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誰。當我站在月影下時,執筆的右手和執杯的左手往往停頓下來,互相征征的望著,任憑筆尖墨汁與杯中醇酒一同無聲的,落在腳下泥土裡。我是小踢么?小踢是我么?那些日子是我的,還是小踢的?
人生常有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尷尬,出也不是,進也不是。外面的陽光曬得耀眼,屋裡的氣息暖得發沉,我卻不知道,我是要接受一下紫外線的擁抱,還是打算退回那些沉舊的過往裡,安全的,睡上一覺。或者,還能有些美好的夢境發生。
你可能說,你也有過類似的感受,在某個突然來臨的夜,在某個突然落雪的清晨,在某個突然的轉彎處,突然間忘記了自己的方向。然而,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左右為難時的那種掙扎與苦惱,不能體會我左右牽掛時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更不知道,我在清晨和夜晚守護的,都是些我不能確定的發生。
(一)
早晨,我又找不到自己了。
一隻手去拿牙刷,另一隻手卻抓了球拍。
怎麼,你要打牙刷么?左手說。
怎麼,你要刷球拍么?右手回答。
而我,只是看著它們爭執,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左腿開始固執的停在面台前,右腿開始氣勢洶洶的向外走。
我,很想抓往自己的頭,問它到底為什麼不讓我認識我是誰。
(二)
「我也沒有辦法讓你認識你是誰」,我聽見我的頭的聲音。它也同樣的苦悶,它也在尋找那個真實的它自己。
在我和我的頭交流時,左右手已經打在一起了。
它們,一個想從對方手中奪下牙刷,一個,想從對方手中奪下球拍。
牙刷和球拍都落地了,兩個手頹然分開,感覺有些疼。我說,是我感覺有些疼。
「好吧,好吧!你們就爭執與吵鬧吧!」
我到底想去哪裡呢?
左腿和右腿的意見為什麼不一致?
(三)
我不敢憤怒。
儘管左腿右腿意見不一致,我仍不敢憤怒。它們常說:你,連你自己都找不到,為什麼還要求我們一致呢?
我無法要求它們一致,只能坐下來,等待它們意見統一后帶著我去它們想去的地方。
我的大腦沉默無聲。爭執過的手握在一起。我疼,它們也疼。
大腦對我說,因為它們疼,你才疼。
「是嗎?」我的左臉泛起一絲苦笑,而右臉卻有傷心的淚落了。
「唉。。。。。。。。。。。。。」這是大腦的嘆氣聲。
他知道,一個我和另外一個我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四)
經常的,我會和自己鬥爭。一個小踢要歌頌光明,另一個小踢要歌頌黑暗。
我就是這樣的,無法了解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無法認識自己。
我站在鏡子面前,看一邊淚流成河,一邊欣喜若狂。
我害怕了,那個左臉右臉的我是小踢么?
是我么?
為什麼,我的左手右手左腿右腿都沉默無聲?
為什麼,它們不和我一同,找到那個真實的小踢?
(五)
早上的時光在尋找中過去了。我重新坐在陽光下的躺椅里,等一個人的到來。
他說他知道我是誰,他說他今天就會帶來一個答案。
只有在時光的等待里,我才感覺安然與舒適。
難道,你們不為希望而歡快么?不為尋找到自己而幸福么?
如果,你們沒曾丟失過自己,你們便不會如我這般的喜悅。
(六)
他終於來了!我的希望,他終於來了。
他還是那樣溫和,至少,他的左臉右臉左手右手左腿右腿意見常常一致。不,是從來都很一致。
「我在哪裡」
「你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
「那我為什麼總找不到自己」
「嗯,多數的人都在尋找自己」
「那,為什麼我會如此的辛苦」
「嗯,等,很快,你就回到你的從前」
我睡去了,他溫和的,讓我睡去了。
再次醒來,我的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居然意見非常一致的幫我穿衣洗臉。。
我終於記起,那一年,是我要求假牙阻斷我大腦左右神經通路,成為了兩個人。
我找到了自己,而自己,還在尋找它的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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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子竹青青 於 2007-4-6 14:21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