌,鄭莊公也掏了點糧食去救濟天子——搶歸搶,名分還是要維護的,畢竟天子是老大,偉大的地位從老祖宗時代起就一直不曾動搖過。

借糧食這事教育了鄭莊公。鄭莊公覺得,自己要想在諸侯中建立霸威,還需要藉助老周這塊招牌。譬如他想去跟某國要糧食,或者借道,或者借兵去打誰,如果他以鄭國的身份去要,人家肯定不給。如果他說這是老周要的,別人就不好拒絕了。借老周的名義對諸侯下達要求,發號施令,那就好使多了,也名正言順多了。諸侯如果敢拒絕,那就是違抗天子,我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召集一幫諸侯去打你,以眾欺少,直到打得你服了我,不敢違抗我的要求為止(當然,我的要求總是借用老周的嘴巴說出來的)。最終,借老周的名號,我建立了我在諸侯中的實際霸權。這,大約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吧。

所以,鄭莊公需要老周這個招牌,最好不要跟老周鬧僵。

主意想定,鄭莊公不再拖延,親自跑到洛陽去禮拜周桓王,想把邦交關係恢復到割麥子以前的歷史水平。鄭莊公說,我錯了,您是一國之長,我以後不敢再憑藉國力強橫就欺負您了。我給您上貢好東西來了。以後咱們還是周鄭交善吧!

然而,作出低姿態的鄭莊公卻不受周桓王待見。周桓王深深明白這個道理:當狐狸說要睡覺的時候,母雞更要打起精神。

於是,周桓王拿割麥子的事兒挖苦鄭莊公,並且送他兩車秕糠做為回饋。他說:「謝謝你送來這些貢品,但我這兒卻沒有什麼值錢東西了,糧食都被一個白眼狼的大毛賊偷搶去了,就剩一點秕糠可以當作禮品回饋給你了!」——人家從周天子拿回來的回饋都是珍寶好物,而鄭莊公拿回來兩車秕糠。這是周桓王故意做來侮辱他的 。

悻悻不樂地返回封國的鄭莊公,用秕糠給豬圈鋪了一層地毯,心中堅定了繼續唱對台戲的決心。

(註:從秕糠的事我們看到:諸侯上貢給國君,國君需要給回饋。所以,上貢和回饋,是一種感情聯絡,而不是地方對中央的納稅交公糧以及中央向下的撥款,所以當時還不是後代意義上的統一帝國。既然上貢是一種感情聯絡,天子還要給以回饋,來回一計算,老周沒占什麼便宜,難怪勢力越來越虛弱呢。周天子就相當於一家大諸侯,憑著自己自有的地盤養活自己。他在西邊陝西關中的地盤丟了,現在就剩洛陽一帶,難怪要「式微」了。而且在諸侯上貢的貢品中並沒有糧食,譬如楚國,它送給老周的就是一種特別的茅草,過濾酒用的。這對壯大老周國力一點兒用都沒有,而且楚國也已經好多年沒來上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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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鄭莊公是東周早期第一號強臣,我們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簡歷。

鄭莊公的媽媽,是申國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陽地區)。申媽媽生產鄭莊公的時候,鄭莊公應該先把腦袋出來,結果他小人家一時惶急,大腿先邁出來了,特不順溜,特卡,弄得申媽媽超疼痛,所以打小就不喜歡他,給他起名叫寤生(指倒著生),寒磣他。就像管戴眼鏡的人叫「四眼兒」。

申媽媽第二個兒子生得中規中矩,長大以後紅嘴白牙,一表人材,還特善於佩帶著美玉走台步。申媽媽就慫恿孩子他爹說:「立二孩子當繼承人吧,老二標緻!」

鄭老爹——也就是東遷戰鬥英雄鄭武公,當時正在病榻上準備不活了,聽到媳婦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於是連死也不敢了。他把大臣們召集進來,反覆強調,廢長立幼不可以,會出亂子的,還是立老大寤生當接班人!

大臣都表示聽明白了,鄭武公才高高興興地薨了。

同年,寤生接班當國君以後,就是我們的主角鄭莊公。(「公」,是人們對諸侯國君的稱呼,而周天子則叫「王」。「公」死叫做薨,「王」死叫做崩。王比公大,崩比薨響!)
孩子爹不願意廢長立幼,照老習慣立寤生為世子。
申媽媽向接班以後的鄭莊公討人情,請求給二小子也封個地方。這也是合理的要求,因為分封親戚本是祖上的規矩。鄭莊公想了想說:「那您覺得他去哪兒好呢?」
「去制邑吧。」
鄭莊公心想制邑這個地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將來可以割據自治,你們可真會挑地方啊。
鄭莊公說:「制邑不吉利,只要不是制邑,其它地方隨便你們挑。
申媽媽說:「那就去京吧。」
鄭莊公想,京也是個大城啊。但他不好再說了,心想這樣也好。
於是把老二封到了京這個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躊躇滿志到京赴任,人們於是叫他京城大叔(有點兒唐山大兄的黑社會味道)。
乳臭未乾、自視甚高的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轄的自留地,心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了。京這個地方,是百雉之城,春秋時期的城牆,高一丈長三丈為一雉(雉是一個面積單位),百雉等於七百米的周長,合現在一所普通中學的面積。當時有規定,非國都的城邑,最大隻能是國都的三分之一。國都則是三百雉,相當於一所普通大學。而周天子的國都,則是名牌大學,邊長兩千多米。
(註:這都是「先王們」定的規矩,不許越制。城邑太大了,就會構成對國都的威脅。)
京的實際情況,已經超出一百雉了,大於一所普通中學,達到重點中學了。當時大夫祭足就反對:「這麼大的城給了他,他在那兒鬧事兒怎麼辦啊!」
「我媽媽要求的,我有什麼辦法。」
「不能光聽您媽媽的。我建議,把他放到一個小一點的地方去(有些非國都的城邑只有國都的五分之一、九分之一,那就是小學和幼兒園了)。讓他在幼兒園裡,他就鬧不起來了。」
鄭莊公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等著看吧。」

「多行不義必自斃」的出典就在這裡,如今這是句正義凜然的成語,而當初鄭莊公在創造它時,其老謀深算的內心,卻是祭足大夫所一時猜不透的。(鄭莊公有「養禍」的意思,給弟弟一個大點兒的地盤,讓他鬧,等他鬧大了,夠定死罪了,再跑去收屍。)

不過,大夫祭足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立刻就不說話了。

京城大叔查看了自己的京城,心想這麼大的城,不鬧獨立真是浪費了。於是他就有了裘千丈的味道,閑極無聊,異想天開做夢當他哥哥裘千仞。但是感覺力量還不足以,就要求西鄙、北鄙兩個郊區鎮一級領導人也虛線向他彙報。倆鎮領導人不知所措。

公子呂比大夫祭足傻,看了京城大叔這些蠢蠢欲動的不忠舉動,實在忍不住了,就勸鄭莊公說:「您如果想讓老二當太陽,您就及早下崗;如果您沒這意思,就儘快控制住他,如今老是拖著,老百姓就產生二心了。」

鄭莊公覺得老百姓產生二心好,他手揪著黑短的鬍子說:「不用管他,如果災禍在前面跑,他會自己追上的。」

公子呂不明白,回家思考去了。

觀望了一下,見大哥沒什麼反應,京城大叔就把兩個郊區鎮子都收歸自己了。兩個鎮子領導得不到上邊指示,只好依了。二十年間的時間裡,這位京城大叔的勢力擴張到了東邊七十公里處的延津地區。最後「裘千丈」雄心發酵,招兵買馬、修繕兵甲、擴充戰車數量,積極進行戰爭準備,還和都城的申媽媽暗中聯絡,說好某月某日大兵殺到,申媽媽就開門獻城,把大哥一舉逮捕在酣睡的床上。

等京城大叔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滑入徹底的深淵,再躥不上來了,他大哥鄭莊公歷叔京城大叔的罪惡,發出二百乘正義之師,鳴鼓而攻之。

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跟大哥對了一掌,哇,好燙!大哥的鐵砂掌燒得跟火炭似的!見了閻王的京城大叔這才掉淚,給敗兵裹著沒命地逃,鑽到了鄰居一個叫共的小諸侯國。他大哥猛追窮寇,京城大叔一看沒轍了,只好望著天空,哭著鼻子自己了斷了。
   
(註:京城大叔這人,確實是個大帥哥,難怪他媽媽喜歡他。而且老百姓也喜歡他,《詩經》的《叔于田》一詩記述了老百姓對他的歌頌:

「叔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這是描寫京城大叔在外面田獵的。說京城大叔「洵美且仁」——洵,是講信義,美,是漂亮,仁,是愛人。和這個風度翩翩、洵美且仁、神采飛揚的美公子相比,一巷的男女老少簡直可以忽略為塵看不見了,所以說「巷無居人」。後面又寫道了「洵美且好」、「洵美且武」,都是誇京城大叔的。《詩經》說:京城大叔不義而得眾,國人愛之,故作此詩。

「洵美且仁」這樣的超級好詞,在整個詩經中只用過兩次,一次就給了京城大叔。

對於這樣一個漂亮而且人氣值超高的弟弟,鄭莊公如果平白無故地殺死他,國人們一定重重非議他。於是,鄭莊公有辦法,他故意把京城、西鄙、北鄙這些地盤給弟弟,培養他私慾不斷擴大,使他有能力造反,也敢於造反。等弟弟終於造反了,隊伍拉出了京邑,反跡昭然於天下了,自己再名正言順地發兵誅滅他。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唉!真狡猾啊。——但,這樣殺弟弟,天下人誰也說不出什麼反對意見來。大家都認為鄭二弟造反在先,自作自受。而不如此辦的話,鄭莊公恐怕永遠沒有理由和機會殺死自己的弟弟了。那麼弟弟作為君位的潛在競爭者,就會一直讓他不安。讀者中有欲殺弟弟者,可以留意焉(有這種需求者恐不多)。或者,辦公室里欲擠掉競爭對手者,亦可略學習鄭莊公焉。

鄭莊公這種「養禍」的把戲,蔣介石也經常臨摹,比如蔣介石對於他所看不順眼的地方派勢力,就會派人去那裡,故意慫恿他們去劫軍火、犯錯誤,等他們真去劫了軍火了,自己就得了理由,再名正言順地去討剿並收編之。李宗仁下面的一支部隊,就是這樣被老蔣收編的。我認識一個女生,打算跟她男朋友分手,又怕輿論指責。於是她就故意慫恿那個男生泡妞喝酒,還撒潑氣他使他來打她。等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了,於是她就有了分手的輿論支持,高高興興地跟他分手了——她也是有鄭莊公之風的,堪稱「女鄭莊公」!)

接下來是如何處理叛亂者的母親,也是自己的母親申媽媽。公私分明的鄭莊公把剛剛失去二兒子的申媽媽打入穎城冷宮,用女警察看著,不許出來,並指天設咒地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意思是這輩子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誰讓你想幫著二小子殺我呢!

申媽媽沒有像後代宮廷鬥爭失敗的節烈皇后那樣,把自己的脖子升到冷宮的房樑上去。她認為賴活著還是比好死好,堅持維護生命這個奇迹。

一年以後,鄭國邊境上的一個年輕小官兒,名叫「穎考叔」的,出場了。

穎考叔從邊境上捉到了一隻稀奇古怪的愣鳥,當作稀罕物,喬模喬樣地獻給鄭莊公。按照禮儀,鄭莊公要留他吃飯,席間問他:「你這打的是什麼鳥啊?」

穎考叔說:「主公,這是山雞。它小時候吃媽媽捉來的蟲,大了反過來啄媽媽。最不是玩意兒了!」(大約是山喜鵲吧。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不認娘。)

鄭莊公有點不自在了,覺得自己不孝順娘,好比就是山雞,是禽獸一般的東西。這時候穎考叔又對服務生說:「你拿兩個餐盒,把我這份兒飯裡邊我特意沒吃的肉(當時是分餐制),打包。我要帶回家,給我老媽吃。」

鄭莊公仰天長嘆:「你還有老娘可以孝敬,我貴為諸侯,反不如你。」

在穎考叔的這種誘導下,鄭莊公有意饒了自己的老媽了。可是,「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的話已經說出去了——古人很重視誓咒的,發的誓都被雷公爺爺錄了音,說話不算要遭劈。
有辦法的穎考叔領了一個民工隊,在宮院里挖地道,直通冷宮,黃泉水也冒出來了。然後鄭莊公從地道去和玉容憔悴的媽媽相會。

母子倆在黑乎乎像地下歌廳一樣的隧道里相見,重歸於好,並且各自做了到此一游的詩,兒子說:「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母親說:「大隧之中,其樂也泄泄。」(這是中國最早的一次男女卡拉OK對唱。當時的詩歌都是唱著念的。)

就這樣,在這個地下室里誕生了「融融泄泄」的成語。可以這樣造句:賓主之間融融泄泄,就兩國關係展開友好討論。

這次,穎考叔可露臉了,他無意之中給中國人樹立了倫理學的榜樣:長輩再有問題,做兒子的也要孝敬。當時的君子都稱讚他「純孝」——不但自己對自己的老媽孝,還推己及人,幫助鄭莊公也孝——真是孝的熱心達人了。名不見經傳的穎考叔,因為這件事就上了《春秋》的經和《左傳》的傳,算是名見經傳了。兩千五百年後,到了「以孝治天下」的「我大清」,小孩們念《三字經》,開篇就是「穎考叔,至純孝」。一個不知埋在哪裡已經變成了化石的古人,他的名字在兩千五百年後還在被一群群陌生的孩子們用莫名其妙的口音念來念去,也算是榮幸之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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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可親無極天淵(廿十萬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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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 Ivy 發表於 2007-4-23 17:26 | 只看該作者
作者還真有點會搞笑, 樂趣橫生呀.

支持一下!

[ 本帖最後由 Blue Ivy 於 2007-5-2 16:04 編輯 ]
※人生有三件美事,讀書、交友、穿行於山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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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4-25 00:31 | 只看該作者


鄭莊公掘地見母以後,它北邊衛國卻發生了宮延政變。衛國在鄭國北面一百公里,衛國公子中的弟弟州吁,驕奢好戰,被自己的大哥趕出了國(也是大哥跟弟弟的事兒)。他隨後訓練了一批特別會殺人的恐怖分子,趁自己的大哥一個不留神,把大哥(衛桓公)宰了,自己跑回去當國君。

衛國州吁殺兄篡位以後,怕別的諸侯討伐他,就決定討好別的諸侯先。當時宋殤公剛繼位,宋殤公的弟弟公子馮(不是親的,堂弟)由於歷史原因呆在鄭國,他威脅了宋殤公的位子。州吁想在國際社會出出風頭,為宋國做件好事,以換取宋國承認他的君位合法。於是,他就假裝正經地大做文章,說:「鄭莊公身為大哥,竟然殘忍地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我從前被我大哥打到國際上流浪的時候,曾經跟京城大叔交接為友,我要對他的死負責。今天,我願替國際上所有的弟弟主持正義!」

於是,州吁帶領衛國大軍,聯合了相好的陳國、蔡國,跟宋國人一起,分別從北、東南、南、正東,四個方向兜殺河南省正中心的鄭莊公,實施震懾行動——震懾鄭國,以避免鄭國送宋殤公的弟弟公子馮回國奪宋殤公的君位。這場大戰,真可謂弟弟大戰了。

四國聯軍,殺氣騰騰開到鄭都的城牆下,進行毆打。鄭莊公以寡敵眾,處於劣勢,只能藉助城牆,用弓箭向下面招呼。

一般來講,攻城一方是非常容易多死人的,四國聯軍一連把鄭國東門圍了五天,算是起到震懾作用,算是師出有功,也不想繼續消耗實力,吹吹打打各回了老窩。真所謂,其進銳者,其退也速,這場沒來由的打鬥,也沒來由地結束了,只丟下一些不明不白的戰場冤魂丟,隨蹄塵飛散,叫輪轍壓扁。

經過這一通打壓,看見宋殤公在國際上很有人緣,鄭莊公也就不敢輕易把公子馮送回去搶老宋的位子了。

拿死人堆出聲名的州吁凱旋迴到朝歌,衛國人都討厭這個恐怖分子出身的國君。衛國一個叫石碏的老幹部(注意不是石蠟)給州吁設了個套,說:「我聽說,大家都不太認同您當國君吶,您得想想辦法啊。」

「我是在想啊。就是我想不出來啊。真惱人啊,長子才能繼承君位的這個傳統觀念,實在是害苦了我們這些弟弟啦。

「您要想國人認同您,首先得讓周天子承認您的君位。天子承認了,誰還敢說不?現在,陳國君跟周天子關係好,您去求求陳國,讓他幫忙遞幾句好話吧!」

州吁覺得這主意好,趕緊出訪陳國。不料老石碏(念「卻」)早跟陳國人打好了招呼,陳國人一哄而上,把拎了好多重禮而來的州吁,逮捕了。然後押送回衛國,接受了勒死的處理。州吁就這麼完蛋了——在那個時代,不好好當弟弟,後果不堪設想啊。

老幹部石碏的兒子,不學好,當了州吁的死黨,以前當爹的怎麼禁止他也不聽,一門心思給州吁當狗腿子,這回也被逮住了。陳國人怕石碏絕了后,就打圓場說算了吧放了吧。石碏老臉一耷拉,大義滅親,愣派自己大管家「獳羊肩」(瞧這名字起的,蒙古請來的管家),拿著大斧子,去陳國把自己的兒子殺了。「大義滅親」的詞兒就是從這兒來的。孔子削筆做的《春秋》還誇石碏是「純臣」吶。

鄭國前番「東門之役」吃了點小虧,就亢吃亢吃地磨矛,整頓人馬,實施軍事報復,首先攻擊對方盟軍中的「帶頭大哥」衛國。衛國剛處理完州吁的事件,趕緊請了北面的燕國來幫忙。燕、衛聯軍和鄭國軍對峙。鄭莊公分出一隻大兵,繞到燕軍後面,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大敗燕軍。
接著,鄭莊公移師東搗宋國,攻破了宋國都城的外城郭,頗搶了許多東西才走。

次年,鄭莊公又把大兵車轅方向調整向東南,準備去報復「東門之役」中圍攻自己的另一個國家——陳國。陳國是諸侯中最窩囊的國家,整個春秋時代似乎沒打過勝仗,全靠著給強國當小弟才勉強避免覆滅。仗剛一打起來,陳軍就棄兵器而逃,於是鄭國大有斬獲。陳國沒辦法了,只得向鄭莊公請求結盟,表示只要你不打我,咱就重歸於好。鄭莊公覺得有個小弟跟著也好,就同意了。於是兩國領導人都假裝很高興,辦了一次盟會。陳國被搞定了。

鄭莊公得意洋洋,擊敗了中原的衛、宋、陳三國,東門之怨盡雪,很有一點河南賽區預選賽小組出現的意思了。

到了下一年,鄭莊公和宋、衛兩國,突然覺得互相打架,顯得自己很傻。於是三國元首在溫邑召開和好大會,由齊國的齊僖公作為中間調節人,三國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具體盟會地點是在一個知名的大酒店,叫做瓦屋,史書上說「盟於瓦屋」。瓦屋就是覆蓋了瓦的大屋,可能在整個河南地區,或者溫邑,只有這麼一棟帶瓦的屋子,是當時人人都曉得的,被視為偉大建築,以至於寫歷史的人都不需要特別寫明其地點,不必寫「XX瓦屋」,只消一說「瓦屋」,大家就人人都曉得,都知道是在說哪裡了,可見其時髦和偉大。

(當時瓦少,房子最多是在屋脊蓋瓦,屋脊以外部分還是用茅草和泥,這倒不是因為瓦難以製造,而是怕用瓦太多了會把房子壓趴下。到了春秋後期,發明了斗拱的房架結構,可以把房頂重量均勻地分擔到許多柱子上,於是板瓦、筒瓦和瓦當都出現了,甚至有了類似故宮大殿那樣的帶瓦的兩層屋檐。)

瓦屋會盟后,剛安靜了沒一年,鄭國和宋國又打起來了。

這次是宋國挑釁開的頭——這些諸侯啊,真拿它們沒辦法,這大約就是分封制的壞處吧,快點讓秦始皇統一它們吧。

宋國,眾所周知,是商紂王的遺民的後代,所以他們對於老周天子一貫看不順眼,最近居然故意不去周平王那裡報道上貢。鄭莊公呢,是周平王朝堂上的高級幹部,對於周天子的顏面維護責無旁貸。他於是奉了周平王的旨意,聯絡了東方的齊魯兩個大國,組成聯軍,一路向宋國直攻而去。

因為人多勢眾,鄭莊公一氣攻下了宋國的郜城、防城兩城,然後把這兩個城邑送給同盟軍中的魯國。把魯國人高興得,使勁在自己寫的《春秋》史書里,飄揚鄭莊公「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政之體也!」,意思說鄭莊公會辦政事。

宋國挨完打以後,又去反攻鄭國。他喊過來北邊的死黨衛國,宋衛合兵一處,又叫上了上次同盟中的蔡國,三兵合一,追上鄭軍,和鄭軍再度亂踹了一氣。蔡國因為被喊來的晚,遇上攻城困難才喊我,故不配合,鄭莊公遂把宋衛蔡三國聯軍踹得一敗塗地,三國軍隊一瘸一拐,敗遁而回。

宋軍元帥孔父嘉更是一點好處沒撈著,帶著殘兵敗將,回到宋國。這個孔父嘉可不是外人,他是孔子的爺爺的爺爺的爹(六世祖),可見孔子的祖上是宋國的貴族。

孔父嘉戰敗,帶著所剩無幾的殘兵敗將跑回宋國。宋國的老百姓可不答應了,戰爭造成的孤兒寡母天天舉著臭雞蛋,想找孔父嘉償命。

偏巧孔父嘉的夫人有傾城之色,儀態風雅,舉止雍容。一次她在花光似錦的城郊探春,被太宰「華督」看見了。太宰在春秋時代,是國君的後勤主任,掌管御膳房和王室小金庫,因為是國君的近臣,往往就有點兒特權。太宰華督望見車上的美女別著丁香一樣的愁怨像夢一樣走過他的身旁,一下子就被丘比特的小箭射中了,嘴裡就流出了幸福的哈拉子。華督狠狠地說:「這麼好的妞,真是便宜了孔父嘉這小子!」

色迷心竅的華督於是利用老百姓的不平心理,散布謠言說孔父嘉又要慫恿國君出兵伐鄭啦!老百姓一聽,怕的就是這個。大夥忽拉一下子,衝進孔父嘉院子,把正在給孩子輔導功課的孔父嘉給殺了,臭雞蛋砸了他一臉。
孔父嘉的美女媳婦卻是個烈女,抱著丈夫屍體抹了脖子,氣得華督乾咽唾沫,像一個貪酒的漢子看見一壇變了質的好酒。孔府一片大亂,家臣抱著小孩,逃向了魯國。他們到了魯國以後,又一茬一茬地結婚生孩子,終於兩百年後生出來了孔子大聖人!

其實,我可以悄悄地告訴你,孔父嘉的美女媳婦沒有自殺,也不是烈女。她被華督娶到了家去,改嫁給了殺夫仇人華督了,《左傳》上白紙黑字寫著呢。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但後代人為了給孔子避諱,覺得大聖人的家屬還不安守婦道,怎麼為人師表啊,於是就改成她自殺殉夫了,這樣就可以激勵亡國時代的落難女子,或者太平時代的喪夫寡婦了,用心是很良好的。

瀟水曰:殺孔父嘉,這裡說是「老百姓」乾的,還不夠準確,應該叫「國人」,專指城市平民,比如開店鋪的,賣早點的,這是從事商業的;還有服務行業的,剃頭的,看病的,收垃圾的,唱小曲的,以及手工業者,金匠瑣匠漆匠青銅匠軋衣匠,燒陶匠、冶銅匠等等,都住在城裡,叫作國人。在大周朝,國人的力量和意志是很能反映到上層建築中去的,國人一起行動起來就可以影響政界要人的升遷調派,最尖銳的例子就是周厲王時代的「國人暴動」。孔父嘉事件也是個旁例,華督在幹掉孔父嘉之前,需要向國人作反動宣傳,贏得國人支持。
相對於城裡的「國人」而言,城外的人叫「野人」,或者叫「庶人」,「庶民經於千畝」,即是他們的勞動寫照,是農業人員。他們有勞動工具和廬舍,他們是宗族家庭成員,在族長布署下合族協作,一般是上千人在井田上進行集體勞動,場面非常壯觀。他們把「井」字中間那塊公田的收穫上繳公室(國君一族),其餘自己合族留用。這是一種宗族生產,這些人根本不能被買賣,不是什麼奴隸,幹活也不用監工,有人身自由,還經常編歌挖苦政府,還曾經抓了一把泥土餵給後來的晉公子重耳吃,膽子大得很。總之,根本不是奴隸。
占人口大多數的農田從業者不是奴隸,那麼大周朝剩餘的奴隸,其實就不多了,只有少量戰俘、罪犯、賣身償債者三類。
所以,鄙人反覆研究,對於「郭老先生沫若」從歐洲進口的、一口咬定的什麼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實在是不能理解。要說封建社會,商朝和大周朝倒是天子分封土地到諸侯,諸侯又分封土地到卿大夫,卿大夫再到其子弟,一層層的分封建國,最應該被稱為封建社會。而後代所謂的封建社會,實在並沒有太多分封,而奴隸卻照樣有。從漢朝到大清朝,一樣把罪犯家屬、賣身償債者派做奴隸,還有買賣的奴婢,漢朝的奴隸還大量用於農業生產,人數眾多。
奴隸社會的標準,應該是社會生產是主要基於奴隸而完成的,而不是出現了奴隸就算奴隸社會。顯然,大周朝的生產不是基於奴隸的,它最主要的產業農業,不是由奴隸來承擔的。
把商周是「分封社會」,秦漢明清是「皇權專制社會」,是更有意義的分法。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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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節的混戰中,鄭莊公斗敗衛國一,陳國一,攻取宋城二,戰敗宋、衛、蔡三國聯軍一,鄭莊公非常滿意,想不到自己如此能打仗。他環顧周邊列弱,發現只有南邊的許國還不知道我老鄭的威名,於是再接再厲,矛頭指向下一個鄰國許國。

許國是個沒出息的小國,但國都許昌卻是個兵家必爭之地。(後來曹操的大本營不就在許昌嘛。)

鄭莊公首先進行戰前準備,他們做了一隻超大號的旌旗,又忙著給車軲轆打氣。(對不起,那時的車軲轆是木頭的,不用打氣。)

戰車這種東西由來已久,「軍」這個字,從繁體形象上看,即是古代戰車。戰車誕生於西方,亞述人(蘇美爾人的一支)最早的戰車是用驢子拉著的,輪子是圓木板。中國最早的戰車出現於商朝,比亞述人晚,是兩匹馬拉的。到春秋時代,戰車製造技術已相當成熟,連輪子都有統一直徑:124厘米左右。輻條18~24根(有輻條輕便),車廂寬度130~160厘米,車廂進深80~100厘米(車廂前後扁,左右長,上面橫著立三人)。在車軸等急劇轉動部件,還裝置青銅件,以減少摩擦(還塗以豬油潤滑)。車軸兩端也包銅,減少和障礙物撞擊造成的損壞,甚至還會按上短劍,把試圖靠近的人腿撞斷。為了加大穩定和阻撓敵人迫近,戰車的車轅遠比民用車轅長。

因為戰車是個好東西,鄭國的大孝子穎考叔,戰鬥之前,為了搶一輛戰車,就跟「子都」打起來了。
子都是鄭國的公孫,乃東周第一美男子,比後來的宋玉資格還要老四百年。宋玉的美是自己做賦吹出來的,實際長什麼樣不知道(沒準他就是登徒子)。子都的帥氣,卻是有目共睹的,孟子作證云:「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看不齣子都是個帥哥的,除非你是瞎子。

子都由於漂亮,就做了鄭莊公的同性戀朋友。他爭強好勝,為了爭一輛豪華戰車的使用權,和穎考叔叫上勁了。倆人比賽掄那桿超大號的旌旗,誰掄的好,戰車就歸誰用。粉面朱唇的子都同志可能腎虛,掄得不如穎考叔圓。當著同性戀朋友鄭莊公的面,子都恥於服輸,於是他把丹鳳眼一瞪,抄起大戟(念幾)就戳穎考叔腰眼。好漢不吃眼前虧,穎考叔撒丫子就跑,胳膊挾起那輛戰車的車轅。酷哥子都攆了他半天,愣是追不上人家拉車跑的,恨得哇哇暴叫。考叔的輕功了得啊。

鄭莊公向南八十里奔襲許國,大軍結集到許國城下,齊魯也跑來助攻。攻城令一下,三軍兒郎撞城的撞城,燒門的燒門,穎考叔身先士卒,舉著鄭莊公專門為此役縫製的那個超大號的旌旗,捷足先登,眼看頭一個登上城去,要立頭功。

美男子子都同志遠遠看見了,嫉妒得不行,拈弓搭箭,望著穎考叔後背嘣地就命中上去了(暗箭傷人這個成語就是打這來的)。於是,至純孝的大孝子穎考叔,凄惶一聲哀號,裹著大旗,一頭栽下城牆摔死,慘白的陽光照著一地的蒼涼。

另一個大夫瑕叔盈,撿起穎考叔手中的中軍旌旗,再次攀登。

小國許國像風中的鳥窩一樣終於被登城而上的鄭軍一舉端下,許君逃往它國。

戰後,鄭莊公知道是自己的同性戀朋友害死了穎考叔,但拉不下臉來處罰他,就假裝搞了一個詛咒儀式,用許多豬狗雞擺在穎考叔靈前,使勁詛咒那個暗箭傷人的人:「那個射殺穎考叔的人,你注意啦!我們看見你啦!電打雷劈、不得好死~~~啦!」

這個辦法只是蒙人的!
但據野史說,這招還挺靈,苦大仇深的穎考叔的魂靈化作厲鬼,當場附在子都身上,讓這酷哥出盡了洋相,然後自己把自己掐死了。——但根據正史,子都並沒有也不可能被人們詛咒死。不過,野史小說上這麼說,也表達了人們對於一般作惡者的懲罰慾望。

鄭莊公搞的這個「詛咒」,實屬掩耳盜鈴,故意讓子都逍遙法外的。但鄭莊公也因此受了名聲之累。當時的君子這樣議論這件事:「鄭莊公這個人,沒有什麼德政。而對於犯了罪過的人,又沒有施以刑罰(指子都)。既無德政,又無威刑。君子以此預測鄭莊公的事業,不會有頂天立地的成就。」這是記錄在《左傳》上的話。信然!

鄭莊公在許國公子中挑了一個面相比較乖的,立為新君,並把許國一分為二:一邊歸新君,一邊歸自己派人管理。(但不知中間有沒有修柏林牆)。鄭莊公說:「我不是貪圖你們的國土,我派人駐守是維和的。將來我死了就撤走。」(但事實上,鄭國還是在一百年後吞滅了許國)。
總之,還算順利吧,鄭莊公把宋、衛、陳、蔡、許這些河南地區的列弱一個個欺負凈了,很有一點河南賽區預選賽小組出線的意思了。後來為了保衛齊國,鄭莊公又派兒子「公子忽」跟北戎異族開了一戰,擊退北戎,搭救了東方齊國。從此鄭莊公威名傳遍華夏,大有定鎮中原的意思了。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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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莊公笑傲諸侯以後,離他不遠的洛陽城裡的周天子周平王再也坐不住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眠。周桓王不同於他扶不起的老爺周平王,周平王當了五十一年的窩囊天子,慢慢地消磨常數C,周桓王卻是個急性子,寧可全有,要麼全無。他跟後來的燕太子丹一樣,是個沒有耐心的國家領導人,又受不得外人的氣。

周天子桓王決定先發制人,命令作戰參謀研討伐鄭策略。周桓王駕下有個老幹部,叫做周公黑肩(這名字起的多有個性),攔住說:「我們大周自從東遷以來,一直依靠的是鄭國。我們應該善待鄭國,這樣別的諸侯看見了,知道若對周天子好,就會得到報償,就也會爭先恐後地對我們好。可是,上次鄭莊公跑來禮拜您,您卻拿壞穀子作回饋污辱他。我恐怕,從此再沒有人會支持我們了。我們將更加孤立了。」

周桓王說:你這種軟骨頭的辦法是行不通的。我認為,必須跟鄭莊公打一仗,打垮鄭莊公,這樣諸侯就怕了我們,天子的權威就從新樹立起來了,對諸侯的控制力也就強化了。

這個不懂「經濟是影響國運的根本動力」的天子,不顧周公黑肩在那裡大搖其頭,開始研究作戰方案。

按周朝軍制,天子擁有六軍,諸侯大國擁有三軍,小國只有兩軍或者一軍。但是,東遷以後,周朝竭盡全力也只能動員三個軍,每軍編製一萬餘人。如以三個軍征討同樣擁有三個軍的鄭國,力量相當,勝負參半。周桓王的作戰參謀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必須借力打力。

周桓王的最佳同盟,當然得是那些被鄭國欺負的列弱了。於是周桓王講好,請衛、陳、蔡三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傢伙,贊助發兵。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在忍氣吞聲十三年之後,周天子戰車從洛陽隆隆啟程。衛、陳、蔡各起本國主力,到指定地點約齊,完成軍事編隊,將一架巨大的戰爭的機器,瞄向威脅中原大地安全格局的、飽經風霜的鄭莊公老大爺身上。

鄭莊公刮凈家底,把三軍傾巢而出,以攻代防,催動兵馬出駐都城(新鄭)向南二十公里,和周天子聯軍對峙於河南長葛。雙方布成陣勢。自大周建國以來,中原大地上中央軍與地方軍的第一次對抗戰,彷彿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了。

中央政府軍的作戰指揮人員是:
統帥   周桓王            指揮中軍,居中
將領   虢公林父(卿士)  指揮右軍,居右。右軍旗下,還附屬有蔡、衛勤王部隊
       周公黑肩(卿士)  指揮左軍,居左。左軍旗下,還附屬有陳國勤王軍
合計兵車約400輛

鄭國作戰序列:
統帥   鄭莊公  寤生(呵呵,名字不太雅)
將領   祭足(正卿)     統領左軍
       原  繁(大夫)   統領中軍
       公子元(大夫)   居中軍
       高渠彌(大夫)   居中軍
       祝  聃(大夫)   居中軍
       曼  伯(大夫)   統領右軍
合計兵車約300輛

鄭國為了規避周天子的三軍稱號,將自己三軍稱作「左踞,右踞,中踞」。踞是大公雞爪子的意思。當時鬥雞的時候,雞爪子還可以加青銅的「拳擊手套」。

周桓王兵員數目略顯優勢,最大的薄弱點來自其左軍麾下的陳國軍隊。陳國人打起仗來向來就是磨洋工,後來楚國在城濮之戰失敗也是因為跟他們合作。而且陳國兵從前被鄭莊公打怕了,態度首鼠兩端,階級鬥志不堅。鄭莊公肚裡雪亮,搶先發出攻擊信號,令右踞統率「曼伯」迅速出擊,使用「粘字訣」壓制政府軍左翼下的王軍戰車活動,閃出後續空間讓跟進部隊逐次躍進突擊,狠狠揪住陳國徒兵這個死穴又踢又踹。泰山壓頂腰不直的陳軍很快氣餒,在鄭莊公的戰車咬合下,紛紛跳車逃跑,抱頭四散。陳軍很快退出戰場。左翼政府軍受潰軍干擾,周公黑肩指揮失靈,整個左翼土崩瓦解。

奪取戰場局部優勢后,鄭左踞與政府軍右軍(含附屬蔡衛兵)接戰,搶入政府軍車陣。驚弓之鳥的蔡、衛兵比陳國也強不到哪兒去,很快發生退卻。但右軍統帥虢公林父不負周桓王倚重,奮勇力戰,穩住陣腳,將業已插入己方陣地的鄭左踞像拔釘子一樣,拔了出來。鄭左踞被逼退回。

左右兩翼交戰至此,雙方各自一勝一負,戰局逼平。

鄭莊公不給對方喘息,揮動三軍全線猛烈出擊,分別由左右兩翼實施向心合圍,集中力量壓擊周桓王中軍。

周桓王已失去左軍,急招右軍收縮,孤注一擲地支撐中軍,沉著應戰,幾次化險為夷。

雙方几萬人車擁擠著亂打,規模宏大,場面壯觀,舉起又落下的長戈和矛戟,使這裡更像一個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周桓王也親自動手了,他手揮舞著銅鉞,砍擊逼近他戰車的敵人。銅鉞就是大斧子,王權的象徵,本不適合作兵器,但顧不了那麼多了。周桓王正在張牙舞爪地砍,鄭國大夫祝聃從遠處瞄了個准,嗖的一下,毒蛇一樣的一支銅頭竹箭,正中周桓王肩膀。血立刻從青銅箭頭下流了出來,一同流淌著的還有三軍的士氣。

天子中箭,可了不得了,政府軍只得且戰且退。

按照大周朝的作戰禮儀,追擊逃跑的敵人不要超過一百步距離,跟蹤追擊不要超過九里,這都是為了表示禮節,打仗點到為止,不為已甚。畢竟大家都是一大家子的,互相是親戚。鄭國公族和周天子,三百年前是一家。

鄭莊公也怕自己幹得太大了,鑒於周軍雖退而不亂,於是下令收住兵車,公元前707年所目睹的周鄭「長葛之戰」,就這樣突然嗄然而止了。(是不是不夠過癮,春秋早期的打仗就是這樣古典味道的,三軍依次排隊前行對決,不像是戰爭,倒像指揮一場開幕式隊列表演,配得還是交響樂,讓人昏昏欲睡。)

周桓王中了一箭,但是並不致命,春秋時期弓箭殺傷力不大,射程不遠,周桓王撿了條命。
(註:正是由於弓箭殺傷力還不大,不善於移動避箭的戰車在戰場上才很有地位。戰車上面,通常有三名戰車兵,都身穿牛皮甲,頭戴牛皮胄,或者青銅胄。由於當時的箭力道尚不甚大,這些牛皮的防護用具,可以抵擋得住箭,被射上幾箭也不怕。等到了後面的戰國時期,弩出現了(兇猛的狠),射出的弩箭,射程遠,力道大,穿皮甲能力強,使目標高大行動緩慢的戰車成了逃不掉的靶子。緩慢的戰車上立著的兩三名戰車兵,無法機動躲避,擠在一起也無處可藏,成了靶子上的活物,乾等著挨射。一旦被射中,就小命難活了,穿著甲胄也不頂事。於是戰車的地位就滑坡,被日益流行的機動作戰能力突出的騎兵慢慢取代,那是后話不提。)

由於弓箭力弱,騎兵又尚未投入戰場,所以步兵的近身肉搏就成了戰鬥中的主要殺傷形式。傳統的作法是,一輛戰車配輕甲步兵七十二人作為支持,叫做一乘。七十二人都布置在戰車前面,攻敵陷陣。然而,步兵一旦受挫,擠撞一團,相互踐踏,後面跟進的戰車就失去衝擊空間和嚴整行列,而行列嚴整又是車戰致勝的關鍵。這就像象棋里的「車」,一旦前面有卒擋著,就不能直進一樣。

所以,在這次令人昏昏欲睡的戰役裡邊,鄭莊公大膽嘗試,積極改革,引入了「魚麗陣」法。「魚麗陣」,說白了也就象一群小魚跟著大魚,把輕甲步兵配製在戰車兩側及後方,讓戰車象坦克一樣往對方的步兵身上碾,己方步兵隨後跟進,趁火打劫。彷彿田野里一台收割機在前面,後面是拾麥穗的人,直接把敵人人頭往筐里揀就可以了。

鄭莊公命令輕甲步兵象國民黨軍隊那樣端著槍,散跟在戰車後面去落井下石。這麼一改動,車人各得其所,獲得戰術優勢。

總結周桓王這個人,很有血性,但流於莽撞人。他發動的此次戰役,根本就是戰略錯誤,因為他的政府軍沒有必勝把握。作為一國之君,押這樣的戰爭賭,勝了,於自己的國君身份增補並不大,敗了,整個國威就算全玩完了。

戰法有雲,善於作戰的人,先把自己處於必勝不敗之地,確保自己打擊敵人能就像力舉秋毫,以石擊卵,有了這樣的把握再啟動戰爭。而不懂作戰的人,總是期求在苦戰中取勝。周桓王就是後者,雖然他夠玩命的。

有了必勝的把握才啟動戰爭,這就是孫子兵法的「全勝」原則。而周桓王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說他發動這場戰役有嫌魯莽,不是聰明之舉。「上將伐謀」,外交本來是周天子的優勢,可是他並沒有利用之,而是訴諸於戰鬥(而且是並無多少勝算的戰鬥),結果白死了很多人,自己也中了一箭,這才舒服了。

這一次中央與地方的正面交鋒,正式宣布了周桓王外干中間也乾的事實,從此,天子成為縮頭烏龜,諸侯之間開始排座次、爭老大,數百年的紛爭開始了。這以後,即便從整體上看,從月球上看,貌似平靜的中原大地再也不貌似平靜了。

(註:鄭莊公還是懂得分寸的。在長葛之戰結束,政府軍退卻的時候,鄭大夫祝聃曾請求帶兵追擊。但是鄭莊公制止了他,鄭說:「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欺天子乎?(君子不敢欺負人,更何況敢欺負天子呢),只求我們鄭國社稷無損,也就夠了!」他不讓祝聃去追。

當夜,鄭莊公還派大夫祭足去周桓王的營中「問王疾」——什麼意思呢?就是慰問傷情,以示禮儀和關切。真不知道祭足見到周桓王,怎麼擺置表情和開口講話。

祭足念道一番,留下禮品,肅穆地磕了幾個頭,回去了。周桓王躺在床上,看著他走遠,簡直是,氣的要笑了!)

回顧東周初年(公元前八世紀末期)諸侯爭戰之第一賽季鄭莊公的成績,首先他逼服陳國,獲得半分,又連敗宋、衛、蔡三國,破許國,積4分。鄭莊公以4.5總積分在河南小組賽區出現,參加與國家隊(周桓王軍)角逐,迫使國家隊領隊周桓王受傷下場,鄭莊公遂光榮獲得本賽季全國冠軍,風光無限。

但此次諸侯大戰,未邀外省隊參加,其於運動史上的成就,就不是非常醒目。不過,鄭莊公仍然是河南群眾的驕傲。當此之時,河南是中國的核心,開化最早。向西,是陝西一帶,那裡的秦國方才建國不久,華狄雜處,荒遠而落後,基本沒資格參與中原賽事。向北,山西的晉國,晉國的公親貴族們正忙著窩裡斗,你砍我,我砍他,大搞階級鬥爭,無暇參與中原政治。向南,長江沿線湖北地區的楚國,被鄙視為南蠻,尚不能逐鹿於中原,長江下游江浙地區的吳越,則落後得連車輪子都沒有,根本上不了桌面。向東呢,山東的齊魯,確實都是大國,地富民豐,但他們在鄭莊公眼裡是睡獅,此刻平靜,還沒到咬人的時候。所以,全國諸侯都碌碌無為,時無英雄,遂使鄭莊公成名。

鄭國的地盤,其實並不大,而且鄭國是個外來戶——是隨著周平王東遷才從陝西挪到中原來的。作為新移民,老鄭必然與中原老住戶(宋衛陳蔡)之間,為了爭地盤而矛盾重重,從而引發出前述連綿不斷的小戰——這就像班裡的新同學要被老生欺負一樣。作為新同學,鄭莊公知道求助大哥,他採取與東方大國齊魯交好的辦法,獲得外援,遂在與周邊小國的搏鬥中頻頻佔據上風。這也是一種「遠交近攻」吧。

然而鄭莊公也有兩個重大失誤,一是過分以力服人,沒有適當輔之以德,對待諸侯只是打過,而沒有去幫助和做好事過。二是對待中央政府態度過激,導致周桓王來打他,弄得自己臉上很黑,國際威望也打了折扣。而下一賽季的冠軍齊桓公,則比較聰明,知道利用天子名勢,適時推出了「尊王攘夷」口號,大獲人心。

相比之下,鄭莊公的戰略研發還是差了那麼一截,未能躋身於春秋五霸之列,只能號稱「小霸」或者「初霸」。然而鄭莊公確實是河南諸侯第一人,此後的河南諸侯,包括鄭國,全都腎虛得不可救藥。原因很簡單,河南地理位置是天下中央,圍繞它的東西南北各大諸侯間進行戰爭,軍隊都要打河南經過。所以河南成了我國版圖上的巴爾幹地區,古人稱之為「四戰之地」,四個方向都是敵人,變成敵人們軍事演習的靶場。大家有炸彈,都跑到這裡來扔,河南諸國給炸得七零八亂,一直不能生息壯大。

所以河南境內的陳、蔡也好,鄭也好,宋、衛也好,在後來的春秋史上,受夠了四鄰諸侯的夾板氣,哪個鄰居省份的諸侯強大了,他們就附屬哪個鄰居,別的鄰居不幹了,合夥來打他們,他們又緊著給賠禮道歉。「朝秦暮楚」這個詞,說他們最合適。河南諸侯遂被逼出了一種圓滑的行為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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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國後來的事情,還需要再羅嗦一下。

長葛之戰後五年,執政四十三年笑傲河南的鄭莊公,很不好意思地,自己死掉了。本來他還應該做更大的事業,但他還是選擇去死掉算了。

鄭莊公一死,大兒子「公子忽」繼位為鄭昭公。

公子忽不同於一般的花花公子,他有點類似秦始皇的兒子扶蘇,少年英武但天性退讓。從前他當太子的時候,曾經搭救過齊國(公子忽提供國際援助,率兵阻擊一夥入侵齊國的北戎,大有斬獲)。齊人很感激他。齊僖公沒什麼好做酬謝的,就是閨女多,其中二公主文姜,評得上春秋第一美少女,生得美面如花,膚賽白脂,柳條細腰,風騷嬌艷。齊僖公就想把女兒文姜嫁給公子忽,湊成英雄美女的一對。死心眼兒的公子忽覺得施恩求報不好,顯得自己乘人之危了,就拒絕了這樁好婚。

這時候,大夫祭足勸公子忽說:「足下雖然貴為太子,但您的同父異母弟弟子突,依靠他母親家宋國人撐腰,總想搶你的位置。如果你跟齊國聯了姻,有齊僖公大爹做岳父,有了外援,將來誰還敢搶您的位子呢?」(齊國和宋國,都是當時的大國,有實力。)

公子忽一聽,有點後悔,但是改口已經不可能了,公子忽說:「曾經有一段美麗的感情放在我面前,但是,我沒有去珍惜,如果上天可以給我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我一定要對齊僖公老爹的閨女說:『我愛你』••••••」

哈哈,不是啦,其實公子忽是個愛情至上主義者,他覺得愛情是一種,很玄的東西,不能象豬肉那麼亂注水,所以,他始終拒絕採納祭足的意見,而娶了小國陳國的公女。

果然,他弟弟子突,是個大官迷,非纏著娘家宋國把自己扶上鄭國君位去。子突的媽媽家是宋國一個大姓,跟宋庄公關係好,把這個意思跟宋庄公說了。宋庄公覺得這事可以撈外快,就把祭足從鄭國誘到宋國來,綁在老虎凳上,經過軟硬兼施,祭足屈服,同意回鄭國之後裡應外合,幫助子突奪公子忽的君位。

祭足回鄭國以後,偷著串聯了一群軟骨頭大臣,聯名上書要求公子忽辭職。公子忽也還真爽快,帶著媳婦孩子,離開君位,投奔媳婦的娘家陳國去了。但是陳國是小國,沒有宋國牛氣,沒辦法幫他奪回君位。

於是子突上台,是為鄭厲公,這個名字一看就不好,是暴君的謚號。

鄭厲公屁股坐在寶座上沒幾天(這麼說不太嚴謹,春秋時候還沒有椅子,人們是像日本人那樣跪在地上),剛要開始過他的官癮,麻煩就找上門來了。宋國的娘家人扶立他即了位,自認有功,就派人來堵在門口索要酬報,非要邊境上的三個鄭城不可。鄭厲公跟祭足一商量,城不願意給,送了好幾車穀子大豆去應付。宋國人一看大豆,大怒,一看穀子,還不如大豆大,更大怒,立刻發兵伐鄭。註:當時北方的流行主食是小米,小米沒有脫殼就是穀子。
鄭厲公見娘家宋國大兵壓境,就想起齊魯來了,從前老爹鄭莊公遠交近攻,和齊魯關係很鐵。可是,齊國的齊僖公還在惦記那沒招到的女婿公子忽,恨著鄭厲公搶了公子忽的君位,不肯發兵相救。

鄭厲公就改求魯國幫忙。魯鄭交好多年,鄭國還專門祭祀魯國的祖先周公,魯國很高興。所以這回鄭國有難處,魯君又自信面子大極了,就顛顛地跑到宋國去,替鄭國說情:多交些穀子,不要割城了,好不好。宋庄公牛得不行,就是不寬讓,魯公怏怏而歸。回去后,又約宋公出來,到虛、龜兩個地方會談了兩次,宋公還是不答應。

於是魯公怒了,老臉氣得像發怒的驢,說,我打你一頓看看,看你答應不答應。於是揮師攻宋,與鄭厲公東西夾擊宋國。鄭魯聯軍和宋軍正在你沖我撞、人揚馬翻之際。魯公突然得報,說老家出事了,北面的齊國趁著魯國興兵外出,就來攻打魯國的附庸小國紀國了。

原來,齊國的九世祖齊哀公因為紀侯在周夷王面前進讒言,被周夷王烹了,所以齊國一直想滅了紀國(彈丸小國)。而魯國一直抵制著不讓他滅紀,而齊國偏要滅了魯國附庸的紀,就這麼扁擔長板凳寬地互相別著勁,終於趁魯國空虛,齊軍南下撲殺紀國而來。

魯國立馬沒心思給別人幫忙了,撤出戰鬥,火速回兵救紀。鄭國也撤兵隨魯公一起救紀攻齊,恨齊國剛才不救自己。宋軍一看倆敵人都轉移了,自己呆著也無聊,索性追奔紀國,準備邀師再戰。

紀國這裡呢,齊軍攻城正酣,看見呼呼嚕嚕來了好多魯鄭東倒西歪的戰車,不一會,又見宋軍也風塵僕僕地湊近,四國軍隊剛要火拚,烏煙瘴氣地遠處又殺來兩國車馬,一是衛國旗號,衛國是宋國的死黨,自然要發兵助宋打鄭,另外一國人馬是燕國,燕國在北,跟齊國關係很鐵,齊國要打誰,他就跟著打誰。

於是六國大兵,加上紀城一共七國,在紀城內外,混戰一場,推倒的城牆,撞碎的兵車,半截的雲梯,缺胳膊少腿的甲士,在戰場上東攤西撒,象幼兒班地板上玩散架了的玩具。與玩具不同的是,身上冒著濕乎乎的血。宋國在混戰裡面一點好處也沒撈到,帶著殘兵敗將撤到商丘。其它各國互有損傷,收拾了車馬,也都拍拍屁股上的土,哄地撤了。這是鄭莊公與周桓王長葛之戰後九年的事情。

不管怎麼樣,這麼大鬧了一場,宋國戰敗也就不再向鄭國討要三個城的回扣了。鄭厲公開始踏踏實實當國君,管著鄭國了。

鄭厲公(子突)管了一會兒鄭國,發覺卻並不過癮。原來,扶立他奪位的大臣「祭足」,是老爹鄭莊公時代的重臣,門生故吏眾多,又自恃扶立鄭厲公功高,十分傲氣,相當專權,把鄭厲公給架空了。鄭國大事小事,都得按照祭足的意思辦。

一天,鄭厲公在花園散步,就對親信大夫「雍糾」抒發感情說:「你看天上的飛鳥,想飛就飛,想叫就叫,我貴為國君,反不如鳥兒來得自在。夕陽雨夜,引起寡人多少怨愁。」

雍糾一聽,雍糾明白了,立刻跪下說:「在下拿人錢財,替人銷災,願為主公除去祭足一患。」
鄭厲公說:「你不是祭足的女婿嗎?殺你的岳父,你肯殺嗎?」

雍糾一心效忠鄭厲公,說:「主公您放心,明早祭足出城辦事,我於路上設宴送行,用鴆(念陣)酒毒死他這條老瘋狗。」

於是,雍糾早早回家準備。一進家門,遇上夫人,也就是祭足的閨女。祭大閨女一看丈夫神色不同以往(女人就是敏感啊),反覆盤問。實誠人雍糾不會做戲,索性就和盤托出鴆殺岳父的計劃,並且請夫人跟他一起保守機密。

夫人祭大閨女覺得就咱倆一起保守機密,力量還不足夠,等到晚上安歇之後,祭大閨女就打電話給老媽,請老媽也來幫忙保守機密。祭大閨女跟老媽進行了對話,她問老媽:「丈夫和爹,哪個更親啊?」

媽媽隨口回答:「當然是爹親了啊。丈夫嘛,人人都可以當丈夫的,而爹卻只有一個,怎麼能比啊。」 (要研究古代家庭論理學的人,可以在這裡找到案例。)

祭大閨女一聽,覺得媽說就是有理,於是把丈夫準備次日毒死老爹的事,跟老媽說了。老媽一聽,這還了得,趕忙又通知了老公。

次日,謀殺人員如期在東郊設帳,雍糾樂呵呵地持酒給外出公幹的祭足餞行。祭足目睚盡裂,大喝一聲,把酒拍在地上,果然是烈性毒酒。眾人衝上去,捆住雍糾,送往農貿市場人多的地方斬首。

雍糾在可愛的劊子手準備砍掉他腦袋的時候,愛恨交織地望了一下人群裡面他的嬌妻祭大閨女,說:「媳婦啊,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然後,就死了。

刺殺的主使人鄭厲公躲在宮殿里,聽說特派員雍糾反被祭足殺了,嘆口氣道:「謀及婦人,宜其死也。」——聽老婆的話,活該他倒霉。

已經打草驚蛇了,鄭厲公不想干坐等死,於是趁著風高夜黑,裹了心愛的官印,帶親隨和不可或少的小妾,還特別義氣地載了雍糾的屍體,逃跑出城了。

鄭厲公不敢往娘家宋國跑,以前不是為了三個城的回扣翻臉了嗎?於是鄭厲公向西南四十多公里跑到邊境地區,還沒過足官癮的鄭厲公在那裡策動政變,殺死櫟城大夫,搶下櫟城來歸自己用,訓練了個把兒兵丁,天天想著復辟。

這時鄭國,國君跑了,祭足無奈,只好把躲在娘家陳國的上一任國君鄭昭公(就是公子忽)請回來,接以前的茬管著鄭國。

鄭昭公先是被祭足攆出去,現在又被祭足請回來,經過這進進出出的磨難,他總在幽幽暗暗反反覆復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鄭昭公是個仁厚的人,長子多半如此吧,他管著鄭國,也不瞎折騰,鄭國倒還算安定,外國的鄭厲公,率軍騷擾了一下,找不到縫可以下蛋,就又退回去了。
然而鄭昭公的結果並不好,平淡了沒兩年,他被造反派殺死在打獵的野外了。接下來,相繼走上鄭國領導崗位的是老鄭莊公的另外兩個兒子(老鄭莊公的兒子真多啊),但都死於非命!

這時候,流亡在邊境的鄭厲公,想殺回來複辟,過第二把當國君的癮。他帶兵攻了半天,卻攻不破,鄭都城牆的工程質量比較好,特厚。最後費了好大的勁,收買了城裡的人獻城投降,方才讓他進來.

鄭厲公在外流浪了十幾年,受苦太多,以至於有點兒變態。有人獻城投降接應他,他反倒咒罵那人背叛舊君,喝令大斧子上來,剁了那人腦袋(可能他也會看相,看出那人腦後有反骨)。

隨後,鄭厲公又埋怨另一位老幹部從前抵制自己,不當自己的間諜,於是把這老幹部絞死了。這老幹部忠於舊國君,沒有反骨,也給殺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是該忠好呢,還是不忠好。鄭厲公就好像那隻剛放出瓶子的魔鬼,不論恩人仇人,逮誰咬誰。
俗話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不能瞎折騰,鄭國經過公子忽、厲公這麼一折騰,國力大衰,把以前老爸鄭莊公時代的風光,折騰得一去不復返了。

夕陽照耀著鄭莊公曾經戰鬥過的原野,黃河滾滾,流過河南大地。下一個時期的風采會花落誰家呢?讓我們把目光向東移動,和黃河一起,注入公元前七世紀「齊魯青未了」的山東原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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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傾國二姬(700 B.C.—685 B.C.)


山東的原住民是東夷人,以五千年前的蚩尤為首領。蚩尤這位英雄,長得很生猛,「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黃帝跟他打仗,黃帝九戰九負。蚩尤的脾氣跟項羽差不多,可能也是不注意團結別人吧,越打越單薄。而黃帝越打人緣越好,最後黃帝和炎帝以及九天玄女神仙妹妹還有西王母娘娘合夥,在涿鹿一戰打敗了蚩尤。蚩尤被捉住后切掉了腦袋。

希臘有個戰神叫阿瑞斯,蚩尤死後,也被黃帝尊為戰神,畫成圖騰來嚇唬別人。蚩尤是齊魯大地上最早的一個英雄。
東夷族人才輩出,除了蚩尤,接下來最有名的就是大舜,再往後有名的是那個射掉九個太陽的后羿(嫦娥的老公)。其他名人還有造字家倉吉頁、大司法家皋陶和協助大禹的「造井英雄」伯益先生。還有盤古、少昊以及風伯、雨師、有巢氏等等,也都是東夷名人,只是他們成為神話。

東夷人民的特點是善射(如后弈),好勇(如蚩尤),有仁心(如大舜),並且喜歡養豬。豬的四個小腿兒,是沒法逐草而居的,說明他們不遷徙。既然不遷徙,說明東夷族的農業文明也不會落後。東夷人據說又長壽,東夷有不死之國,天真的秦始皇還真到東夷的烏托邦尋找不死葯。最近,有人甚至拿墨西哥人的八卦太陽曆做證據,說東夷人穿過白令海峽,成為印第安人的始祖,倘如此,那簡直就值得驕傲了。

然而值得驕傲的、善射又仁義而且不死的東夷族卻一直遭受華夏人的絞殺,從黃帝時代起,東夷族不斷挨揍,紂王臨破產前,還在揮動主力跟東夷干仗。到了周武王伐紂建立大周朝以後,山東地區的東夷族受商朝舊勢力(殷頑,哈哈)慫恿而叛亂,對抗周政府。大周政府軍在老幹部周公和姜子牙同志帶領下東征,三年苦戰,滅了五十個東夷諸國。

這些被滅的東夷國,一大片集合起來就分封給了姜子牙,成為齊國。也許是為了監督姜子牙吧,齊國的南面又設了魯國,把東征功臣周公封到了那裡。

但是周公人忙走不開——他是個大聖人,要留在天子身邊「制禮作樂」——他就派自己的兒子「周小公」去魯國主持工作。

周小公到了魯國,受其聖人爸爸影響,有點文人脾氣,生搬硬套他爸爸的那套儀治國方針。魯國的商朝遺民類似猶太人,非常會做生意,打造了良好的商業基礎,(難怪商人叫「商人」),但周小公覺得這是資本主義尾巴,非得割掉,非讓他們改按中原模式去井田裡種地,撅著屁股鏟地,不許做小買賣。

魯國的都城曲阜這個地方,前身是奄國,裡面全是土生土長的東夷人,東夷習氣很濃,尚武好獵,性格直烈,還特別性解放——看來曲阜這個「禮儀之邦」,最初人也是很生猛的。在周初那場東夷叛亂中,奄國是各東夷小國中反周最兇猛的國家。周公東徵到了這裡,打了三年才擊敗了奄國人,隨後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周公在曲阜這裡搞了一次大屠殺,所謂「周公踐奄」。具體「踐」的辦法就是「殺其身,執其家,水淹其宮」——連殺再抓又淹。此外,據說周公還把這兒的所有男人全部去了勢,經過手術處理,從此他們大約就溫和多了。但是還需要調教,於是這不又讓周小公來了嘛。

周小公來了以後,魯國人的東夷性格,被周小公花了三年時間狠狠地整改過來了(「變俗」)。改造人的性格豈不比移山還難?周小公有辦法,他讓大家練習磕頭——就參照著他老爸編的《周禮》!

「磕頭有很多種磕法,」周小公站在曲阜的禮儀訓練班上,教大家說:「第一種磕法是稽首,就是跪下后,兩手著地,拜頭至地,停留一段時間,大家看我的——這是磕頭中的最重者。頓首是引頭至地,稍頓即起,停留時間短,是磕頭中次重者。拜手是兩手著地,引頭至手而不觸地,是較輕的。這三種磕法是最主流的。」

周小公在地上撅著屁股說:「臣拜君,子拜父,學生拜老師,新婚夫婦拜天地、拜父母,都要行最重的稽首禮。平輩同級之間,拜迎拜送,拜望,拜謁,行輕一點的頓首禮。對於卑者的稽首禮,尊者以最輕的空首禮答拜,比如你們給我磕頭,我作為魯公就只需要回空首禮。空首就是跪著,雙手拱於胸前,俯頭觸手,就這樣。」

有能力的東夷人還可以選學提高班的課程——這是很難的東西,我們只要看看教材就夠頭疼了:振拜,是兩手相擊,振動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手而後稽首,將額頭觸地。凶拜,是先稽首而後再拜手,頭觸地時表情嚴肅。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稱雅拜。褒拜,是行拜禮後為回報他人行禮的再拜,也稱報拜。肅拜,是拱手禮,並不下跪,推手為揖,引手為肅,其實這是軍禮,軍人身披甲胄,不便跪拜,所以用肅拜。如果你腦子有點亂,搞不明白了,沒關係,這本來就是高級班的課程嘛,不會也罷。

於是,魯國人忘掉了從前東夷族的尚武傳統和桀驁不遜,嚴格刻板的周禮大獲流行,講求親情禮義、和和和美、等級秩序,大家學習互相作揖磕頭,在山水秀麗資源富足的魯國,過著束手束腳、不咸不淡的日子。後來這裡出了個大聖人孔子,一點都不奇怪。

周小公的「磕頭訓練班」一連辦了三年,成績沛然,然後他回到鎬京向爸爸作了彙報,得到了爸爸周公的肯定,再加上後輩的努力,終於使魯國成了一個「禮儀之邦」。 等後世孔教盛行以後,魯國模式又被推廣到全國,中國就整個都成了「禮儀之邦」了。直到現在還常常有人引以為驕傲。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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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4-27 10:14 | 只看該作者


全盤「周」化以後,嚴格刻板的周禮在魯國大獲流行。而其往北的齊國卻是另一個景緻。

姜子牙因為功勛蓋世,被封到了齊國。齊國走上了姜子牙式的武人治國路線——不熱衷於禮儀,而務實幹。他發掘有一技之長的專家,重用能人,不拘一格地大力搞活經濟,治理鹽鹼地,開發漁鹽,鼓勵婦女織造,刺激器皿手工藝生產經營,引導商朝遺民發展商業以補充農業的局限,國力開始蒸蒸日上。並且保存了東夷人的尚武風格,不停地欺負南面的魯國。後來齊國這裡出了個大能人管仲,魯國那邊出了個大聖人孔子,正是良有以也,毫不奇怪!

一般來講,武人在軍隊里往往養成這樣的思路:立功受賞,計功提拔。所以,姜子牙治理齊國時,強調立功做事,重用有功之人,像上文所述,也就不足奇怪了。

姜子牙聽說周小公花了三年時間去辦「磕頭訓練班」,就嘆息說:「魯國將來恐怕要北面而事奉齊國了吧!我在齊國搞禮儀建設,才只花了五個月,然後就投入精力去搞經濟建設了,而他卻搞了三年。我盡量簡化大周的禮儀,以順應東夷的民俗。禮儀啊,如果太繁複了,民眾就會與當權者疏遠。而平易近人,民必歸之!」

姜子牙不借重禮儀,但他也有支配民眾的辦法。當時齊國東海上有居士兩人,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自己掘井而飲,耕作自食,不求於別人,徒然得到清高的美名,卻被姜子牙派人殺死。周公聽說以後,馬上派人說:「那兩個人是賢人啊,怎麼把他們殺了?」姜子牙回答說:「這兩個人不朝天子,不友諸侯,掘井而飲,耕作自食,無求於人,我們就無法用爵祿賞罰來勸禁他。他們名顯於齊國,帶了很不好的頭,使得人們都不看重政府的爵祿刑罰,政府就沒招了,這樣徒有虛名的賢人必須誅之。」姜子牙想用爵祿刑罰去調動人民作事立功,而不是禮儀教化。這是法家的思想。

姜子牙和周公,雖然路子不相同,但倆人是好朋友。有一天,在研討會上見面了。當介紹用人經驗時,姜子牙說:「我在齊國的國策,是『尊賢上功』(重用能人,做事立功),一定是能力強,能辦事立功的人,才可以重用為官。」

周公說:「我兒子周小公,在魯國的國策是『親親上恩』,也就是用人以親,講求親情,把親戚都封了官。對這些親戚官還要講求恩遇,而不講督責。這樣就不會有人反我兒子了。」

姜子牙說:「魯國這麼搞,自此必銷弱矣!」

周公反譏說:「魯國雖然會銷弱,但齊國未來的君位必將也不歸你姜子牙家族所有了。」果然,魯國後來確實如姜子牙所預言的,一直軟弱睏乏,勉強自存。齊國這邊,重用賢能,日益強大,以至於稱霸諸侯。但是齊國這些能力強的人,膽子也大,敢於上侵君權。最終姜子牙的後代被「大能人」田氏篡了權,一如周公所預言。

周小公利用刻板的周禮把魯國搞得思想統一,安定團結了,這是好事,但也喪失了變革進去和競爭的精神,最終國弱力乏,一直被外國諸侯欺負,不死不活地。而姜子牙在齊國解放思想,重用能人,經濟武力皆強大,一度成為霸主。但由於思想太解放了,沒有周禮思想的束縛,能人們犯上作亂、政治動蕩也頻頻發生,最終被「田氏」篡了權,一如周公所預見的那樣。

所以,要麼求穩定(像魯國),要麼求發展(像齊國),這兩者是一個矛盾。縱觀中國的歷史,總是犧牲後者以求得前者的為多,我說得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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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4-30 16:58 | 只看該作者


到了春秋時代,魯國該時代第一任國君魯隱公走上歷史舞台,混了十一年就被手下大臣羽文殺了。他弟弟魯桓公接班。

魯桓公接班在公元前711年(鄭莊公33年),魯桓公重色思傾國,即位多年求未得,小妾雖然有幾個,正宗愛情鳥卻還沒來到。按照同姓不婚的原則,姬姓的魯國要到姜姓的齊國去討媳婦。齊國的齊僖公老爹,膝下正有一幫閨女,其中二公主文姜是個標準的大美女,生的如花似玉,蛾眉鶯眼,杏臉桃腮,走起路來體若春柳,步出蓮花,不知羨煞了多少諸侯公子,被評為「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場美女。本來她是想嫁給鄭莊公的兒子公子忽的,公子忽謝絕了。魯桓公就人棄我取,派人向齊國要文姜。

齊僖公認為齊魯兩國,從祖上姜子牙和周伯禽(周小公)起,就是門當戶對的高幹,雖然魯桓公長相接近大蛤蟆,還是應允了吧。於是老模咔嚓的魯桓公把如花似玉的春秋第一位風騷美少女文姜迎娶回了曲阜老窩。

魯桓公捧著頂著娶來的美眉文姜,不料私生活很前衛,在家當閨女的時候,就跟同父異母的哥哥你抱我啃。這麼一個大美女,放著其它國家的諸侯公子不去愛,偏愛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即便用現代眼光看,也屬於天生麗質不知珍惜。何況在當時,貴族家的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張席子上,遞東西也要由僕人轉達,她這麼干就更是警世駭俗了。

但是,齊國沒有這麼羅嗦的禮教,文姜公主更是不管這一套。她這人有追求,傳遞果品、調料小瓶的時候——比如在家庭大聚餐時——她就直接把它們遞給旁邊就座的哥哥。一隻嬌嫩而豐軟的手,還會在哥哥身上什麼地方有意無意地停留一下。哥哥吃驚地抬頭看時,發現文姜眼中,似乎春水搖蕩。哥哥從此總在夢中發現文姜身體斜對著他,胸脯凸得那麼高。他貪饞地望著她,眼光細細舔食著她的雪白肌膚。在倆人內心深處,一種偷食禁果的慾望,不可抑制地滋長起來。

文姜和哥哥,終於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在桑樹林兒里抱著,倆人嘿咻了起來。

文姜和哥哥亂來,他們老爹齊僖公應該知道但是不管,因為齊國的風尚就是不重「周禮」。當初姜子牙因地制宜,簡化使用周禮,順應當地東夷人習俗,保留了很多齊國東夷族人的原初天性,比如性解放和尚武精神。《詩經》十五國風裡邊,一般都是男的泡女的,惟獨《齊風》里的女孩大白天跑到男方家裡熱乎,第二天天亮才走。齊國女子痴情外露,諸侯聞名。

其實整個春秋時代,男女淫亂,君臣相殘,同室操戈,父子反目,兒子娶老子的媳婦,或老子娶兒子媳婦,各種非禮的事兒揪頭髮難書,當時跟美國六十年代的性解放差不多。人們非常另類解放,極端前衛,要不怎麼禮崩樂壞了呢,把孔子氣得夠戧。像文姜和他哥哥,畢竟是自家人泡自家人,與人無害,就算比較傳統的了。更新鮮的事還發生的文姜的大姐宣姜身上,以後到了再說吧。

美眉文姜,出嫁到了魯桓公那裡。她的哥哥捨不得啊,就親自送她,一直把她送到了魯國。魯國的老朽們編的《春秋》就為這事挑理,說公主出嫁,按無所不包的《周禮》要求,應該是派上卿護送,派他哥哥來送(只是個公子),好像兄妹倆來這兒看電影似的,這算哪一出啊。

美眉文姜,按《詩經》描寫,她經常在眾人陪同之下,駕著華麗的馬車,高仰著臉兒,趕著雄壯整齊的駟馬,在曲阜城外大道上,無拘無束、自在無憂地遊走,很有唐朝公主的自由潑辣風格,或者像那個不守規矩、愛闖紅燈、警察滿世界追他的英國黛安娜王妃。並且,文姜不擺什麼貴族架子,態度和藹,歡聲笑語不斷,與平民百姓有說有笑,輕鬆隨和,更讓人聯想到英國的戴王妃。文姜身上,充分體現了齊國女子果敢大膽,沒有周禮束縛的天性。這位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場美女——文姜,帶著少女恣情的歡笑來到魯國,給這個迂腐的國家帶來一股清新自由的空氣。

過了十年出頭,文姜跟魯恆公生下的小孩(安德魯王子?)已經到打醬油的年紀了,爸爸媽媽的感情上卻出事了(哈哈!,更象英國王室了)。那時候,齊僖公老爹死了,把位子正好傳給文姜的哥哥諸兒,是為齊襄公。齊襄公一看自己跟妹夫魯桓公平起平坐了,立刻邀請後者來到臨淄進行國事訪問,並且要帶媳婦(國事訪問要帶媳婦,是現代社會的規矩,那時還沒這規矩,魯國大臣紛紛反對)。

魯國講禮的大臣們怕文姜再傳緋聞,就翻出《周禮》,告誡道:「去的話也可以。但是書上說,女的呢,應該住在丈夫房裡,男的呢,應該跟妻子一屋,這就是禮。不要亂動,一動就出問題。」魯桓公漫應了一聲,就挎著媳婦文姜,很牛氣地去了齊國。到了齊國臨淄國賓館住下以後,文姜說:「我要去酒吧街逛逛,你不用等我了。」說完,坐上車就跑了。

果然,就在夜裡,發生了兩國人民都不願意發生的桃色事件,即,作風很差的齊襄公跟美妹文姜再次風雨同床了。

因為媳婦一夜沒歸宿,魯桓公知道不是好事。老實人急脾氣一上來,就跟武大郎一樣莽撞了,武大郎不是就買了把菜刀嗎!魯桓公次日見到夫人文姜時,也是大發雷霆,要死要活地喊,還把帽子摔在地上。按照《左傳》記載叫做「公謫之」,《史記》說「怒夫人」,就是把文姜斥罵了一頓。

文姜於是哭哭啼啼,找人向哥哥傳話訴委屈:「因為沒有愛情,這樣的家庭再不能維持了,雖然我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齊襄公有進步思想,主張婚姻是自由的,離婚是普遍的,美女是不能浪費在牛糞上的,有情人是需要終成眷屬的。另外,他也怕魯桓公回國后刀兵相向,報復自己——當時的魯國還是比較強的。於是齊襄公就產生了西門慶殺人的惡念,定下毒計,在下一輪宴會上,魯桓公被灌得爛醉,由齊公子彭生扶醉人上車回館驛休息。公子彭生大約是個力士,或者桓公太弱不禁風,總之結果是,魯桓公被公子彭生一扶,就鬧了個「拉肋而死」。

「拉肋而死」是怎麼個死法,我不知道,大約是把魯桓公的肋骨弄折了,內臟擠了個乾坤大挪移。
(註:齊國的老百姓一向比較八卦,他們編唱了這樣一首歌:「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歌詞大意是:一個破魚簍承接在攔河築起的堤壩的流水孔上,魚兒在魚簍里游進又游出;文姜嫁到魯國去啊,帶著僕從如雲如雨。這首歌是諷刺魯桓公像破魚簍一樣逮不住魚。即,魯桓公非常沒用,看不住自己的老婆文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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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雲,把魯桓公客死臨淄的好消息,送到魯國人耳朵中。講禮的魯國人遭受奇恥大辱,氣得吃不下飯去,說:你們齊國人真是不講禮啊,讓我們主公戴著綠帽子往黃泉趕路!(當然他們不會這麼用詞了,「綠帽子」這個詞是唐朝李白的詩中才開始出現的,是當時娛樂圈不正經人士的妝戴。)

魯國上下一致認為,把面子挽回來要緊,別太讓諸侯笑話我們了。他們派人對齊襄公說:「我們國君去貴國修好。去了,禮也施了,結果人卻沒回來。這讓我們在諸侯國際面前太難看了。我們請求你們懲辦兇手公子彭生,以消除我們在國際上的難堪。」——這實在是個極其懦弱的發言啊!根本不敢聲討齊襄公本人。

齊襄公呵呵一笑,覺得魯國人僅僅提出了這麼一個容易實現的要求——我還擔心魯國人會興兵報復呢。

齊襄公原本就是墮落的一代,沒什麼高尚信仰,一切圍繞自己利益,看見公子彭生已經沒什麼用了,就把他當作替罪羊殺了。彭生臨死還不服,嚎了半天才死。

魯國人把自己的死國君從他大舅子那兒迎接回來,放在祖廟裡。大臣們無計可施,只是對著大挪移的屍首哭泣了一番,說:「老公!(老去的死魯桓公的意思)~~老公!你死得好慘吶!~好在齊國兇手已經正法了,我們也不用發兵替您報仇咧!~~~」(這不混蛋嘛!)這些大臣們都是親戚來的,沒有什麼能力,也沒有報仇的志氣。

接著,大臣們擁魯桓公和文姜生下的12歲小孩兒繼位(魯庄公),就算是盡了臣子的義務,並把歷史的車輪往前推進了。

文姜把丈夫剋死了,眾怒難犯,不敢再回魯國,待在齊國呢,又人言可畏。於是她就取了個中庸之道,跑到兩國國境上的一個小鎮呆著去,猶猶豫豫。兒子魯庄公說:媽你怎麼不回來了。於是就在小城裡給他媽築了個離宮,在那兒涼快著,不時派使者問候她,送點奢侈品。

不久,小孩兒魯庄公奉媽媽文姜之命,跑到齊國來挑媳婦。魯庄公歲數不大,但也十好幾了,需要定親了。他舅舅齊襄公接他住下,想了半天,哪個妹妹也捨不得給,最後咬一咬牙,決定把剛一歲的宗室女兒,還不會撒嬌說話呢,許配給魯庄公。

魯庄公有氣不敢撒,罵罵咧咧回了國,等著過上十幾年媳婦長大再去娶。齊襄公這邊,也娶了個老婆,是周天子的閨女,周閨女命短,過了一年就悶悶不樂地死了。(一個人的一生,就這麼一句話就完了。)

老婆死了,齊襄公又沒人管了,就跑到邊境上去找漂亮妹妹文姜幽會。魯國人就在史書《春秋》上使用精神勝利法,罵他倆說:「夫人姜氏會齊侯於哪哪哪」。這一個「會」字,是有講究的,暗示著那不是什麼好會。因為正常情況下,只有兩國國君相會,才說「會」,這裡相會一方卻是女人,有什麼好「會」的,肯定是發生淫情去了。這種不帶髒字卻罵了人的高明作法就是所謂「春秋筆法」——用句子的結構和不尋常的用詞來暗中傳達自己的譴責。一字褒貶,亂臣賊子懼。不過亂臣賊子們是否真「懼」,就難說了。

齊襄公在位,高台廣池,湛樂飲酒,田獵畢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唯女是崇,整個一個花花公子形象。(後來的齊桓公也是如此,整個齊國的風俗就是奢侈享樂,直到漢代還有人說「齊俗奢侈」。)

花花公子齊襄公當國君日久,覺得也應該干點事業,別讓人光覺得自己就是個泡妞高手。正這時候,機會來了,中原地區鄭莊公死後因為爭奪嗣位(「嗣」念四)而大亂了好一陣的鄭國,派使者來,說我們又換國君啦!

原來,公子忽(就是拒絕娶文姜的那個英雄太子)復歸君位,才不到兩年,手下大夫高渠彌造反,把他給暗殺了。

聽說高渠彌犯上作亂,齊襄公高興了,發出請貼,邀請高渠彌帶著新立的國君來齊國會會。
高渠彌正怕諸侯各國不承認自己新立的國君,一見大齊國前來示愛,趕忙跑去會盟。盟會上,剛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邊,「歃」念鯊四聲),齊襄公突然翻臉了,叫道:「亂臣賊子在此,還不快給我拿下。」甲士們上去就把新鄭公給殺了,然後把高渠彌給辦了個車裂。

車裂是古代死刑最殘酷的一級,俗稱五馬分屍,把一個整的人向五個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樣,最後揪成五塊兒。(歐洲也有這樣的殺人法,使用兩匹馬,要揪好長時間才能把人揪斷,因為人體其實是很結實的,輕易揪不斷。用戰車來揪,就容易多了)。

齊襄公用五輛戰車、二十匹大馬揪死高渠彌,殺得這麼誇張,是為了給自己做廣告,讓天下諸侯都曉得是他把鄭國的壞蛋揪死的。

齊襄公替國際上主持完了這個正義,匡扶了鄭國社稷,心花怒放,為了獎勵一下自己,就又去邊境上會了會文姜妹妹,當然,又被魯國的阿Q們偷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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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的事還沒有著落,文姜的大姐宣姜,另一個美女兼掃帚星,又把她所嫁去的衛國掃得家破人亡了。
(咳,齊僖公老爹怎麼養了這麼倆活寶。估計是祖宗姜子牙殺了狐狸猸子妲己以及妲己的妹妹,倆狐狸精隨後來投胎報復。)

美女宣姜所嫁到的衛國也是個不俗的國家,它處於中原巴爾幹北部,是個大國,當初周武王封自己的弟弟康叔到衛國來,地盤給的比較大,目的是彈壓當地野心不死的殷人,以殷人舊都朝歌為都城。衛國這個名字,大約也有保衛東都洛陽的意思吧。

住在淇水岸邊今河南北部淇縣一帶的朝歌城裡的國君衛宣公,是個老淫棍,他有個小蜜叫夷姜。夷姜本來是嫁給了衛宣公的老爹,但衛老爹吃了很多海狗腎,仍然不能讓夷姜小姐歡娛,夷姜就跟衛宣公自由戀愛了。倆人經常到郊外去high,慌亂之中,生下了一個孩子,叫急子,意思是「著急的時候生下的孩子」。等衛老爹一死,衛宣公覺得用過的東西不能浪費,就把爹的媳婦夷姜納為自己的姨太太,不久又升為正夫人。這倒有情有義!

等急子長大,因為老實巴交,衛宣公就把他定為太子,到了該給急子說媳婦的時候,就把齊國大美女文姜的姐姐宣姜聘來了。

文姜和宣姜,齊國英雄的兩個小姐妹,都有著傾人之國的魅力。文姜以其美貌傾死了魯桓公,宣姜這裡又要把衛國傾得家破人亡了。

具體過程是這樣的,宣姜還沒到衛國,衛宣公又變主意了,因為他聽說未上門的兒媳婦宣姜,艷壓群芳,春光撩人,是個超級大美女。他想了想,禁不住老流哈拉子,就在淇水之上築了個享樂的檯子,然後老衛宣公把急子支到外國出差,自己跑到檯子上等著。等宣姜一來,找不到新郎官,發現的卻是老公公一雙色迷迷的三角眼。老公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果然這個女孩不簡單,雪白的臉蛋顫動的嘴唇,一抹「微峰」送爽的小酥胸。老衛樂得把檯子都顫搖晃了,立刻全身撲上來了。

宣姜也沒辦法,就在淇水之上,解開衣帶,跟老公公浪漫開了。幕天席地,大有野趣,旁邊是一群吵鬧的蛙聲。(衛宣公上下通吃啊。)

而朝歌城裡衛宣公的老婆夷姜,也就是急子的媽,(兼衛宣公的爹的妾),見老公又有二奶了,自己失寵,氣得要命,上吊勒死了。

幾年後,急子從外國回來,看見媽沒了,老爹跟自己沒上門的媳婦好上了,並且連生倆孩子,大的叫子壽,小的叫子朔。急子一看這形勢,可真成「著急的孩子」了,心說:爹,您把這一家子搞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論輩份了。

急子著急的樣子,使衛宣公又愧又討厭,積厭成惡,遂暗中打算廢了急子。又過了些年,宣姜生下的小兒子「子朔」,已經長大到了可以說人壞話的年齡了,於是憋足勁說急子的壞話。宣姜為了小兒子子朔的前途考慮,也希望急子早死,所以也去說壞話。

既然大家都想讓急子死,衛宣公就動了殺心。他吩咐急子再次到外國出差,同時布置一幫刺客在邊界上埋伏,一看見拿著白牛尾巴的使節就給殺了。

不料這個陰謀給宣姜的大兒子「子壽」得知了。這個子壽是個善主,趕忙給急子通風報信。

急子聽子壽講完,點點頭。然而,可能是長期精神壓力太大,急子同志萬念俱灰,他說:「我不想逃跑,如果跑了,咱爹和你媽就要沾上惡名,我不能置咱爹和你媽名譽於不顧,寧可我自己死了算了。」(這都什麼輩份啊?)。

道義面前,子壽也不願輸給急子,打算替死,實施「替死計劃」。他把急子灌醉,持了急子的白牛尾巴往外跑,跑到衛國邊界上。埋伏在那裡的刺客看見白牛尾巴,如期跳出,把這個當仁不讓的子壽誤作急子給殺了。

真急子酒醒之後找不見子壽,連忙也追到邊界上,跟那幫刺客打聽:「大哥,對不起,打聽一下,剛才有沒有看見拿白牛尾巴的人經過?」

「看見了,不過我們已經把他殺了,人頭在這裡,還熱乎呢,你摸摸。」

「對不起,大哥,您剛才殺錯了,麻煩你再殺一遍好嗎?我才是急子。」

刺客說,哦,是嗎,謝謝啊,真的在這呢。就把真急子也照單收殺了。

同一天里,衛宣公的辦公桌上擺上來兩隻兒子的人頭:他和他爹的媳婦生的原裝急子,還他和他兒子的媳婦宣姜生的假急子(子壽)。(這都什麼事啊!)。倆孩子的人頭,像兩隻祝壽的壽桃,擺給了他。不過已經放涼了,不冒熱氣了。

衛宣公呢,也不知道是該樂還是該哭,再加上國人紛紛抗議殺太子一事,他從此開始白日見鬼,晚上抽風,一閉眼就做惡夢,以前喜歡顫的毛病顫得更厲害了,連宮殿都跟著顫,第二年就顫崩掉了。

如願以償的宣姜的二兒子子朔,歡天喜地當上了大衛國的主人,號稱衛惠公。

可是衛惠公下面的幹部群眾都不服,一起作亂,進攻衛惠公,另立了急子的弟弟作國君。衛惠公無可奈何,倉惶出奔,往東三百公里跑到媽媽的娘家齊國去了。

齊襄公一見大妹妹宣姜的兒子來了,高興得不得了,說:外甥啊,早來就好了,剛把我另一個外甥魯庄公送走。你也是來挑媳婦的嗎?咱這兒就剩兩歲三歲的閨女了,不過都是大美妞,要就給。

衛惠公哭著說明來意,希望大舅借他點車馬回國翻本兒。正想出國際風頭的齊襄公一  拍胸脯,要媳婦咱不好辦,要兵馬可沒得說。立刻發出英雄貼,準備武力護送衛惠公回國復辟。

齊襄公邀請了宋、魯、陳、蔡四國外援,兵車連結,殺氣騰騰,沖奔衛國而來。衛國人抵擋不住。不速之客齊襄公趾高氣揚帶著五國大兵開進衛城,殺死抵制衛惠公最厲害的左公子、右公子,然後扶著一半齊國血統的外甥衛惠公再次登上了寶座。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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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5-2 07:02 | 只看該作者


在我們的公元前七世紀的初始,魯桓公被活活拉殺而死,鄭國新君被銅鉞斬首,衛國舊君則實現復辟,所有這些對新世紀的獻禮,都歸功於我們齊國的「花花公子」齊襄公。這個兄妹戀的酷哥,中間順手還把他老爹齊僖公總打也打不下來的南邊紀國給滅了,報了齊國九世未能報之仇,從而向歷史和齊國人民證明他不只會泡妹妹。並且從史書上看,他後來也不再私會自己的妹妹文姜了,令後者徘徊在齊魯邊境上,像一朵搖搖擺擺的花兒,等待著撫慰。

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班師回國的齊襄公可謂志得意滿,準備繼續砍周邊小國。他留下兩員大將駐守在臨淄郊區,以防諸侯來犯。

按理說,守邊軍隊應該扎在國境上,而不是國都郊區,但那時候世界地廣人稀,國都以外的領土實際就是荒莽森林。齊魯大地上,人生靜悄悄的,廣袤的土地,被大片綠色森林覆蓋著,走很遠,也見不到多少人氣(倒都是植物氣)。林嶂包圍之中,孤島一樣的城邑,使人們晚上睡覺可以聽見豺狼的歌唱,狐狸的嚎叫,以及呦呦的鹿鳴(正在發春)。
既然城池是孤零零地淹沒在深深的林嶂中,那麼打仗就深入敵國國境直奔都城進行毆打。把軍隊駐戍在城市郊區,而不是邊境,宜其然也。
這時候的齊國不過方圓百公里,跟山東境內七十多個其它各姓諸侯一樣,只是彈丸之國,一個縣大小。甚至很多諸侯只有方圓百華里,不足現在一個縣面積。中央政府怕諸侯們羽翼豐滿尾大不掉,所以始封的時候都很小。與春秋時代同一時期,希臘半島上的城邦國家也是一樣的小。所謂希臘半島,就是地中海東畔一些珍珠似的島嶼,那上面都是小國寡民,其中最著名的雅典,方圓亦不過五十公里,總人口不過20多萬,在雅典城內人口才不過五六萬。而在邊長四十公里的弗西斯地區,甚至有22個城邦國家。總之,每個城邦國家面積都不大就是了。這二百多個希臘城邦國家,也跟春秋時代我們的諸侯各國一樣,互相掐架,猶如池塘里互相吵鬧的群蛙。

「古希臘文明」與我們的「春秋時代」,是古世界的雙璧,一東一西,遙相輝映。

後來,是隨著周天子的式微(「式微」就是「勢弱」的意思),諸侯們開始搞兼并活動,像白細胞吞噬細菌,霸氣一點的諸侯吞吃周邊的親戚小國。齊國和魯國在蠶食競賽中不斷擴大著自己的地盤,把鄰居囊括在自己的兜中。國人們頻頻出征,鄙人們拚命開荒,女人們拚命在佔領區生孩子,終於「鄰邑相望」,雞鳴狗吠之聲可以相聞,山東的人氣越來越旺了。但這都是一兩百年之後的圖畫,現在還說不上這麼熱鬧。

公元前686年,駐守在臨淄郊外以防禦諸侯的兩員齊國大將,好逸惡勞,受不了城外的風吹雨淋和森林中亂跑的老虎的威脅,遂在木版上寫字,打報告給齊襄公,請求調回城裡去,城裡美女多啊,電影院、夜總會,好玩兒的東西多啊。

齊襄公一邊吃西瓜,一邊吐西瓜籽,鼓著嘴打發信使說:「好的,瓜代為期。」

瓜代為期,意思是,等明年再到吃西瓜的時候,就讓你倆回城來。這是個成語,叫「及瓜而代」,期滿換任的意思。(不過,說他吃西瓜卻是錯誤的。西瓜是唐朝以後才有的,從西域傳來,所以叫西瓜。齊襄公吃的應該是甜瓜,就是比西瓜小一號的甜瓤小瓜,切開,把裡邊的籽甩出來,再吃,很甜的,清香味兒。最初,我小時候吃甜瓜,不知道怎麼弄那些籽出來,我爸爸就很有經驗地教我,一甩小臂,籽們就依照順序全部蹦出來了——如今,他已教盡了我生活的常識,永遠地離開我了,在我寫這本書的期間,永遠地離開了。當新的一年的甜瓜再次成熟,他已不再有機會繼續教導我,繼續和我一道吃人間的甜瓜了。地闊天長,他已不知所在。願他在宇宙中安息。)

一年過去了,齊國大地上的「西瓜」,終於在盼望中成熟了,而回城的詔書卻遙遙無期。兩個郊外駐紮的大將,就不耐煩了,約同了「公孫無知」,蓄時待機,懷下了非常之志——那個公孫無知,名字起得有個性,不知他爹是怎麼想出來的。他其實是齊襄公的堂弟弟,叫公孫,也是貴族了,小的時候,受齊僖公溺愛,齊僖公讓他跟時為太子的齊襄公衣服禮秩等同。齊襄公當國君以後,給無知穿小鞋,減扣他的衣服禮秩,因此結怨。

到了這一年的冬天,齊襄公出城打獵,領著聲勢浩大的隊伍。打獵是古代最具魅力的戶外運動,只懂得蹦迪、酒吧、卡拉OK的現代人都是可憐的井底之蛙,怎麼使勁都想象不出打獵是多麼痴狂多麼樂瘋了人的娛樂。如今生態大破壞,野兔都少見了,狼啊,老虎啊更沒了,野外只有小麻雀和田鼠在點綴太平,便是有錢人也沒有打獵的福氣了。

(註:齊國保持了很多著尚武好獵的東夷精神,《詩經》里的《齊風•盧令》,對齊國獵人和他的狗進行歌頌:
盧令令,其人美且仁
盧重環,其人美且鬈
盧重鋂,其人美且偲

「盧令令」寫馬環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心情飛揚飄逸,「盧重環」、「盧重鋂」,是馬的環鈴叮噹作響,而且還是子母環。後面又大力誇獎獵人的漂亮,是個大帥哥,「其人美且鬈」,留著捲曲的鬍子,扛著一桿「馬槍」,槍筒上挑著山雞,或者一隻大狗熊。)

在深山老林跟野獸捉迷藏的齊襄公,呼哧呼哧跑得正酣,突然遭遇一隻大野豬。大野豬本來不可怕,打獵打的就是它,但這隻野豬會「人立而啼」,非常異類,有進化成「豬人」的趨勢,把齊襄公嚇得直叫喚。倆爪一麻,齊襄公使勁扭過身子就跑。野豬獠牙如戟,追在他的脖子後邊「哇哇」啼哭著追他,把撒丫子的小齊追得頭皮發緊,小便一路失禁。

小齊在眾人簇擁下狂奔,眾人賽跑,跑最後一名的倒霉。

命最後總算撿到了,野豬不見了,但齊襄公的鞋子卻跑丟了一隻。那時候的人多打赤腳,貴人才穿鞋,大約小齊穿的又是值錢的鞋,絲履或者真皮,現在只剩一隻了,於是吩咐人回去找。
那人死活也找不回來,於是賞了尋鞋人一頓鞭子。

旁人都說,鞋子是被野豬拾去了。這頭瘋狂的野豬不但學會了直立行走,還渴望擁有一雙「皮鞋」。旁人還說,這頭野豬是公子彭生的變的,就是那個把魯桓公「拉肋而死」的大力士,被齊襄公當作替罪羊殺死的冤枉傢伙。要麼野豬怎麼哭呢。

叛亂剛好就在當天晚上爆發,兩員在郊外心懷不滿的「西瓜大將」,因長期不能與家人團聚而心理變態,夥同那個齊襄公打小結下的冤家公孫無知,正式發動造反。

仨人領著隊伍,壯起了膽子,摸近國君打獵的宿營地,正好撞見白天找鞋的那個僕人,一把抓住。找鞋的慌稱自己也恨死齊襄公了,造反也加我一個。仨人說:「給我們個理由先。」僕人就脫下衣裳,給仨人看了脊樑上的鞭痕,一條一條的,像爬了一脊樑蜈蚣,都是因為找不到鞋而挨的打。

信以為真的造反派命令他頭前帶路,不料此人一獲寬釋則魚躍而逃,一路大呼小叫,組織親兵抄傢伙護主。——這是一個古代的「王二小」。

齊襄公的僕從們拚命抵抗,但外邊的造反派都是現役軍人,他們持械進攻,輕易就攻破了簡陋的營地大門,亂殺一氣,又衝進了齊襄公的帳篷,挑起帳子舉起寶劍亂捅(那時的劍不適於砍,而適於刺,因為青銅性脆),床上的人被刺得夾著胳肢窩直樂,造反派忙問:「你為什麼樂?」

「因為你捅到我痒痒肉了。哈哈哈。」

不等樂完,一劍被戳死。西瓜大將趕緊舉火來看,「咦?你為什麼沒有齊襄公長得帥呢?」
「因為他不是啊,」另一名西瓜大將說,「你看他下巴沒鬍子,明明是個寺人來的。」所謂寺人,就是後代的宦官,原來是一個宦官假扮了齊襄公,打算讓敵人刺死自己,就不再抓真齊襄公了。可惜啊,忘了戴上假鬍子。

於是抓緊時間四向里翻找。齊襄公哪去了呢?齊襄公呢?——齊襄公其實是可以跳窗逃跑的,但是他白天被野豬追,受了傷,腳跑不動,就只好藏在內室門後頭,用帷幕擋住了自己。幸運的是,當時室內照明條件不好,屋子裡黑乎乎的,所以,他差不多就要躲過一條命去了。可惜,半空中突然掉下一隻奇怪的鞋子,啪地一聲在地上——就是白天丟的那隻。好奇的敵人聞聲過來檢查,見鞋子是空的,再一劃拉,露出旁邊帷幕後的齊襄公。「西瓜大將」一劍進去,血撲撲地就像啤酒一樣帶著香沫子噴出來了。齊襄公就這樣在他事業發展之際,毫不壯烈地死了。那隻本來丟了的鞋子居然又憑空落下來了,引來了敵人視線,一定是公子彭生的厲鬼(那隻野豬)做的手腳了。

這位和文姜妹妹留下一串風流佳話的齊襄公大哥,一天之內兩次在鞋子上出了事,最後搭上了小命,可見他是很不會管理自己鞋子的。這次政變可以稱為「鞋子政變」。

齊襄公一死,大家一下子都愣了,等明白過來以後,他的一幫弟弟哥哥們,趕緊為了繼承權互相掐。先是造反派公孫無知近水樓台先得月,在兩個西瓜大將擁護下,自立為君。沒兩天,卻遭遇一個老仇人,把他殺了。君位再次出現空白,於是,齊襄公的弟弟裡面,一個叫「公子小白」的由鮑叔牙保著,一個叫「公子糾」的由大名鼎鼎的管仲保著,從他們所留學的國外,都殺奔臨淄來爭奪肥缺來了,預備看看誰的運氣好,先入臨淄的先搶著。

兩支賽跑的兵車長隊在半路上還碰了個正巧(這也說明了當時道路建設的有限)。管仲是保著公子糾的,為了對抗公子小白,就偷著摸進小白的宿營,照小白肚子上就放了一箭。小白不傻,故意咬破舌頭,滿嘴噴血,四腿亂蹬,使管仲愉快地誤以為暗殺得手,遂不再發箭續射。小白逃了條活命。(古代練習射箭,是一門課程,要求右手執兩、三支箭,一邊射,一邊夾在手指縫裡預備著,以便於連發。)

其實管仲只是射中了小白的帶鉤,所謂帶鉤,就是古人的腰帶扣。

(註:古人上衣長,垂下去,覆蓋著下裳,因此上衣外面需要束以腰帶,腰帶一般是絲的或皮革的。腰帶在肚子前通過「帶鉤」連結。帶鉤的樣子,細長,像現在女孩的弧形發卡,一頭帶短柱,一頭帶彎鉤。短柱可以固定在腰帶的一頭,彎鉤可以勾在腰帶另一頭合適的孔眼裡,從而使腰帶在腹前連結。因為帶鉤一般是玉啊,金啊和青銅製作的,所以可以擋住管仲的一箭。

帶鉤除了系腰帶,還可以用它往腰帶上懸掛很多大小不一的玩意兒:寶劍啊、錢包啊、鏡子、弓、印章、玉佩、香囊、毛巾、火石(古代打火機)——古人腰上掛的玩藝真多啊。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嫌麻煩,腰帶上物件就越多,光那組玉佩,就羅列得有半幅袍子那麼大,走起來清越鳴響,體現了有閑人的雅緻。)

管仲和公子糾一夥,以為小白被射死了,感覺勝券在握,遂慢慢地溜達著趕路(木軲轆車硬要快跑起來,也很顛屁股的,即便有真皮的坐墊,其顛的程度,也相當於騎著自行車下樓梯)。所以管仲、公子糾就慢慢地溜達,屁股雖然舒服了,到了臨淄,眼卻傻了,發現小白已經由鮑叔牙張羅著,在齊國一些大家族的支持下,於公元前685年,當上了齊國的總負責人,他就是後來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

管仲和公子糾氣急敗壞,就求助於魯庄公(文姜的兒子)。魯庄公以前受夠了大舅齊襄公的氣,這回大舅一死,很想趁齊國內亂撈點好處,如果把公子糾塞進齊國君位去,將來就可以間接控制齊國政壇了,至少可以勒索它幾個城池當酬勞。

魯庄公答應幫助公子糾,於是親自指揮戰車,在臨淄西南郊區的乾時地區,跟以逸待勞的齊桓公部隊,鬥了一仗。結果魯庄公大敗,被追得跳了車。幸好他的保鏢「梁子」繼續開著他的戰車跑,故意離開大路往小的岔道上拐去。齊兵銜尾直追,越追越多,最後把這車圍在當間,跑不動了。彈盡糧絕的梁子束手就擒,摘下捂得嚴嚴實實的牛皮帽子,嘿嘿地還在笑。敵人細看,卻不是魯庄公。

魯庄公這時候正在大路上徒步跑呢,因為跳車而腳受了傷,一瘸一拐地,順著國道大路,往南hiphop。正好,遇上一輛開往魯國的「公共汽車」(叫傳車,是送信和送官人出差用的),趕緊搭車上去,逃回了曲阜老窩。一路上還有齊兵追查呢,他在公共汽車上說:「是留學生,是留學生!」

逃回來之後,魯庄公得報說,齊桓公一路跟蹤追擊,打到汶水岸上,把汶水以北的「汶陽之田「給搶去了。魯庄公新敗之餘,也沒辦法。但汶陽之田從此成了齊魯之間的一個長期性的歷史糾紛。

經過這次「乾時之戰」,以及汶陽之田問題,齊魯開始正式交惡,你爭我搶,斗個不休,開始了兩三百年的貓和狗的對抗,再也不顧祖宗輩的高幹友誼了(姜子牙和周公)。
(註:汶陽之田應該在泰山西南,據清人姚鼐《登泰山記》,他在泰山頂上看見了汶水,那麼,汶陽之田應該就在那裡了。幾年前我去泰山,從頂上瞪了半天,也沒看見什麼河,冬季的原野沉寂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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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咬耳朵的貓 發表於 2007-5-8 11:49 | 只看該作者


齊桓公戰勝了外國干涉勢力,飄搖不定的君位基本穩定了,但是還不能踏實,想來想去,終於明白原因在哪裡了,於是就派使者到魯國去,傳話給魯庄公說:「您必須殺死你所窩藏的齊國公子糾,以免這傢伙再回齊國,威脅我們的國家安全。」

魯庄公明白了,這是怕公子糾再回去奪位啊,必欲除之而後安啊。

魯庄公和一群驚弓之鳥的大臣們討論,覺得齊桓公新上任似乎很得眾,咱為了外人玩命斗下去不值得。魯庄公就派軍隊往公子糾的駐地菏澤,去殺公子糾,以息齊桓公之怒。

公子糾狐疑不定的親兵比劃了幾下就四下潰散,公子糾像一隻被拔了毛的雞,死於非命。他的手下人「召忽」發了一通忠臣不事二主的感慨,自殺殉主。而當初把事情搞壞了的管仲哥哥,卻不肯自殺,寧肯當俘虜。管仲說:「自古有死臣也是生臣。我志向遠大,雖然不死,也和召忽異曲同工。」

管仲主動鑽進魯軍的木籠囚車,當了俘虜,運到魯庄公階下。管仲從前當過兵,扛過槍,下過海,經過商,是個有辦法的人,在諸侯中已經小有名氣,所以魯庄公的大臣們建議留下管仲輔佐魯國。

「但是這樣就違逆了齊國呀,」魯庄公說,「齊國那邊等著要人呢!」

大臣說:「那就殺了管仲,以免為別國所用。」

齊國使者馬上攔住:「不許殺,管仲射過我們主公一箭,主公恨之入骨,非親手射他一百零八箭才痛快。」

於是,魯庄公按照中庸哲學採取了事後證明最為愚蠢的辦法,不殺管仲也不留管仲,把他引渡交送齊國處理。

於是管仲就又坐進那輛木籠囚車(他最近凈坐這車了),一路顛簸著向北方齊國去。管仲站在木籠車裡,腦袋從籠子頂上的窟窿里探出來,看著外邊自由的世界,蝴蝶在飛舞——這是我的一種遐想,其實這是錯誤的。以這種姿勢站著,到不了齊國就得站死。因為,站累的時候,腳一軟,脖子上就要吃緊,最終會卡在洞里勒死。

管仲應該是坐在木籠囚車裡。

囚車外面正是殘秋天氣。聲勢浩大的秋天,佔據了山東原野。管仲的命運就像白雲,寫在天空的字裡行間。也許他會有美夢成真的意外境界,但那何其柔弱,不堪被言辭說破。
管仲的擔心不是來自齊國,齊國那邊有他的好友鮑叔牙可以罩著他。管仲最擔心的卻是魯國,假如魯庄公一旦後悔,派人追殺上來,那就只有坐等領死了。於是,據《呂氏春秋》說,管仲運用心理學知識,親自作詞作曲,編了首歌,教給押送他的士兵們唱。管仲在籠中唱,士兵在下邊和,邊唱邊走,就不覺得累了。而且據《呂氏春秋》說這歌節奏還特快,像蔡依林的《愛情三十六計》,大家跟著它的調,腳下生風,走得賊快(像賊那麼快)。

秋季的山東原野,一行北向的車隊蜿蜒而行,伴著它的,是路邊成叢怒放的狗尾巴花,彌望滿野,如火如荼,搖曳飄揚於遠古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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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哉強齊(685 B.C.—645 B.C.)
                     

冬天就要來了,春天還會很遠嗎?管仲走過那一串串背時的路,像出口轉內銷的退貨,被木籠囚車運回故鄉齊國。

進了齊國邊境不遠,輔佐齊桓公奪位的大紅人鮑叔牙,不計前嫌,已經派人來迎接了。他們把管仲從木籠囚車裡放出來,打開他的桎梏(就是古代手銬腳鐐),拿古代剃鬚刀修整好管仲那刺蝟一樣蓬勃的鬍子,給他穿上袍子,戴上冠,然後換乘一輛適合人類乘坐的正常的車子。

其實,這裡也不是鮑叔牙「不計前嫌」。鮑叔牙和管仲本是一對兒作生意的搭檔,約定好:一個去保公子小白(即齊桓公),另一個去保公子糾。不論誰保的公子成功了——即繼承君位了,自己也必然身為重臣,則都要提攜失敗了的對方也為重臣。這樣倆人就都必有官作,風險的總和為零。他倆都是商人出身,所以這麼懂得分散投資啊。

等管仲坐著車,已經快到臨淄了,鮑叔牙就去面見齊桓公,要求齊桓公拜這箇舊日冤家為卿:「主公,管仲這個人的才能,遠在現任上卿高敬仲氏之上!」

既然大紅人鮑叔牙這麼說,齊桓公總得給面子,說:「好吧,我來見見他。」

鮑叔牙說:「對於管仲這樣的大能人,不能素常就見的。您得沐浴三次,不吃豬肉,遠遠到郊外迎候,人家才有情緒對您講話呢。才肯把治國安邦的大道理告訴您呢。」

齊桓公閑著也是閑著,權當演戲,照辦之後,把管仲用車載著,接到朝堂上坐好,然後就聽管仲侃了。

管仲射箭不行,侃可是一絕。他滔滔不斷,江河直下,先從四維不張講起,適時提出禮義廉恥理論,要男的走馬路左邊,女的走馬路右邊;又強調士農工商都要搬鋪蓋捲住在一起,分類而居,不許串幫;。隨後是徵稅和徵兵,加強集權、足食足兵,實行鹽鐵管理國有化,統一鑄造貨幣,破除世襲性的官位制度,面試任用非高幹出身的布衣賢能,都是國家大計,大談特談,最後收尾說富國強兵以後,再高唱「尊王攘夷」的戰略口號,實現一代霸主的宏偉目標。

齊桓公覺得太離譜了,就推搪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寡人可不敢妄想當霸主啊。」

齊桓公好色,倒是事實,據說這位三十多歲的鑽石王老五最喜歡的事,就是光著身子坐馬車,跑在臨淄大街上載著婦人,在陽光照耀下徐徐脫下對方裙裾,一起making love,估計這種出格行為在當時不重周禮的齊國是非常有創意非常酷的。(齊桓公和齊襄公、文姜、宣姜,都是一個爹(齊僖公)生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嘛。他們在性生活方面都一樣,都繼承了齊地東夷族sex liberation的古風。)

齊桓公一說自己好色、不務正業,管仲連忙編了一大套道理忽悠他,意思不外乎請齊桓公徹底放棄權力,讓我這個大賢當相國,我撒開了施展,您再荒淫酒色,也可以當一代霸主。

齊桓公沒轍,只好由著管仲建設新時代吧,採取大撒把政策,自己退到二線單抓婦女工作。齊國率先出現君、相二元化分權管理(以前是國家擁有者直接管理,擁有權和管理權是一體的,這樣就管的不專業)。

管仲又跟齊桓公要條件,說:人微言輕,疏不間親,我一介布衣,家裡又窮,沒有家族勢力,缺乏政治資本,別人不理我這套啊。於是齊桓公給管仲起了大房子,把臨淄城裡的「市」(商品交易區)稅收的三分之一,發給管仲當工資。管仲成了國家第一號暴發戶后,又怕被上流社會的老牌貴族看不起,就要求齊桓公給他尊號。齊桓公索性尊稱他為「仲父」,就是乾爹或者二叔的意思。這樣他就既富且貴了,按他的邏輯,便於往下開展工作了。

肚量闊大的齊桓公又要求全國人都講避諱,不許說「夷吾」這兩個字,因為這是我乾爹管仲的名字。齊國老貴族們都大喊晦氣。

在當時,一介布衣是沒法進入政府高層的,高層都是大姓豪門世代把持。這些家族也就是史書上所謂的「世家」。管仲則是特例,他沒有世家大族背景,硬擠了進來,必然受到世家大族的抵制,所以要齊桓公給他撐腰。布衣大量從政,是戰國以後才被逐漸接受。

這位曾經拿著齊桓公的肚臍眼當箭靶子的乾爹,總算遇上明主了。齊桓公格外信任他。據說有一次,一個官向齊桓公請示事情,齊桓公說:「去跟仲父說去。」此官再次請示,桓公說:「找仲父去。」一連三次如此

有人說:「您這麼當君主,豈不太容易啦!」齊桓公說:「寡人沒有得到仲父的時候很艱難,已經得到仲父,為什麼不變容易呢?」

君主思慮臣子職權範圍內的事,心志就會衰竭;親自去做臣子職權範圍內的事,就會疲憊。齊桓公的原則,用現在英文說就是delegation(授權)。

一切權力都有了,萬事都具備了,齊桓公什麼都答應了,生米就要煮成熟飯,人民就要擦亮賊眼,管仲再干不好如何向人民交待

時年管仲45歲,商人出身的他不光能吹,也還真能幹,充分發揮自己經濟學特長。齊國臨海,有漁鹽之利,管仲就獎勵捕魚煮鹽,實行海鹽國家專賣,從老百姓手裡和別國人手裡掙了很多外快。於是政府有了錢,可以對外擴張了。一般聖人都崇農抑商,而管仲卻鑄造貨幣,干預糧食市場,積極扶植萬元戶。

為了維護經濟發展的安定環境,管仲歸還那些從魯國、衛國、燕國搶來的土地,換取睦鄰友好,轉而對外向諸侯國實行經濟侵略。當時各國貧鹽,齊國抬高鹽價,致使他國黃金流失萬餘斤,天下黃金越少,齊國越提高金價,高價收買各地黃金,以至於形成黃金壟斷。再用壟斷的金子,賤價購買各國貨物,使天下市場操縱於齊國這個金融寡頭之手。

管仲向梁國、魯國訂購大批絲織品,對方貪圖利益,就廢掉農耕,全國養蠶抽絲。一年過後,管仲單方面撕毀購絲合同,一下子就把梁、魯兩國給擱那兒了,梁、魯老百姓家家沒糧食吃,天天裹著自己紡的綾羅綢緞餓肚皮。

以商業優勢帶動國家走向富裕之後,管仲開始強兵——組織群眾大練兵。城裡每家指定一人當兵,五家就是一伍,八個伍設一個連,十個連組成一個旅,旅長叫做「良人」。五個旅是一個軍,全國分三軍。這三軍兒郎平時就在城裡,各有職業,每年以打獵形式出城搞兩次軍事演習。一夕有警,全城可征出很多兵來,還保障了兵員素質。

老百姓不許遷徙,每五家的「伍」人,編在同一個作戰單位。平時都是一個衚衕長大的,從小玩在一起,長大跑在一起,祭祀祖先時互相饋贈禮物,死難時互相弔慰,同災同福,此唱彼和,感情深厚,所以打仗時可以拚命共同對敵,富於團隊精神。夜裡作戰,聽到彼此聲音就不會亂伍;白天作戰,看到對方容貌就互相認識(當時可能沒有統一軍裝,全靠臉熟,才避免打錯了)。這種徵兵制,比後代募兵制買來的雇傭兵,更團結、更忠誠,也更愛家愛土,不需要搞整風運動,思想就已經很統一了(類似同時期希臘國家斯巴達的15人一組的小型戰鬥單位「菲迪拉亞」)。

士兵有了,兵器怎麼辦?管仲說,犯罪之人,繳一隻真皮的盾加一枝大戟就可以贖罪。想打官司嗎?訴訟費是三十支箭。
總之,大話吹出去之後,嘿,還真對得起這一張臉,在管仲大聖人的治理下,齊國發展經濟,解放思想,國力大增,有了錢也就有了軍隊了,齊國軍事力量很快達到三軍規模,每軍編製一萬人,總計兵車達八百乘。養著這麼多軍隊,就得給他們找事情做,軍事機器閑著就會長銹。於是它在未來的三十年間,像絞肉餡一樣絞掉周邊三十多個小國,成為東方超級大國。管仲給這個一度只會縱慾享樂的爬蟲樣沒志氣的國家,帶來了天翻地覆的騰達變化,最終成為春秋大地上的第一隻恐龍。


「此文轉自瀟水網站 www.xiaoshui.com.cn.  作者瀟水,堪稱國內趣味歷史寫手第一人。以「反無趣」和「反沒智慧」為口號,用詼諧的語氣演繹歷史而不忘尊重史實。青銅時代系列成為一套「披著無厘頭外衣的嚴肅歷史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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