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明：一根銀針「闖」白宮

　　治癒數以萬計的美國人,總統向他頒發委任狀


　　「這個針裡面是不是藏了葯?」在美國，田小明用針灸給人治病時，經常會被這樣問。20年前如此，20年後還是這樣。

　　田小明現在的頭銜很多:美國華盛頓中華醫學研究所治療中心主任，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中醫針灸顧問，華盛頓骨關節和運動醫學研究所所長，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癌瘤研究所委員，還曾擔任過美國「白宮補充與替代醫學政策委員會」委員。這些職位都和他從事的中醫治療與研究分不開。

　　100塊錢1斤的中藥喂耗子

　　記者見到田小明時有些意外。印象里的中醫大夫都是斯文柔弱，而他的身高至少也有一米八。田小明說:「我十幾歲時練過鐵餅，那時還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呢。」

　　這個擲過鐵餅的人，後來卻拿起了銀針，並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逐步改變了許多美國人對中醫，尤其是針灸的印象。

　　24年前，田小明從北京醫科大學畢業后，作為公派留學生來到美國。當時，田小明向美國有關機構申領中醫研究經費，卻始終批不下來，問及原因，美國人的理由很簡單:「要我們認可中醫，只要你能證明中醫有效果就可以。」

　　好強的田小明決心拿出「有效果的東西」給美國人看。學西醫出身的他知道，要讓美國人信服，就必須要有精確的數字和客觀的實驗數據。田小明嘗試採用西醫的方法證明中醫的療效，「比如說高血壓和糖尿病，採用中草藥和針灸治療，可以用化驗數據來證明血壓降低、糖尿病癥狀減輕、病人微循環改善。無論是臨床效果和動物實驗，都要由數據來證明。」

　　這些實驗和研究的經費，全部由田小明自己承擔。為此，他「花了很多錢從國內買最好的中藥，包括100塊錢1斤的口蘑，全都餵給做試驗用的美國耗子了」。事隔多年，田小明深有感觸地說:「那個時候，心疼也得買，這是發展中醫，使其得到西醫認可必須付出的一種代價。」

　　令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刮目

　　田小明通過實驗，得到了他想要的數據。但這並不代表中醫獲得了影響力，更不能使中醫獲得大範圍的推廣。於是，在開辦西醫診所的同時，田小明還提供免費的中醫針灸治療，希望能夠吸引更多的人，特別是讓美國醫學界了解中醫。

　　機會出現了。時任白宮婦女兒童保健委員會顧問的派吉·皮格女士，受坐骨神經痛的折磨長達數年之久。西醫為她做過手術，可結果卻是「神經沒有問題」。皮格因此不得不隨身攜帶一個板凳和枕頭。

　　田小明的針灸治療是她在絕望時的無奈選擇。「這是我在美國治療的第一例嚴重患者。我當時告訴她，坐骨神經痛是不需要動手術的，我可以先為她進行15次針灸，如果這15次有效，短期內就可以治癒，否則就麻煩了。」田小明回憶說，扎了不到10次針，皮格的癥狀就減輕了。病癒后，皮格和她的丈夫——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癌瘤研究所所長，開始在各個場合宣傳中醫針灸治療的好處。從此，美國醫學界許多人士不再對針灸和中醫不屑一顧，而是刮目相看。

　　在田小明治癒的患者中，很多都是從西醫大夫那裡轉過來的。當這些病人對針灸和中醫心存疑慮時，他們原來的美國醫生都會說:「相信他吧，田醫生可是我的醫生。」

　　同行的口碑宣傳，使美國醫學界認識了田小明，也認識了針灸的價值。1991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聘用田小明擔任中醫針灸臨床顧問。在所有15位主任級臨床顧問中，田小明是第一個擔當此任的華人醫生。

　　受到美國總統邀請和任命

　　用中醫治癒參議員丹尼斯·迪康西尼的頸部神經炎，為田小明打開了通往白宮的大門。

　　迪康西尼找到田小明時，已經無法低頭，右手也不能寫字。經過田小明15次針灸治療，他的手、頭都可以行動自如了。之後，迪康西尼在報告中向柯林頓總統大力推薦中醫針灸。

　　1994年到1996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對針灸重新作出評估，認定針灸對關節炎、疼痛、偏癱等病症的療效，並把針灸的地位從「實驗用品」提升為有效的醫療技術。由於政府政策的轉變，美國保險公司也開始支付針灸治療的費用，把針灸納入保險體系，這意味著普通民眾在接受針灸治療時，可以和看西醫一樣由保險公司付費。

　　這樣一來，關節炎、糖尿病等慢性病患者，以及艾滋病、癌症患者，紛紛湧向田小明的診所。

　　事實上，很多美國患者和專家並不清楚針灸的原理，但對於針灸的醫療作用卻堅信不疑。現在，西方一些醫療機構已證實了中醫穴位的存在。不過，經絡感測現象對於疼痛的抑制和一些疾病的治療，西醫界還沒有一致的結論，有人甚至因此質疑中醫的科學性。對此，田小明反駁說:「在科學領域，中醫的一些理論只是還沒有被現代科學手段進行估量和認識。沒有認識到，是能力有限，不代表這些不是科學。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剛出來時，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理解，難道它就是不科學的?」

　　好在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以開放的心態對待中醫。2000年12月7日，時任美國總統的柯林頓發布總統令——「基於對田小明品德和能力的特別信賴，我特任命他為『白宮補充與替代醫學政策委員會』委員」。白宮在邀請田小明參加白宮祈禱早餐會時，時任副總統的戈爾還專門向他面謝:「我要特別感謝您治癒這麼多美國人!」

　　「白宮補充與替代醫學政策委員會」由20名專家組成，任務是對世界各地33種傳統醫學進行評估，提出立法和行政改革方案，將其精華納入美國主流醫療保險制度。在任委員享有副部長級待遇，是一項終身榮譽??

　　回想自己的診所當初門庭冷落，現如今每年都有上萬人次來這裡就診，田小明高興地說:「我這是沾了中華民族的光，因為這些東西都不是我發明的，而是繼承下來的。」

　　更讓田小明高興的是中醫在美國的發展勢頭:目前，在美國50個州中，49個州立法承認針灸並准予辦理執照或註冊，全美針灸師已達到3萬名左右。

　　中藥發展的潛力還很大

　　田小明認為，西醫是歐美人的傳統醫療手段，中醫則是中國人的傳統醫療手段，甚至也被亞洲其他國家採用。中醫和西醫的歷史地位是一樣的，中醫完全可以脫離西醫獨立發展。「我們老祖宗感冒發燒都是被中醫治好的，在西醫沒有產生的那幾千年，難道中國人就不生病了?」

　　田小明還說，西醫一直在醫療保健系統中佔有主導地位，但中醫的優勢已逐步被認知，因此中西醫結合起來，才能更好地發展和完善醫學。在美國，不僅有政府政策作為支持，而且普通百姓中也不乏中醫的擁護者。2001年美國就有1.58億人自費購買、服用包括中草藥在內的保健品，共花費170億美元。這一消費還在逐年增長。「難道美國人吃飽了撐的，政府和老百姓都花那麼多錢去支持中醫?這是因為他們確實見到了中醫的效果。」

　　目前，美國醫學研究機構越來越關注中醫。這令田小明十分欣慰。他介紹說，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補充和替代醫學研究中心先後成立6個協作中心，最初以研究針灸為主，近來增加了中藥治療不同疾病的研究課題，協作中心通常得到約500萬美元的資助。每個中心都有中醫專家擔任重要職務。紐約愛因斯坦醫學院協作中心是其中之一，中心的專家選定「中藥治療哮喘和過敏」為研究課題，頗有成績。他們新研製的復方中藥已經通過美葯管局批准，進入臨床三期試驗。另外，運用中醫藥治療癌症、骨關節炎以及戒毒戒酒等研究課題也都初見成效。2006年4月，美國國家癌症研究所首次召開了中醫中藥治療腫瘤的專門會議，顯示了西醫對中醫藥治病的關注和希望合作的願望。

　　對中醫在美國的發展，田小明套用了兩句古詩來形容:「現在針灸的情況是『春風正綠江南岸』，而中草藥目前尚處於『小荷才露尖尖角』。」由於美國對醫藥的管理十分嚴格，一些中藥在完成毒理、藥理分析之後，還要進行一系列臨床試驗。

　　「針灸拿到美國的資格認證差不多經歷了25年，中藥連第一個25年還沒有走完。因此，中藥發展的道路還很漫長，但是前景依然樂觀。」對自己從事的中醫事業，田小明始終充滿信心。


《 環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