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流浪漢

在路邊經常看見流浪漢，流浪女，大多50歲以上，酒氣熏天。沒想到今天在電車上居然遇到了流浪漢。

    我上電車時手裡拿著書看呢，聚精會神地，沒注意周圍的人群。突然問道一股異味，是一種混雜著廁所里排泄物和暴露的下水道的氣味，腥臊，刺鼻，噁心，讓我忍不住想掩鼻。可這時電車轉彎了，我左手剛遮住了鼻子，右手因為拿著書，身子被電車的離心力摔到了右側，我趔趄著仰卧了下去，用右手急忙抓住了車窗下了欄桿，掙扎著站了起來。

    回過頭，我剛想說對不起，怕碰到了右邊座位上的人。可是那句「sorry」在我看到這個渾身髒兮兮的的人的同時，硬硬的堵在了嘴裡。那種異味從他的方向撲面而來，令我窒息。我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駕駛艙后的位置，快速地打量著這個流浪漢。他帶著一定黑灰色的舊氈帽，一頭長發，疙疙瘩瘩的從氈帽下橫衝直撞出來。鬍鬚很長，上面沾著乳酪和麵包渣的殘跡，他並不看誰，只是一直注視著窗外，似乎對自己在電車裡並不高興。我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乘客，一個青年男子把鼻子抵到衣領下，臉上帶著厭惡的表情。一個老婦人把頭使勁扭向左側，用手掩著臉與窗子之間的空氣。一個中年女人把圍巾包過臉頰，只露出一雙眼睛。其他人都站在車廂中部，冷冷的躲得遠遠的。

    我繼續邊看書邊打量這位引起眾人側目相看的流浪漢。一件黑色的污漬斑斑的棉質拉鏈大衣，裹著他圓滾滾的身體，而他的手上只有一隻手套，同樣是黑色的，但毛質紛飛，至少是用了5年以上的舊物。就是這樣一隻手套，他還只有一隻，在拎著一包東西的左手上。於是他的右手就顯得突兀起來，大概很久沒有洗過的原因吧，手背是黑里發亮的，因此他偶爾一動手心就顯得分外的白凈，有點黑白分明的感覺。他的褲子一樣黑黢黢的，倒還整潔。可是鞋子上不知道沾的什麼東西，花白灰黃的，活像在下水道里泡過了一樣漲得誇張。他的兩腿之間夾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那是「balli」超市的贈送袋，裡面不知道塞著什麼，滿滿登登的。袋子上放著一個空瓶子，750毫升的那種，在他腿間的縫隙里晃動。

    於是我突然感覺自己很矛盾起來，從本能上我厭惡這個渾身異味的流浪漢，從內心深處我又覺得他是可憐的無助的，他也許貧窮的吃不上晚餐，可他一樣享有乘坐電車的權利，或許對他一個月能坐一次電車也算奢侈了。他和電車裡的人格格不入，因為他誰也不看，或許他知道人們異樣的眼光很難看，所有他寧願看窗外的街燈與流動的車龍。我在本能上不滿他的髒亂，內心深處又覺得他有自己的苦衷——誰願意變成一個流浪漢呢？我下車的那站，不只為什麼下去了那麼多乘客，而流浪漢並不著急，等人們都下去了，他才蹣跚著走到人行道上。我恰巧在他身後，不知不覺地保持著一段距離。在大路口，我等紅燈，要轉彎了，我有點高興可以擺脫身前身後的異味了。這時看見流浪漢繼續順著左邊的道路走過去，停在了一個衛生箱旁邊，把空水瓶扔了進去。之後他把地上被別人胡亂扔下的易拉罐也撿了起來，一個一個耐心的扔進衛生箱里。然後呵氣暖了暖手，走了。

    他的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孤獨而力不從心的樣子。而我的腦海里卻突然覺得他比周圍的人要高大一些。我為自己對他的厭惡而感到後悔，其實人怎麼能只從表面就評判另一個人呢？流浪漢也好，乞丐也罷，每個人有不同的生活境遇罷了，但是不代表衣衫襤褸的人道德上就一定缺陷，那些被人忽視的靈魂背後往往有一顆高尚的心。

    繼而想到這裡舉行的一個活動，由國家領導人輪流當2天流浪漢和乞丐。這樣的活動真的很必要，不身臨其境的人是不會體會弱者的生活狀態的，尤其是當政者，對普通人的生活對社會底層與貧困和死亡掙扎的流浪漢和乞丐了解多少呢？即使是普通人，我也有著一種鄙夷乞討的心理，何況政客呢？可憐的流浪漢和乞丐，大概也早就「視眾人為異物了」，誰在乎，關心他們的生活呢？可是在沒有人關心照顧他們的時候，他們如果還能自覺地守護一個城市的環境，不給別人的生活帶來煩惱和困擾，這樣的流浪漢大概比我們這些自諭良好的公民要有責任感和公德心的多。可是，誰會去尊重一個流浪漢呢？(摘自加拿大《環球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