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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將帥回憶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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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長征》一書是一部對長征的最原始的記錄,作者們以樸實的文筆,如實反映了紅軍戰鬥、行軍、生活的方方面面,讀來驚心動魄,感人至深,紅軍戰士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躍然紙上。
  
  渡烏江
  劉亞樓
  
  突圍北上抗日之野戰軍於年底(一九三四年)到達黔東南,據軍團長政治委員面告:「進抵黔北,奪下遵(義)桐(梓),發動群眾,創造新的抗日根據地,是野戰軍當前之戰略方針。」
  遵義是黔北重鎮,桐梓則是貴州煙鬼主席王家烈及其「健將」侯之擔巢窩,其以南之所謂「天險烏江」,實為遵桐天然屏障。板橋附近之婁山關,是地理上有名之地,據險可守,欲下遵桐,必先除此兩險,才能說到攻城。
  新年的第一天,是烏江戰鬥開始的一天。前衛團已逼近江邊之江界河(渡口),進行威力偵察,結果是江面寬約二百五十米,水流每秒一米八,南岸要下十里之極陡石山,才能至江邊,北岸又要上十里之陡山,才是通遵桐的大道,其餘兩岸都是懸崖絕壁,無法攀登,原來南岸有幾間茅房,但敵人怕為我利用,已放火燒盡。
  先頭團的幹部及師長政委都親來偵察過了,這時(中午)遂下了這樣的決心:渡口大道是敵人極注意之處,工事實力都比較厚,上游五百米處,彼此兩岸均能上下,而敵人沒有大注意。決心佯攻大道,突攻其上游點。
  密雲微雨,冷風嚴寒,強渡決定在今天(二日)。九點鐘光景,渡口方面佯攻開始了,敵人慌忙進入工事,不斷向南岸射擊,大叫:「快點!共匪要渡江了!來了!打呀!」這方面打得很劇烈了,我游水過江的第一批八個英勇戰士赤著身子,每人攜帶駁殼一支,「撲通」一聲,躍入江中,那樣冷的水裡,泅水極感困難,十幾分鐘后,才登彼岸,蔭蔽在敵警戒下之石崖下。此時敵之警戒恐慌萬狀,大叫「來了,」「過來了!注意!」但可惜交給他們拉過去的準備架橋的一條繩因水流太急河道又寬,無法拉得過去,泅水過去的同志受著寒冷刺激,已無力氣,另派人繼續以竹筏強渡,第一個筏子撐到中流,受敵火射擊沉沒了。此時雖有八人已登彼岸,亦無濟於事,只得招這八個人泅回。其中一個赤身凍了兩點多鐘,因受冷過度,無力泅回,中流犧牲了,第一次強渡遂告無效。
  一個辦法不成,二個辦法來了,即決定夜晚偷渡,以避敵火射擊,減少死傷。工兵迅速趕快製造雙層竹筏。黃昏后第一連的五個戰士首先登筏,並約定靠彼岸后以手電筒向我岸示光。第一筏偷偷地往江中劃去,敵人並未知覺,仍然沉寂,只斷續的打槍;第三連連長毛正華率傳令員一人輕機槍員三人,登第二筏再往江中劃去;第三、四筏是在望著登岸后再去,但二十幾分鐘之久,竟無電光顯示,不好再划。一個多鐘頭后,第一筏的五個戰士沿岸回來,因水流太急,黑暗裡無所指向,至江中即被沖流而下兩里許,才順水流靠此岸,棄筏沿水邊摸索而回。第二筏是否已靠彼岸抑被水沖走,則更難預料了,再劃一筏,但划至中流,不能再划,不得不折回。此時第二筏毛連長亦毫無消息,這樣當然不能再划,偷渡又告無效而停止。
  時間宕延,敵情緊張(蔣賊之薛岳縱隊尾追我軍),軍委電促迅速完成任務。結果決定只有再行白天強渡,一面好使用火力掩護,一面便於划筏。
  在兩天來隔河戰鬥中,敵人增加了一個獨立團,大道上面及強渡點背後山上都增加了哨篷,並有迫擊炮向我岸射擊了。
  九點鐘(三日)強渡又開始了。上游五百餘米處,在我濃密的火力掩蔽之下,裝好了輕裝的戰士三筏(十餘人)一齊向敵岸劃去,敵人雖儘力向渡筏射擊,但在我火力威脅下,三個竹筏在劃到中流以前,都未遭死傷,一個划手竹篙連斷三根(三次被敵槍打斷)。三個強渡筏子快靠岸了,敵人極其恐慌,拚命向強渡者射擊。誰知道正在敵軍士哨的抵抗線腳下石崖里,突然出現了蠕蠕欲動的幾個人,有輕機槍開始對敵人抵近射擊了,接著一個手榴彈,把敵人的軍士哨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從石岸下上來的幾個人,迅速佔領了敵軍士哨抵抗線,我三個竹筏上的部隊就乘機登岸了。
  原來毛連長於二日晚偷渡時竟然靠了彼岸,雖然用了一根火柴示光,但因離敵太近,不好過於現光,而我岸竟未看見,只聽的清清楚楚敵人的聲音在說:「快做呀!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做好!『共匪』明天必定又要強過的!」
  這個情況下,我們的毛連長只得等著機會來動作了。毛連長招呼著四個戰士在一塊,忍著冷風襲襲,過了一會兒,一個戰士不在了,幾個人到處摸索,天黑不辨咫尺,又不能發聲叫喊,在這極惡劣的環境下,這個戰士(因為不久才從白軍中俘虜過來的)有可能投敵告密。毛連長急忙告訴其餘三個戰士:「萬一敵人發覺,我們只有待敵走攏后以手榴彈對之,實在勝不過他,只有投江。我們是紅色戰士,我們應該死不投降。」過了一會兒,這戰士摸了轉來。他說:「我摸那邊屙屎去了。」毛連長說:「屙屎就在這裡屙不好?走出去怕敵發覺!」「連長,這裡會臭!」連長說:「不怕臭,可用泥蓋著啊!」過後五個英雄戰士就大家圍在一堆,在這江水浩浩,冷風襲襲的烏江邊石崖下過了一夜。
  
  殘酷的轟炸
  小朋
  
  已是第二次佔領貴州的大城市——遵義了。在擊潰吳奇偉縱隊、凱旋遵義的第二天,為繼續消滅周渾元部隊,紅軍即第二次向鴨溪前進。
  以飛機威脅和轟炸我們的敵人,在受大挫折后,更是會以飛機來拚命,八點鐘左右,從遼遠的空中,隱約看見三隻烏鴉似的敵機,正向著我們的上空飛來。
  的的的達達達……的飛機警戒號,從前後的隊伍中發出來,大家的精神都緊張了。本來在路上走得整整齊齊的隊伍,一會兒就蔭蔽起來,擠滿著人的小路上,一時就沒有人跡了。藏在樹林里,蹲在田溝里,伏在田坎下……
  當時我們正走到一個小松林旁邊,三個怪物就分散在上空盤旋了,只得在樹林旁的一個窪地卧了下來。雖然過去的經驗,飛機是注意打樹林的,可是已來不及離開了,只得「聽天由命」。
  戰士們都啞口無聲了,各人伏在各人的地方,都望敵機快點走開。
  盤旋多回,大概已發現目標,「轟隆」的一聲,開始擲炸彈了。大家的精神更緊張了。這個炸彈是炸在前面的森林中,在教導營的附近,並聽到了被炸傷的同志的呻吟。接著又「轟隆!轟隆!」的兩個炸彈,就炸在我們自己的隊伍中。在那附近的同志,因為感覺地位的不安,向別的地方奔跑,受傷同志的呻吟,在飛機的雜訊下,聽得更覺凄慘!
  姚同志弄得滿身泥灰,面色灰白地匆忙跑來,細聲而急促地說:「糟糕!兩個炸彈都打在我們隊伍中間,我們的班上已打到三個,隊長也打到了,我因為卧下了,所以只打得一身泥土……」話未說完,又「轟隆!轟隆!轟隆!」的幾聲,稍抬頭看時,又是在我們的隊伍中。這時黑煙瀰漫了整個松林,碎片,泥土,樹枝,以至被炸戰士的衣肉,均紛紛飛起來。
  這時候,大家都起來亂跑,更使飛機發覺,更能使碎片打到跑的人,特別怕看飛機的我,飛機還在打圈時,總不敢抬頭看它,因為看到它飛在自己的頭上,特別是看到丟炸彈下來時,更加害怕,所以只緊緊地抱著頭卧在地下,似乎要和穿山甲一樣,立即向土裡鑽進去。
  受了傷的陰大生、郭承祥摸著傷口蹣跚走了過來,滿身都沾著泥灰,面孔已是現著青色,衣褲已為鮮血染得濕透了。他凄涼地對我說:「我負傷了,請叫衛生員來上藥……哎喲!」我聽了他的話,見了他的形容,更加難過了。飛機仍是在上空飛旋,大家都已跑得稀散了,那裡找得到衛生員呢?只得安慰他說:「不要著急,現在衛生員不知哪裡去了,你且就在這裡卧下,飛機去時,就找衛生員來上藥……」
  「轟隆」「轟隆」的炸彈又爆炸了,都在前面的松樹林里,他倆就趕快地忍痛卧下了,我也緊緊的卧在地下。
  飛機的叫聲逐漸小了,「可惡的王八蛋走了,」旁邊的同志惱恨地說著。這時大家都從各人的「保險地」走了出來,大家的顏色都表示著對這殘酷轟炸我們的飛機無限的痛恨,表示對受轟炸而犧牲或受傷的同志無限的憐憫,均紛紛的慰問負傷的同志,為他綁著血管,為他服藥,扶著他在樹蔭休息。
  我們的這個部隊,是被轟炸得最厲害的一個,大部分的炸彈,都爆炸在我們的部隊中間,因此我們便不能夠按次序跟著他們前進,要在這裡處置犧牲和負傷的同志。
  走到被轟炸的地方,真是使人目不忍看,耳不忍聞。他們手足斷裂了,頭臉破爛了,身體炸傷了,他們的鮮血,仍在不斷地流。他們說:「不要緊,你們不要著急,萬惡的敵人總有一天會消滅在我們的手下的!」犧牲的同志,有些頭顱已經破碎,腦漿流在地上;有的是手足已經炸斷,殘缺不堪;有的是身軀已經潰爛,五臟分裂;甚至有些炸得體無完膚,炸得骨肉碎裂,撒在地上,而肢體竟被掛在樹枝上,鮮血淋漓,帶著的破碎衣片,尚燃著火冒著煙;很多屍體,已認不得是誰了。戰鬥員的槍也打斷了,子彈也燒炸了,炊事員的銅鍋打破了,菜盆子打爛了,運輸員的公文擔子也打碎了。地面是打得幾個窟窿,松樹也打得倒下很多,樹枝、枝葉混著犧牲戰士的血肉,武器、行李、泥土撒得滿地,一叢綠森森的松林已經成為脫葉萎枝的枯柴一堆,很好憩息的蔭地已成為血肉橫飛、屍體狼籍的血腥場所了!到此的人,沒有不痛心疾首,禁不住的滴下淚來,巴不得立即捉住那飛機師,來千刀萬剮,生咽其肉。
  大家動員起來了:有的拿鐵鍬埋葬犧牲的同志;有的扶著傷員進茅棚休息上藥;有的砍竹子做擔架;有的收拾槍枝子彈、擔子行李……直到下午四時,才處理就緒。抬的抬,挑的挑,背的背,黃昏后,才到達宿營地。
  
  茅台酒
  熊伯濤
  
  魯班場戰鬥,軍團教導營擔任對仁懷及茅台兩條大路的警戒。在這當中,除了偵察地形和進行軍事教育以外,時常打聽茅台酒的消息——特別是沒收土豪時,但是所得到的答覆常是「沒有」,雖然這裡離茅台只有五十六里。
  魯班場的戰鬥未得手,已決定不繼續與敵對峙,撤向其他機動地區,與敵周旋。
  黃昏前軍團來了一對三個「十」字三個「圈」的飛送文件(是命令:「茅台村於本日到侯敵一個連,教導營並指揮二師偵察連立即出發,限明日拂曉前佔領茅台村,並迅速找船隻和架橋材料,準備於工兵連到后協同架橋。」
  可恨的天氣在黃昏時下起大雨來了。在對面看不見人的夜裡,部隊仍是很緊張的前進。就是有些人打火把電筒,仍然免不了在上山下嶺的泥滑路中跌跤。「糟糕!跌倒了!哎喲!」「同志!不要緊,明天拿前面的茅台酒來滋補一下!」同志們這樣互相安慰著。走了三十里左右,來了命令,一律禁止點火把打電筒,當然更是不斷有跌倒的。
  大雨泥濘的黑夜,所有人員非常緊張的前進著,於拂曉前趕到了茅台村附近。
  啪!啪!啪!槍聲響了。在到處汪汪汪的狗叫聲中,見到一個偵察連戰士向連長報告:「報告連長!前面已發現敵人的步哨,我們排長已將敵步哨驅逐,並繼續猛追去了。」連長很莊嚴的說:「快去要排長帶這一排人猛追,這兩排我立即帶著來。」
  連長親率著後面兩個排,除派一班人佔領茅台後面有工事的陣地外,其餘飛也似的突進街中,立即派一部搜索兩面房子,主力沿河急奔而下的追去了。
  追十多里,消滅該敵之大部,俘獲人槍各數十,並繳到茅台酒數十瓶,戰士欣然給了我一瓶,我立即開始喝茅台酒了。
  此時教導營已在茅台村搜查反動機關和搬運架橋材料,偵察連擔任對河下游警戒。
  打了勝仗,我們的學員和戰士在該地群眾的慰問中,個個都是興高采烈,見面就說:「喂!同志,吃茅台酒啊!」
  「義成老燒房」的主人——是當地有相當反動政治地位的人,聽說紅軍來了,早已逃之夭夭。恰巧我們住在這酒坊里。所有的財產,一律沒收了。當然酒也沒收了啊!
  「義成老燒房」是一座很闊綽的西式房子,裡面擺著每隻可裝二十擔水的大口缸,裝滿異香撲鼻的真正茅台酒,此外,對著口的酒缸,大約在一百缸以上;已經裝好瓶子的,約有幾千瓶,空瓶在後面院子內堆的像山一樣。
  「夠不夠你過癮的?今天真是你的世界了!」老黃帶詼諧和慶祝的語調向我笑著說。
  真奇怪,拿起茶缸喝了兩口,「噯呀!真好酒!」喝到三四五口以後,頭也昏了,再勉強喝兩口,到口內時,由於神經的命令,堅決拒絕入腹,因此除了鼓勵其他的人。「喝啊」以外,再沒有能力和勇氣繼續喝下去了。
  很不甘心,睡幾分鐘又起來喝兩口,喝了幾次,甚至還跑到大酒缸邊去看了兩次。第二天出發,用衣服包著三瓶酒帶走了,小休息時,就揭開瓶子痛飲。不到一天,就在大家共同欣賞之下宣告完結了,一二天內部隊里茅台酒絕跡了。
  
  蘆花運糧
  舒同
  
  在S山上的一個村莊,印象倒是很深刻的,但沒有過問它的大名,彷彿離馬河壩二十里,離蘆花八十里。山上是一片雪,四時不融解,由卓克基到黑水、蘆花,這算是最後的一座大雪山了。翻過S雪山,即是這個不堪回首的村莊了。村莊不很大,周圍是油油的青稞麥,瞰居山腰,高出地面十數里。
  紅六團配合我們右路,由康貓寺向左經草地繞出松潘。在前進路上,遇著極端驃悍的騎兵,橫加攔阻,既戰不利,乃折回右路。第一步以四天到達S雪山上的這個村莊。因為糧糈已絕,茹草飲雪,無法充饑,餓死凍死者觸目皆是,已山窮水盡,不能最後支持。生死完全決定於我們能否及時接濟。
  事情不容遲緩,在我們接到六團急電之後,立即來了一個緊急動員,籌集大批糧食、饃饃、麥子、豬肉、牛羊等。其實駐蘆花的四團五團師直屬隊,每天都是在田裡自割未熟的青稞麥而食,各人揉各人的麥子,各人做各人的饃饃,用自己的血汗去生產。經過整個一天的動員,經過幹部和黨團員的領導,好容易才把這些粒粒皆辛苦、處處拼血汗的救命麥子、牛羊、饃饃粉搜集起來了。
  已是下午一時了,我還在五團幫助動員,師的首長猝然從電話上給我一個異常嚴重而緊急的任務,要我負責率領一排武裝及幾十個赤手空拳的運輸隊,運糧食到那山腳下,迎接疲餓待救的第六團。
  義不容辭的我已慨然允諾,接受了這光榮的任務,即時從蘆花出發。
  這時已經是三點了,估計要兩天才能趕到,而今天還要趕三十里路,才找得到宿營的地方,否則露營有意料不到的危險,這問題一開始就威脅著我們。
  天色像是要夜,烏雲簇簇,細雨紛紛,我們這一大群人開始在路上蠕動,前後有少數武裝,中間是運輸隊,背的背著糧,趕的趕著牲口。不上五里路,在一個橋頭右邊,山林深沉處,守河的一班人在那裡搭棚子住著,他們是預定同去的。當我去喊他們的時候,恰好遇著他們的面盆茶缸里滿盛著羊肉和麵粉,從散發出的香氣中可以想像得到那滋味了,餓著肚皮的我,口涎差不多要流出來,不好向他們討吃,只是催他們快點吃了同去。他們就一邊吃一邊走,插入了行軍序列。
  「人馬同時飢,薄暮無宿棲!」這詩不啻為我們這時候寫照了。走到一個深山窮谷里,沒有人影,沒有房子,沒有土洞石岩,參天的森林,合抱的粗樹,沒脛的荒草,不知好遠的前面才找得到房子,我們就在這個坡路上徘徊了很久。
  好吧!我們就在這裡宿營。時間天氣都不容許我們猶豫選擇了,於是集結隊伍,我親自去動員解釋,大家艱苦奮鬥的精神衝破了這陰霾險惡的環境。把糧食放下,羊牛馬集攏來,靠著幾棵大樹,背靠背的坐著,傘連傘的蓋著,四面放好警戒,大家悄然無聲的睡下,希望一下子天亮。
  天是何等的刻薄呀!我們這點希望都不肯惠與,一剎那風雨排山倒海來了,我們像置身於驚濤駭浪的大海中,虎豹似乎在周圍怒吼,雨傘油布失去了抵抗力量,坐著,屁股上被川流不息的刷洗,衣服全濕透。我同兩個青年幹事,擠坐一堆,死死抱緊傘和油布,又餓又寒的肚子,在那裡起化學作用,個個放出很臭的屁,雖然臭得觸鼻難聞,但因為空氣冰冷,暴雨壓迫,也不願意打開油布放走這個似乎還有點溫度的臭氣。王青年幹事,拿出一把炒麥子,送進我的嘴巴,於是就在這臭氣裡面咀嚼這個炒麥子的滋味。
 本來這些地方平常就要冷得下雪,在氣候突變的夜晚,其冷更不待言。同行的許多同志,冷得發哭哀吟,然而我們很多共產黨員、布爾什維克的幹部,卻能用他堅忍不拔的精神,艱苦奮鬥的模範作用去影響群眾,安慰群眾。就這樣挨寒、挨餓、挨風、挨雨,通宵達旦。
  天色已光明了,風雨也停止了,恐怖似乎不是那樣厲害,大家起來,如同得了解放一樣,相互談笑,重整行李擔子,一隊充滿著友愛互助精神的紅色健兒,又繼續前進了。一直走了二三十里,繞到高山上的幾個破爛房子,停止休息。
  熱度不高的太陽,破雲出現了,我們放下擔子,布好警戒,用了大力,才找到一點柴火鍋子,燒好開水,泡點熟粉,就這樣吃了一頓。
  大家都在回憶著前夜,回憶著短短的過程,一部分正在咕嚕咕嚕的睡著,恢復肉體上的疲勞。
  山迴路轉,沿途看不見人影馬跡,這下子卻有了我們的隊伍開始往來,這使我們興奮膽大,然而僅僅只是這一個地方,那可怖的景象,又將在我們的面前展開起來。
  「走吧!趕早,時間已過半了。」
  「我們紅六團還在那裡望眼欲穿的等候著,我們早點去早點接濟他們!」
  哨子一發,隊伍集合,於是又繼續向著目的地前進。
  河水驟然高漲起來,泛濫在兩岸山谷中,一條小路,有時淹沒得不見,排山倒海的流水聲,伴著我們行進,小雨,路又泥濘,我們埋著頭一個個的跟著。
  離雪山只五里路了,六團先頭的幾個同志與我們尖兵相遇,大隊亦繼續趕到。
  「哎呀!不是送糧食給我們么,我們的救星!」
  「你們遲到一天,我們就要餓死,真是莫大功勞啊!」
  「宣傳科長!你們來了,真的來得好,救了我們的命!」一下子環境變得複雜,到處喧騰起來。許多六團的同志,圍攏過來,爭述他們如何過草地,如何打騎兵,如何衝破困難,如何望著我們接濟。我不知道怎樣應付才好,怎樣安慰他們才好。除了把運來的糧食全部供給他們外,連我們的私人生活必需的幾天乾糧也零零星星的分送給了他們,就是最後的一個饃饃,也基於階級的同情心,分給六團的幾個同志吃了。
  
  絕食的一天
  何滌宙
  
  三天來沒有看見一間房子,我們真是在大自然的懷抱里過日子,詩人們是要大大的頌讚這種日子,可惜我不是詩人,沒有詩人那種高情逸趣,不但對這偉大的自然不發生興味,並且還是懨惡,三天來的風吹雨淋,日晒夜露,任憑自然來欺凌我,不少脆弱的生命為自然奪了去,我們現在正是同自然奮鬥著,誰還有心情去欣賞野草閑花?!
  偌大的一條人流,在草地里,從南向北流著,如果以茫茫的草地來比較,真還不啻滄海一粟,這人流的每個細胞都是曾經二萬里的長征英雄,他們為著革命,要經歷人類罕有經過的地方——濕草地。
  每個人都在一邊走一邊嚼著炒麥子,炒麥子的味道似乎還勝過巧克力糖。在目前吃的問題是占著人生的第一位,在愈沒有吃的時候,是愈想吃,而且是特別吃得多,眼看我的十五天糧食計劃,為著想吃多吃,已經破了產!
  從毛兒蓋出發,每人自己帶足了十五天糧食、我的糧食是八十個,每個約有二兩重的餅子,是用粗得像小米一樣的青稞麥粉,自己在臉盆里烤成的,另外有兩袋炒麥子,一小袋生面,不到二斤;計劃著餅子吃十天,每天吃八個,最後五天吃炒麥子,生面是在可能找到柴水時,做麵糊糊吃。
  三天來糧食竟意外的超過預算,餅子還剩下二十四個,麥子已吃了一袋,如果長此下去,兩天就有斷糧之慮,草地誰也不能肯定哪天走完,即是走完草地,也不一定馬上就有糧食補充,悔不該前幾天太貪吃,以後無論如何要節省,自己覺得對於以前的浪費要加以懲戒,決定明天絕食一天,表示節省糧食的決心。
  邊走邊想,肚子又有些發慌,明天即要絕食,今天一定要吃個飽,餅子留二十個也不為少,麥子還可裝一口袋,吃完這個,就要一直等到後天才能再吃。主意打定,在休息時,又從馬袋裡補充完滿,不久,這親手做的又香又硬半生半焦的青稞麥餅,又開始吃起來了。
  真想不到餅子的味道會這樣好,雖然粉是粗些,餅里既沒有鹽也沒有糖,更說不上有雞蛋牛奶,但是從前也曾吃過廣東月餅,罐頭餅乾,都沒有這樣美,大概烤餅子一定要在臉盆里烤,而且一定要烤得半焦半生,才會有這樣美味!
  不一會兒餅子吃完,又很自然的摸炒麥子吃,要不是被雨打濕的話,炒麥子真配得「香脆」兩字,可是現在發軟了,好像吃五香豆。
  行行重行行,拖泥帶水,也不知走了多少里,太陽還老高著就宿營了。不用分房子,各人自找乾燥避風的所在,我在十分鐘內架起用夾被撒開做成的帳篷,驟然間烏雲滿天,狂風大作,大雨隨著來了,夾被帳篷里擠滿了相熟的同伴,大家坐著,看人家淋雨,看樹枝被雨打濕,說不上燒水洗腳。暮色籠罩著大自然,陣頭雨改為毛毛雨,擠在帳篷里的同伴們,也就互相倚偎著追尋好夢,我為著準備明天絕食,摸出四個餅來,再飲餐一頓,在細雨霏霏的大自然的懷抱里,我們就這樣又過了一宵。
人在高潮時享受成就,人在低潮時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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