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鷹派還是鴿派？

　　作者：戴維?皮林
　　安倍晉三(Shinzo Abe)從小泉純一郎(Junichiro Koizumi)那裡接任日本首相職務，到現在剛剛四周時間。小泉是幾十年來最富魅力的日本領導人，從某種角度衡量，也是最為成功的日本首相。作為他的繼任者，安倍似乎註定在歷史上只能甘居次席。

　　這還只是上任初期，安倍在史冊中的地位仍可能無足輕重。然而，在安倍上任的頭一個月——他戲稱，感覺像是過了一年——就在趕上甚至超越其政治導師方面，做出了很好的嘗試。

　　修補日中關係

　　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裡，這位新任首相對日中關係進行了修彌。在兩國間經曆數年政治冷淡后，安倍對北京進行了歷史性訪問。中國是日本最重要的貿易夥伴國。在朝鮮核試驗之後，安倍還團結鄰國，支持他的強硬對朝立場——這一姿態似乎在本周收效，有消息稱，新一輪六方會談即將開始。

　　在國內，安倍成功地將自己塑造為一個明智的溫和派人士——而不是人們印象中的的右翼激進人士。通過領導自民黨黨員成功補選眾議院兩個議席，安倍還度過了擔任首相以來第一個真正的選舉大關（確切地說，選他出任首相的不是民眾，而是執政的自民黨）。

　　至少從目前來看，這一連串初期的成功，平息了有關安倍只是過渡人物、不太可能贏得明年7月份棘手的參議院選舉的說法。他的支持率接近70%，雖不足以與小泉執政初期的高支持率相比，但已遠遠高出日本首相通常能獲得的支持率水平。

　　安倍本周自上任以來首次接受報紙採訪，他向英國《金融時報》表示，希望能夠執政6年，即自民黨規定的最長任期，在此期間他打算修訂和平憲法，並「為日本開啟一個新紀元」。

　　建設「美麗的日本」

　　作為首位戰後出生的日本首相，安倍有意說服日本民眾無需再在戰爭罪行的陰影下躲藏，從而建設一個他所謂的「美麗的日本」。安倍是日本前首相岸信介(Nobusuke Kishi)的外孫，他在出任首相一職時，決心一勞永逸地擺脫日本的戰敗國綜合症，來重塑民族自豪感。岸信介曾因涉嫌戰爭罪被捕，但未被定罪。

　　安倍計劃的核心是修改憲法，目前的憲法是1946年日本仍是被佔領國時，由理想主義的年輕美國人倉促制定的。通過修改憲法，安倍希望實現日本的轉型：從一個嚴格意義上仍禁止擁有軍隊的國家（它因而擁有了全球裝備最精良的警察部隊），變成一個足以自衛、同時又能在國際安全方面發揮作用的國家。

　　「當前的憲法是在二戰後、日本尚未獨立之前制定的，」安倍在森嚴而又美麗的霞關(Kasumigaseki)官邸表示，「60年過去了，這部憲法中的某些條款，不再適用於當今的現實。」霞關位於東京，相當於美國國會山。

　　爭議最大的，是計劃廢除的憲法第9條，該條款規定，「日本國民真誠地企望以正義和秩序為基調的國際和平，永遠放棄國家主權發動的戰爭、武力威脅或使用武力作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為達此前項目的，日本不保持陸海空軍和其他戰爭力量，不承認國家交戰權。」對於該條款的解讀已被引申得太遠（特別是在小泉執政期間），以至於它已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參與對朝制裁

　　安倍表示，第9條需要「從保衛日本的角度進行修改」，同時順應這樣一種日益強烈的期望：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強國，日本應為國際安全做出貢獻。除了派遣地面部隊幫助伊拉克重建以外，日本還幫助印度洋上的美軍戰艦進行燃料補給，並有意參與聯合國對朝制裁，對朝鮮船舶實施強制檢查。

　　安倍強調民族自豪感和國家安全問題的做法，使許多人將他形容成一位冒險將日本推向極右翼的鷹派人士。安倍對經濟的興趣不如其前任，一些批評人士因此將他描繪成一位對經濟改革放任不管的首相。但無論在外交方面，還是經濟方面，小泉都給安倍留下了重大的遺留問題，給了他干出一番事業的機會。

　　首先，日本與中、韓兩國關係都處於冰點，安倍對於這種狀況只能著手改善。中韓兩國都強烈反對小泉反覆參拜靖國神社(Yasukuni shrine)，靖國神社是一座日本神道教寺廟，供奉著250萬戰爭死難者，但也包括14名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決的甲級戰犯。北京和首爾方面的憤怒，使日本與中韓的關係跌落至幾十年來最低點。中國和韓國分別是日本第一及第三大貿易夥伴國。

　　退出了小泉的「死胡同」

　　儘管安倍過去經常參拜靖國神社，並曾對東京審判的「勝利者公正」表示懷疑，但他巧妙地退出了小泉在外交上的死胡同。在就任首相的10天之內，他就獲得了小泉執政5年都沒得到的東西——訪華邀請。安倍在北京簽署了一項聯合聲明，表示需要將兩國關係推向互利的新高度。

　　安倍承認，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北京也決心告別小泉時代的混亂局面。「他們也許決定在日本政府換屆的時候採取行動，」他表示，「特別是在經濟領域，我們都需要對方。中國人強烈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可能認為，如果允許政治緊張局勢繼續存在下去，可能會對中國經濟產生消極影響。」

　　不過，安倍發揮了自己的作用。與小泉不同，安倍沒有承諾參拜靖國神社。在本周的採訪中，他也迴避了這個問題，拒絕評論這種新關係是否堅實到足以經受日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相反，他強調了妥協的必要，他說道：「我們兩國都需要做出努力……建立一種信任的關係。」

　　同時，安倍也通過其它方式努力迴避自己的強硬派措辭，似乎是在刻意避免觸怒鄰國，同時在國內樹立值得信賴的溫和派形象。在國會，他再次為戰爭道歉，甚至把已故外祖父岸信介列為指責對象。採訪期間，沒等我問，他就主動表示，日本人「給許多亞洲人民造成了巨大傷害」，並稱，日本人已「將這些教訓牢記在心」。


　區分個人信仰與國家利益

　　東京天普大學(Temple University)亞洲問題研究教授傑夫?金斯頓(Jeff Kingston)表示：「他令人感到驚喜。對於他能對中國和韓國的善意如此迅速地做出回應，我原本不抱很大希望。但他表現得像一位堅定的領導人，幫助設定了一個更好的基調。他這個月做得不錯。」了解安倍的政治評論家三宅久之(Hisayuki Miyake)表示：「作為國家的代表，安倍認為自己不應把個人信仰和國家利益混為一談。因此，他在這方面比小泉更為靈活。」

　　至少迄今為止，在外交方面，對於安倍而言，形勢好得不能再好。國內方面的進展沒這麼大，但這位新領導人做得也相當好。

　　安倍的一大任務，是使選民相信，他能夠解決日本嚴重的財政問題，同時不會採取不受歡迎的政治路徑，如提高消費稅。這關係到明年夏季上院選舉的成敗，其結果可能決定：安倍是提早離任、還是能有像小泉一樣長的任期。

　　15年來狀態最佳的經濟

　　在這方面，小泉留下的不只是與鄰國的糟糕關係，還有更為積極的東西。他給繼任者留下了15年來狀態最佳的日本經濟。日本經濟目前處於復甦的第5年，人們認為，在未來幾年它將能夠以2.5%左右的速度增長——與低迷的90年代相比，這確實是一種繁榮。

　　在批評人士看來，這種大好形勢給安倍提供了一個拖延的借口，尤其是在解決日本巨額債務的問題上——日本債務水平高達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82%，在發達國家中居於首位。的確，安倍已明確表示，在明年選舉之前不會上調消費稅。目前，日本消費稅稅率僅為5%。

　　沒什麼人懷疑，在那之後，政府將作出一系列嚴峻的政策選擇。日本政府必須在促進增長、提高稅收與削減支出以改善財政狀況之間，找到恰當的平衡。老齡化人口結構的不利影響使日本財政狀況日漸受到侵蝕。

　　傾向於「低稅收、低福利」

　　本周，安倍不願就他認為有關財政重建的辯論正向什麼方向發展表態，不過，他的評述表明，他更傾向於「低稅收、低福利」模式，而不是戰後日本通常採取的模式。

　　他表示：「我們必須努力提高效率，這樣才能控制日益增長的社會保障成本，我認為，還有很多方法可供使用。同時，在公眾對稅收負擔的理解問題上，我們也應該做些工作，或許應該要求他們繳納（更多的）社保費用，並在他們接受服務時實行『窗口付費』。 」

　　東京大學教授、安倍手下強大的經濟委員會私人部門成員伊藤孝俊(Takatoshi Ito)說，新首相採取的「觀望」策略是有道理的。他表示，在目前還能夠通過從經濟周期獲益來取得進展的情況下，匆忙提高稅率是愚蠢的做法。

　　「讓改革火炬長燃」

　　伊藤教授表示，曾向日本議會表示將「讓改革火炬長燃」的安倍，目前正悄悄採取一些進一步放鬆對經濟管制及限制公共支出的措施。例如，儘管日本國內存在對不平等現象加劇的擔憂，但首相正推動進一步放鬆勞動法規，降低企業雇傭兼職工人的難度。他還在考慮削減公司稅。

　　此外，安倍領導下的經濟委員會還提出，取消日本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發行債務的擔保。此舉可能極大地遏制公共支出。

　　與此同時，這使得安倍寄希望於經濟持續增長，以確保外界對本屆政府的滿意度保持到明年夏季關鍵的選舉期。在這方面，他一定程度上要依賴日本央行，對他來說，央行對加息過於熱心了一點。

　　今年7月，日本央行無視時任內閣官房長官的安倍發出的嚴厲警告（他警告稱日本尚未擺脫通縮），六年來首次將利率上調至0.25%。同時，即使因為油價繼續下落，總體消費者物價指數回落到負值，日本央行仍未排除今年再度加息的可能性。

　　但安倍本周的評論相當收斂。他強調，央行是一家獨立機構，在貨幣政策事務上擁有唯一的決定權。

　　致力告別通縮

　　他表示：「擺脫通縮是政府和央行共同的目標。同時我們認為，不幸的是，我們尚未實現通過增長告別通縮的目標。因此我們希望，央行能夠通過其貨幣政策，支持日本經濟的發展。」

　　但安倍不會採取任何強迫的做法。當被問及他是否將尋求央行的正式承諾（比如將通脹目標定在1%)時，他堅決排除了這種可能性。他表示：「這不在我的考慮之中。」顯然，安倍並不僅僅只想在靖國神社問題上樹立通情達理的溫和派形象。

　　來源：光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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